讨鬼传武器图鉴:《上学真的有用吗》 - 麦田驿站 - 走过麦田 - Powered by Discuz!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9 00:56:16
我在曼哈顿教了三十年书,好学校、差学校都待过。在漫长的教师生涯里,我谙熟了厌烦的滋味。周围的事物索然无趣,如果你问那些学生:究竟是什么使他们感到厌烦?回答总是一个:学习很愚蠢。内容他们早就知道,他们想干点儿实在的事,而不是总坐在那儿。他们还说,老师并不太清楚自己教的东西,很明显,他们也不想去做更多的了解。孩子们是对的,老师跟学生一样,也感到厌烦。
    事实是,厌烦在学校老师中普遍存在。在老师的办公桌前待过一阵子的人,都肯定会感到疲乏无力、牢骚满腹、无精打采。若问他们为什么会感到厌烦,老师似乎要归罪于学生。面对粗鲁的、只对分数感兴趣的学生,怎么可能不厌烦?何况,老师们也是这种十二年义务教育的产品,这个制度给学生的厌烦无以复加,教师作为体制内的人,受到的限制比学生更多。这一切究竟是谁之过?
    对此我们都有责任,在这方面,我的祖父曾经指点过我。七岁时,有天下午,我对祖父抱怨说,我觉得烦。他当即扇了我脑勺一巴掌,说,再也不许当他的面说烦——我烦是我的错,与旁人无关。使自己高兴、学习,是我无可推卸的责任,不懂得这一点的人都是长不大的小孩子,离他们远一点,因为他们不可信任。这一巴掌根治了我的厌烦。年复一年,在各个地方,我向一些了不起的学生传授了这个真理。为此,我常常破坏规矩,歪曲法律,让孩子们能够打破厌烦,不被它捕获。
    “帝国”当然有所反击,要知道,孩子气的成年人常常把对立和忠诚搅在一起。病假之后回来,我发现所有准假的证据都被故意销毁。我被解职,甚至教师执照也被吊销,苦苦奋争了九个月,最后,一位学校秘书终于出来作证,证明这是一场阴谋。其间,我的家庭所受的牵累和磨难恕不一一赘述。我于1991年离职时,有了更多的理由去怀疑学校:它以漫长的学期、囚室风格的教室将学生和教师禁锢起来,如同一座虚拟的生产幼稚和无知的工厂。可是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事情非如此不可。如果我们想做,我们就能轻而易举地抛弃老旧、愚蠢的体制,帮助孩子们受到教育,而非仅仅上学——这是我从自己的经验里得出的体会,许许多多的老师也有此心得,但因为害怕报复而保持沉默。我们只要稍微变通,不那么恪守时间、课本、考试的约束,而把孩子交给真正有能力的成年人,给每个学生他们所需要的自主权,让他们时时能够冒险,年轻人所具备的最好品质——好奇、冒险、坚韧、敏锐的洞察力,才能得到充分的鼓励和发扬。
    但是,我们没有那样做。我越问为什么,像工程师一样追究这个问题,我就越感到困惑。假如学校并不存在问题,假如学校理应如此公然违背常识、违背漫长的教育经验,而不惜代价,一意孤行?小布什说:“一个也不能落下。”这句话,也许偶然道出了真相?他或许是指,我们的学校要保证每一个孩子都不能长成大人?
    我们真的需要学校吗?不是指教育,而是指强制上学:六节课一天,一周五天,一年九个月,十二年。这个死规矩是否真有必要?如果真有必要,原因何在?不要以阅读、写作、算术来搪塞,因为两百万家庭学校的学生(homeschooler)对这种老生常谈早已置之不理。如果这还不算数,有一大批美国名人,从来没有像我们的孩子这样,受过十二年一贯制学校的修理,仍然出类拔萃,独领风骚。乔治·华盛顿、本杰明·富兰克林、托马斯·杰斐逊、亚伯拉罕·林肯?没错,的确有人教过他们,可他们绝不是学校制度的产品,其中没有一个人曾经中学毕业。在大部分美国史中,孩子一般不上中学,可是没上过学的人成为海军上将,如法拉格特;成为发明家,如爱迪生;成为工业巨擘,如卡内基和洛克菲勒;成为作家,如梅尔维尔、马克·吐温、康拉德;甚至成为学者,如玛格丽特·米德。其实,稍早一些,年满十三岁的人还被视为成人。阿里尔·杜兰特与其夫威尔共同撰写了精彩的历史巨著,多卷本的世界史。虽然她结婚时只有十五岁,可又有谁会认为她缺乏教养?不上学恐怕并不意味着没教养。
    在美国,我们被告知“成功”与“上学”同义,或至少有赖于后者。但是从历史上看,并非如此,不论这成功是以知识、还是以金钱来度量。今天,世界各地都有人想方设法完成自我教育,而不进中学,这种中学常常等同于监狱。那么,为什么美国人总把教育与学校制度混为一谈?公立学校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直到1905至1915年间,大规模教育的强制性才在美国扎根。尽管这一概念的产生要早得多,并且,它的推行贯穿了19世纪。这一巨变深远地影响了家庭生活和文化传统,其产生的原因有三:
    1  为了培养好人;
    2  为了培养好公民;
    3  为了使每个人最大地发挥作用。
    这些目标现在仍然时时出现,大多数人都或多或少接受了,并视之为公立教育的崇高使命,尽管学校的现实与之相距甚远。但是,我们大错特错。加重了这种错误认识的是大量的美国文学,其中对义务教育使命的陈述与前者惊人地相似。门肯在1924年4月号的《美国信使》杂志上,发表了对教育的见解。他声言:
    ……要把知识灌输给年轻一辈,或者启迪他们的智慧(作为教育的目标),……这实属谬误。它只会把每个人都降低到同一平庸的水平,培养和训练出一群整齐划一的民众,消除异见和创造性。这才是美国政府要达到的目标……也是其他各处政府的目标。
    因为门肯是著名的社会批评家,我们可能会对这段议论置之不理,把它当作极端的讽刺。虽然如此,他的文章确实追根寻源,追溯到当代教育制度的雏形:普鲁士军事帝国。这个国家现已消失,但是永远不应当被遗忘。美国刚刚跟德国打过仗,便继承了普鲁士的文化和思想。门肯当然意识到其中的讽刺意味,在讨论这个问题时是十分严肃的。我们的教育制度的确起源于普鲁士,这实在引起人的忧虑。
    如果你心里有数,就会一次又一次地遇到学校起源于普鲁士这个奇特的说法。威廉·詹姆斯多次提到这一点。早在19世纪40年代,克里斯托弗·拉希在其所著《真正唯一的天堂》中,借主人公奥雷斯蒂斯·布朗森之口,公开谴责美国学校的普鲁士化。1843年,霍勒斯·曼恩向马萨诸塞州教育理事会所做了《第七个年度报告》,这是向腓特烈大帝献上的一首颂歌,呼吁把普鲁士的学校制度带进美国。如果联想到早期的乌托邦政治,就不会对普鲁士文化在美国大行其道感到意外。在美国独立战争的年代,一位普鲁士人曾任华盛顿的助手;到了1795年,大批说德语的人定居在美国,人数如此之众,以至国会考虑出版一个德语版的《联邦法》。让人最为吃惊的是,美国人对普鲁士文化中最糟糕的部分竟如此热衷。这个精心设计的教育制度,动机在于生产平庸的心智、阻碍内在的精神生活、剥夺学生重要的领导才能、确保得到顺从而不健全的民众。以上种种都是为了培养“好控制”的民众。
    科南特担任哈佛校长二十年之久,同时也是一战时的毒气专家、二战时的原子弹项目负责人、二战后德国美国辖区的高级专员,的确是20世纪最有影响的人物之一。正是从他,我第一次觉察出美国学校教育的目的。没有科南特,我们就不可能享有现在这种标准测验的形式和级别,也不可能拥有像著名的科隆比纳高中那样能容纳2000到4000学生的庞大中学。离开教职后不久,我读了科南特在1959年写的论文。这篇文章长得像一本书,题为“孩子、父母和国家”。我饶有兴趣地发现,他把我们现在的学校视作1905至1930年间一场革命的结果。一场革命?他没有做过多的阐述,但是,他的确将我这个好奇而无知的读者引到亚历山大·英格利斯的一本书,这本书写于1918年,书名是《中学教育原理》。作者在书中写道,自己“作为革命家亲眼目睹了这场革命”。
    哈佛的一个教育课程以英格利斯的名字命名。英格利斯说得很明白,美洲大陆义务教育的目的与普鲁士当年是一致的。19世纪20年代的欧洲,民主运动蓬勃兴起,农民和无产者要争取谈判的权力。普鲁士的学校的目的正在于渗透和破坏这一民主运动。现代的、工业化的义务教育要对下层阶级团结一致的运动动一动手术。学校用科目、年龄、不断的排名考试,以及名目繁多的细节把儿童分隔开。一旦无知的人类自小就被分离,那他们也不大可能会再度团结一致,形成可怕的威胁。
    英格利斯将现代学校的作用(实际作用)归纳总结,认为学校有六种基本功能。那些天真地相信了这些目标的人们看到英格利斯的分类,会吓得毛骨悚然:
    1  修正或调节的作用。学校应当建立固定的、反射性的服从权威的习惯,这需要完全摒除批判性的判断。有人主张学校应教授有趣、有用的内容,这当然不予采纳。因为,只有让学生学做无聊、愚蠢的事情,才能检验出学生是否具有条件反射式的服从。
    2  整合的作用。或许也可称为协同的作用,因为它的目的在于尽量使儿童彼此相像。协同一致的人是可以预期的,因而容易控制。对于那些想要驾驭和操纵劳动力大军的人来说,这是求之不得的。
    3  分析和指导的作用。学校意味着测定学生的社会角色,通过统计数字及事件记录就可以达到这个目的。就像你的永久记录,是的,你确实拥有这样的记录。
    4  分拣的作用。一旦社会角色被分析出来,孩子们就被分类,按照他们对社会机器的价值而加以训练。所谓“发挥个人的最大作用”,仅止于此。
    5  选拔的作用。这与人的选择无关,而是达尔文式的自然选择,所谓的物竞天择。总之,这意味着有意识地改良物种。学校会给不合竞争的品种贴上标签:低分、补习班,以及其他种种处罚。这些足以使同龄人对他们另眼相看,视之为劣等,有效地将他们逐出牌局。所有种种小羞辱自一年级起就开始实行,它的目的在于:将泥沙冲入下水道。
    6  预备教育的作用。以种种规则限制的社会体系需要一个精英管理集团,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只有一小部分儿童被悄悄地传授以如何管理这个社会的知识,学习如何监视、控制一群被故意愚化的、拔去爪牙的民众。如此这般,政府便不会遇到挑战,而公司永不缺乏听话的劳动力。
    不幸的是,这就是美国强制性公共教育的功能。不要以为英格利斯危言耸听,是个怪人,教育界持有这种观点的绝非他一人。科南特本人提倡以霍勒斯·曼恩及其他人的论点为基础,不遗余力地向美国鼓吹这种学校制度。乔治·皮博迪资助了整个美国南方的义务教育运动。皮博迪这样的人深谙普鲁士的体系,这个体系不但有益于生成一个全然无害的选民群体、一支听话的劳动大军,而且还能促生一群浑浑噩噩的消费大众。在当时,一群企业巨头认识到,公共教育培养和驯化的作用会给他们带来巨大的财富。这群人当中就有安德鲁·卡内基和约翰·D·洛克菲勒。
    这下你终于明白了。不需要卡尔·马克思的阶级斗争学说,我们也能看出,愚化大众、挫败他们、把他们一个一个地孤立起来、弃掉那些不听话的人,这些全部对管理、经济或政治有利。而阶级的概念可能会突出这个命题,正如1909年,伍德罗·威尔逊任普林斯顿校长时对纽约教师协会的讲话:“我们应当让一个阶级接受自由的教育(liberal education),让另一个阶级——这个阶级要大得多——如果必要,放弃接受自由教育的权利,以使自身适于完成特定的、艰苦的体力劳动。”但是做出这一令人恶心的决定的背后动机并不是阶级的考虑。这一策略的制定,完全是出于恐惧,或者现在为人熟悉的“效率”,这个至高无上的目的,而非爱、自由、欢笑和希望。总而言之,它起因于纯粹的贪婪。
    要攫取的财富是巨大的。毕竟,现有的经济制度是以大规模生产为基础,以大公司的利益而非小企业或小业主的利益为导向的。大规模生产就需要大规模消费,但是进入20世纪,大多数美国人民都已经看出:买自己并不需要的东西是不自然、不明智的。就这一点而言,强制性的义务教育乃天赐良机。学校不必直接教孩子去无休止地消费,因为它有更好的办法:它鼓励孩子们完全不去思考。这就使他们在面对另一个现代社会的伟大发明——“营销”时,束手就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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