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春

王忠范

　　音河睁开水灵灵的眼睛，山林和草野绽绿，大兴安岭下的达斡尔人就开始欢欢乐乐地剪春了。剪春就是用刀或剪采摘柳蒿芽，人们在旷野里灵快地翻动双手，犹如裁春光、剪春色。

　　其实柳蒿芽是一种草本山野菜，大兴安岭上下、音河两岸随处可见，绿色盈盈，清香缕缕。清嘉庆年间的达斡尔杰出诗人敖拉昌兴，晚年归隐山林，溪上搭桥，常与人结伴去采柳蒿芽。他曾吟道：大地遍布金色光，积雪消融柳蒿香。高山峻岭雀栗飞，剪春闹春笑声扬。看来那个时候达斡尔人就有剪春的习俗了，人们在春光里欣赏风景享受自然之味，是很快活的。

　　如今时代变了，物质生活丰富，柳蒿芽这种野生的绿色食品当然成为饮食时尚，备受人们青睐。剪春的日子里，达斡尔人特别是那些大姑娘小媳妇，都要穿上鲜艳的民族服装，挎筐背袋，结伙成帮地奔向野外采摘柳蒿芽，有说有笑，满面春风，像过节一样欢快。这被达斡尔人称为“坤必勒”的柳蒿芽，忽疏忽密，傲然挺立，勃勃生长。其枝茎柔嫩，或微红或染紫或透青，煞是好看；而叶子小巧稠密，水灵灵地鲜活，脆生生地嫩绿，抓一把满手飘香。密林中，绿茵间，人影闪动，刀剪声声，割茎、剪叶、削尖，灵巧的双手麻利地忙活着，别有情趣。手忙，嘴也闲不着。有的讲笑话，有的对歌，欢声笑语流来淌去。达斡尔族作家满都呼告诉我，食用柳蒿芽对肝脾胃肠都有好处，能理气、活血、去火呢。简直神了。

　　筐满了，袋鼓了，男男女女不约而同地走到一起，跳起无伴奏的野外“鲁日该勒”舞蹈，表现剪春的快乐。这舞蹈全是滑步、踏步，双双对对在“哲嘿哲—哲嘿哲”、“德呼—德呼”的呼叫声互击手掌，伴随节奏向前，显得活泼热情，又粗犷豪放。当跳到高潮时，那些相恋的姑娘小伙便悄悄地走了，到山林或者河边的树丛中谈情说爱。满都呼指指远处的青山绿水对我说：“那里春天的故事很甜蜜。”

倾听庐山

柳萌

　　去庐山，首先想到的就是那首古诗：“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写庐山的诗词不计其数，怎么偏偏就想到这首来呢？这首诗流传得比较广，这首诗背诵得比较早，这是自然的了。在我恐怕还有个原因，真的不明白不理解，诗人既然身在庐山，怎么就不识真面目呢？难道身不在庐山反而会认识庐山？费解，费解，真的费解。

　　带着这样的疑惑，我登上了庐山。

　　到了庐山，这才知道，庐山的雾多云多，几乎一年四季都在云雾裹挟中。近难见弯曲的路，远难望高远的天，这美丽的庐山姿色，确实没有办法看得真切。庐山这座傲然挺立的块垒式山峰，它的奇特景色，它的多变气候，吸引无数名人雅士登临观赏，留下难以计数的美丽诗篇，然而，体现如此独特而真实感受的，只有这位北宋诗人苏轼写的《题西林壁》。文学艺术讲究个性和独特。苏轼的这一声感叹流传千古，就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不知这样理解对否，反正我是这样认识。

　　说到此，那么，这次庐山的九天，天气时晴时雨，云雾有散有聚，我就真的识庐山真面目了吗？实在不敢这样说。如果把庐山比喻为一本精彩画册，不，庐山就是一本精彩画册，我只能说，匆匆地轻轻地翻阅了两三页。就是这两三页噢，让我欣赏到庐山的美，庐山的俏，庐山的真。看一眼庐山的景致，我三夜难眠；听一刻庐山的泉声，我三天神痴；读一段庐山的故事，我仨月心醉。庐山就是这样让我着迷的山，庐山就是这样让我难忘的山，庐山就是这样让我浮想联翩的山哪。

　　我去过泰山，这座被尊称五岳之首的山峰，它的皇家色彩和皇家气派，都让我折服。汉武帝赞叹泰山“高矣，极矣，大矣，特矣，壮矣，赫矣，骇矣，惑矣”，无非是对山本身的感受与描摹。让泰山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依然是诗句，杜甫《望岳》中的“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至今只要说起泰山来，就会有人引用这两句诗，李白的“凭崖望八极/目尽长空间”，这些诗赞颂的是山势山姿。让人产生对山的联想，却无关于生命的领悟。

　　我还去过峨嵋山、青城山、太行山、雾灵山、完达山、大青山、高黎贡山、天台山……这些同属祖国的山呵，景致都是那么妖娆，环境都是那么清幽，无论什么时候想起都让我魂牵梦萦。厌倦大都会的繁华与浮躁时，真想立刻奔向这些老山深谷，去享受那番自然的清凉、寂静与古朴。

　　到了庐山我才意识到，原来山水跟人一样，有了不寻常的经历，更会显得厚实、深沉，有了更多的故事，更会显得神秘、奇特。我去过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山，自然景致人文景观同样让我如醉如痴，它们的经历却没有庐山的丰富，它们的故事却没有庐山的多样，更没有庐山的厚重和传奇；我去过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山哟，山间流连的人物有的同样让我有敬有仰，他们的人生却没有庐山的险象，更没有庐山的独特和跌宕。因此，庐山更加招人向往让人喜爱。

　　庐山，你知道吗，这就是你独一无二的魅力，这就是我钟爱你的主要的理由。

　　那么，庐山的美，美在哪里呢？我想庐山的美，首先美在它的众多故事，其次才是它的自然风光。因此，到了庐山，在欣赏它的伟岸、雄奇、潇洒、英俊同时，更要倾心聆听庐山的诉说。云缭雾绕似幔如幕，朦朦胧胧像显又藏，庐山，犹如一位含蓄的老者，悄声诉说心中的故事。这时啊，对于庐山，你不必非要看它的真面目，在它的娓娓而谈中，你就会了解它认识它，它比之别的山峦的美，就会在流淌的故事中，渐渐地清晰地润入你的脑海。

　　那么，我在庐山听到了什么呢？写庐山的诗词，赞庐山的画幅，三天三夜也读不完，我在庐山住了九天，欣赏的自然不少。然而，最让我感动的，还是庐山的故事。古人王羲之、李白、白居易、朱熹、苏轼、朱元璋的故事,今人蒋介石、毛泽东、彭德怀的故事，洋人李德、哈特的故事，等等。有的是那么委婉动人，有的是那么舒畅温馨，有的是那么惊心动魄，每个故事都让你对人生有着更深的认识和思索。然而，更让我难忘的还是在庐山抗日的故事，为这个英雄的故事，庐山人建造的纪念碑像一柄齐天的闪亮宝剑，那么挺拔、威严、锋利，耸立在秀丽的高高山顶，显示着庐山人不屈的精神，给庐山历史增添一抹光彩。

　　是的，庐山的美，美在景色中；庐山的美，美在故事里；这正是庐山比之其它山，更能吸引人的地方，这正是庐山比之其它山，更有研究价值的所在。我认识好几位庐山的朋友，都是研究庐山的专家学者，他们把庐山当做一门学问研究，每个人都有关于庐山的著作。相信这蕴含着人文历史的庐山，将会越来越被世人喜爱和心仪。

　　庐山，你说吧，说你的历史说你的故事，我们在倾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