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族舞蹈服装图片:文人无特操 -上海书评-东方早报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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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无特操


作者 乔纳森   发表于2011-03-06 03:31

早在战争真正打响前,德国就在培植支持德方的法国文人了。

  1940年3月6日,气象兵让-保尔·萨特在笔记中问道:“有没有这样一条历史的铁律:作为其文明的后果,那些‘过于’文明、‘过于’爱好和平的民族,最终一定会遭到毁灭?”(见Carnets de la drle de guerre第536页)三个月后,德军长驱直入,未遇抵抗,进了巴黎。此时,萨特作为俘虏,已呆在德军的战俘营里。

  伊安·布鲁玛(Ian Buruma)在2011年2月24日号《纽约书评》发表评论《谁未曾通敌附逆》(Who Did Not Collaborate?),评的是阿兰·里丁(Alan Riding)所著《舞照跳:纳粹占领时期的巴黎文化生活》(And the Show Went On: Cultural Life in Nazi-Occupied Paris)。布鲁玛的文章开头谈及萨特在法国沦陷时的表现,认为萨特虽属抵抗运动的一员,但着实算不上英勇。萨特三十年后回忆说:“在1939年、1940年那会儿,我们害怕死亡、害怕受苦,有一个让我们厌恶的理由。这个理由就是,让人厌恶的法兰西,腐朽,无能,种族歧视,反犹,富人统治,富人受益——没人愿意为这样的国家捐躯,直到后来,直到我们终于明白纳粹更坏。”事实上,萨特道出的是沦陷初期许多法国民众的真实想法。而在右翼激进派看来,法兰西共和国是世俗的、民主的、平等主义的,因此也要不得,他们要恢复的是天主教的权威。1939年12月,法西斯作家、投靠纳粹的法国文人拉罗歇尔(Pierre Drieu La Rochelle)就说过:“战争什么都没有改变……如今的法国人比任何时候都更分崩离析。”他说的很对,在自由民主派和鼓吹种族主义的右翼激进派的撕扯下,法国深陷危机,从某种角度看,被占领不失为一种解决危机的方式,尽管事实证明,这不过是以新的危机(民族危机)替代旧的危机(社会危机)。

  早在战争真正打响前,德国就在培植支持德方的法国文人了。记者罗贝尔·布拉西亚(Robert Brasillach)1937年受邀出席纽伦堡的纳粹集会,兴奋地将它比作领圣餐。后来做了战时德国驻法国全权大使的奥托·阿贝茨(Otto Abetz),战前就为那些发表支持德方观点的法国编辑们发薪。布鲁玛指出:“成功的独裁政权更多的不是依赖人们的恐惧心理,而是要利用人性之恶,比如人的贪婪与虚荣。从这个角度看,德国对法国知识分子的诱引的确是货真价实的成功。”

  有个别艺术家、知识分子是抵抗运动的活跃分子,比如让·波朗(Jean Paulhan),不过绝大多数文化人皆无所作为。我们该指望他们做得更多吗?布鲁玛问道。他说这个问题贯穿里丁此书始终。“战后,比起通敌的商人或政客,附逆文人受到了远为严酷的对待,这一事实表明,许多法国人正是这么看的。比如萨特就认为知识分子比一般人有更高的使命。戴高乐拒绝免除罗贝尔·布拉西亚的死刑,因为,就像他说的,‘在文学中,就像在所有东西中一样,才能与责任同在。’”实际上,处决罗贝尔·布拉西亚一事至今争议不断,因为他几乎完全是因言获罪。当他被判处死刑时,曾被他粗暴批评过的莫里亚克带头起草请愿书,克洛代尔、瓦莱里、科克托、科莱特等法国最有威望的文人纷纷联署,希望能刀下留人。反观中国,抗日胜利后,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附逆文人受极刑,周作人被判十四年有期徒刑(后减至十年),还是因为他任了伪职。这是说明中国人民对文人优遇有加呢,还是说明中国人民对文人操守的期待值更低呢?

  布鲁玛写道:“如果说被异族占领、受异国统治时的生活对一个人的品格是一种考验,那么紧接下来的生活同样是一种考验。”眼看着德军败局已定,许多自命的抵抗者就冒出头来了。有些干脆等到德军逃跑之际才上演抵抗的戏码。而这些“迟到的抵抗者”又往往是对那些最无害的附逆者最凶狠的加害者。布鲁玛说:“共产党人,包括之前的抵抗者如阿拉贡者流,他们的表现有时与他们反对的维希分子并没有那么大的差别。”布鲁玛指出,反而是那些在被占领期间表现得最勇敢的文人,如加缪、波朗、莫里亚克等,出来主张宽容与和解。

  “如果说巴黎沦陷的历史教给了我们什么的话,那也并非乌托邦主义终结了,而是认为文人、艺术家,甚至他们中最优秀的分子,在勇气、德行、操守方面高人一等不过是一种幻觉罢了。”布鲁玛在文章结尾所说的这层意思,让我想起《庄子》里的话:“曩子行,今子止;曩子坐,今子起;何其无特操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