莆田路易国际会所消费:小说的艺术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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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尾(1) 

小说的艺术 面向大众的小说研究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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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们如此依恋不舍的情况下,对最后结果的焦虑必然是亨利和凯瑟琳的命运,那些惦记、爱惜着他们的人也必定心急如焚。不过这种焦虑,恐怕无法传递到我的读者心里;读者们看到眼前剩下的书页明显地缩减,就会意识到我们大家正向美满和乐的结局奔去。

  简·奥斯丁《诺桑觉寺》(一八一八年)

  拉尔夫麻木地看着他。有那么短短的片刻,他看到了海滩上曾一度享有的绮旎风光。可是现在整个岛烧得宛如枯林——西蒙死了——杰克已经……泪水泛流下来,他浑身因为啜泣而抽搐。随便他们处置他吧,这是在岛上他第一次认命;悲伤猛烈地撼动着他,使得他浑身颤栗抽动不已。在烧成灰烬的岛屿面前,他的抽泣声在黑烟下方响起;受到这股凄怆的感染,其他年幼的男孩儿也禁不住地哽咽颤抖起来。被他们包围在中间,浑身龌龊、头发纠结成团、挂着鼻涕的拉尔夫为纯真的消亡而哭,为人心的黑暗而哭,为了他那从空中摔落而死、诚挚、聪慧的朋友毕吉而哭。

  被这团哭声包围的军官不禁动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他转开身子,好让孩子们有足够的时间来平息情绪;他耐心等着,让自己的目光停滞在远处那整装待发的巡洋舰上。

  威廉·戈尔丁《蝇王》(一九五四年)

  “结尾是大多数小说家的弱点,”乔治·艾略特曾如是说,“可是,部分原因得归咎于结尾本身;充其量结尾不过是对前文的否定罢了。”对维多利亚时期的小说家来讲,故事如何结尾,特别容易变成一个麻烦,因为读者和出版商总是对他们施加压力,要他们非得给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不可。在小说这个行当里,最后一章被称做是“收尾”;亨利·詹姆斯不无讽刺地说小说结尾不外乎是“在最后,奖项啊、养老金啊、丈夫啊、妻子啊、孩子啊、百万家产的分派;附加的段落、兴高采烈的评论”。詹姆斯本人则引领现代小说“开放式”结局这一个潮流,他往往在一段对话中间就把小说打住,刻意让一个语句悬而未决地余音绕梁:“’喏,我们到了,‘斯特莱塞说。”(《奉使记》)

  就像简·奥斯丁在《诺桑觉寺》里一个元小说式的旁白中所说的,读到小说后面,小说剩余的页数必然明显缩减,因此小说家无法把故事结尾的逼近隐藏起来(不像剧作家或制片人,他们可以把结尾藏掖起来)。约翰·福尔斯为他的《法国中尉的女人》提供了一个嘲仿维多利亚式的 “收尾”——在这个结尾里,查尔斯与欧内斯蒂娜喜结连理——读者却没有上当,因为这本小说还有四分之一没读完呢。再来,继续紧跟着查尔斯追寻萨拉的故事,福尔斯又给我们两个结尾来选择:一个是故事主角有美满的结果,另一个则是以悲伤收场。福尔斯让读者自己选择要哪个结局,可是他又巧妙地暗示第二个结尾比较真实可信;当然理由并非仅仅因为它是悲剧,而是因为这个结局更为开放,它给予读者一种生活正迈向不可测的未来的想像感受。

  或许我们应该分辨一下,小说故事的结尾和文本最后的那一两页是不同的两码事。小说的结尾通常解决或者故意不解决叙述过程中读者心里出现的疑问,文本最后的那几页往往具有某种收场白、附言的作用,它缓和地让叙述话语减速并停止。然而这个方法完全不适用于威廉·戈尔丁,他的作品末尾几页往往让读者猛地从不同角度重新审视先前发生过的一切。他的《品彻·马丁》(一九五六年)一书叙述一个水手在他的船被鱼雷击沉后,绝望地试图在大西洋中一块毫无屏蔽、荒凉不毛的巨岩上力求生存,但是最终还是不敌命运乖戾的故事。可是,小说的最后一章透露,水手死时还穿着靴子——这使得读者把小说的叙述重新理解为是水手濒临淹死的幻觉,或是某种死后的炼狱体验。戈尔丁的《纸人》(一九八四年)把这个冲击保留到叙述者的最后一句话,这句话因为说话者中弹倒地而被拦腰截断:“瑞克·L·塔柯怎么居然还抢到一把qi[注:原句为:“How the devil did Rick L. Tucker manage to get hold of a gu”。这句话最后一个词应为“gun”,但因说话者突然中弹倒地,话没说完,只留下一个词的音头,故译为“塔柯怎么居然还抢到一把qi”——“枪”(qiang)。]“。

  像这样在结尾的最后一刻扭转乾坤,比较常见于短篇故事,而比较少在长篇小说里出现。我们的确大可以说短篇故事基本上是以结局为主导的,我们开始读一个短篇故事没多久,就可以期待很快读到这故事的结尾;可是我们开始读一部长篇小说时,心底并不十分清楚何时会把这故事读完。我们通常深受短篇故事期待中的结尾吸引,而把它一气呵成地读完;可是我们却得时不时拿起又放下地才能读完一本长篇小说,甚至读完后还意犹未尽。读者在阅读期间和长篇小说之间建立起的情感联系,时常为从前的小说家们利用。菲尔丁,打个比方,就是这样以”向读者道别“开始《汤姆·琼斯》的最后一卷的:

  读者,我们现在已抵达我们共同的漫长旅途的终点。就如同我们先前一起走过那么多的书页那样,让我们保持旅伴的身份,就像是共同在驿车里打发过数天光阴的旅伴;不管途中是否有过拌嘴或是敌意,旅伴们总是在行程接近尾声时重修于好,在欢愉、善意的情绪里登上马车,踏上最后的一段路途。因为,在这段行程之后——就像旅行中发生的那样,它也很可能发生在我们身上——彼此再也不会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