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实联欣:[原创]丢开佛教架势，迈开佛学的双脚 【闲话国粹】-凯迪社区

前几天，一位朋友给我谈起了某座寺庙留给她的令人不悦的印象。她说，她一来到这个据说要举行法事活动的寺庙，就被一些居士劝说“请”这“请”那。比如，法本多少钱、袈裟多少钱，等等等等。当然，费用不低。这让这位朋友很是不快，觉得自己的虔诚受到了侮辱。却又说不出来，便很不客气地反诘那些居士:“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们说的什么‘六道轮回’，我为什么不可以认为是‘七道轮回’？弄得那些居士很不痛快。这位朋友虽然敢于表达不满情绪，但还是不敢直接就寺庙的敛财行为加以质疑，仿佛敛财，在我们社会的话语体系中更加地理直气壮，而对敛财的质疑，到像是做贼心虚了。

   对于这位朋友的不快,我是很能够理解的。我对近些年去过的寺庙印象，已经和我小时候对寺庙印象大大的不同了。无论是寺庙的建筑、匾对，神像、以及僧侣的精神气质，无不透露着一股子浓厚的拜金主义的、粗俗鄙陋的、污浊腐败的味道。佛教的口号是“庄严国土、利乐有情”。可当前佛教界的现实却是恰恰相反，“国土”被搞钱所吞没，“有情”竞热衷于忽悠，令人不能不增佛法陵夷，僧才沦落之慨。

   对于这位朋友对佛教的失望，我进言道:不妨将佛教与佛法视作两种毫不相干的东西。如果你要拜佛的话，别去寺庙，你的心，才是真正的寺庙。如果你要搞钱的话，别去股市，当寺庙住持可比炒股风险小、收益快。

   当然，宗教活动是离不开经费问题的。对宗教中的敛财现象似乎也不应该一棍子打死。佛教寺庙的职责就是宣讲佛法。如果一个寺庙将宣讲佛法视为首要之务。也无可厚非。不过我曾经听过一些佛教寺庙宣讲的佛法，却有一个感受，那个“佛法”只和佛教、寺庙相关，倒和揭示人心世相之本质，毫不相关。真应了那句老话：“和尚念经，有口无心”。

   我前一阵子和别人讨论“何谓佛教徒”。对方引用了许多佛教术语来证明怎样才算是一名佛教徒。我却不同意。我说:“其实不需要那么复杂，区分真假佛教徒的办法其实很简单，就看他对什么上瘾就行了。释迦牟尼其是一个对探究人的‘存在’的真相以及解脱之道上瘾的人，这让他放弃一切去探究真相。一个人，且不问他修行如何，是否戴着宗教光环，如果他对让释迦牟尼上瘾的东西上瘾，他就是真正的佛教徒。

   一个人对什么上瘾，是一眼就看得出来的，只要用心去看。有的人煞有介事地搞佛教，把架势做得很足，这就肯定不是对真相上瘾。因为真相，就是释迦牟尼当年在城门口看到的生老病死之苦。真正的佛教徒所要走近的，不是那些看起来“妙相庄严”的“佛法僧三宝”，而是这世界的苦难与败坏！只有那苦难和败坏，才是人追求觉悟和解脱的真正资粮！

   一个像佛陀一样追求觉悟和解脱的人，不一定是佛教中人。但他一定是佛法中人。

   什么是佛法？其实也可以用最简单的话来说，也就是用两条腿走路的人，一条腿叫“中观”（用，或曰方法论），一条腿叫“转识成智”（体，或曰本体论）。

   所谓“中观”，就是把自己变成“镜子”，对客境的显现，不加意识的分别、情绪的作用，只是静观其变而已。非但如此，还要把自己变成照镜子的镜子，对自己的静观，也加以静观。用西方哲学的语言来说，就是对一切现象以及观察现象的主观起点，都加一个“现象学”的“括弧”，而不做率然的评判。客境如尘，心根如马。静观不住，根尘自息。心苟静而妄自息，妄苟息而真自显矣。中观，就像是看透事物本质的“照妖镜”，没有中观，人在这世界上的处境犹如睁眼瞎。

   所谓“转识成智”，说白了，就是“炼金术”。人的生命就像是矿石，或散落于山间，或收集于熔炉。散落于山间的石头，随风随水而动，就像凡夫的心识，随欲望、妄想而动一样。散落的矿石，终化为土，不成美器之用；为妄想牵引的心识，随缘受性，做不了自己的主。所以，人需要修炼心识，就像矿石需要冶炼成金一样。人是一种注定需要提升生命、建立意义，追求自由的动物。人的生命就是一个上升和下落、意义与无意义、自由与不自由相互交战的战场。人的生命有成功有失败。生命的成功就是上升、有意义、自由。失败就是堕落、无意义、被捆绑。生命给了人以选择，人是不能不选择的。拒绝“转识成智”，就好像把自己的生命当做一块无用的石头随便扔了一样。

   综上所述，佛法给了人生以两条腿，一个是“中观”，一个是“转识成智”。用这两条腿走路，就是所谓“明（转识成智）空（中观）双运”。佛法其实很简单，并不深奥，它只是两件叫人好好地去走完生命之旅的工具而已，把佛法弄深奥、让人觉得高深莫测的人，不是居心叵测，就是迂腐难化。

   一些基督徒们或许会说，我们靠的是主白白给与的恩典，而不是什么修炼和静观。不过这些基督徒似乎忘了，主的恩典不在高高的云端，恩典恰恰在于人拥有了能走路的“双脚”，并用这“双脚”走向人的觉悟与自由。基督给予人的双脚是“圣爱和舍己”。其实，这和佛学的“两只脚”不但不冲突，反而相互做了“见证”。舍己不就是中观的起点，而转识成智的目的，不就是融入“圣爱”（佛所说的慈悲）吗？凡拒绝用这异名同义的“两条腿”走路的人，其实就是拒绝神的恩典的人；同样，将一切宗教理论、教义、身份认同加诸于用“两条腿”走路的生命体验之上的人，不是居心叵测，就是迂腐难化。

   毕竟，就如歌德所说的那样：“理论是灰色的，而生命之树常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