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莉·金妮大尺度:品味死亡
素材 网络 编辑 沾花如雪
巨大而空廓的礼拜堂里,光线透过五彩玻璃,斜照着十字架上受难的基督。
思绪从这里开始飞扬。
死亡第一次摆脱生物学的范畴,获得形而上的深刻意义,应该是在上帝的伊甸园里。
在亚当和夏娃吃下知善恶果的一刹那,人类的自我意识诞生了。他们忽然发现,彼此是不同的,你是你,我是我。个体意识的产生,同时宣告了人真正摆脱了动物,由禽兽升华为“万物之灵”——人。
伴之同时产生的,是人类的原罪。人类也因此从上帝那里领取了死亡的惩罚。
人的诞生,是以死亡作为代价的。
换句话说,是死亡定义了人。
从此,摆脱如影相随的死亡,成了人的本能。为了获得救赎超越死亡,人们将目光投向了上帝。于是,上帝才显示了其存在的价值。
如果没有原罪和救赎,上帝的存在将毫无意义。从这个意义上说,死亡也定义了上帝。
死亡同时定义了天国的上帝和尘世间的人。
这个结论,恰如遥远天际的一道闪电,霎时贯通天地。
然而这样的结论,似乎只在这个空旷寥廓的教堂里,才显得真实可信。教堂的大门之外,在中关村大街上营造出熙熙攘攘气氛的龙的传人,天生不具备原罪意识。这就使得基于原罪的所有形而上的结论,失去了现实的实践意义。
于是,在一个夏日的黄昏,我独自一人,信步到龙门石窟。在卢舍那巨大的雕像前站定,将探究的目光定格在佛像淡定的面容上。
我知道,人世间至高无上的目标,就隐藏在这慈祥的笑容里。
在佛陀的世界里,死亡不是一个终结,而只是无数个轮回中的一站。死亡是上一个轮回的结束,同时又是新的轮回的开始。人所要遭受的因果报应不会因死亡的来临而结束,可怕的报应会在后面的轮回中不期而至。
也就是说,佛剥夺了我们死亡的权利。
死亡死去了,而我们非但没有得到解脱,反而失去了获得解脱的最后一丝希望。
没有了死的生,就像没有绝望支撑的希望一样,毫无魅力可言。
没有死亡,我们面对无尽的苦难将无处躲藏,我们高贵的灵魂将无处安放。
甚至,我们连沉沦的机会都失去了。
这是一个令人绝望的结论。
那一个黄昏,洛阳郊外残阳如血。
我决计回到书斋,在故纸堆中查找,在先祖遗留的墨迹间,继续寻找死亡的意义。
让人吃惊的是,先祖们似乎集体心照不宣地隔离了死亡的话题。在他们的世界里,没有灵魂的彼岸,只有世俗的此岸。
难道他们真的如此肤浅,以至于浅薄得有些狡黠?然而他们对人间的赞颂又是那样的真诚,他们对死亡的鄙夷又是那样的毫不造作。
终于,在泛着墨香的字里行间,我读懂了他们。
他们,将死亡从情感的手中夺了回来,交还给了理性。
他们在理性世界的高端思维中,击败了死亡。但理性的智慧同时又阻止了他们杀死死亡。
在他们的世界中,死亡是作为失败者存在的。因而他们的世界既不会因为缺少死亡的支撑而倾斜,同时又可以让他们轻而易举地隔离开这个失败者。
从此,他们与死亡对视的目光中,少了几分敬畏,多了一丝怜悯。
所以,他们的现实世界才能如此绚丽多姿,他们此岸的光芒才能掩盖彼岸的光亮,他们的灵与肉才实现了真正的统一。
他们快乐地生活在此岸,并把生命生生不息的传递,作为超越死亡的手段,作为实现自己永生在此岸的寄托。
再也找不出一群人,能像我们的先祖那样,与死亡相处的如此和谐。
在教堂里,上帝藉由死亡缔造了人,也藉由死亡获得了对人类的意义。
在佛像前,佛宣布了死亡的死亡,却趁机把人类对死亡的依赖据为己有。
在书斋中,死亡脱下了神秘的黑色外套,快乐地加入了人的狂欢。
骨子里,我是个悲观主义者。所以,我迷恋死亡这个话题。
只不过,我所迷恋的,是哲学意义上的死亡。
迷恋久了,我才了悟,关于死亡的任何思考,都是没有答案的。
所以,对于死亡,只能品味,不能解读。
后面的话,算是对前面文字的小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