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恰耶夫和他的《革命者手册》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8 10:25:44
 
涅恰耶夫和他的《革命者手册》
 
   陀斯妥耶夫斯基,这位不断“残忍”地拷问人类灵魂的天才作家曾经是我所心仪的。直到现在,我都奇怪以当年的少不更事,怎么能在陀氏苦心营造的阴郁气氛里一泡就是好几天。当然,他的作品也并非都喜欢,《群魔》就是一部让热血少年读后心里疙疙瘩瘩的长篇小说,它以无政府主义者的地下组织杀害一个有离心倾向的成员为线索而展开,作者在革命组织的领导人韦尔霍夫斯基身上花了大量笔墨,这是一个没有道德观念、惯于欺骗、不择手段并以操纵他人为幸福的恐怖分子。而从事神秘、惊险的地下活动的韦尔霍夫斯基等人在一个20世纪80年代的少年眼里无疑会有一种英雄色彩。陀氏把“英雄”形象颠覆了,当年的我既震惊又困惑。   年岁稍长,读了别尔嘉耶夫的《俄罗斯思想》、伯林的《俄国思想家》及《对话录》和国内学者程映虹等人的文章,我才知道陀氏笔下的韦尔霍夫斯基是有原型的,作为《群魔》主要线索的那场谋杀案也是有原型的。这些都牵涉到一个叫涅恰耶夫的俄国革命者。   谢尔盖·涅恰耶夫,1847年出生于莫斯科以北350公里的小镇伊万诺夫的一个工匠家庭,少年时在家乡受到年长的激进学生的影响,倾心革命,1866年通过教师资格考试到圣彼得堡一所小学教书,同时通过在圣彼得堡医学院(当时学生运动的中心)当旁听生,开始与蓬勃发展的学生运动组织取得联系。涅恰耶夫在当时如星火燎原般的学生运动中突然声名鹊起,缘于一个“被捕和逃脱”的戏剧性故事:1869年2月,一个向往革命的少女收到一封匿名信,写信者自称是学生,说他在散步时,一辆沙俄第三厅(秘密警察)的马车从身边经过,车上有人扔下一张纸条并喊道:如果你是学生请帮我寄走这封信!这封转寄来的信出自涅恰耶夫的手笔,信中以成熟革命者坚定的口气写道:“我已被捕。警察正把我押到一处不知道的地方。我们的事业会继续下去的!”很快,涅恰耶夫这个名字便在学生中传开了。过了一阵,国外传来意外但令人欣慰的消息:坚定的革命者涅恰耶夫已从秘密警察的魔掌中逃脱并去了瑞士,与那里的一些声名显赫的革命家取得了联系。实际上这个故事是涅恰耶夫本人精心自导自演的,为的是很快提高涅恰耶夫在学生运动中的知名度,帮助他引起像巴枯宁这样的著名革命者的重视并建立联系,从而靠这种联系在群雄并起的学生运动中“挟天子以令诸侯”。涅恰耶夫在革命队伍中的一举成名的过程充分显示了他个人的特色,这就是彻头彻尾的欺骗,他把这种特色贯穿了他革命生涯的始终。   以天生的革命者自居的涅恰耶夫在瑞士只呆了半年便回到了莫斯科,这时的涅恰耶夫已经拥有了一批追随者,他建立了一个名叫“人民惩治会”的秘密团体,计划以刺杀沙皇引发暴力革命并最终推翻政府。涅恰耶夫革命活动的第一个挫折是“人民惩治会”的一个骨干成员给他带来的,一个叫伊万诺夫的老资格的学生领袖对涅恰耶夫的部分决定激烈反对,并声称要退出“人民惩治会”。于是,涅恰耶夫背着伊万诺夫召集组织核心成员会议,宣布伊万诺夫问题的性质已经变了,他成了组织的威胁,必须被清除。其他成员被涅氏所慑服,他们共同设下了圈套,把伊万诺夫骗到野外杀掉。为了让每个人都无法自居干净都沾上自己同志的鲜血,涅恰耶夫不但给他们派定了任务,而且在开始行动前不准勇气不够的人喝酒壮胆。谋杀行动中,每个人都在涅恰耶夫的监视下动了手,最后由涅恰耶夫朝伊万诺夫后脑开了致命的一枪。这就是轰动沙俄的“涅恰耶夫谋杀案”,也就是《群魔》中谋杀案的原型。谋杀案不久被警察侦破了,涅恰耶夫“人民惩治会”也因此被破获,很多学生被捕。涅恰耶夫又逃亡到了瑞士。他遭遇了又一个挫折,许多老资格的革命家因谋杀案放弃了对他的支持。不久,他被瑞士警察逮捕并被引渡回国接受审判。   在法庭上,涅恰耶夫痛斥沙皇的统治,当庭高喊:“千百万人民站在我的一边!打倒沙皇!打倒专制!自由万岁!”审判结果涅恰耶夫以凶杀罪被判20年苦役。沙皇政府担心涅恰耶夫逃跑,没有按惯例把他送到西伯利亚而是关押在彼得堡的彼得·保罗要塞,直至10年后(1882年)病死狱中。   涅恰耶夫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别尔嘉耶夫在《俄罗斯思想》中认为涅恰耶夫并非如《群魔》中描写的那样是个为了实现个人野心和欲望不择手段的魔鬼,相反,“他是一个真正的禁欲主义者和献身于革命理想的人。”别尔嘉耶夫的话自有他的道理,涅恰耶夫在狱中的一个故事似乎可以说明这一点:1881年,涅恰耶夫的一些同志到狱中探望他时说:他们有办法帮他越狱或暗杀沙皇,但二者只能取其一——他们应该选择哪件事?“杀死沙皇”。涅恰耶夫以平静的口气不假思索地答道。无疑,这是一个将个人利益甚至身家性命都可以置之度外的人,他有着很纯洁的理想,即杀死沙皇推翻沙皇专制制度。这也是他的最高理想,世上的一切东西都必须为它服务,哪怕是他个人的生命。在这样一个信念坚定百折不挠的革命者那儿,所谓“欺骗”、“暗杀”等等并不具有常识上的意义,它们不过是社会变革的手段。如果有人要给这些活动套上“道德”、“不道德”的帽子,涅恰耶夫是会嗤之以鼻的。   值得注意的是,涅恰耶夫不仅是个实践的革命者,而且还建立了独特的革命哲学,这就是在世界革命史上都有一席之地的重要文献《革命者手册》。这是涅恰耶夫撰写的一份秘密文件,在这份文件中他宣称,“一个革命者就是命定要走这条道路的人”,革命者往往天生具有一种“解民于倒悬”的使命感。涅恰耶夫进而为革命者制定了铁的纪律:革命者不应该有自己的利益、自己的事情、个人感情和个人关系,任何属于个人的东西甚至名字都不应该有。所有的人都应该把利益、情感乃至灵魂深处所隐藏的都统一到革命这个最高理想上来。涅恰耶夫认为,区分一切行为“道德”与否的唯一标准就是看它是不是为了革命,为了革命那就是道德的,为了革命可以牺牲一切东西,这是大“善”。   涅恰耶夫是沙皇和专制制度毫不妥协的敌人,在与沙皇斗争的一生中堪称不屈不挠视死如归,这种大无畏的牺牲精神使他更具有诱人的色彩,按照马克斯·韦伯关于三种权威的理论,他属于“克里斯玛型”(个人魅力型)权威。所以,涅恰耶夫总是不缺乏追随者,即便在防守严密的监狱中,这种“克里斯玛”的光环还出人意料地迷住了看管他的狱卒,据说监狱的警卫都和他相处得很好,甚至有人替他向外界传递关于革命的指令。   那些青年学生和狱卒们为什么会死心塌地拜倒在涅恰耶夫脚下?也许他们认为,一个视死如归的人连生命都不顾惜了,还有什么不能信赖、追随并为之奉献的呢?然而历史也能证明,一个对生命极端冷酷的人,他可能是天使,也可能是魔鬼。
 
 
,它的书名叫《革命者教义问答》。这本书大名鼎鼎,一度被称作“俄国革命的圣经”。斯大林才翻两页,就像中了魔似的被它吸引住了。这本书到底讲些什么呢?中国没有人看过这本书,据俄苏问题专家蓝英年先生说,列宁在十月革命胜利后曾极力主张重印《革命者教义问答》。不知为何列宁的愿望没有实现,使得苏联自建立至解体始终没有重版过《革命者教义问答》。大概现在除了克里姆林宫档案库外,全世界没留下几本《革命者教义问答》。不过它有一些零星观点或片断语言散落在不同的书籍中(笔者早年见到,惜乎没有做笔记),阿夫托尔汉诺夫的《党治制的由来》、拉津斯基的《斯大林秘闻》、蓝英年的《寻墓者说》各有摘录,我们试用概括的方式将这些内容综述如下:〔19〕革命者是注定要灭亡的人。革命者必须抛弃掉身上的一切感情。他的惟一的热情只有两个字:革命。为了革命胜利,他可以同一切社会公认的道德法则决裂。……如果饥荒、水灾、地震能促进革命胜利,那么让饥荒、水灾、地震来吧;如果同盗匪结盟能加速革命胜利,那么不妨结盟吧;如果人民不觉悟,设法加重人民的苦难,促其起义……一个组织严密的革命家组织在关键时刻搞一次成功的密谋,可以夺取国家政权……革命者夺取政权之后必须全力培养一代新人。在向社会主义过渡的进程中,大多数旧居民都要被消灭掉,以免妨碍新一代俄国人全速奔向社会主义光辉未来……《革命者教义问答》的作者是俄国民粹派革命者涅恰耶夫。此人是十九世纪著名人物,陀思妥耶夫斯基曾经以他的真实故事为蓝本,写了著名小说《群魔》。马克思、恩格斯极其厌恶涅恰耶夫,这与马、恩后来同情民粹派的其他活动家简直是天壤之别。不过涅恰耶夫也获得思想界不少人的肯定。俄国思想家别尔嘉耶夫认为涅恰耶夫并非如《群魔》中所描写的那样是个为了实现个人野心和欲望不择手段的魔鬼,相反,“他是一个真正的禁欲主义者和献身于革命理想的人”。英国思想家伯林认为涅恰耶夫的政治主张与车尔尼雪夫斯基、列宁、托洛茨基有相似之处〔20〕。伯林甚至认为涅恰耶夫与另两个俄国革命家特卡乔夫、皮沙列夫“都成为列宁的先驱”〔21〕。涅恰耶夫的名声最早是在青年中传播开来。1871年,涅恰耶夫因凶杀案(指挥杀害地下组织中的动摇分子)受审。在法庭上,涅恰耶夫高喊:“千百万人民站在我的一边!打倒沙皇!打倒专制制度!自由万岁!”在法庭外等候的青年们与他一起高呼口号。中学生查苏利奇(即十多年后马克思写信给她的那个查苏利奇)为了寻找自己的“一盏明灯”关在何处,曾与涅恰耶夫的妹妹(两人都是十六七岁的少女)一道,天天去眺望彼得堡各个要塞的窗口。这个近乎天方夜潭的举动居然获得了结果,一天涅恰耶夫将一张写有“我关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的字条从牢房窗口扔出去,居然被查苏利奇拾到。涅恰耶夫关在何处的消息传开后,使得青年学生们纷纷来到要塞前瞻仰“涅恰耶夫之窗”,慌得沙皇政府赶紧将他转移到另一个更秘密的要塞去。因为涅恰耶夫特别能唤起群众的崇拜情绪,他在彼得保罗要塞坐牢的十年间,狱卒们争先恐后地为他传递密信,仿佛他是要塞的司令官,换了多少批都无济于事。可想而知,斯大林一边学马克思主义,一边学涅恰耶夫著作,这是多么奇怪的组合。陀思妥耶夫斯基称涅恰耶夫是“黑暗旗帜”,“涅恰耶夫世纪”俄罗斯将笼罩“无边的苦难”。别尔嘉耶夫认为涅恰耶夫是“一个真正的禁欲主义者和献身于革命理想的人”。列宁认为,因为陀思妥耶夫斯基写了一部《群魔》,革命者就忘记了涅恰耶夫不公平,以致“完全忘记涅恰耶夫具有组织者的特殊才能,到处都能进行秘密工作的特殊技巧,把自己的思想纳入震撼人心并永生不忘的表达的本领”〔22〕。三个人都在评述涅恰耶夫,一个是文学家,一个是思想家,一个是革命家。他们之中谁的思想更深刻?今天看得很清楚,文学家的思想最深刻!革命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如果为了崇高的目的,无论多恶的手段都允许采用,那么“革命”的合理性又体现在哪里?革命应否从一开始就要注意人性?涅恰耶夫对后代的负面影响不容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