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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伊岭”有几种解释,一是鄂伦春语“幸福”的意思;一是蒙语“长满树林的山林”之意;三是乌玛河、伊东、上甘岭三个地名的合称。上世纪60年代中期,这三个地方的林业局工人被调来开发这片林海,于是就有了一个新地名:“乌伊岭”。
兴安岭之巅看湿地(名家看景)
阿 成
《 人民日报海外版 》( 2011年10月15日   第 07 版)

乌伊岭湿地风光
资料图片


鄂伦春族标徽
一位文友听说我近来侘傺无聊,便邀我去他的故乡乌伊岭看看。森林、海洋、湿地是地球上的三大生态系统,而地处小兴安岭之巅的乌伊岭又是世界著名的四大寒地之一,不可不去矣。
时值仲秋,登上火车,窗玻璃上已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冷雾。这是一趟老式的火车,老式的软卧,前途又是老式的铁轨,在久违了的嗒嗒声中,火车似乎不是向前开,而是进入时间的隧道向五六十年代驶去了。
火车到了乌伊岭,这条“汤林”线火车就开到中国北端“南乌铁路”的终端了。一脸重枣色又不失文气的山里文友回我的话说,“乌伊岭”有几种解释哩,一是鄂伦春语“幸福”的意思。鄂伦春人是这里的原住民之一。一种是蒙语“长满树林的山林”之意。此外,在上世纪60年代中期,调来了乌玛河、伊东、上甘岭三个老林业局的工人开发这片林海,这三个地名第一个字的合称便是“乌伊岭”。
说笑中,上了他的简易面包车。一路上,野舍村场,平桥浅渚,连同野韵浓烈的环峰叠嶂,变幻奇诡的青林黑石,肆缭而曲的垂萝灌木,却极少见行人车马。此番的大寂静,竟让我这个远行者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山里文友颇为自负地说,全国的森林覆盖率是16.55%,黑龙江是41.9%,伊春是79%,而乌伊岭区高达84%,是真正意义上的森林城市。号称“森林城市”的德国柏林根本比不了——我看过你写的那篇《德国纪行》。我说,是啊,难怪鄂伦春人称这里是福地呢。山里文友说,乌伊岭仅仅是伊春市的一个行政区呀,面积有3081平方公里,大得很,而人口只有2.6万。除去那些出去闯世界的年轻人,现在的人口顶多剩1.5万。如果说伊春市是中国版图最大、人口最少的城市,那乌伊岭就是世界上最大、最绿色、最古朴的行政区。
一路上,气清天朗,草气弥重。我就是在这样的自然风光下面,这样的清气中,随着山里的文友去观赏汤旺河之源的。汤旺河属黑龙江水系,是松花江下游的一条主要支流,被誉为松花江干流的北岸第一河,一分支流向黑龙江,一分支流入松花江。“汤旺”为满语,为“春光”或“晨光”之意。
车子决计穿过森林中那条沙石路去小兴安岭之巅。走沙石路的那种颠簸真是久违了,颠连之中,别有一种雄性的亲切之感。郁然葱然的林子里有树品千种,红松、白桦、冷杉、柞树,擎天蔽日,争雄斗勇,不可殚述。林木的下层藏着无数的小景,如参差的黄花,婉绕的紫果、野梅、都柿,古怪奇石,千姿百态,天然构制,妖冶不可名状。且时而水石交击,苔纹争色,楚楚兮媚人也。这一切的一切,在极度物化的大都市是绝看不到的。
驶出森林之后,车子沿乌逊公路,并召唤着那条时隐时现的汤旺河,向汤旺之源驶去。前途路幅狭小,路面坎坷,形为丘陵,圆圆润润,车子时上时下,别有一种滋味。其间时见远处淡薄的山影,苍冷郁然,遥不可及。一个小时之后,终于看到了山里文友所说的那个“兴安之巅,汤旺之源”的石碑。
山里的文友说,汤旺河源自小兴安岭的山山岭岭,开始它是细细的水溪,仿佛就是主动脉的毛细血管一样,千条万条,汇集成了两条较大的山水河,就是山里人常说的东汤旺河和西汤旺河。两条河汇集到这里之后,漫滩子了,形成了大片的湿地。算起来已有上万年的历史了。我说,难得呀。山里的文友说,湿地有个性,它总要靠近分水岭附近的拗沟里,或者在平坦的河谷上,或者在山顶平原上,这样才形成了冻土泥炭沼泽、灌丛沼泽和森林沼泽湿地。山里的文友说,湿地的作用你肯定都知道。我说,地球之肾嘛。山里的文友说,简单了点儿,上网查查吧。
站在小兴安岭之巅感觉不到山之高,然而却有一种平原上不一样的异样感觉。风也不一样,爽得很,干净得很。听文友说,20世纪60年代之前,这片沼泽附近全部是遮蔽天穹的原始森林,有马鹿、狍子、黑熊,众多野兽在这里生活。这里还曾经是清朝的皇家牧场。现在则被当地人称为“小西湖”。站在湖边,看到数不清的山水在这儿形成的大大小小几十个湖泊,便觉得这是名副其实的仙国佛界了。其中最大的湖有七个,所谓“一河七湖四十八湾”,亦称 “连环湖”。而湖的底层是下沿30米厚的冻土层,为世界上仅有的四大冻土湿地之一。看来,这是一域深不可测的地方呵。
滃滃湉湉的湖面上,水最深的地方有9米,最浅的地方也有2米。湖中游鱼万尾,匝湖酣戏,烁人目睛。山里的文友说,这片近5万公顷的湿地里,主要产狗鱼和鲤鱼,统计起来有40多种。湖面上的那些长着树草野花的漂筏子,外乡人以为是小岛,其实是漂浮的腐萆,久积成“岛”。这就是我们乌伊岭的母亲河,汤旺河的源头呵。
解缆登舟,缓缓而行,拨草而进。四面八方吹来的风使万顷的野草轻摇伏起,舟亦随之。是啊,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有机的整体,在这全息的景观之中,难免有万千的感慨横亘在胸了。
不知觉中,天下起了若风若雾的雨。这片尚未开发的处女地,几乎没有游人,也很少有人到这里来。向晚时分,人已饥肠辘辘,我们将船靠到湖边。下了船,开始寻找枯树枝。山里的文友搭了一个野炊的吊架,他说这种吊架还是从鄂伦春老猎人那里学来的。点着篝火,吊上铁锅,开始炖江鱼。山里的文友说,炖江鱼有四个要点,第一须是湖水,第二须是活的湖鱼,第三,必是铁锅柴禾,第四,必须是埋汰老娘们儿!见我吃惊,他便解释说,因为埋汰老娘们儿不会将鱼收拾的像城里女人收拾的那么干净,会带着血水下到锅里,这样炖出的江鱼才鲜。
雨悄然而止。晚阳正艳。坐在绵绵如茵的细草上,了不见泥土。两条汉子,喝上了自家酿制的玫瑰色的山葡萄酒,真是人间天上的感觉。四野万籁俱寂,只有柴火发出的噼啪声。我说,敬你一杯,谢谢你把我带到这里。也敬乌伊岭人一杯,你们保护这里有功啊。
太阳缓缓的沉下去了,鸟叫声渐渐地泛起,结队从空中飞过。薄暮的岑寂中,藕色的风来了,又走了。像无数枚银币似的星星渐渐地出现在湖面之上,让人分不清天地的界线了。此时此刻,那远古的苍茫和未曾被人类破坏的健康空气,是如此的特别。玄想中的我竟然不愿离去了,风雨晨昏,羁魂有伴,当不孤寂,与这片无涯的湿地,一同保护它远古的粗犷与神秘罢。
(作者为著名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