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重生我是白玉堂:老城印记:可爱的广州话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30 11:26:49

□郝希励 

广州话是广州人的家乡语言,它伴随着这片土地的黎民百姓而存在。不管外地人如何不理解,甚至嘲笑,广州人我行我素,且反问:不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人讲一方话吗?你在家乡说不说家乡话?游子的“乡音无改”,早成为中华民族品格的象征。

广州话,它深深地贯注了地

方元气和文化烙印

百多年前,广东差不多10万人到上海做生意,除了钱,把语言也带去了,《上海历史演义》一书(张恂孔著)谈到上海口音庞杂,混合的方言或切口多得很,大致分为五大类,第一就是广东话,“广东话”其实就是粤语(外省人没分那么细,其实广东三大语:粤语、客家话、潮州话,粤语才是真正的广府语言)。而《上海游览指南》(1935年出版)讲,上海话的形成始于四种语言,苏州话、宁波话、粤语、其他。至于今日,上海话流行“戆噱噱”(“这格人戆噱噱”)的骂人话,不就是广州话的“戆居居”吗?“搞掂”、“埋单”之句,更是传染全国。

易中天先生说:“广州话虽称为白话,但一点也不白,反倒可能是中国最难懂的方言之一,外地人称为鸟语。”鸟语也不错嘛,广州那位领导上台,对着麦克风用普通话有礼貌地说开场白:“先生们!女士们!”台下轰地爆了场,确没讲准,成了“先生们,女婿们!”笑又怎么啦,懂就行,这也是广州人的逻辑。做生意,正当赚钱就行,听话也不例外。

广州话难懂,对北方人尤其如此(其实方言全是难懂的),它深深地贯注了地方元气和文化烙印。作为人群生存状态的客观图象和历史印记,既有自己的古典意蕴,也有新的感知系统,只能广泛吸纳其他语言挺起自己的腰杆。北方话有的,广州话也有,不过进行了改造,如:“一个萝卜一个坑”,广州话说成“一个蚬一个肉”;“照葫芦画瓢”说成“指冬瓜画葫芦”。广州话不少源自珠三角,那句“拍拖”,原先指珠江内河动力小船拖着花尾渡(客船),到河道窄时,小火轮要和大船挨着前进,不分前后了。粤语把并列叫“拍”,由动力牵引无动力的,叫“拖”。后来,男女恋爱相伴而行,也被叫“拍拖”,一直至今。还有与地方名连在一起的俗语,就更难懂了:“佛山孝子———似层层”(指似模似样。佛山哭丧请“哭手”,哭时逼真,喻装模作样);“沙湾灯笼———何府(苦)”(沙湾村就一个姓,死人的灯笼都写“何府”,喻不必如此认真);“平州奶妈———赚个肚”(解放前平州妇女到广州当奶妈,工资没多少,饭可以吃饱)。还有些借英文的俗语,也显别致,如:“法国皇帝———费卵事倾(免谈了)”(这个“费卵士”是俗语,与“法兰西”有谐音,而“倾”,则是英文King,“皇”的意思,广州话就念“倾”);“番鬼佬月饼———闷极(MOONCAKE)”。也有些俗语是有历史渊源的,如“唔使问阿贵”,清末的叶名琛任两广总督时,当时有个广东巡抚叫柏贵,蒙古旗人,昏庸无能。下属有事,本该请示他的,都不去找他,宁愿找叶名琛。所以,有句药品广告语的前半句就引用此典,“唔使问阿贵,梗系生积仔”,以后便喻“如假包换”的意思。“受人二分四”一语也难懂,旧时广东硬币每角7分2厘,三分之一就是二分四,是当时雇员一天的工资,这话便喻“受雇于人”。这些话语,飘逸着南国水乡泥土的香气,洋溢着雨巷石板路木屐的敲击声。不明白方言里的背景,有时真不好懂。外地人来广州,不管专家学者,还是博士生研究生,对本地民俗民情,其实是小学生,有许多空白,蹲下来听,来学就是了。

北京人说话,老京味雍容平和、善良宽厚、富有书卷气,也有新痞子们恣肆泼辣、奇诡夸张、犀利刻薄等,都是昔日平静休闲、潇洒多嘴的皇帝子民的遗传因子的外露。而广州人,从历史的远古开始经商,直到鸦片战争前后的特别重商以来,人们似乎没把脑筋用在咬文嚼字上,都深知“时间就是金钱”,哪怕生意讲价钱,话不在多,手势加按语(如由一至十,说成是———元、辰、斗、苏、马、零、侯、庄、湾、响)。那句“混吉”,也被许多人挂在嘴上,只有两个字。过去饮食店为招徕顾客,有人来时,先奉上一碗用下脚料煲的清汤,由于汤中无“料”,也叫“空汤”,但粤语“空”与“凶”同音,改称“吉汤”。于是,一些好吃懒做的人,为这碗免费汤专门上门,不点菜,光喝汤,后来人们把这种人叫“混吉”,引申大错不犯小错不断的人。粤语兴行短促、简明的话语,生活里广州人很少滔滔不绝,东拉西扯,体现一是一、二是二,这就是优良的地域性格。

平时广州人随口讲出的话,许多夹杂着有趣的方言:“搞到一镬泡”、“藤条蚊猪肉”、“相请不如偶遇”、“烂船拆埋有三斤钉”、“上好沉香当柴烧”、“行运医生医病尾”……

广州人珍惜自己音乐般的语言,正传承着中国古代优雅语言的遗风

把广州话与普通话比较,风马牛不相及,恰如挽舟拉纤、蒹葭苍苍的感觉。可是既然都是汉语,干嘛不可以放一起呢?

普通话有21个声母,广州话有22个;普通话有35个韵母,广州话却有53个。这就决定广州话有自身的丰富性。尤其是音调,普通话只有4个,阴阳上去,而广州话却有9个,最具特色的是,广州话保留大量古音,若中文考试,广州学生决不像北方学生,对理解“入声”那么艰难,粤语保留的大量入声,小孩三岁就上口。你看,粤语念“食、吉、白、发、即、急……”,发音结尾处那种短促,北方人是念不出的,当年姜昆来说相声,谈到广州话的入声,戏说北方人要先做气功,“运足了气”才能念这些字。人们从中可否研判,广州人说话短促有力、难以拖长声调的干练风格呢?更难看到有如外地领导张大喉咙嚷“同志们———”那种“黄钟大吕”。多声调也恰与唱歌的音阶相符,粤语成为音乐般的语言,光是读,几乎都可以用“多来米发梭拉西”配上,以致每句话的声调都可以在钢琴上弹出来,这在全国各种语言中恐怕难见的。粤剧作者,对这九声更是熟能生巧,编织出无数巧妙的融入现成曲调的唱词。笔者不懂粤剧,但中学时学唱“全民大进军———,和英美竞赛———”的小曲,读起来就是《赛龙夺锦》的头两句,想换一个字?难!《拉郎配》唱词中,“心里闷夹烦、烦、烦”,白话一念,就是《旱天雷》第一句的曲调,难怪广州街头那么多小孩把这两句挂嘴边。一部粤剧里,居然每句唱词,都套着现成的小曲而丝丝入扣,说唱一体,才格外令人喜爱。广州人珍惜自己音乐般的语言,正传承着中国古代优雅语言的遗风,善莫大焉。

普通话和粤语的词汇当然有区别。

如异形同义(与普通话的字形无关,却是同样的意思):

(普)公开诈骗 (粤)明滚

惦念         心思思

好商量        易话为

也有同形异义(与普通话同一个词,词义却不同):

(普)吹牛    (粤)大炮

菜市场         街市

还有同义逆序(词的用字次序倒转):

(普)床底下   (粤)床下底

喜欢          欢喜

客人          人客

与上海话量词的简化也不同,上海话量词用得太简,如“只”,一只房子,一只电视机,一只鱼(广东的客家话才会如此),广州话还是要区分的:一间房子,一部电视机,一条鱼。

广州民间俗话丰富多彩,从中也可以了解广州人独特的面貌

至于外来词,在粤语中形成得特别早,反映了长期对外关系的遗传,不仅仅是“的士”,那“梳化”、“士巴喇”、“威也”也早早用上,至于今日受港台之风气影响,融会贯通,长袖善舞,更数不胜数。

广州民间俗话丰富多彩,老百姓都挂在嘴边:“一死无大害”(拼死之意)、“郁不得其正”(意动弹不得)、“命穷当吃粥”(意命中注定)、“咸丰年咁耐”(意年代久远)、“苦瓜干咁口面”(意愁眉苦脸)、“食人唔舌累骨”(意凶残)……

作为商业社会,书香文化非常弱,无法与北方的大城市相比,去白云山就知道,几乎没有历史名人题字,怎么能与泰山黄山等人文景观相比,外地人说白云山“没文化”。也罢,当“市肺”好了。广州最强大深厚的却是市民文化,保留了大量市民生活传统的生活方式和本地人文习惯,越这样越难懂,但从中也可以了解广州人独特的面貌———

望山跑死马———这山望那山,其实远,马也会跑死的,形容路的遥远;

病到五颜六色———病重用美丽的颜色表示,是广州人独创;

打边炉同打屎忽———摆两种不同的“打”,比喻风马牛的事不可比在一起;

生仔唔知仔心肝———人心叵测,哪怕是儿子,又知他想什么;

有胡须就系老窦———见利就攀的可耻心态

……

总之,广州话里的种种比喻,都密切与这个地区的生活相连。此外,双俗语较多,两个短句,一般三个字,有并列关系,因果关系:人怕口危,米怕筛;五时花,六时变;有早知,无乞儿;有姿势,无实际;吹唔胀,拉唔长;神又你,鬼又你;食碗面,反碗底……这些通俗易懂,读起铿锵有力,短促快捷,体现快的功能。而歇后语,也颇有特色,“岳母刺字”是千古赞颂的故事,到广州歇后语,变成“专笃背脊”,既形象也反其意,也是创造。“阿聋送殡———唔听你支(死人)笛”,广州话“笛”有“调度、招呼”的意思,不听就是“不听你那一套”的意思。还有一些歇后语,原来前后两句,后来人们只说前半句,使后来人跟着讲,却不知何意,如“洗湿个头”,都知道“开了个头”的意思,为什么?原来理发分两步走,一是洗头,然后坐等,人家理完才到你。所以,第一步做完就必定做第二步,等就是了,进了理发店,“洗湿了头”,打退堂鼓是不行的了。

广州话在今天,受到一些干扰。外来人口增多,大部分听不懂广州话,还有的对广州话怀有歧视的态度。广州孩子,从小学开始,学的就是普通话,对母语却许多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更谈不上略为深入的了解。社会氛围也在长期极端思想笼罩下,一讲广州话就好像反对普通话,把共容的关系变成排斥的关系。如今,上海人已经提出“保卫上海话”,广州人也应该“保卫广州话”。其实,不光是保卫一种“话”,而是保卫由这种语言带来的文化传统、历史风貌,更是一种文化的传承。谁真的想当广州人,先学学广州话吧,它是可爱的。

(编辑: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