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4电影天堂:从卡恩那话儿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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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卡恩那话儿说起
林行止


  对国际尤其是法国政坛有所闻和有兴趣者,《法式挑逗》可说是最佳消闲之书。本文所记,只择法国政要的“风流逸闻”,虽只及冰山半角,但由此路进,卡恩的作为不算过跟,只因他在美国犯“案”,加上背后可能有迫他辞职的“阴谋”,才会引起轩然大波。


  《法式挑逗——法人如何玩世》
  [美] 伊莲·史斯奥莲纳
  Times Books
  2011年6月第一版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前总裁卡恩被控强奸酒店清洁女工案,由于控方在搜集证据时发现下列三项事实,证明原告“其身不正”。这三项事实为:一、她与在扣留所待审的毒贩接触,可能卷入贩毒及洗黑钱活动;二、她与该疑犯谈及能否从控告卡恩中牟取利益;三、她以假资料申请入籍美国。这些发现使控方认为她可能“谎报案情”,遂主动向法庭申请取消卡恩的保释条件(软禁及总共六百万美元的保释金)。卡恩虽得暂保自由,惟警方仍保管其护照,不准其离境,以确保他于7月18日出庭应讯。上述变化,令卡恩的辩护律师宣称会向法庭申请撤销起诉……

  就事论事,卡恩要完全脱罪,从“表面证据”看,似甚困难,因为与罪犯或疑犯接触,不等于犯罪;而希图从被奸中获点物质补偿,对一名一穷二白的清洁工人来说,是合情合理的想法;至于她是否填报虚假数据,若果有其事,应“另案处理”,与她是否被奸,风马牛不相及。如今便估断法庭会还卡恩以“清白”,言之过早。

  现在距离开庭之日尚远,相信对他“有利”的消息陆续浮现,因为不仅卡恩在国际及法国政商界有广泛人脉,乐意助他“脱难”者大有人在,加上他聘请的“庞大律师团”多方搜集对原告不利的证据(对他不离不弃的太太是坐拥巨资的富婆,完全有财力打官司),案情因此峰回路转亦说不定。外交界早有传言,美国特工人员设局陷害卡恩,因为他处理欧债危机的策略对美国不利,因此美国必欲除之而后快(见6月17日英国《卫报》:“IMF强迫德国‘打救’希腊”;美国准备迫卡恩提前离任之意甚切,见5月18日《华尔街日报》:“迫卡恩辞职力度增强”)。笔者认为此说与传莫斯科揭露卡恩知悉美国诺斯堡存金被偷一样,俱为阴谋论者幻想之词,不过,卡恩出事后美方见机不可失,高调处理令他出丑并迫他实时辞去IMF总栽职,则有可能。事实上,这种推想亦令人兴起何以世事会如此巧合,以如今IMF总裁人选尘埃落定,卡恩已无“回朝”的可能,即他已无法做出不利美国的事,在证据并不那么确凿的情形下,曼哈顿法庭也许真的会放他一马。

  7月1日《卫报》在报道此事时,指法国社会党“高层”闻讯雀跃,期待卡恩“无罪获释”后回国参加总统大选,可是,据卡恩传记作者法国作家M. Taubmann接受美国传媒访问所说,法国人视男人拈花惹草、调戏女性,小事一桩,是“生活情趣”,但一涉强奸,便被视为禽兽般下流,一旦罪成,没有法国人会投他一票!这本法文书《卡恩真面目》(Le Roman Vrai De D. Strass Kahn),料有不少未为人知的资料,可惜未有英译。从访员的引述,作者透露卡恩十四岁爱上十岁女童海伦,十八岁时结婚(海伦十四岁),他“独排众议”,是因为她能和他谈论哲学问题!他们生了三名儿女,三十五岁卡恩才有“第二春”。卡恩毕业于法国两大名校高等商业学院(HEC)和巴黎政治大学(Sciences Po),精通英德西班牙和阿拉伯语文,学识丰富,精明能干、高大威猛,极受女性欢迎……

  笔者倾向相信卡思对那位女工有“不轨”之图,得此看法,是因为刚刚兴味盎然地一口气读完美国著名政治记者伊莲·史斯奥莲纳的新书《法式挑逗——法人如何玩世》(Elain Sciolino:La Seduction: How the French play the Game of Life。以下简称《挑逗》);本书于6月初出版,“付梓”当在年初,时卡恩仍在“呼风唤雨”,本书对他“大不敬”,作者固显正直记者本色,不知“收敛”,卡恩亦不控之以诽谤罪,可见所写多为事实。史斯奥莲纳为美国水牛城人,资深外交记者,曾任《纽约时报》巴黎分社主任,现为该报驻法通讯员,著有有关伊拉克及波斯尼亚的专书,获过无数新闻写作奖。简略介绍其“行状”,是希望读者别以“小说”视《挑逗》那些看似荒诞不经的内容。

  让我们看看《挑逗》怎样写卡恩。

  “烟斗和雪茄”(Le Pipe and Le Cigare,此章花大量篇幅谈法国人对“克林顿─莱温斯基案”的看法;烟斗和雪茄,在法国有fellatio之义)一章说卡恩对他太太以外的女性大有兴趣一事,在法国可说无人不知。当他被任命为IMF总裁时,“举国哗然”,知情人士咸认为这是总统萨科齐的苦心安排,因为卡恩是他竞逐连任的主要政敌(卡恩的民望比现总统及极右政客勒庞都高)。卡恩学而优则仕,他的专业知识和外交手腕,令他在社会党内及政府内地位扶摇直上、仕途亨通。他的主要缺点是无法抗拒“女色的诱惑”(rapport with women),这种“缺憾”,政府高层和媒界均甚清楚,但把这些“私隐”揭发,并非法国人的习惯,以法国坚守人人有“享受人生的人权”(the right to pleasure)的原则,而勾引女性正是非同性恋者享乐的“指定动作”。不过,在他出掌IMF总裁消息公布后,一位法国“名嘴”作了这样语带双关的评论:“卡恩的那话儿有如IMF广为人知的工具”(Strauss Kahn’s penis as the ’best - known organ of the IMF;218-219页),这够露骨了罢。这位“名嘴”如此口没遮拦,皆因卡恩“色胆包天”,见美色便色淫淫的猖狂程度,已到令女性见卡恩色变的程度。作者又指访问卡恩,电台(巴黎欧洲第一台)要高度设防,以避免他对女职员、女记者施禄山之爪。是日也,当局提醒女职员穿“中性衣服,禁着高跟鞋、皮裙和时髦亵衣(chic underwear)”,而那位负责接待他的女公关主任,最好还得蒙上“阿富汗(覆盖全身〔包括双眼〕)罩裙(Afghan burqa)”。电台严阵以待“色狼”,似史无前例;至于此“免责警告”有否落实,书中并无交待,惟此事已足说明卡恩之“厉害”!

  《挑逗》提及卡恩数宗几乎弄出官司的“调戏女同事及女记者”事件,他被捕后已公之于世,不去说它了。对卡恩这种调戏女性的行径,法国人视为可作闲谈之资的趣事逸闻。他的现任(第三任)太太、法国知名电视记者安妮·辛克莱(Anne Sinclair,著名艺术品[包括毕加索]经纪罗森保外孙,遗产继承者之一)亦淡然处之。当被问及如何看乃夫被视为“挑逗者”(色狼)时,她幽幽回应:“假如真是如此,我会感到骄傲,作为一个政治人物,‘挑逗’十分重要。只要我们互相‘挑逗’,于愿已足。”又说:“这类事(指丈夫‘偷食’)经常发生,我对他的‘一夜情’早已忘却……我们相爱如昔。”有妻如此豁达大度,“夫”复何求!

  《挑逗》作者长驻法国,与法国、欧盟及美国高官熟络,只是本书不写政事只着墨于“风流韵事”,可以一记之事,可说页页皆有。以作者本人的经验,希拉克(1995-2007年在位)是热情澎湃(ardent)的“吻手(baisemain)总统”。吻手是古希腊传统,于今仍吻手如仪的,唯法国人优为之。但法国人——起码是希拉克总统,完全漠视不吻戴手套的手、不吻年轻女性的手和只于室内(only indoors)“隔空”(唇不触手背)吻已婚女性之手的“礼仪”,他真是“飞擒大咬”,逢女性的手便吻,美国前国务卿赖斯、德国总理默克尔,都被他“狼吻”。最令受者尴尬的是,希拉克低首吻小布什夫人之手,那真是张“经典”相片(本书第一帧插图),但见希拉克双手捧着“布太”之手,低首闭目、显出十分陶醉享受的样子,唇吻手背,受者扭首他向,不敢正视,表情似笑非笑,似说“不能这样吧!”。希拉克当然不会放过史斯奥莲纳之手,他柔柔揘之、轻轻赞曰:“真比细瓷还温润”,然后深情吻下去!

  希拉克是有与群众打成一片本能的政客,他经常混在人丛中,不时自掏腰包请路人喝啤酒,有时会在路边花档买花送给他看上眼的女途人。他又以送出签名相片交换女途人一吻闻名。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法国性感肉弹万人迷碧姬·芭铎曾公开说希拉克是唯一能使她色授魂与(makes me melt)的政客,希拉克的魅力,于兹可见。令人颇为意外的是,希拉克首任总统期内的司机刘梦德(J. C Laumond),2001年在希拉克连任后炙手可热时出自传,其中透露了不少这位前老板的“艳闻”,比如“希太”最常问他的问题是:“我老公今晚要去哪里?”为了不想司机知他去哪里,希拉克常自己开车“微服幽会”,有次凌晨回总统府(爱丽舍宫),竟然把宫前的灯柱撞毁!司机写自传,古之所无,更奇的是竟然大卖,何以故?以大揭风流老板隐私广受欢迎也。据这位司机的“耳濡目染”,经常有来历不明的女性进入希拉克的办公室,但很快便离去,这是总统办公室女职员称他为“三分钟——包括淋浴——总统”(Chirac? Three minutes. Shower included)的原因,看来他是“急色鬼”。司机“爆料”,在法国原来司空见惯,《挑逗》指法国传媒三大消息来源之一便是政客的司机,其余为政客的理发师和心理治疗师(203页)。

  希拉克的前任密特朗(1981─1995年在位),道貌岸然、表情肃穆,哪知内心热情如火,对他有意挑逗的女性一往情深,被一名性感女星称为“女性鉴赏家”(connoisseur of women)。这位鉴赏家当然不满足于“一妻一情人”(a wife and a favorite did not suffice),密特朗和一名艺术家(研究十九世纪雕塑有成的专家)兼博物馆馆长彭哲欧(Anne Pingeot)同居二十余年,生一女(于乃父葬礼时才首次公开露面)。此外,这位社会主义者又同时与瑞典女记者克丽斯汀娜有一手,她还经常陪密特朗出席宴会。密特朗当然还有数之不尽的“婚外情”,而且这类“艳闻”法人皆知,无法隐瞒,法国第一夫人亦不得不在电视上承认“我嫁给一个‘偷情者’(I had married a seducer)”。密特朗的侄儿佛德烈,曾任文化部长,却是个同性恋者,他公然撰文指出泰国和阿拉伯男妓提供最高享受,世所无匹(207-208页)。

  密特朗的前任德斯坦(1974─1981年在位)对女性的兴趣亦不弱,不过,他当权时大概“狗仔队”尚无今日之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因此其“绯闻”大都是没有相片、录音或录像为证的传闻。比如传他曾与三级片《艾曼妞》的主角克丽斯汀有“奸情”,当事人不置可否而传媒亦拿不出证据,因此成为“悬案”。据《挑逗》的分析,德斯坦似患“壮男狂想症”(sexually potent male),他是高个子,常自诩于人群中“含情脉脉四顾”(smouldering look)便可赢得不少女选民一票。他退休后撰写两本“香艳奇情”小说,均有恶评,第二本《公主与总统》(La Princesse et le President,无英译),写法国总统与英国王妃相恋,引导读者产生德斯坦当权时与到访的英王妃戴安娜有“一段情”的联想。

  书名的Seduction有多义,陆谷孙的《英汉大词典》便有教唆、诱惑、诱奸、勾引等的解释。此字在法国用法更广,《挑逗》在第一章便花了近三页的篇幅为此词释义,而其中一义应为“献殷勤”,运用Seduction赚取芳心,大概便应作此译才恰当吧。本书第十四章记2007年法国外长库什内(Kouchner),哄得美国国务卿改变初衷的逸事。事缘1999年他被联合国委任为科索沃专员,美国国务卿奥尔布赖特“有意见”,令委任令迟迟不公布。恰好此时奥尔布赖特赴奥国度假,库什内见机不可失,遂往见,在赴其客舍途中,顺手在路旁采撷了一束“奥国国花”雪绒(Edelweiss,因《音乐之声》为世人熟悉的山间野花)作为见面礼,受者芳心大悦、冰山溶化,不在话下。他们的对话亦很精彩,库什内单刀直入说“听说你不喜欢我”,不待对方回话,便连珠般说出自己的抱负和对巴尔干半岛事件的看法,侃侃而谈、态度诚恳、情深款款,结果奥尔布赖特为他的“使命感、人道精神和丰富知识及专注”所感动……无论如何,Seduction早为法国外交界的杀手锏(essential strategy),法国外交人员时刻不忘以之作为外交利器。

  现总统萨科齐“艳闻”之多,绝不逊他诸前任,其离婚太太与他的离离合合,便令人叹为观止。其现任太太为意大利名模,男女关系似更多姿多采,一次旅程中,笔者曾听她自己创作的歌,有这句精彩的歌词:“我有四十位情人,不计萨科齐在内(not counting Sarkozy)。”他们婚后各自偷欢的新闻时有所闻(他与内阁阁员的妻子,她则与同台演出的流行歌星),因为没有证据,当事人若无其事……

  虽然本文已嫌太长了点,但有一事仍应一提。上述库什内向奥尔布赖特“交心”一事,是作者2001年1月于巴黎美使馆元旦招待会上听回来的。是时她与外交界名宿、奥巴马的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特使霍尔布鲁克(R. Holbrooke,2001年12月病故,得年仅六十九)坐在一张双人沙发上叙旧,与他们相识已久的库什内突然加入,因无位可坐,他便单膝跪地,为求平衡,很自然地以一手搁在史斯奥莲纳大腿上(有本书相片为证),她说幸好穿长裤,不然在此“外交场合”真不知如何自处,分手时他对她说:“你是我最爱的女人!”她知道这是他对所有女姓的惯用语,大笑而别。

  《挑逗》无益无建设性,唯对国际尤其是法国政坛有所闻和有兴趣者,却是最佳消闲之书。本文所记,只择法国政要的“风流逸闻”,且因篇幅关系,所写只及冰山半角,但由此路进,卡恩的作为不算过分,只因他在美国犯“案”,加上背后可能有迫他辞职的“阴谋”,才会引起轩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