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都市报：80万补偿结束纷争警方未认错（下）

　　残疾人姜云春2004年9月怀揣“炸药包”讨债被兰州警方击毙一事，被网络称为“这是国内报道的最糟糕的‘解救’”。

　　困扰公众7年之久的系列谜团，至今仍无答案。

　　西北政法大学石文琰教授表示，受害者需要温暖，但更需要正义，“讨债被击毙”一案中的社会正义比80万救助金更具有现实意义。

　　结果     80万尘埃落定7年纷争

　　中秋节前夕，9月7日这天，年届九旬的西北政法大学教授石文琰老先生家里来了位好久不见的熟客——姜伟。姜伟将一盒月饼塞到石文琰手里，告诉他，自己父亲姜云春的那件案子，最后兰州警方赔了80万元。

　　石文琰忙问姜伟，警方是否承认当初向姜云春开枪是错误的。姜伟表示，9月3日这天自己来到兰州市公安局，警方什么也没说，只让他签字领钱。自己也没问具体缘由，在领条上写下名字后就走人了。其实这笔钱的目的和意义，双方都心知肚明。

　　等待7年的这一结果，并未让石文琰教授释怀，他问姜伟：这件事情我要是继续追问下去，会不会对你有影响？姜伟答道,警方只说这笔钱包括信访救助金、生活困难补助金和老人(姜云春母亲)赡养费。自己和兰州警方相互没有提条件和相关承诺。石文琰提高嗓门强调，这80万元现金以信访救助和生活补助名义支付，表明兰州警方还是没有承认自己开枪击毙讨账人姜云春的行为是错误的，有关此案的诸多谜团尚未解开，仍不算结案。姜伟表示，7年维权之路已让他身心疲惫，近于崩溃，自己已放弃对兰州警方的责任追究。

　　石文琰顿时明白，双方其实私下已达成和解。在拿到兰州警方80万元“赔偿”两天后，9月5日，在殡仪馆冰棺内躺了7年之久的姜云春遗体在兰州火化。此后，石文琰发现，姜伟使用的兰州手机号码已经停机。

　　儿子    7年心酸维权路

　　姜伟原来在河北开饭店，父亲出事后，生意被迫停顿。为给冤死的父亲讨个说法，他只身往返西安兰州北京之间。为打官司，他又丢了工作，一家人靠打零工维持生计。他曾经在身无分文的窘境下，把手机300元贱卖，换一张火车票。一次，他借了老乡的裤子穿，把裤子洗了洗。第二天一早，听说一个朋友找到了能帮忙的人，虽然裤子还是湿的，他还是穿上出了门，但对方却失了约；大雪天他穿着一条湿裤子在北京等候接访，等了两个多小时。7年来，他的维权行为从兰州到北京，三级公检法部门一直相互推诿，称不在自己职权受理范围之内。

　　多年信访经历，将只有初中文化程度的姜伟，磨砺成了“法律土专家”，随身携带的《国家赔偿法》和《人民警察使用武器和警械的规定》他掩卷可以背诵出来。姜伟怕快百岁的奶奶得知失去儿子悲痛欲绝，家人一直不敢把姜云春死亡的消息告诉老人。这位老人临终仍没等到“自己儿子被打死是警方搞错了的消息。”

　　茫然无助的姜伟常会坐上公交车在兰州市漫无目的地游荡，从起点到终点，再从终点回到起点。他的手机内存着女儿的一条短信“天气冷了，爸爸你注意身体”。姜伟说，这么多年来自己没睡过安稳觉，因为不知道明天该去哪里，到哪才能够找到解决问题的出路。

　　妻子    瞬间肢解的幸福生活

　　被“讨债击毙案”改变生活轨迹的还有姜云春的爱人李彩莲。十三年前，李彩莲经人介绍与姜云春相识，并组建新家。在李彩莲看来，姜云春正直、善良，喜欢读书，是个文化人，虽然当时阻力很大，李彩莲还是选择了姜云春。

　　丈夫去世7年后，李彩莲还将自己的房间保持着老姜在世时的老样子。书柜里装满姜云春当年喜爱看的经济和政治类书籍，显眼处塞满姜云春爱听的秦腔和陕北民歌DVD碟片。李彩莲指着柜子里的酒瓶说，丈夫的空酒瓶还留着，算是一个念想。

　　今年7月15日，李彩莲被辖区派出所叫去，称兰州那边来人了。在派出所内，兰州公安局信访办的工作人员谈及李彩莲与姜云春的情谊无不动容，问她，处理姜云春一事，李彩莲还要不要去兰州和警方当面协商？姜伟能不能代表她的意见？李彩莲答应让姜伟全权处理。当晚李彩莲在屋子里捧着丈夫的照片泪如雨下。

　　国庆期间，李彩莲在久等无果的情况下，手持申请书来到兰州公安局，她希望得到丈夫姜云春的最后处理结果。5分钟后，门卫告诉她，国庆期间不上班，10日以后来找信访室。“有事找信访室？”被腰椎间盘脱出病症折磨的疼痛不已的李彩莲顿时蹲在地上，感觉起不来了。这时，她还不知道，丈夫的事情已经以80万元了结，遗体也已经火化了。

　　国庆期间，本报记者跟随李彩莲到兰州，到7年前姜云春被击毙的现场走访查看。看门的李师傅警惕性很高，对来访者百般查问，他说当年自己吃了失察的亏。谈及姜云春，李师傅印象颇深：走路一瘸一拐，来这里要过多次账，一次随行的两个小伙子还要送李师傅一条香烟，希望以后能在进门时行个方便。在李师傅印象里，老姜一看就是个好人，只是带来的那两个小伙不咋地。自己曾亲眼看到姜云春身后的那两个小伙曾拉着张凤林向院外拖，一问才知是强行要账。7年，物是人非。警方当时处置方式是否得当的争论仍甚嚣尘上。一线民警处置危机事件的能力有待提高，国家赔偿政策在现实社会中的顺利推行等业务讨论，成为业内人士的热门话题。姜的家属在法律专家帮助下，通过7年追问，日前从兰州警方手里拿到80万元的信访救助和生活补助金。但困扰公众7年之久的系列谜团——“死者姜云春的行为是否犯罪？欠债人张凤林当初是否报了假案？此案中各方口径不一的说辞哪些是真的？警方开枪击毙姜云春是否存在滥用职权、玩忽职守的违法行为？警方有何权利动用80万元为自己的过失买单？”至今仍无答案。西北政法大学石文琰教授表示，受害者需要温暖但更需要正义，“讨债被击毙”一案中的社会正义比80万救助金更具有现实意义。只是这真相明晰天下还要几个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