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班发明了什么:【病房-84】初识小姨妹

                  一、

医生们对我的诊断也有过争论，一派认为我是“运动性血尿”，一派认为我是“隐匿性血尿”，那意思是病因十分隐匿，目前还没发查到病因。争论后统一认识，我患的是“运动性血尿”。运动性血尿是由于我在过多的活动或激烈的运动中肾脏内血液流速加大，压力增高，而撑破了从肾脏内的毛细血管，血就这样进入尿液了。

为此医生指导我还做过两次实验，一次要我跑步半小时，然后留尿样，化验出来的结果一般是：红细胞至少4个+号。一个“+”代表高倍显微镜下，一个视野里至少有10个红细胞。一次不要我做任何活动，出吃喝拉尿外，我静躺床上看书，24小时候留尿样，化验的结果是：红细胞1——2个+号。我就是地平静休息，尿检结果也有出现3——4个+号的时候。平常里化验，尿中至少有一个+的红细胞。所以，医生也无奈，只是反复劝我不要做剧烈活动，不要劳累。

住院的生活单调让我气闷，看书，写作，看报，开玩笑，打扑克，侃大山，都已经失去兴趣，对我来说，要让住院生活有点生气，有点开心，只有去干一些工作或有意义的事，心里才踏实。测绘新场镇周围的桥梁，设计桥梁爆破方案，着实地让我开心了半个月。

进入11月前，我找到了新的有意义的事，我给自己下达了新的“工作任务”——修测新场镇周边的地图。医生反复劝我不要剧烈活动不要劳累的话，就扔在脑后了。

                         二、

11月1日，周六，湛蓝的天上秋阳高照，平展的田野飘着稻香。我一整天跑在野外，连中饭也没回医院吃，把新场镇西部桃园大队新建的道路和新辟出来的桃园绘制成1:10000的要图，内心的高兴难以言表。高兴之后，必有痛苦。晚上，我感到十分疲惫，小便颜色绛红色。

如果在一个月前我看到自己的小便是这个颜色，一定是很紧张的，一定是报告值班护士，护士也会要求我留尿样，做检查。一个多月过去了，绛红、暗红、鲜红的血尿我都有过，每次化验，化验室都是报告“红细胞满视野”。医生根据这个报告，来劝说我卧床休息，加大止血药的量。什么安络血、止血敏之类的药似乎对我无效。时间长了，我见到自己又尿红色的尿，也就不紧张了，告诉护士或医生，也不过就是那么一回事——休息。

星期天早上，我又尿了一次绛红色的尿，我没敢外出，半卧在床上备课，打算着等尿色好转，就出发。我猛烈地喝开水，期望分泌处更多的尿，冲洗肾脏里的出血。10点多，我的尿色转清。

一个人一旦因为兴趣或者爱好或者理想中的事，哪怕这件事是一时看不到结果，他也会不顾健康不顾命去奋发而为。这就是我当时的心理与行为状态。

一吃过午饭，我不顾一切地跑步到新场东北的上海南汇县水泥厂，对其周边地形、道路，尤其是新建成的水泥大桥进行了较详细的侦察，绘下这座桥梁的曲拱支架梁。

我像完成一项重要的军事任务一样高兴，对自己画的地形图、桥梁图也十分满意。我在河边小便，小便的颜色比早上的小便颜色还要深，心想这是我跑步的结果，便躺在草丛里，仰望着蓝天上缓缓西移的朵朵白云，心里哼起“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病，似乎离我很远。

                        三、

返回医院，老远看见一病区楼门口外站着沈莲芳、四五个病号还有一位地方上的小姑娘。他们在说着什么。

35床回来了。

刘领导回来了。

几个病号接连喊我。

大家好像在等我。

我走近他们。

刘本新，这是我妹妹莲娣，今天来看我的，带她过来看看你，她这就回家了。沈莲芳甜蜜地笑着，向我介绍她妹妹。

我转向莲娣，点头微笑。莲娣生了一个苹果脸，眼睛大大地，比姐姐白，比姐姐稍矮，显得很敦实，朴实。

莲娣，这是周浦部队的住院的刘本新。沈莲芳向妹妹介绍我。

莲娣对我微笑，脸微微红起来，俩嘴唇一碰，清爽地说，姐夫，你好。

“姐夫”，莲娣叫我“姐夫”，我打一个颤，脑子一个电闪，我清楚听到了“姐夫”二字，绝不是耳朵打岔，脸上也就热起来。我急速转动眼珠斜看沈莲芳一眼，我俩的目光碰撞在一起，她尴尬在那里，脸有点红。再看那四五个病号的脸，都是平静坦然，好像根本没听到莲娣叫我“姐夫”。

哎，啊，那个沈妹妹，可不要乱叫呀，啊，哎，莲芳，快送妹妹去车站吧，我还有一张地图要画一下。我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先回病房了。

沈莲娣是怎么离开医院的，那四五个病号在背后是怎么议论莲娣叫我姐夫的，我一概不想知道。我想莲娣叫我姐夫，一定是莲芳教唆的。姐姐不教唆，一个农村小姑娘第一次见到我，就叫我姐夫，那是不可能的。如果不是沈莲芳教自己的妹妹，那么这个莲娣为何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么大胆那么大方地叫我姐夫，又是怎么回事呢？是她们家乡金山县的风俗？是对我的尊称？

正在苦思冥想之际，沈莲芳推门走进病房，她没有给我解释莲娣叫我姐夫的事，却向我诉说了一件她苦恼的事。

                         四、

我妹妹是早上9点多来的。沈莲芳神色黯淡，说，我想请半天假陪陪妹妹，到街上买点东西让她带回家给奶奶爷爷爸爸妈妈吃，没想到，班长不同意。

怎么会这样呢？今天是星期天，是你值班吗？

不是。沈莲芳翘了一下嘴唇，眼里有了泪水。

小沈，我看这事不合理，你工作一直很积极，你的班长应该注意到这一点，战士家里来了亲人，你又不值班，应该给点假陪同一下，哪怕两个小时吗，你别难过了，妹妹已经走了，啊，不要再伤感了，这事我可要找教导员说说。

你可别找教导员，那样班长更加会限制我，因为我是上海兵，在家门口当兵，家里来人方便，如果一来人就给假，我不就占部队的便宜了吗，班长不给我假陪妹妹，是对我的严格要求。沈莲芳擦一把眼泪说。

啪，病房门开了。林文德抱着陈泉龙的臂膀嘻嘻哈哈地走进来，一见小沈在流泪，猛地刹住笑，怔在那里。

小沈，怎么啦。

没怎么。小沈侧转身，说着低着头走出病房。

我向两位同室病友说了小沈落泪的原因。

林文德说，奶奶地个头，不就是一个班长吗，老子找个机会收拾他一下。

陈泉龙迎合着，说，这小子今年一定会退伍，咱说好了，哪天他值班的时候，搞他一记，刘领导，你说咋样。

我可管不了你们的事，也没听到你们在说什么，嘻嘻。我说。

                      六、

后话先说：

六年后，莲娣早已出嫁并做了妈妈。这年大年初二，去岳父家拜年，与沈莲娣闲话中谈起一些往事，我特别追问了1980年1月2日在698医院第一次见面时她叫我“姐夫”的事。

莲娣说，当时姐姐要我认识你一下你这个住院的军官，我们等在病房楼门口那里，姐姐焦急的不得了，我琢磨你可能是姐姐的恋人。突然，姐姐看到你回来了，便喜形于色，一看姐姐看你的眼神，我就感觉到你绝对是姐姐追求的人。所以，我叫你“姐夫”，想看看姐姐和你的反应是哪能样子的。

你人小心眼多，我那时被你叫的心慌意乱。

我没叫错姐夫吧，你还得感谢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