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兽小宠物快速升级:金冠天使:岑凯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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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路遇孤女:  汽车驶过去,街上的圣诞灯饰刚巧启亮了:绿红紫黄、火树银花,这是一个何等美丽的世界。  法拉利停在一间店子的前面,那店子像卡通屋,屋上有个大大的圣诞花环。  一个大个子男孩由车里出来,高高大大、十分结实。身上一件芥茉黄计算机织花有雪车图案的小圆领毛衣,一条白冷颈巾随意绕在脖子上,蓝色长长牛仔裤,一双白色软底短靴。  他笔直走到那卡通店子前。  叮咚!叮咚!好清脆的门铃声。  他推门进去,里面放满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和糖果,这是著名的莎莉姑姑糖果店。  七彩缤纷,眼睛都花了,这地方就能吸引女孩子。  一个略胖的中年女人,带着一脸微笑走过来:“要买点什幺东西吗?送女朋友吧?圣诞到了!”  “太多了!”他笑,有一个圆圆的酒窝,在右边面颊上:“你为我介绍一下好吗?”  “她喜欢吃糖吗?送她个糖果篮。”她是个慈祥而热心的女人:“这篮子好漂亮,上面的蝴蝶结我做了半天;这士多啤利,壳是蜡造的,里面有美味的士多啤利糖;这大洋桃、奇异果、水晶梨、水蜜桃……”  结果换成一个好美好美的水果篮,看看也开心。  付了四百八十元,那女人放了个东西进他手里:“这是个针包水果,送给你女朋友,她会喜欢的!圣诞快乐!”  他把水果篮往驾驶座旁放下,那针包扔向后面,这才记起了刚才忘记了锁车门。  车开了一段路,后面有咳的声音,回头一看,影都没有,那是什幺声音?  又是咳咳,这法拉利出厂才一个月,坏了?  他把车驶进一条小巷,停住,下车看看。  车座后面竟蜷缩了一个人,嘿!这贼子,他一揪,把他揪了起来。  “不!先生,求你,放下我!”  竟然是个小女孩,梳条马尾,一件灰蓝衬衫,一条牛仔裤,一双灰白运动鞋,那张脸一块灰一块黄,怪怪的。  “你胆敢到我车上偷东西,手里拿着什幺?”  “我没有偷东西。”她委屈地扁扁嘴:“这柿子是你刚才拋给我的。”  “拿来!”是黄蜡造的橙黄色柿子,金咖啡盖子是个针包。打开一看,一格格,放了些针线,好玩得很。  “快给我下车!”他挥了挥手。  “先生,”她屈膝叩首:“今天圣诞节,求你做做好事,不要把我赶下车吧!”  他扬眉一想:“好!我送你一程。”他把水果篮放在后面,让她坐在驾驶座旁,他顺手把针包放在车前隔板上。  “你家在哪儿?”  “我没有家。”她摇一下头。  他看她一眼:“总该有住的地方吧?”  “有!我住在女公厕,地点没定。”  “公厕?”他愕然:“你是什幺人?你从哪儿来?”  “我……我由大陆来……偷偷来的,因此,我不能见任何人,特别是警察,我没有身份证。”她低诉。  “你快下车,这是刑事,我帮不了你的忙。”  “先生,我三天没有吃过一口饭,喝过一口水了!”她竟抓住他的手臂:“别迫我走,不要扔下我,我一下车就会没命的,你可怜我……”哭声盖住了她的话。  他不明白到底是心软,还是哭声太吵,男人都怕烦:“好,你先放手,我答应让你吃顿饱的!”  “谢谢,谢谢救命恩人!”  他边开车边在想,带她到哪儿吃东西?店子不方便;带回家吗?这非常时期,带个偷渡客回家岂非和父亲过不去?不行!还是回母亲的别墅,反正他怕吵,这些日子他都是住在别墅里。  把车开回别墅,车子停在台阶,几个佣人迎了出来,他对管家生伯说:“把她带出来吧!”  “她?啊!”生怕把那来历不明的女孩子拖出来,上石阶进屋,那位男孩子正坐在大厅上喝啤酒。  “生伯,让她洗个澡,给她件外套,她快要冷死了。她说三天没吃饭了,让她吃饱饭叫司机送她出市区,随便放下好了。”  “是的!少爷。”  “时候不早,我要更衣赴会。”他由螺旋梯一直跑上去,两条腿真劲。  生伯安排她洗澡、更衣;然后带她到下人间吃饭。  “吃呀!有鸡有鸭,为什幺不吃?”  “生伯,我吃不下。”她眼泪汪汪。  “你不是三天没吃东西?不饿吗?”生伯柔声问。  “饿!但吃过这餐我就完了。我无家可归,又没有亲人!”  “你的家人呢?”  “父母都在乡下去世了。”  她清了清喉咙继续说:“我泳术好,一年前游泳来的,这儿我只有一个姑婆。”  “大陆的生活,不是已经很好了,和香港只差一点点,你为何要冒着死偷渡?现在已经很少人做这种傻事了。”  “我母亲去世前叫我来投靠姑婆,我把家里一切东西卖掉,来不及申请,便游泳来了。这一年也过得安乐,就是没身份证不能做事上学。半个月前姑婆也去世了,表舅父把我赶出来,我东躲西藏,挨到今天。生伯,我躲不到了,挨不住了,求你可怜我,向主人求情,收留我。我在这儿做工,除了不能抬,轻工我都能做。”她擦把眼泪:“我只要有地方住、有饭吃,工钱我不要!”  生伯是个好心肠的人,她哭,他也想哭,这女孩子年纪小小,身世那幺可怜。这儿房间都空着,每天冷饭剩菜无数,多养一个人不难,何况她又肯做工。  “你叫什幺名字?”生伯问她。  “我……”她似乎有点怕,黑眼珠溜了溜,半晌:“我姓田,叫田瑛……”  “你安心吃饭,我去求少爷帮忙。”  “刚才那位先生?行吗?”  “少爷脾气不好,心肠倒是第一好,你放心……”  高少爷正在更衣,男工人肥祥在忙着,少爷穿件雪雪的衬衫,深灰与白色小格子西装,深灰长裤,颈上一条银灰颈巾,配银灰袋口手绢,肥祥正在为他换上灰黑漆皮的跳舞鞋。  “生伯,我看见她的样子也很同情她,但她是偷渡客,又没有身份证。”  “让她做个女仆,打点一下家里的东西,只要她不出外,没有人会看她的身份证。她洗了澡,人也不黑不土,少爷,请你看在老仆份上,让她留下来吧!”  少爷看看表,时候到了,也实在没有时间讨论,匆匆穿上肥祥送上的银灰绒大衣:“生伯,她的事,交给你,看紧她别让她出门半步;还有,告诉她,她犯事我马上赶她走。叫司机准备车!”  他让工人除下大衣,站着,一个漂亮的少女走过来,对他瞪眼、呶嘴:“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你请客我怎能不来?”他把水果篮送上:“史妮,圣诞快乐!”  “好漂亮,在莎莉姑姑糖果店买的,莎莉姑姑好眼光,你呀!就不会配得那幺好看。”她一手拿着水果篮,身体靠在他胸前。  他举手跟人打招呼。  “别过去!”史妮把他的手拉下来:“你来了还没跟我喝杯酒。”  “敬你!”刚巧工人经过,他拿了两杯酒,把其中一杯交给史妮。  “我祝你永远英俊可爱!”  “圣诞快乐!”  “不行,太通俗了,今天人人到来尽是圣诞快乐,其它什幺都不会说,听都听烦了!”史妮靠一靠他:“我要你与别的不同。”  “祝你永远美丽!”他已把鸡尾酒喝了。  “谢谢,”笑得春桃花一样,跟住又问:“我是不是真的很美丽?”  “校花当然是美丽的!”  她瞟着他,酒一口一口地喝。  “尚享又在那边叫我。”  “不准去!”她下命令,其实是撒娇:“你迟到,到来后还没有跟我说过十句话,我要罚你。”  “罚什幺?”  “干三大杯!”她的眼睛会放电。  “好吧!我喝。”大概英雄难过美人关。  其实,喝几杯鸡尾酒又不能醉人,喝下三大杯便想脱身,史妮挽住他的手臂:“我跟你说几句话,到露台一会儿好不好?”  “尚享和几个同学在那边等我!”  “到底尚享重要还是我重要?挺多要你五分钟。”  到露台,史妮替他拉了拉袋口巾:“今晚你做我的舞伴,唔?”  “我说过不做男主人,我怕应酬。”他皱一皱眉:“我喜欢应酬为什幺不回家?家里天天请客!”  “我已经知道你不愿意做男主人,我又没有迫你,只不过请你做我的舞伴。到底,我也曾是你的女朋友!”  “并不是特别的好朋友,是普通的女朋友。”他连忙补充。  “你就不怕伤人家的心!”她垂下头。  讨厌就别来了,来了何必扫人兴:“对不起,刚才我的话重了些。史妮,我不喜欢跳的士高。”  “我们跳正宗交际舞,好吗?”刁蛮小姐大概忍得好惨了。  “那好吧!”他拍了拍她的手背:“我答应你!”  “说定的了。”史妮指了指他的胸口:“我可不准你跟别的女孩子跳舞。”  有人把史妮叫进去,他马上来到尚享他们那儿。  “怎样?死缠烂打?”尚享取笑他。  “若望,你真是有福不会享。”马田用拳头擂了他一下:“史妮是我们校花,人美,家庭背景好,学问不错。你看,她穿一件红底金花的无领无袖晚礼服,多明艳!她对你一见钟情,你应该马上接受。”  “大学多少男生追求她,她理都不理,你真是幸运儿。”洛波大为可惜。  “也许若望不喜欢这一类型的女孩子。”尚享是若望的好朋友,什幺都朝向他。  “到底是不是看不顺眼?”侯活不怎样相信。  “喂!若望!”巴比马上说:“要是你放弃,我马上去追求史妮。”  “你喜欢请随便!”若望一面吃点心,一面笑笑说:“她又不是我的未婚妻。”  “你到底喜欢哪一类型的女孩子?”  “对了!对了!”艾华特忽然叫了起来:“有人看见若望和波基小丝拍拖看电影。若望喜欢波基小丝那一类,年纪小小,身材……哈……”  “是看戏!”若望打文华特:“不是拍拖!”  “看!一说曹操,曹操就到来了。”艾华特指住一个穿黑色晚服的女孩子:“波基小丝来了!”  比丝看见若望点头微笑。  “失陪!”若望把身一侧,走开去。  “你们看,若望真的喜欢波基小丝……”  “若望!”比丝也连忙走向他:“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若望看了看她,她手上只拿了个银色的晚装手袋:“我的笔记你没有带还给我?”  “没有啊,学校放假嘛。”比丝永远不慌不忙的样子:“放假还啃书?”  “没有那幺用功,不过,我发觉笔记有一句错了,想尽快修改。”他们边走边谈,人群在旁边走来走去:“你抄好没有?”  “已经抄好了,今晚没有带来给你,真对不起!”她道歉:“我明天送回给你!”  “明天放假,我不会回学校!”  “我送到你府上。”  “不用了,上课再还我,别忘了其中一行是错误的,好象十九页,到时我再告诉你!”  “女主人呢?”比丝随便挽住若望的臂。  “谁在说我的坏话?”史妮突然在她的背后拍了她一下。  “吓得我!”比丝按住胸口,娇喘嘘嘘。  “今晚若望是我的舞伴,你可别向他打主意。”史妮很得意地说:“你想和他跳舞也可以,向我讨人情。”  “知道了!本来想送圣诞礼物给若望都不敢。”比丝瞟她一眼:“怕了你!我送你的礼物你喜欢吗?”  “都放在圣诞树下,说好十二点拆礼物啊。咦!”史妮到处望:“怎幺一转眼就不见了若望?”  “恐怕我和你都拴不住他。”比丝一语双关。  “我愿意和你公平竞争。”史妮十分自信:“打个赌,敢不敢?”  “为何不敢?”两个人击一下手掌。  高家高夫人的别墅。  生伯陪田瑛走向她的房间:“你就光着身由姑婆家走出来?”  “唔!表舅父好凶啊!”  “明天叫四姐或张妈带你去买几套衣服。”  “刚才你不是说女仆要穿制服吗?”田瑛觉得路好长,三个晚上没睡,大概太倦了。  “睡衣呢?下班穿的便服呢?啊!这就是你的房间。”生伯推开一扇木门,里面大约六十呎左右,一张床,床头床尾都顶住墙壁。床头一个柜,墙上几口挂衣服、面巾的钉子,就是这样简单。  “明天你开始工作,制服要等几天才能缝好,你暂时穿白T恤衫牛仔裤,白袜黑皮鞋。头发梳辫子或马尾,盘起来也可,就是不能披着长发。”  “生伯,我到底要做些什幺工作?”  “也没有特别工作,人客来递茶递水,接听电话。你除了广东话还会什幺方言?”  “福建话、国语、英文、法文、拉丁……”  “小孩子不要撒谎。快睡吧!高家的佣人早上六时便要起床。”  田瑛吐了吐舌头:“少爷呢?少爷什幺时候回来?”  “少爷参加圣诞通宵餐舞会,差不多天亮才回来,睡吧!自然有人给少爷等门。”  生伯出去,田瑛反锁了门。圣诞节,圣诞舞会,一定很热闹了。田瑛忍不住在房中转了个圈,地方小,只好倒在床上。  房间是小了点,简陋点,但这些日子到处流浪,真的支持不住了,有张床便好。  田瑛刚入梦乡,史妮他们这边正在吃晚餐。史妮一直在若望的身边,比丝没跟她争,她在另一面,几个男孩子围着她。  “伯父呢?”若望看到四处都是年青人。  “把他送到表姐那儿,他在,大家都拘束。奇怪,怎能说两代没有代沟?”  “尚享家就没有,他常和爸爸一起玩。”  “你爸爸呢?”史妮把一片虾肉送进他嘴里。  “隔了一个洲,我们连见面都要预约。”  “他只有你一个儿子,真是……”  “别提他,今天是圣诞前夕。”若望放下碟叉,竟全没有胃口:“快十二点钟了!”  史妮抹抹嘴,若望说:“你还是到高峰宣布罢!”  “对!你护送我去音乐台,好吗?”  若望一条臂就拥住了她。  史妮顺势把若望拉到台上。  “嘘!静点,若望要唱歌!”有人在下面高呼。  “不!”若望脸都红了,想往台下跳,史妮拉住他:“别怕!这个节目是拆礼物,还没轮到唱歌跳舞。喂!各位少爷、小姐,请排队逐个到圣诞树下领取自己名下的礼物……”  大班男女孩子,也顾不了身上的华衣美服,大家坐在地下,啼哩哗啦地拆礼物。  有人获得弹璜拳套、恐怖音乐盒、最新式玩具枪、手榴弹、钝头飞镖、敲敲锤、朱古力糖、幸运饼、咬一口奶油就飞溅脸上的蛋糕……还有装饰华丽的臭弹。  大家叫作一团,你用锤敲我,我用玩具枪发射牛奶,纠缠不清,还有人在大声叫:扔手榴弹!  一、二、三……哗!七彩小纸花到处飞散,大家沾满一头一脸……又大叫啦!  若望也和大家玩得疯了,他那件白格子西装,嘻!报销了!  “若望!”史妮乘乱在后面抱住他:“喜欢我的圣诞礼物吗?”  “还没拆呢。”  “快去看看嘛!我生气的!”  若望跳起来,去找礼物,刚才放在窗台上的。找到了,拆开它,唔!一个软皮夹。  打开软皮夹,里面一条粗大的白金黄金混合手镯,有个坠子,坠子外有颗绿宝石,坠子内竟是……  那锁条型金手镯坠子内,竟然放了史妮一张近照,半身的,也不大,可能穿了露肩的衣服,看起来竟像裸像。  高若望把手镯握在手中,这礼物不能要,倒不是裸照问题,拿回家扔进抽屉,让它永不超生又不大好,对朋友不尊重,但戴在手上,它又似乎不配。  他去找史妮,史妮也来找他,看见他,就发娇嗔:“比丝送我一个丑巫婆,卡卡卡,声音、样子都恐怖。”  “今晚大家都玩得很疯,最好先有心理准备,没吓着吧?”  “我可没有比丝那幺胆小,不过也跳了起来。”史妮用手按住若望的手:“找到我送给你的礼物吗?”  “找到了,谢谢!”  “喜欢吗?我特地去订造的。”  “喜欢,”他略顿了一下:“但是,我不能够接受。”  “为什幺?金才四两重,你手部肌肉又壮又结实,不会负荷不起!”  “不是手臂的问题!”  “也并不名贵,那颗绿宝石是我一向喜欢的。”  “也不是金钱问题。”  “到底我做错什幺?”她忍耐够了:“这不是那又不是!”  “假如我戴上了这镯子,人家就会以为你是我的女朋友了,很好的女朋友。我不要别人误会。”  “我们不好吗?”她声音尖了。  “或者我应该说,人家会以为你是我的未婚妻。”  “那又怎幺?难道我没有机会做你的未婚妻吗?”  “或者,没有人知道明天,但今晚还不是。”若望拿起她的手,翻开她的手掌,把镯子放进她的掌中,再合上她的手指:“收回吧!另外送我一份礼物。巫婆?”  “巫婆?我知道你想要比丝的礼物。”她大发小姐脾气地把手镯扔在地上:“你不要,我也不要,谁稀罕?”  “史妮,不要生气。”他柔声说。  “你从来没把我看在眼内。”她把手镯一脚踢开,急步走了。  那被摧残遗弃的镯子可怜地躺在地上,像个孤儿,若望走过去把它拾起,随手放在西装袋里。  拆礼物后的另一个节目本来舞会开始,但是,有人要提前玩抽奖节目,大家吵得厉害。  “好了!先抽奖,跟着是来宾表演歌唱节目。那位小绅士上台帮我?”史妮说。  高若望马上跳上台。  史妮盯了他一眼,余怒未息。  “我们先抽一位同学主持抽奖!”史妮伸手到一个水晶箱内将一张纸咭抽上来:“马美香同学!”  有人哗然大笑,马美香在笑声中没了影。  “我们鼓掌请马同学!”若望带头拍掌。  一会儿,一位男同学陪着一位香扇嘴型的女同学步向音乐台。  她样子不错,就是矮了点,羞得头垂在胸上。都是那些人不好嘛,取笑人家的名字;还要劳若望扶她才上得了台。  一份份奖品抽出来,没有臭弹,没有恶作剧的玩具。由于礼物全部由史妮爸爸赞助,因此由史妮颁奖。  若望得到一个非常名贵的法国水晶小花瓶,抽奖游戏完毕,若望对史妮说:“我最喜欢我的奖品,很美丽。”  “就怕高少爷不喜欢。”  “喜欢,太喜欢!如果你不再生气,我愿意把这心爱的花瓶转送给你。”  她看了看他。  若望向她笑笑。  “那是你的奖品。”她疑惑:“代表你幸运!”  “只要你肯笑,我愿意转送给你。”  她笑一下,咬咬下唇。  若望把花瓶放在史妮手中:“收下它,别生气了。”  史妮接过花瓶:“我先把它放好,回头就来。”  “快一点儿,娱乐节目又要开始了。”  “很快,今晚忙死我了。”  若望看着她的背影,摇头好笑。  “若望!”比丝在他身边出现:“我还没有送礼物给你!”  “我也忘了!”若望抱歉。  “你的礼物我放在家里,我不敢带来,怕女主人不高兴,明天你来我家吃饭。”比丝看他面色:“我知道你怕应酬,保证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以为你会像史妮那样开个舞会!”  “只有我们两个人,吵过一晚静一天不好吗?”她看着他时眉梢含春,眼角含情。  “这主意不错!”若望是个血气方刚的小子,他只敢看她一眼。  “明天吃过早餐来我家好吗?今晚开通宵,明天相信你三点钟才能醒来,四点钟来我家吃下午茶,好不好?”  “八点吧!明天白天我有点事。”若望忽然记起:“你送我的圣诞礼物如果是饰物,我不能收!”  “放心,我不会用只白金指环套在你无名指上。”她妩媚一笑:“当心,女主人来找你了。别忘啊!七点我们在家里等你!”  表演节目真热闹:比丝表演“FLASHPANCE”又跳又唱,劲道十足。  李咏仪和康利唱“UPWHEREWEBELONG”。  史妮竟然换了运动衣唱“PHYSICAL”。  玛菲唱“FAME”。  艾华特唱“BACKTOSCH00LAGAIN”。  文达和舒儿合唱“ENDLESSLOVE”,四目交投,情意绵绵。  高若望唱“EYEOFTHETIGER”。  马田唱“CHINAGIRL”。  朱小梅唱松田圣子的“眼睛是钻石”。  郭伟明唱“一片痴”。  林铃唱“INTHEWINTER”。  巴雅唱“BILLYJEAN”。  最精彩的是江兆培和马玉梅合演合跳合唱“神雕侠侣”,听起来比独唱更热闹。  大家一直玩,一直闹,你拉我推,结果半夜三时舞会才正式开始。  
第二章 再见媚姨:  星期日——  “亚瑛,亚瑛!”生伯一直走到后园,看见田瑛正在拿牛奶喂小狗。  “生伯!”田瑛拍拍小狗站起来。  “我已经替你说了很多好话。”生伯十分高兴:“少爷肯跟你谈谈!”  “谈谈?”田瑛虽然是高若望救回来的,但是,他们根本没有面对面说过一句话。昨晚天那幺黑,后来若望又急急去赴宴,她根本没看到他整张脸。  “你暂时不是想留在高家吗?”  “是的,生伯对我好,我希望留下来。”  “快跟我去见少爷。”  生伯带她到房门口,敲敲门。  “进来!”  “快进去。”生伯轻声说,然后轻轻开了门,把田瑛推了进去。  “少爷!”  “生怕说你好希望留下来,但是,你是非法入境,你留在这儿,你有罪,我也有罪!”  他一直在看书,这房间根本是书房,到处都是书。  “少爷,你不能把我交官,因为乡下我半个亲人也没有了;而且,遣返回去,岂不叫我送死?”  “你家里真的一个亲人也没有?香港也没有?”  “我姑婆死去了,她儿子把我赶出来,否则,我也不用栖公厕了。”田瑛求着:“生伯说:老爷在这儿很有面子,只要他派人去说一声,那幺……那幺当局会让我申请居留!”  “鸡毛蒜皮的事也去找老爷?”他嗖的一声,翻了一页书。  “少爷,我生死都在你的手里了,轻重我自己也不会分。”  “你年纪轻轻,倒也很会说话。”  “少爷,求你代我向老爷求情,反正我在这儿工作。”田瑛实在不能往外面走。  高若望没有正面回答她,问:“你今年多少岁?别告诉我十八。”  “我……二十岁。”  “二十岁?你十八都不像,你挺多十六岁。”他合上书:“在家乡喜欢运动?”  “打排球、游泳、羽毛球……都常玩。”  “多运动,身体发育会好些。”他把书放在书架上:“念过书吗?”  “念过,其实我已经是……”  “别吹牛。”他回一下头:“做错事可以原谅,我最讨厌别人欺骗我。”  “是的,我明白,其实,我已经是个高中生!”  “啊?”有一点意外:“听说上面的学生也念英文?”  “念,从小就念。”她高高兴兴地说:“我的英文程度也不差。”  “跟这儿的程度,还差很远。”  “对!少爷。”  “其实你可以做个抄写员。”  “我连身份证都没有,谁肯请我?”  他点点头,又问:“在这儿做个女仆,你不觉得很委屈?”  “怎会?职业无分贵贱。我在这儿有吃有住,总比在外面流浪好。”田瑛问:“少爷,你会代我求老爷,让我留下来?”  “过一段日子,如果你表现好,我或者会帮助你。不过,在你未能正式居留前,你不要出外乱跑。”  “我知道,我走出去,遇见警察,不单只自己完了,还会连累少爷。”  “你很明白事理。”他似乎颇满意:“上一年圣诞节,你是怎样度过的?”  “我?”又顿了顿:“我们没有圣诞节。”  “我是问你在姑婆家。”  “去年圣诞我还在乡下,乡下人不相信耶稣。”  “那真抱歉,小孩子都喜欢过圣诞,你应该不会例外。”他坐下来,拿起铅笔画了一颗星:“还是你第一个圣诞节,可惜我什幺都不能够送给你!”  “你救了我,给我住,给我吃,我一辈子都感激不尽。”  “我不是说这些,我是说圣诞节的气氛和欢乐:吃火鸡、圣诞节饼、布丁、大餐、庆祝会、狂欢、唱诗歌、圣诞礼物,咦!”他突然想起莎莉姑姑:“跟我来,或者我有一份圣诞礼物送给你。”  田瑛随他跑下楼梯,到客厅,若望突然停住了。  “你看,那株圣诞树又大又美,闪着、闪着,它多幺渴望有人看看它。但它只是冰冷、落寞地站在那儿,大客厅静静的,除了我和你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今晚老爷回来,一家人团叙,就会很热闹。”  “他不会回来,这也不是家。因为这儿没有家庭、没有亲人,一大间屋子就只有我。”他的声音有点哽。  “你为什幺不在家里请客、开派对?反正这儿有很多佣人,你请多少人客我们都可以应付的。”  他低头抚了抚手指:“我一贯怕人太多、怕吵、怕应酬。人家请客不能不去,但我宁愿和……唉!”  “圣诞节老爷为什幺不回家?”  “这儿根本不是他的家,这是我妈的房子,来,出去。”  花园风很大,他们都没有穿够衣服,心境的低落,更觉阴寒。  一直到车房,那儿两部车,他用车匙开了法拉利的门,到处找,突然很兴奋地叫:“找到了!找到了!”  会是什幺?一颗星吗?  “举起两只手拼在一起!”他把一个橙色柿形的东西放进田瑛手里:“喜欢吗?”  “好漂亮!”她的眼睛圆圆的,看样子很兴奋,若换了史妮或比丝,就不会这样开心。  “少爷,它是什幺?”  “针……不知这怎幺叫,是莎莉姑姑送给我的,按按啡色盖子,那是针包。揭开针包看看,才有趣呢,里面有针有线还有小钮!”  “真的好可爱。”田瑛爱不释手:“你姑姑对你真好!”  “她不是我姑姑。还记得那间卡通店子,你在那儿躲上我的汽车,店子的老板娘叫莎莉姑姑。她叫我送给女孩子,我一直想不起该送给谁。”他拍了拍针包:“现在送给你!”  “我怎能?”她可能真是太高兴了,还以为自己做梦呢!昨天和今天,根本像地狱与天堂之别:“我不配!”  “没有人拒绝圣诞礼物。”他马上补充:“它又没有特别意义。”  “谢谢少爷!”是有点感动?是冷?她鼻骨耸耸的。  “很冷,你口唇都发紫,快回屋里去。”若望一手扯住她的衣袖便跑。  进屋子里,两个人的嘴里都冒烟。  “今晚在家里吃圣诞大餐?我侍候你!”  “今晚我有约。圣诞节一个人在家里一定会闷死,想找一个人说话都没有。”他问:“你呢?”  “我?我还有工作,吃过饭,盖棉被睡大觉!”  “好寂寞的圣诞日!”他感慨。是他?是田瑛?  高若望应该不会寂寞,有个波基小丝型的比丝陪他过圣诞节。  比丝送他一条领带,他送比丝一条颈巾。  “好漂亮的颈巾。”她挂在肩上:“今年流行!”  “我不懂女孩子心理,也不知道流行什幺,应该感谢那售货员。”高若望忽然想起:“我的笔记呢?”  “别忙嘛!快吃饭了!”比丝摇着他的手。  “吃饭前改好,最开心。”  “真怕了你,到我房间来。”比丝就这样拉了若望上楼。  香闺真是香的,比丝去拿笔记,转身,放回他手上:“还你!”  若望马上伏案便改。  “书呆子!”她笑他。  “怕时间拖久忘记了改,害了自己。你的笔记呢?我替你把它改了……”  吃过一大顿丰富圣诞大餐。  比丝把脸凑过去:“饱了没有?”  “好饱!”若望点着头:“肚腩可以做圣诞老人!”  “现在想干些什幺?”  “最好喝杯热茶,然后运动一下。”  比丝拍一下手掌:“我们去荷里活!”  “昨晚还没有跳到够?”若望叹口气:“圣诞节早就满座了!”  “我只要拨个电话,自有办法。”比丝推着他:“去呀!”  “我不想跳舞!”  “没有人叫你跳舞。去看看,去热闹一下,听听音乐。”  “太吵太烦,在家里听唱片不是一样?”  “你这人顶没趣……”撒娇啦!  没上的士高,在她家开了唱片跳舞,也要磨到深夜两点钟才回家。  上楼,把西装一扔,便倒在床上,好舒服。  偶然抬起头,床头挂着的红色东西是什幺?  好奇地起床一看——  一只红布圣诞老人袜。  袜子外面写着:救命恩人高少爷:  愿你圣诞快乐!永不寂寞!  小婢田瑛敬上。  再者:对不起!圣诞老人迟来了一夜。  “这小女孩!”若望把袜放在床上。  他脱下衣服便上床睡觉,躺下之前想把袜子挂回原处,但发觉袜袋内有东西,而且芬芳扑鼻。  他张开袜子一看:里面原来是一朵朵鲜玫瑰,他拿了两朵嗅了嗅,放在枕边;然后把其它红玫瑰撒在雪白的鹅绒被上,剩下两朵在袜内重新挂上。  被子一拉,他很快便酣睡了。  可爱的圣诞夜。  元旦,一月一日,星期日。  大客厅的电话铃响。  田瑛忙从露台走进去听电话。  “高宅。”  “请若望听电话,我叫马田。”  “马田少爷,请等等,我去请少爷。”  田瑛由大客厅走向会客厅,到消闲厅,看见若望伏卧在地毡上,赤足穿上白袜,正在看画报。  “少爷,马田少爷的电话。”  他点了点头。  田瑛在电话盘上按下电钮,把消闲厅的电话放在若望身边的地毡上,把电话筒放进若望手里。  “马田,有事吗?”  “喂!比丝的舞会你没有理由不去,听说她很不开心。”  “我不想去,上次史妮的舞会我已经去过了,一个晚上,一个通宵……我没兴趣。”  “史妮的舞会你参加,比丝请客你不去,太不公平。”  “公平,圣诞日我和比丝度过的。”  “顺顺人情嘛,何必令女孩子不开心?”  “反正比丝说过不怪我。”  “若望,你到底去不去?”  “不去,星期二你们来我家玩。”  “孤僻怪人,算了!星期二你就知道厉害。”  若望挂上电话,田瑛忙把电话放回原处。  若望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朵已凋残的玫瑰,嗅了嗅,还有一点点香味:“你送的圣诞礼物!”若望对收拾画报的田瑛说。  “借花敬佛,花是高家的!”  “红袜子呢?”  “向张妈妈借了块红布,怕少爷突然回来,赶着,手工很糟。”她歉然地笑笑。  “很可爱的圣诞礼物,带给我一晚甜睡。但是,你又没有钱,根本不用送礼物给我。”  “圣诞礼物是要交换的!”  “你家乡没耶稣,怎会懂这些?”  “听过,我来这儿差不多一年了!”日瑛忙着把撒满一地的画报放回格子上:“元旦日为什幺不出去玩?”  “没什幺地方好去!”他坐起来,双手放在后脑。  “比丝小姐的舞会呢?”  “太狂,就是闹,时间又长。”  “新年窝在家里不闷吗?”  “也闷够了,这三年,哪天不是我一个人?以前,还盼望下课看见媚姨,星期日和公众假期爸爸带我们骑马、打球、开游船出海。”  媚姨?媚姨是谁?田瑛想,不敢问。高家太太不是去世十多年了吗?媚姨,大概是高太太的妹妹,现在在哪儿?  他呼了一口气:“我想看场电影,吃个新年大餐,开车听音乐兜风,然后回家睡觉。”  “看电影应该也不错,假日都放好影片。”  “就因为假日放好影片,所以,休想买到一张票子,看电影是发梦。”  “我替你打电话到每间电影院问问,好不好?”  “谢谢,白费心机的!”他从地毡上跳起来。  “你今天在家吃午餐?”田瑛随着他。  “还能到哪儿?”  “你喜欢吃什幺?我叫厨房准备。”  他又摇摇头,总是懒洋洋:“天天吃饭,吃西餐,腻死了!”  田瑛想了想说:“午餐吃云吞,好不好?”  “云吞?”他转过头来,似乎心动了一下。  “唔!云吞:虾肉云吞、猪肉云吞、菜肉云吞、鸡蓉云吞、炸云吞……来个小型云吞自助餐,好不好?”  “这主意不错。”  田瑛开心得很:“我去通知厨房。”  一缕烟飘出去。  若望走过去,揭起钢琴盖,有一下,没一下的弹着,他真是无聊。  田瑛又回来,送上一杯杏仁茶(生磨的,冬天润肺):“少爷,我去厨房帮手,你有什幺需要,请按铃叫我。”  “我口渴,刚想要杯饮品,”他喝了口杏仁茶:“已经在手上了。”  “你弹琴,我去工作了!”  若望点点头,手指在琴键上,眼睛看着她的背影离去:这女孩子,年纪小小,懂事、周到又体贴。  她是不是太早熟了一点儿?  无论如何,她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女孩子。  他想着,生伯进来:“少爷,史妮小姐来了!”  若望穿上软皮便鞋,走出去,史妮已经走进大厅。  呀!新景象。  史妮穿了一条黑皮裤,黑色四吋半高跟鞋,黑底金花丝袜。上面一件新潮皮草短大衣:用一条条黑紫貂皮间紫皮(皮革的皮),紫皮上镶了七彩水钻。那皮草像是条短裙多过短大衣,领子左搭右搭的。  她的头发全梳在额头前,像个髻。不,不像髻,像沙翁(通心炸面包),那面包发上,用颜色喷雾剂喷上了一圈黑紫、一圈金、一圈紫……  “打令,”史妮手握着黑色水钻手袋转了一个圈:“好看吗?”  “啊!”若望看得有点呆。  “好看吗?”史妮叫了,她急性子:“快告诉我,由头到脚都是我自己设计的!”  “好看!”若望是个有教养的孩子。  “真的呀!”史妮挨过去揽住他的手臂,紧张、兴奋又开心:“没白费心机。若望,你快看看我的面部化妆,如何?如何?”  若望不能不低下头看,史妮已仰头,她那张脸:眉毛弯了又弯,粉白脂红。眼睛上下都黏上假睫毛,眼皮上,啐:有浅紫、深紫、蓝、金……两片眼皮像两块调色板。鼻子的鼻影打得太深,嘴唇红似火……  “我好看吗?美吗?”她急不及待地追问:“我是不是很美丽啊?看这边,脸上还贴了金星。”  她这种刁蛮小姐,如果若望真的说出心里话,恐怕她受不住要自杀:“好看,很有新年气氛。”  “嘿!”她得意地笑:“我一向有品味。”  若望心里想,史妮今天真难看,小丑一样。其实,史妮是很好看的,校花呀!她平时不化妆,比现在起码好看十倍。  “为什幺不说话?我一定美得令你发昏!”  “你今天来我家,陪我发闷?”  “闷?我的节目由早排到晚:看两点半的电影、吃下午茶、吃新年大餐;然后……”  “看电影?买不到票子了?”  史妮放开若望,伸手进皮衣袋里,然后扬扬手:“戏票!”  若望精神一振。  “除夕那晚你说过想看,我马上叫司机订购戏票。”  “史妮,谢谢你!”  “不过,我有个条件:吃过晚餐,你要陪我参加比丝的舞会。”  “我已经说过不参加了,大家都知道。”  “我答应过比丝带你去,我们打了赌,你不去,我输了。你忍心我败在比丝手上?”她把软绵绵的身体贴住若望:“我大不了答应你,只去看热闹,不跳舞!”  “我十二点就要回来了!”  “唔!一点!”  “怕了你!”  史妮笑了,推着若望:“快去换衣服,穿得漂亮些。你有没有深紫色西装?啧!还是由我替你配。”  田瑛走进客厅:“史妮小姐、少爷,午餐都好了,你们喜欢什幺时候吃?”  “我们出去吃!”史妮说。  “但……”田瑛看了看若望马上垂下头。  “史妮,我们在家吃过午饭去看电影刚好。今天午餐很特别,我们吃云吞自助餐。”若望知道田瑛会失望,他也不想不守信。  “云吞?新年吃云吞?”史妮大惊小怪地尖叫:“为什幺不吃粥?新年吃云吞,真是好笑。不吃、不吃,若望,你还不换衣服,电影要开场了。”  若望看住田瑛,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口气,史妮已经把他拉到楼上。  田瑛低着头往花园走,一腔热情都冰冷了。  她没怨谁,少爷陪千金小姐吃餐是应该的。  若望不是希望看电影吗?史妮对他多好,若望可以看电影,一定很高兴。  做云吞也是想逗若望高兴,现在若望有朋友陪,又有节目,他当然高兴。  若望开心就好。  田瑛忽然欢颜笑了。  史妮和若望一对儿的进来,倒是很抢光。  史妮的新潮古怪,若望的王子之风。  若望穿件深紫灯蕊绒西装,配奶油色裤,水浅的衬衣,小小金领巾上面一颗紫水晶,襟上一朵金黄康乃馨。  比丝一把拥住若望,当众吻了他一下。  嘘声四起,若望轻轻把她推开。  “怪叫什幺呢?这是礼貌。”比丝握着若望的手,她穿条奶油色长裙:“我们简直是一对,和我跳第一个舞!”  “休想,若望是我带来的。”史妮皮草一脱,里面是一件金胶片的贴身舞衣,金光闪得人眼都眩了。  “我又没有霸占他,和女主人跳一个舞都不行吗?”比丝轻拍一下她赤裸的肩膀:“小器鬼!”  “好吧!今晚你输了,可要罚。”  “好!等会儿我为史妮小姐表演一支最劲的舞。若望,我们去跳舞。”  “比丝,我今晚不想跳舞。”这是多无聊。  “亲爱的,不要令我下不了台。”她说着,把脸贴了上去。  “别这样,比丝,他们在看着笑呢。”  “由他们笑好了!”她仰起脸,眼睛一抹忧怨:“谁不知道我喜欢你?”  “但是……”  “你不喜欢我?喜欢史妮?她脾气不好,凶恶,不会做个贤妻良母。”  “不要这样说,你和史妮都是我的女同学。”  “你偏心,”比丝眼睛红红的:“你对史妮比我好,你就怕史妮……”  若望无奈,只得答允。他们舞到黑暗的一角,比丝拼命抱住若望吻他。若望没打算喜欢谁,也没想过要谁,大家都是朋友,但比丝和他接吻,会不会令一切复杂了?  幸好若望被史妮拉走了。  “史妮,我说过今晚只来凑热闹,不跳舞的。”他觉得反感。  “既然来了,跳一个。”  “好!就跳一个!”若望和她跳了一个舞,就不肯跳了,硬把马田塞给她。  他拿杯酒,到露台——  坐在咖啡厅一会儿,饮品还没有到,突然若望看见一个女人。  他很兴奋,她什幺时候回来了?他怎会不知道?  “史妮,我一会儿回来!”  史妮已经发觉他神色不对,视线马上跟住他的背影转。  若望来到一张桌子的前面,那张桌子,坐着两个女人,一个年纪大些,一个三十几岁,看不到她的面,但是她的发型和背影,是很高雅的。  “媚姨!你什幺时候回来的?”若望叫着。  “若望,”她拉住他的手,眼睛凝着泪水:“你又长高了,更高大更英俊……”  “玉媚,你是否应该让这小男孩先坐下来。”年纪大一点儿的女人说。  “若望,坐下。”她替他拉椅子,然后吸口气,面露笑容对侍者说:“一杯鲜奶,一块黑森林!”  “媚姨,你还记得?”  “记得,都记得!”她用手帕轻轻按了按眼睛:“这位是我母亲,叫婆婆!”  “婆婆!”  “乖孩子!”她握一下他的手臂:“比你说的更结实,更讨人喜爱!”  “媚姨,爸爸他……”  “我前天晚上回来的,到过高家,你和你爸爸都不在,我坐了两个钟头。”  “家里像议会,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半年前,我为了做功课安静,搬出来,住在妈的别墅里。”  “怪不得!给我电话好吗?”  若望马上写下电话号码:“直到现在,爸爸还没有和你联络?”  “也许他一直未回家,根本不知道我已经回来。”  “明天他会上班。媚姨,你和婆婆住在哪儿?来我家住好吗?”  “谢谢!可惜我们已经答应了婶婶,我们就住在她家,啊!我应该给你电话。”媚姨低头写字。  “今天过新年,若望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婆婆说:“二嫂一定喜欢若望!”  “本来今晚就应该由我给婆婆贺年,我去跟我的朋友说一声。”  “女朋友吗?”玉媚马上精神一振。  “不!只不过是女同学。”  大家望过去,史妮转过身向着他们,黑着脸,向若望瞪着眼。  “快回去,难怪她,”玉媚拍拍他的手:“通电话……”  “若望!”有人拍他一下。  若望如梦初醒地跳了起来。  回头一看,是史妮,“你想吓死我?”  “谁叫你像化石一样地坐着,叫又不应,打瞌睡?”史妮见吓到他便哈哈笑。  “我在想今天吃午餐的事。”  “那个媚姨到底是你什幺人?着样子她很疼你。你妈妈早死了,她不可能是你妈妈。”  “她差不多是我的妈妈,我六岁的时候,她已经照顾我了!”  “她很漂亮,样子也不大,三十五?”  “四十,她二十四岁来我们家,那时她好漂亮,像我妈咪一样漂亮。”  “为什幺后来又走了?她不住你祖居,也不住你家,甚至你没有提过她,到底是怎幺一回事?”  “我今晚不想说。”若望看看表:“一点了!我们回去吧!”  “不,我是特地叫你跳舞的。”  “我们约好一点钟回去。”  “不要,我不回去。”  “你不回去我先走!”若望回去放下酒杯。最初史妮以为他只是说说,见他真的向比丝告辞,她顿着双足发脾气。  “新年快乐呀,别惹她生气,陪她跳三个舞,陪我跳一个,两点钟就回去。”比丝凑近若望的耳边:“乖乖的听话,给我一次面子。”  若望并不是太固执的人——大部份时候。  况且,尚享、马田几个好同学都来留人。  “我两点一定要走!”他咬定说。  “好,好,你不走我扔你出去。史妮,跳舞,来嘛!”尚享细声对她说:“算了!别真惹火了他。”  史妮盯他一眼,尚享拉若望的手挽史妮的腰,过两段音乐又没事了。  第二天醒来,若望想了想,突然跳下床,梳洗后,换上件圆领灰毛衣,肩膊、袖肘镶黑皮,一条灰色细条灯蕊绒裤,黑靴。  他来到楼下,生伯已在:“少爷,早安!”  “生伯,午安了!”  “少爷想吃点什幺?”  “还不想吃,”他到处望:“田瑛呢?”  “她做了厅面的工作,就躲在后园。对了!她今天没说过一句话,发生了什幺事?”  若望想一想,马上走出花园。  转到后园去,看见田瑛坐在一张小圆凳上,抱住一只小狗,眼睛望住前面。  若望咬咬下唇,走过去:“田瑛!”  “啊!少爷。”她连忙放下小狗,站着:“你醒来了!”  “对不起,昨天的云吞……”  “云吞?”  “害你为我忙了一大阵,做好了又不吃,跟人跑了出去!”  “哦!”她笑了,无论如何,她心里是高兴的:“主人根本不需要向佣人道歉。”  “佣人也是人,而且,你又不是来我家做佣人的,现在已经很委屈你了!”若望还是关心:“结果那顿云吞自助餐怎样了?”  “分给大家吃了,他们都很开心。毕竟昨天是新年,有一顿吃,又没有什幺工作做,连唯一的主人都有节目出去了,大家像放假一样。”她说:“昨天一定玩得很开心?”  “一点儿都不开心,”想起舞会的事:“跟她说好一点回来,不跳舞,结果跳了一晚舞,大家差点吵了!”  “一年才有一天元旦,应该尽情欢乐。难道像我一样吗?”  “你昨天的新年日是怎样度过的?”  “像平时一样,穷人家还提什幺元旦?”她垂下头,掩不住的忧愁。  “生伯说你整个早上没说话!”  “又一年了!想想家。”她望着天上的白云。  “别想了,反正又没有什幺人!”他安慰她:“刚才我还以为你为云吞的事生气。”  “不会,就算我不是下人也不会。并不是你突然或者故意来扫兴,是史妮小姐买了戏票来。应该出去玩,云吞可以天天做。”  “你很明白事理,”若望忽然想了起来:“下次我会用另一个字眼赞你。”  “生伯说少爷星期二在家请客。”  “也不算请客,约几个同学回家玩。吃顿午餐、聊聊就散,我不喜欢搞什幺餐舞会。”唏!若望忽然灵感来了:“就用云吞自助餐招待他们,别开生面,担保他们赞好。”  “我怕小姐们不习惯。”  “没有小姐,是女的都不请。只有五个男同学,连我一共六个。”  “史妮小姐呢?女朋友都不请吗?”  “当然。她和其它女同学有什幺分别?”若望用手指住她:“田瑛,都交给你了。”  “知道,少爷。”田瑛连忙去计划一切。  若望回到客厅,看见生伯:“我肚子饿了!”  “少爷喜欢吃什幺?”  “西餐太腻,叫厨房给我煮碗三丝面,青菜要多,汤要多。”  生伯应命出去,若望打了个电话给玉媚:“媚姨,真好,还没有出去?”  “刚吃了中国菜回来。昨天你的女朋友没有生你的气吧?”  “千金小姐都一样,别说她。”若望说:“本来我想通知爸爸你回来了,但是,我始终认为还是你和他联络好些。媚姨,你找到爸爸了吗?”  “我听你的话,今天早上打电话到公司,他刚在开会。”  “都下午了,会应该开完,他还没有电话给你?”  “开会有时候要花一天或者几天时间。”  “你留了话吗?”  “我已经跟他的女秘书说了。”  “按理,爸爸一定会给你回电话,否则,你明天再打一次。”若望问:“晚上有空吗?我请婆婆吃饭!”  “今天一个长辈请客,因为去吃斋菜又上庙,否则拉你一起去。”  那边有声音,大概有人找玉媚。“媚姨,明天我再找你,别忘了打电话给爸爸!”  “知道了,傻孩子!”充满着爱意:“放假了,好好陪陪女朋友……”  玉媚以为男孩子大了身边不可无女朋友,但是,若望是很特别的,又或者,爱情还没有来到他心里。在他的感觉里,男同学和女同学都是朋友,应该对男同学更好一点儿,因为大家常在一起。  他不会去主动找女朋友,宁愿一个人在家里看看书、听听音乐、做做健身操,或者——毫无意识的沉思:比如鸟为什幺怕冷?鸡又不怕?为什幺每个国家花大量的金钱做武器,而不去研究人类永生?  当然,如果女朋友约他,不是遇上他急于交功课或本身没有空,他不会拒绝约会。  
第三章 父子相吵:  星期二,若望穿件黄色衬衣,外面一件宝蓝杏领冷衫、同色裤,冷衫上有只黄色潜水艇图案。  他到处找回瑛,平时她准在楼下,楼下的工作很多是属于她的。  “田瑛呢?”若望问亚四。  “亚瑛在厨房,我去把她找来。”  “用不着,我去找她。”  主人去厨房?“少爷,你不要进去!”  “少爷!”若望出花园便碰见生伯:“马田少爷和几位都来了。”  “来啦!”他没有再走向厨房,站在台阶,三部跑车驶进来了。  尚享第一个跳下车走上去,搭住若望的肩膊:“蛮诚心的,在台阶欢迎!”  “像你,人家去看你,你睡午觉。”  几个男孩子嘻嘻哈哈走进屋里去。  “生伯,叫田瑛拿饮品来。各位少爷要喝什幺,你告诉她。”  “田瑛?肥祥吃了鲜鱿?”  “别看肥祥笨笨的,他人很孝顺,平时怎也不请假,但是,每年元旦,农历新年他一定请假回去陪母亲。”  “可怜的肥祥,表叔、表姨、表哥一大堆。”马田装模作样:“表妹,计算机机呀!”  “你这人!”若望抓他的领带:“肥祥的妈妈就住在元朗。表妹!”  餐车的声音近了,大家还在谈笑。  “马田少爷,啤酒来了!”  马田侧了侧耳,什幺声音,那幺好听?  “尚享少爷,你的蜜瓜汁。”  尚享回过头去,看见这幺一个女孩子:穿白衬衣、黑裙、黑鞋白袜,长发束起,后面一个圆髻,头上一顶白圆帽,不大,是制服帽。  一般富有家庭的婢女,都穿上主人供给的制服,这些下人通常要招呼人客,一定要给人整齐、清洁的感觉。  吸引尚享的不是她的制服。  她年纪很轻,高个身材,但不露骨。两条小腿真美,头发也美,乌丝丝的,为什幺束起来?她散着发一定很迷人。  “侯活少爷,请用绿茶(日本茶)!”  侯活见大家都看,没有理由不看:一张白玉般的脸,一双大大圆圆灵活的黑眼睛,那鼻子高挺笔直,如玉雕一样,红润的唇,排得齐齐的牙。虽然没有梨窝,也不明艳,亦非媚美,但清纯脱俗如白莲。看一看,也令人舒服,令人久久不能忘怀。  田瑛送上所有饮品、水果、糖果后,便退出去做别的事。  “喂!若望,”她刚转身,尚享拉住若望便追问:“刚才那个女孩子,哪儿来的?”  “田瑛!她是我家新请的女仆。”  “我们都知道,但往哪儿找回来的?”  若望把遇到的一切,全告诉大家。  “帮帮忙,可别说了出去,否则,田瑛可惨了!”  “放心!大好美人,我们才舍不得,我们五个人都愿意发誓,是不是?”  “当然,我第一个来……”  “若望,怪不得你连比丝的舞会都不肯去,原来家里收藏了个宝。”马田发誓后笑着说。  “喂!你在说什幺?”  大家齐口同声:“还用说幺?看见人家美如奇花,一见钟情,收起来,将来做姨太太!哈!哈!”  “喂!”若望面一变,凶巴巴:“我救她可没有想过要爱她。”  “这样漂亮的女孩子不爱,才是白痴。”  “我没有,不要含血喷人。”若望把手中的杏仁茶掷在地上。  大家都呆了,若望不是随便大发脾气的人。  “若望,你这是……”  “我……”  田瑛走进来,看看云石地板,她第一个反应是冲向若望:“少爷,你的手有没有被玻璃割伤吧?”  她紧张的情形每一个人都看到。  若望满脸通红:“我没有事,不小心。”  “那就好!”她笑笑,蹲下来,去拾玻璃片。  “你别碰……”尚享情急地阻止她。  “玻璃会弄伤你的手,这些功夫不是你做的。”若望也说:“叫亚忠清理一下吧!”  “谢谢各位少爷,”她站起来,向大家感激地看了一眼。  大家又呆住了!  田瑛出去,若望摊摊手:“刚才对不起大家!”  “你为什幺生那幺大的气?她有什幺不好?”  “不是她不好,是我不想人家认为我乘人之危。我帮助她,绝没有想过她的样貌,也没有想过喜欢她,从来没有。”  “那是说:你放弃对她的追求?”  “我可以发誓……”  “不必发誓,其实大家都看得到。”洛波说:“如果若望真的喜欢她,怎会舍得让她做下人!”  “喂!若望,我真的要向你抗议。”尚享说:“凭人家的样貌、举止、为人,还是个高中生,你没有理由叫她做下人的工作。”  “若她在你家里,你怎样待她?”  “我给她一间很美的套房,送她华丽的衣服……她要什幺我送什幺,总之我能力所及便行,我会把她当上宾。”  “你对她这样,是因为你对她有目的。”若望指住他说:“我是没有目的,我不会这样做。你喜欢,我倒不如把田瑛送给你,由你照顾她。”  “好,太好了。”尚享很高兴:“谢谢!”  “慢着,我们五个都想收留田瑛,”马田截住尚享:“你不能带她走。”  “田瑛只有一个,你们五个。自己决定,谁要她?”  “我们全都要!”艾华特说:“她的居留问题,我也会为她解决……”  “我也行,比你做得更好……”  “别吵了,还是由田瑛自己决定跟谁,好不好?”  “好!快请她来,争取好感……”  “非法居留美人来了……”若望笑了起来。  一会儿田瑛就进来了:“各位少爷,午餐已经准备好了,请各位到饭厅。”  “谢谢田瑛小姐。”  “太麻烦你了。”  “我们几个来打扰,令你忙了半天,实在实在舍不得,不,是不好意思!”  田瑛莫名其妙,这班少爷到底耍什幺把戏?她不像下人,倒像个公主呢。  在众人簇拥中,她疑惑地回过头望一直在后面看戏的若望,只见若望笑得很古怪。  本来大家来若望家,准备吃过午餐谈谈便走,但是大家为要争取田瑛,连晚饭宵夜也都吃过了。  田瑛的温柔、大方,令大家越来越喜欢她。  好不容易把五个大男孩送走。  若望对田瑛说:“你来书房,我有话跟你说。”  田瑛跟了他进去。  “坐吧!”若望伸了伸手。  “我们做下人的不能和主人一起坐,生伯教过的。”  “假如现在我把你当朋友?”  “怎能呢?”  “若我命令你坐下?”  田瑛坐下来。  “你是不是想继续留在香港?”  “是的,少爷。”  “你希望合法居留,到时,你喜欢去什幺地方都可以,不用一天到晚关在屋于里,不能接触外面的世界。”  田瑛含笑点点头。  “你觉得我五个好同学怎样?”  “很好!”  “哪一个最好?”  “每一位少爷都很好,我不会比较!”  “你不可能同时喜欢五个男孩子。”  “喜欢?”田瑛开始觉得不对劲:“他们都是少爷的朋友!”  “别把我拉进去,你认为哪一个仪表好些,哪一个人品好些,性情、性格、或者家世最适合你的……”  “少爷,他们是你的朋友,他们的仪表、人品、性格和我有什幺关系?”田瑛把双腿缩后一点儿。  “因为你只能选他们其中一个。”  “选他们干什幺?”  “做你的男朋友!”  “吓!”田瑛整个站起来:“少爷你别开玩笑,我哪一样配?不可能。”  “可不可能是由他们自己决定的;而你,必须在他们五个当中,选一个最好的。”  “我怎知道哪一位最好?”  “你和他们相处了大半天,哪一个最顺眼,你总知道吧?”  “对不起,少爷,我只是负责招待五位少爷,谁的眼、耳、口鼻都没看清楚。”  “明天下课后我带他们回来,你看清楚好了。”  田瑛很反感,这不像是迫婚吗?“少爷你太操心了,我没必要看清楚他们。”  “好!我把他们五人的承诺告诉你。”若望把尚享他们的话都对她说了:“你看你多幺幸运!”  “但,我……”  “用不着马上回复我,今晚你好好想清楚,明天人来了再看清楚。”若望提醒她:“这样的好机会,不会有第二次。”  “少爷!”  “我的话已经说完,你可以出去。”  田瑛站了一会儿,终于掩上门出去了。  回后园,她坐在松树下。  松果一个个打在她的头上。她没有感觉,只是呆呆望住星星。  怎幺办?走?还是去陪其中一位少爷?  “田瑛,田瑛!”生伯到处找她,看她坐在树下,冷风把她的脸吹得惨白。  “田瑛,你在这里干什幺?”生伯忙把羊毛背心脱下来,披在田瑛的身上。  “少爷都休息了,你还在这里吃西北风?看你,嘴唇都发白了。”生怕怨她:“你这孩子样样好,就是有话总闷在肚里。”  “生伯!”田瑛哽咽:“少爷不要我了!”  生伯一愕:“少爷不要你?你工作挺用心,人又纯品,哪一样犯着少爷?”  “今天来了五位少爷,他们都愿意收留我,替我办居留。少爷要我跟其中一位回家。”  “少爷这幺做也是为了你好!”  “但是,但是……”田瑛忍不住哭了起来:“我不想走,我宁愿留在这里,我不愿去享福。”  “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我看那五位少爷都不错。”  “生伯,连你都不要我了?”  “我怎会不要你,你是个好孩子,你来了,家里也热闹些,可是……”生伯长叹了一口气:“孩子,你的前途要紧!”  “我不想要什幺,只是想留下来!”  “唉!命运。”生伯把田瑛拖起来:“你快要冻僵了,去睡吧!睡醒了,可能又是另一个世界。”  明天的世界会美好些吗?  若望睡前拨了个电话给玉媚。  “找到爸爸没有?”  “终于让我找到了!”玉媚似乎嘘了一口气。  “爸爸约你什幺时候见面?”若望很兴奋。  “他说过几天,最近他好忙好忙。”  “他哪一天不忙?忙也要吃饭,一个人吃和两个人吃有什幺分别?爸爸分明是……”  “傻瓜,你发什幺牢骚,你明天不是要上学了吗?快睡觉。明天我们一起吃饭时再说,晚安……”  若望穿套黑皮衣,拿着课本,气冲冲的走进那皇宫一样的大屋。  在大厅,男管家高伯迎出来:“少爷,早安!还没有上课?喜欢吃点什幺早餐?”  “爸爸在哪儿?”  “图书馆,”高伯马上说:“但老爷很忙,你现在不能进去见他。少爷要见老爷……请等等,啊!有了!最快是后天六时十五分至六时三十分。”  “我立刻就要见他!”若望轻轻推开高伯,向里面走去,一直到门口。没机会碰到门,那守在图书馆门前的大个子两手一伸截住若望:“少爷,你不能进去,除非你有预约。”  若望怎会认不到父亲的保镖?一共有两个,这人只不过是其中一个,另一个听说还是神枪手。  “走开!”若望指住他:“这是我的家,我哪儿都能进能出,你别误我时间。”  “对不起!少爷。”他动都不动,脸上的肌肉拉紧:“我只是执行任务,请离开,否则的话……”  “否则怎样?你想动手打我?你这走狗。”若望不喜欢他那张脸,狠狠打了他一拳。他转一下身,若望想趁此机会打开图书馆的门,他却从后面扑上去,双手抱住若望的腰,要把他抱走。  若望用脚踢他、用手肘撞他……突然,图书馆的门打开,两个人走出来,若望狠狠踏他一脚,冲进图书馆去。  一位绅士看看若望,皱皱眉,门外那保镖正追进来,绅士挥挥手,他和站在绅士身边的“神枪手”,走出去,关上了门。  “若望,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这样冲进来,太没有礼貌,太不守规矩。你令我很为难,为什幺常给我添麻烦?”  若望把头向上一扬,额前的头发都摇到后面:“儿子见父亲,也是添麻烦?这儿又不是军营。”  “你想见我,我很高兴,但你先要和高伯预约。”  “我来不及,我马上要和爸爸解决这件事。”  爸爸皱皱眉,看看表,咬咬牙,点一下头:“好!你有话快说,我给你五分钟时间。”  “起码十分钟。”  “好,快说!”他焦急又不耐烦。  “媚姨回来了,你为什幺不请她吃饭?甚至连见都不肯见她?为什幺?”  “媚姨!”他叹气:“芝麻绿豆的事,唉!”  “小事?当年是你把媚姨气走的。她回来,又不究既往,你应该好好向她赔罪,但你竟说忙,不肯见她。你知道媚姨会伤心!”  “那是爸爸和媚姨之间的事,我会解决!”  “今天?明天?媚姨并不是回来久居,她只不过陪她妈妈回来度假!”  “我知道,这件事我会处理。去上学吧!”他又看表:“我很忙,十一点我还要演讲,现在还没有准备好。上学,后天再谈,听话!”  “不!我不走,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星期内约会媚姨。”若望最清楚父亲的政策——拖拉再拖拉。  “这样吧,下星期之内我一定抽一个时间和媚姨吃饭、叙旧,怎样?”  “爸爸,你可不要骗我,我随时还会再来。”  “哎,这儿子……”  若望把尚享他们带回家。  四姐忙于侍候各位的饮品。  若望问四姐:“田瑛呢?”  “不大清楚,听说亚瑛不舒服。”  “不舒服?”尚享可紧张:“看过医生没有?”  “快叫生伯进来。”若望忙说。  生怕走到若望身边:“少爷!”  “田瑛病了吗?她哪儿不舒服?”  “病倒没有什幺大病,她大概昨晚睡不好,她早上做工时一直喊头痛,我见她很辛苦的样子,叫她躺床休息。少爷要用她,我马上叫她来!”  “不,让她好好休息。”尚享说。  “但是,她要见见你们大家!”  “改天再见不行吗?身体要紧。”  大概因为田瑛不舒服,大家觉得没有意思,大家坐了一会儿,吃过点心便走了。  生伯把田瑛昨晚坐在松树下说的话,告诉若望。  若望想一想道:“真笨,她精神好了,叫她来见我。”  若望换套西装,便去接玉媚和她的家人去吃饭。  “我以为你会带女朋友一起来。”玉媚很欣赏地看着若望。  “我说过史妮并不是我的女朋友。”  “应该还有其它女孩子。”  “比丝、晶晶,都是同学。”  “没有一个特别喜欢的吗?”  “我还没想过要谈情说爱,大学毕业后还不迟。媚姨不是说过,我长大了会有许多许多女孩子追求我吗?”  “不是吗?是你自己太挑剔。”  “若望长得好英俊。”玉媚的婶婶说。  “他像他爸爸!”玉媚感触地垂下头。  “不!我像我妈咪。”若望越来越不喜欢父亲。  “我忘了若望妈咪长得像仙女一样!”  “媚姨也是大美人!”  “不,我不是!”玉媚的嗓门有点颤,她脸色好象苍白了:“没有一个人比得上若望的妈咪,否则,他早就有新妈妈了!”  “媚姨!”若望把手搭住她的肩膀:“不要恨我爸爸,他只是太热衷名利。”  “没有!说到哪里去了?”她马上笑笑,笑容都把一切隐藏:“若望,你多吃鱼……”  若望回到家,看见田瑛在台阶迎着。  “你干吗站在这儿?你不是生病了吗?”  “我睡了一觉,已经全好了。”田瑛把热腾腾的杏仁茶送上。  “你跟我来。”若望一边拉下领带一边走向消闲厅,那儿清静舒服。  田瑛站在他面前。  “你病刚好,坐吧!”若望喝口茶:“生伯说你希望继续留在我家!”  “是的!少爷。”她猛点着头。  “你为什幺这幺笨?你在我家,做下人,给我送茶送水,侍候人家;再说,我可没一口答应你,一定可以给你办居留。”  “我是心甘情愿的,少爷。”  “心甘情愿?图个什幺好处?你懂不懂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在这儿做女仆,在那五位少爷家里做上宾。我没答应为你办居留,他们可一力担承,当然不是人人有这个本领,一定有人吹牛,所以你要小心选择。”  “我没有想过做上宾,做女仆我也胜任愉快,关于居留的问题,少爷答应过,等我表现好,会为我想办法,我相信少爷。”  “但现在有条青云路等着你走,”若望真是莫名其妙:“说不定其中一个肯娶你,你由乡下女一变而为阔少奶,飞上枝头变凤凰都不想?”  她真是想都不想,摇摇头:“那晚若不是少爷救了我,我已经饿死了。还能做什幺少奶奶啊?”  “你留下来不是要报恩吧!”  “是的,我要报答少爷,留下来侍候少爷,而且这儿人人对我好!”  “你……真是笨!”若望放下杯,顿了顿:“没有人会相信的,你实在令我难交代,我的同学会怎样想?你……真是!”  “少爷,求你让我留下来!”田瑛几乎下跪。  “好吧!你要做乞丐不做公主,我也没有办法。”若望挥了挥手:“你一定会后悔!”  玉媚自从接过高共荣的电话,便有点心跳手颤,人惘惘然。一忽跑出客厅,一忽冲回房间……该做什幺呢?她拉起手袋便往外跑。  头发梳理妥当,一坐下,小心地接过菲籍女仆那杯茶,刚修了指甲,怕弄糟了甲上的指甲油。喝口茶,猛地站起来,哎唷!衣服还没选好呢!光是头发漂亮有什幺用?  她忙回房间,打开衣橱,翻呀翻……怎幺都是洋装?高共荣喜欢女人穿旗袍。  在外国几年,穿洋装成了习惯,但是她回来时还记着高共荣,所以带了旗袍。  心一急,手更不听指使,忙忙乱乱,电视机上的小摆设都被她碰在地上。  妈妈经过房间,探头一看,这还了得:“玉媚,你在干什幺?翻天覆地。”  “我找不到,我找不到!”  “你在找什幺?”  “妈,我记得好象带了两件旗袍回来。”  “是呀!一件黑色镶七彩阔花边软锦,一件白缎花蝴蝶的!”  “可是,两件都没有了!”  “怎会?”妈妈走过去,翻几翻:“让我来……看,不都在那边,用衣袋套住。”  “我怎会看不到?”玉媚呼了一口气:“那边我看过几次了。谢谢妈,多亏有你!”  “魂不守舍!”妈妈含笑摇头:“共荣跟你约好什幺时候?”  “约好八点,他下午有个会,如果顺利,七点半就会到。”  “还有四个钟头!”妈妈看见女儿没停过手。  “洗个澡,打扮一下,差不多了。今天不知道怎的,有点紧张,若赶时间便什幺都弄不好。”  玉媚没有撒谎,她画眉时手一直发颤,结果眉高眉低,怪怪的,只好重画。描眼线更难了,幸好有几个小时给她消遣,不然她恐怕没办法完成整个化妆。  七点一到她连忙穿上白狐短皮大衣,出房间前还洒点高共荣最喜欢的香水。  她一走出客厅,婶婶就瞪大眼睛:“唷!玉媚,仙女下凡,啧啧!真像个一品夫人。”  “坐会儿吧!”妈妈说:“他还没有来。”  “他没有时间上来,约好在楼下等,妈,二婶,我到楼下等他,他也该来了。”玉媚匆匆忙忙地出门。  媚妈看着女儿的背影摇头:“追求她的男人上门又求又拜请她,她都不肯赴约,反过来却要自己在街上等高共荣。也不知道高共荣到底有什幺魅力,玉媚对他那样死心塌地。”  “你没有见过姓高的吗?”  “没有!我去美国,玉媚还在香港念书,她是念完书,做过事才到高家的。前几年不知道她和高共荣发生了什幺事,她突然回美国。那时候她又瘦又憔悴,大家都认为她失恋。这次陪我回来,高共荣一直说没空,今晚他们才是第一次久别重逢,还是若望安排的。至于我这老太婆,他哪儿放在眼内。”  “他连我们家都不肯来?”  “高共荣不肯随便见人,也不会随便到任何地方,他在这儿是个特级份子。”  玉媚一直在大厦的门口等着,很耐心地等了半点钟,心里面半点抱怨也没有。可是,八点了,她开始担心高共荣忘记了地址,因为他从未来过。  很想打电话回家探探母亲的口风,或者高共荣打电话到二婶家?但又碍于自尊心,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女孩,对感情不应该再有那份狂热,只有小女孩才配为男朋友而跳脚大发脾气。  可能她的外貌,可能她的衣饰,引来了路人的注目。  她只好尽量低着头。  但眼仍往路外瞧。  高家的汽车她全都认得,但她离开高家已三年多,一切应该都已改变。不可能还是那辆劳斯莱斯,以前不开车的若望也有部法拉利了。  时间过得真慢,她穿著高跟鞋的脚有点酸麻了。  突然,一辆车子停下来,一个穿制服的司机下车,走到玉媚身边,很有礼貌地问:“唐小姐吗?”  “是的!”  “我家主人来了,请上车。”他去打开后面车门。  玉媚上车,高共荣已伸手去拖她。  接触他的手,心里掠过一丝暖流。  已忘了脚部的酸麻。  他向她笑笑,她也笑笑,她坐在他身边,他一直握着她的手:“对不起!要你等我。”  “我看准了时间,刚下楼的,”她忍不住看他一眼:“你好象瘦了!”  “你现在相信我有多忙了吧!”他向她倾诉:“许多时候我连吃午餐和晚餐的时间也没有,每天最多可以睡四小时。”  “若望说你忙着竞选主席的事,你一直希望管治这儿,成绩很好吧?”  “经过这幺多年的努力竞争,现在形势大好,差不多是没有对手,或者……史福有少许威胁。他有野心,条件也好,但做事欠毅力,这是他致命伤。”  玉媚笑笑没说话,她对政治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高共荣反应很快:“我们回别墅吃饭,今晚你会吃到你喜欢吃的小菜。”  “厨子还在吗?”司机、汽车全变了。  “我留下他,因为他会做你喜欢吃的玉袍带子、荷叶百花卷和纸包鸡。”  “你都记得?”四十的女人了,心还没有死。  “你喜欢的我都记得。”高共荣握起她的手吻了吻。  玉媚轻轻地靠在他的怀里,她忘了几年前如何失望痛苦,差点连命都为他赔上了。  高共荣的别墅她不是第一次来,特别是他们吵架前常来,其实吵架、分手……都发生在这儿,因此她对这儿很熟识。  一切依旧,连别墅的仆人,还是以前那一批。  “我为了保持原状,所有一切都没有改变。”  “为我?”女仆为她脱去大衣,高共荣把手臂伸过去,她挽住了:“你其它女朋友没意见吗?”  “这几年来除了你,没有任何一位女士来过。”他们直走向餐厅,也有一段路。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她轻轻说:“几年了,若望又搬出去,你一个人不寂寞?啊!我忘了你大部份时间在祖居!”  “祖居现在已经是变相办公室了,来往的那些人都与政治有关,晚宴、舞会都离不开政治。”高共荣拍了拍她的手臂:“相信我,除了若望母亲和你,根本不可能有第三个女人。如果情况可以,几年前我也不会让你走。争取权力,要牺牲许多!”  “是的!一定要牺牲。”她感慨。  吃过晚饭,高共荣把玉媚带到二楼的会客室里喝咖啡。他开了唱机,仙乐般的音韵飘送过来。  “还记得这首音乐?”  玉媚点了点头,怎会忘记?高共荣第一次带她到这儿来,播放的就是这首音乐。  “跳个舞好吗?”他拉起她。  他紧拥着她,面贴着面,一个舞又一个舞。  由会客厅一直到房间,他在她耳边低声说:“我爱你,蜜糖!”  她连耳朵都发熨,心又在跳动:“不可能,我们已经分手。”  “那是不得已,你应该了解我,我是爱你的!”  “但是……”她软弱地抗拒:“我们是没有结果的,我们只能做个朋友。”  “怎会没有结果?只要你肯等,今年,一切都决定了,那时候,我会正式娶你!”他吻她,热烈而疯狂:“玉媚,我爱你,我要你,这几年,我差点发狂了!”  “我们不能在这儿,已经错了一次……”玉媚口里低嚷,手却搭在他的肩上。  房门轻轻地关上了。  高共荣一手拿烟,一手弄着玉媚的头发。  玉媚伏在他的胸上,手贴在他的腰上:“我把妈送回美国后,马上回来陪你!”  “若你喜欢,仍然可以继续留在美国,钱我会派人按月汇给你。”  玉媚昂起脸:“你赶我走?你不需要我吗?”  “怎会?宝贝。”他拍拍她的脸:“你知道我非常非常的爱你。”  “你口里说说罢了!”玉媚眼眶凝了泪。  “傻气!”他捺熄了烟蒂,拉开床头的抽屉,拿出一只表盒,内装一只令人眼花的名牌钻石表,他替她戴在手腕上:“多漂亮!”  “金钱、珠宝、皮草,这就是你的爱情?”  “不!你不必在乎这只表,但表由我为你设计,亲自选宝石和钻石,那番心意就是爱。起码,证明我心里有你!”高共荣把她拉上来,抱着她:“信我,我爱你!”  “为什幺不让我留下来?”玉媚呜咽。  “你可以留下来,但是,我们不能公然在一起,偶然,或者可以偷偷摸摸见一次面。你受得了吗?”  “我见不得人?”  “在这紧要关头,传出任何绯闻,对我都不利。如果我这时候和你结婚,人们会怪我儿子那幺大了才再婚,政敌会乘机攻击我。如果我们不结婚,别人一样会说我是个专玩女人的风流鬼……总之,我不能和任何女人扯在一起。”  “我们怎幺办?”  “今年大选,等我做了主席,我马上和你结婚。”  “要是你失败呢?你失败我又得等。”  “怎会?”  “你失败了,会等候参选下一届,参选期间,你一样不可以有绯闻。”  “不!我不会失败,我一定会当选。”高共荣信心十足:“我根本无敌手。”他让她躺下:“休息一会儿,天亮前我送你回去!”  “我们什幺时候再见面?”  “你准备什幺时候陪你母亲回美国?”  “半个月后!”  “对不起,打令。”他想想:“半个月内,我不可能再抽时间。”  “我们就只有这一晚?”  “为了我们的将来,你必须忍耐,你也不希望我功败垂成?若是你真爱我,希望长相厮守,又怎会介意多等一年半载?”  “你知道我真爱你,什幺都愿意为你牺牲,但是我不知道你是否也一样爱我?”  “我们分开几年,你始终是我唯一的女人,你说我爱不爱你?”高共荣拥着她:“你要相信我,相信你自己的眼光……”  在曙光中,高共荣送她回家。在街口,玉媚下车,高共荣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刚才你有没有吃药丸?”  她挤出一丝苦笑,轻轻把手抽出来,低声说:“共荣,再见!”  她急步走向婶婶居住的大厦,北风凛冽。迎面而来,吹去了她脸上的泪花。  
第四章 帮助好友:  若望发现一个生字,正想起来拿字典,一本字典送到他面前。  他回头,看见田瑛,笑笑:“谢谢!”  “别忘了吃莲子糖水,生伯说天气干燥。”田瑛放下一只托盘。  “唔!”他答应着,终于找到生字的解释,他写下来,忽然叫:“田瑛!”  田瑛刚到房门口:“什幺事?少爷!”  “我有话跟你说,你等一下。”他一边低头写字一面说:“很快,还有两行!”  田瑛站在他身后,她是下人,主人吩咐,再久也要等。  若望终于放下笔,盖上了本子,打个呵欠,拍拍口,回头看见田瑛:“果然很快,是不是?我……”  “先吃了糖水再说,冷了不好!”田瑛把碗放进他手里。  “尚享常怨我刻薄你!”  “尚享少爷怎会这样说?我在这儿有吃有住,工友好,主人又好,没有人刻薄我。”  “他认为你外在条件好,又是个高中生,不应该派你做下人。”  “我还能做什幺?女管家吗?我又没有经验。其实除了侍候主人,我什幺都不懂,连烧菜、熨衣服都笨手笨脚。出外找工作保证没人肯聘请。”  “家务你也许不懂,但你可以做文书方面的工作,念了书不应该浪费。”  “少爷又没上写字楼,否则我勉强可以当个黑市秘书!”  “我有上学,功课方面,你也可以帮忙。”若望把糖水喝了,瓷碗放下:“以前的书生不是都有个书僮?”  “但那些书僮都是男的。”  “现在男女平等,有男书僮应该也有女书僮,你就做我的书僮。以后你不用再进厨房,出入下人间,那些粗活根本不适合你。”若望打量她:“你也不用再穿这种制服。”  “我可以穿牛仔裤,羊毛衣?”田瑛也实在不喜欢身上的制服,太拘束、太单调。  “你需要什幺?开条单子,我下课替你买。”  “我应该做些什幺工作?”  “一切有关我书本、功课的工作:书房的打理,每天上学带的课本,替我整理笔记,我测验的时候,你替我温习功课……”  “但我只是高中生,少爷是大学生,我怎能帮助你温习功课?”  “我写好题目和答案,你念出题目,我说答案,我错了马上纠正我。”  “少爷每天上学校,我就没事做,太闲,日子难过,别的工友看见了,也会有意见。”  “我上课,你在家里备课,学英文。由于你程度低,我的功课,你大部份都不懂,因此你每天还要多放精神学习,我学的,你都要弄懂。别以为做女书僮就可以享福,可能比做劳力工作更辛苦。你怕不怕?肯不肯动脑筋?”  “田瑛不怕,多蒙少爷看得起我,我一定会加倍努力,不会令少爷失望!”  “很好!明天开始吧!”  田瑛像坐了升降机,由女仆升为女书僮。  其中有些仆人当然会妒忌,因为田瑛连身份证也没有。生伯却替她高兴:“读书人做粗工根本不适合,但当时根本没想到。现在可好,少爷读书有个伴,你也不至于荒废学业。”  “我还可以学一些新的知识。”  “你一定要用功,否则少爷会失望。”  “生伯,我明白,我会记着你的话。其实,我留下来,不肯跟那些少爷走,也是为了报答少爷对我救命之恩。”  田瑛的生活有了改变:她不用穿制服、梳髻,戴白布帽。她可以梳马尾、孖辫……但她谨记不要散着头发。  她每天仍然六时起床,若望穿衣、吃早餐有肥祥照顾,这些工作轮不到她。但,若望上学时,她会把书袋或书本亲自放在若望手中,送他到跑车前,看着他开车上学。  若望上学校,虽然她不用做家务,但是,她也没有闲着。  若望的课本、讲义、笔记……她都复印一份。若望在学校学什幺,她在家里也学什幺,若望每天下课回家会和她温习一次。田瑛不明白的就发问,但是都以不妨碍若望为原则;至于生字,田瑛已查过字典,把解释写好,在这方面,她为若望省了不少工夫。  若望下课回家后,她就更忙了,陪若望温习、抄笔记……一直到若望离开书房,田瑛还要留下来,清洁和收拾书房。  晚上若望和女朋友出外,她就空闲了。  星期六和星期日、公众假期,田瑛也就等于放假。  星期日,田瑛一个人在花园看水池的金鱼。  尚享来了!  “少爷和比丝小姐出去了。”田瑛迎他进大厅。  “我知道!”尚享接过仆人送上的饮品:“我是特地来看你的。”  “看我?”田瑛指住自己:“有事吗?尚享少爷!”  尚享打量她,她束了两条牛角辫,身上一件粉黄手织冷衫,配条紫色灯蕊绒裤,“你不穿制服更漂亮。”  “谢谢!尚享少爷。”  “你不要叫我尚享少爷。”  “那应该怎样称呼?”  “就叫我尚享!我不是叫你田瑛吗?”  “我是叫田瑛,但我是下人,你是主人的朋友,我怎可以叫你的姓名?”  “我从来没把你当下人,况且,你现在已不再是下人了。”  “大不了是个女书僮。依照规矩,主人的朋友,我还是要称呼少爷、小姐。”  “你坐下好不好?我们聊聊。”尚享想伸手去拖她一把,田瑛马上先坐下来。  “我还以为古时的人才有女书僮。”  “怎样说也是一个称呼。”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普照,比昨天温暖多了。”  “是的,所以刚才我到花园散散步。”  “反正若望出去了,你闲着没事,我请你看电影。”  “我也很希望去看电影。”田瑛无可奈何地苦笑:“可惜我没有身份证,连大门口也不敢跨出一步。”  “若望还没有替你去办居留手续?”尚享嚷着:“他和父亲难开口,还是由我帮你这个忙吧。”  “不!谢谢尚享少爷。我来了还不久,少爷答应过一定会做,我不介意多等些时候。”  “但天天闷在屋子里很无聊。”尚享想:怎样追求田瑛?没理由天天来找她谈谈,光谈谈也谈不出感情来。  “我倒不觉得无聊,外面也未必好。”田瑛一副安逸的样子。  “看电影、逛公司、吃茶、吃饭、上的士高……权利都没有。”尚享奇怪,这女孩子那幺年轻,怎幺像个老和尚?年青人都会喜欢活动:“好象今晚,若望出外了,便没有人陪你吃饭。”  “少爷在不在家对我没影响,我和一班工友吃饭,人多很热闹。倒是少爷,天天一个人吃饭很孤单。”  “你不是没做女仆了吗?怎幺还在下人间?”  “我没做女仆,但也没做贵宾,我吃和住都在下人间。尚享少爷,所以,我刚才已经说了,我和你,上下不配。”  尚享咬咬牙:“若望这小子真不会怜香惜玉!”  “尚享少爷,你说什幺?”  “没什幺,没什幺。”  “尚享少爷,失陪。”田瑛站起来:“我忘了替少爷把讲义钉装好。尚享少爷请随便,我要去工作。”  “你没有空,我也该走了。田瑛,一直以来,我没有把你当下人,我认为我们是平等的。希望有一天,你也能把我当朋友!”  “谢谢!尚享少爷,我送你。”  送走了尚享,田瑛想:从外表看,尚享的样貌、人品、风度、家境都很好,有这样的男朋友实在不错。但是,她现在的处境那幺复杂,男女之间的事,最好还是可免则免。  发生了那幺多事,难道她还不够烦吗?又何必牵连无辜的尚享?  几个男生坐在大堂前阶上。  “……你还把她塞在下人间,太委屈了她,那种环境根本不适合她。”  “你到底要我怎样?请她住豪华套房?”  “难道她不配吗?”尚享反问。  “但是她自己对目前的生活很满意,她从来没有要求过什幺。”  “你根本不会怜香惜玉。田瑛真没运气,她应该躲在我的汽车里。啐!她的命运马上不同。”尚享为田瑛生气:“还有,她没有身份证,她想去电影院都不敢,囚犯一样躲在你家里。看吧!你早晚把她闷死!”  “我可没有听见她说闷?”  “你到底会不会替她办居留手续?”  “会。但最近我一直没有见我爸爸,他不召我,我也没有去订时间。我总不能够为了田瑛,巴巴地去求他,是不是?”  “上次你冲进他图书馆呢?”  “那一次我是为了媚姨。”  “为什幺你不一起为为田瑛?”两个好朋友针锋相对起来。  “那天我只有十分钟,媚姨的事差点还没说完。”  “若望,你对田瑛一点意思也没有吗?”  “什幺意思?”  “嘿!你们天天见面,没有日久生情吗?”  “我和肥祥共同生活了大半年,我们还不是主仆!”  “你这笨蛋,那怎幺拿来比?你将来结婚,对象是女的还是男的?”  “当然是女的,我讨厌玩同性恋。”  “你很可能爱上田瑛。”  “爱上她?很难,不可能,想都没想过。”若望猛挥着手:“没有这回事。”  “又是怕人家说你乘人之危?”  “那是原因之一。”若望耸耸肩:“说不出理由,就是不可能!”  “你放弃啦,我们可以去追求她。”  “我早就说过请大家一起上,别客气呀!”若望又补充一句:“但别太快把她带走,现在她对我帮助很大,要人最好等我大学毕业。”  “行!不过有条件。”  “什幺?”若望哇哇叫:“你追求我的女书僮,还有条件?”  “大床一张!”洛波哈哈笑。  “去你的!”尚享推他一把:“我要借用你的花园、客厅、消闲厅、饭厅。”  “开园游会?”  “不!田瑛既然不能外出一走,那幺,只好借用上述地方培养感情。还要你供午餐、晚饭,我陪田瑛在你家吃饭,她就不用到下人间。”  “小意思,一口答应。”  “喂!尚享!你也有几个女朋友。”马田提出问:“如果你追求田瑛成功,你到底会不会娶她?”  “没想过,大家先交个朋友。”  “她外在条件和内在条件都很好;不过,她也有许多缺点,比如:来历不明、家庭背景及教育问题……你父母容许你娶一个非名门望族的女孩子?”  “那是好远好远的事,现在门儿都没有!”  “我看尚享是这样:看见田瑛年轻貌美,但贫苦无依,追着玩玩,至于结婚,我看八九不会。”  “喂!尚享。”若望抓住他的外衣:“我虽然不会把田瑛当女皇般看待,但是,若你想玩弄她,我不会放过你,我是跟你说真的。”  “不会的,你别中他们的诡计。他们谁对田瑛没野心?就怪他们条件不及我,心中有数知道没有希望,故意来破坏的!”  “田瑛是乡下来的女孩,很纯洁。交朋友也好、娶她为妻也好,表明态度,可不能答应了和她结婚,后来又说大家只不过交个朋友。”  “若望,你别婆妈好不好?我的为人怎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人是花些,唏!有很多女孩子追求我呀,我对田瑛是一见钟情,有诚意的,也没想过要玩弄她。不过,感情的事,要自然发展,况且她还小,我大学还未毕业,结婚的事不能太早决定。”  “你现在要娶她,我第一个首先反对;总之,你有真心就行了。田瑛这女孩子不错,人又肯学、聪明,我也希望她将来有个好归宿。”若望拍了拍尚享的背:“欢迎你随时来我家追求田瑛,尽量利用环境。”  “那太好了,午餐我请客。”尚享低声说:“若望,田瑛对我很冷淡,好象没有什幺好感,请你代我在她面前美言几句。”  尚享后来奉旨常到高家向田瑛献殷勤,高家上下的人都知道尚享少爷追求田瑛。  田瑛反应平常,既不会着慌躲避,也不会和他太接近,就是普通朋友那样。  一经接触,尚享越来越喜欢田瑛。  在学校几个好朋友一聚头,他就说田瑛。  人人都笑他,他可是绝不介意。  这天,若望找东西把书房翻得乱七八糟。  心头火起,他按开了对讲机:“田瑛,马上来二楼书房!”  他想,一会儿田瑛便到,可是,一等,就等了四分钟。  人越急,时间越过得慢,田瑛到了哪里?岂有此理,人还没来呢!她来,骂她一顿。  田瑛推门进来,气喘喘,脸红扑扑,鼻尖也给北风吹红了,她喘着:“少爷!”  本来开口要骂,看她这样子,该骂什幺?  慢是慢了点,等也不耐烦,但她跑着来的呀!还气?难道要她飞吗?  “你的房间距离这儿很远吗?”  “也不算不远,一段路——我们的房间在花园最后的地方。经过下人间、后花园、前花园,上台阶到大厅、会客厅、消闲厅然后便跑上楼梯,一直到这儿来!”  “哗!马拉松。”  “少爷要我做什幺事?”  “我做好的营业表不见了,明天要交功课。”  “在这!”她打开近门口一个壁柜,把一卷东西拿出来,交给若望。  若望看过,点点头:“我哪儿都找遍,没想起那边还有个柜。”  “表比较长,不能随便放,我怕把它弄皱,我也是想了很久,才想到那个柜,这直柜我们很少用。”田瑛四周一望:这书房像个经历了一场大战争的战场。  “对不起!”他尴尬地笑笑:“刚才心急,把东西乱扔,来,我把东西收起。”  “少爷,你坐着吧,或者到外面走走,这儿让我来收拾。”  “我们一起做就不会太烦,反正我没事。”若望也一起动手:“我们常要研究功课,你住得太远,很不方便。田瑛,你不要再住下人间。”  “我是下人,不住下人间住哪儿?”田瑛双手没有停过:“难道住楼上的豪华套房?”  “楼下客厅后面有些普通客房,你可以住那儿!”  “那怎幺可以?其它工友会不高兴。”  “我是这儿的主人,这儿一切由我分配,等会儿我叫生伯带你去挑间房子。”  “不要,少爷……”  “这是命令,”若望故意板起脸:“你不听命令,我便开除你。”  “谢谢少爷!”田瑛心里想,若望对自己实在不错,以后要更加悉心照料若望,不能惹他不愉快。  若望休息后,生伯果然带她到楼下选房间。  “每个房间的设计都不同,有些是适合男性的,有些是女性专用的,你看看也不碍事,反正房间全都空着。”  “生伯,我由下人间搬到这里来,是不是太过份?”  “你本来就不是来做下人的。再说,少爷一个人,也太寂寞,你来了,有人陪少爷看书温习,少爷有了一个伴,这些日子也开朗些。依我看,你不久就会做我们少爷真真正正的朋友了。”  “若真是这样,生伯会不会不再喜欢我?”  “真是傻瓜。”生伯笑了起来:“我是太太娘家的人,看着少爷长大,我一直为少爷没有伴而担心。如果你能给他作伴,令他快乐,我才感激你呢。唉!少爷好寂寞的,一个人发闷,想找个人陪他聊聊天都不行。我们都没有念过多少年书,我年纪大了,彼此都有代沟,你最适合陪伴少爷。”  田瑛选了个房间最接近消闲间,方便若望随时召唤。  这房间大约是三百呎,除了床还有化妆台、衣柜和梳化,还有冷暖气调节。全房间由墙纸、床单、地毡到窗幔,都是粉红色。  比以前下人间的房间好多了,开了窗,就看见花园。  她这个女书僮,是特别些。  除了吃饭回下人间,平时,她都在房子里。  偶然,她也会和肥祥聊聊。  “祥哥,这几天你怎幺老是叹气?”  “我侍候少爷大半年了,你知道吗?”  “知道。少爷待你不好吗?”  “就是好,所以我才痛苦,不知道应该怎样解决。”肥祥又叹了一口气。  “这就奇怪了,主人对自己不好,心里才难过,不知该转工作?还是留下来?倒没听过主人对自己好,自己会痛苦。”  “主人对自己不好,一走了之就是了,主人对自己好,怎忍心开口辞工不干?”  田瑛放下画报很意外地看了看他:“祥哥,你不是要辞工吧?”  “唉!我是最孝顺我妈的,所以她的话,我不敢不听。”肥祥深锁双眉:“她要我辞工结婚。”  “结婚?这是好事,为什幺没有听你说过女朋友?”田瑛放好了画报,看看钟,等若望下课。  “我根本没把她当女朋友,她是我妈的干女儿,常常去看我妈妈,我是把她当契妹。”肥祥在诉苦:“上次回家,妈要我成家立室,娶我的契妹。她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儿,家中开了间饼店。如果我娶了她,就要打理饼店,不能再出来做事。”  “这不错嘛,男大当婚,太太是母亲挑的,而且娶了她还可以当老板,以后你母亲有好日子过。”  “可惜我不喜欢她,而且,我也不想辞工,我走了没有人侍候少爷。”  “少爷会另外请一个人代替你的工作。”  “别人能像我一样,对少爷照顾周到?”  “这个就难担保,可是,如果你不答应回家,你母亲会很生气。”  “那才使我进退两难……”  田瑛站起来:“少爷快回来了,我先出去……”  “若望!”比丝追了上来。  “早安!”若望看看她:“笔记又没抄好?”  “抄好了,”她喘口气:“喜欢听音乐会吗?”  “先要看看是哪一个的演唱会?”  比丝把手上的海报一扬。  “近藤真彦,他下个月才开演唱会。”  “但票子十二月份就发售了,我们一起去欣赏?二月七日,第一场。”  “对不起,史妮好象跟我提过,她也要请客。”  “但是,我昨天听她答应了爱德华。”  “是吗?”若望和爱德华不能够算是朋友。因为,大家不同系,而且平时连交谈的机会也没有。  “若望,陪我去,我已买好票子。”  “我先答应了史妮,看她怎样说,过两天我答复你,好不好?”  “好的!守信用是美德……”  “爱德华,”比丝中午时去找他:“你已经放弃追求史妮?”  “谁说的?”  “她喜欢听近藤真彦演唱会,你知道吗?”  “真的?”他很高兴:“我去邀请她。”  “但你已经买不到票子了。”  “哎!我和她真没缘。”爱德华挥挥手:“机会一定又给高若望拿走。”  “我可以送给你两张票子;不过,有条件。”  “开出来,十条八条条件都不是问题。”  “我要你缠住她,天天约会她,不让她有多余时间和若望在一起!”  “这样你就可以有机会把高若望抢到手,怪不得人人说波基小丝不简单。”  “各得其所,不好吗?”  “好!这一次我要大进攻。”  比丝和爱德华商量好,然后比丝又去找史妮。  “送你一份礼物。”比丝把一卷纸放在史妮手里。  史妮拉开纸一看喜悦地叫了起来:“近藤真彦?你别跟我开玩笑,我知道你也喜欢近藤真彦,你舍得?”  “舍得,好朋友嘛。况且,下个月我便可以看到他本人,真好运,若望答应陪我去看近藤真彦的演唱会。”  “什幺?”史妮脸一板:“若望这个人,他老早答应了我,竟然又去约你?”  “你和他约好了吗?真对不起,我事前并不知道。”比丝很不安的样子:“你不要怪若望,他没有主动约我,是我约他的,票子也是我买的。史妮,你让我一次好不好?”  “怎幺可以?我也要看近藤真彦的演唱会。”  “另外叫人陪你嘛!只要你高兴,还怕没有人抢着陪你?校花呀。”比丝是一个很有心计的女孩子,和史妮哗啦哗啦的性格不同:“若望陪我听一次音乐会,是不会看上我的。史妮,求求你!”  “但是……”  “史妮!”爱德华走过来:“我想预约你下一个月八日,行不行?”  史妮昂昂头,骄傲的样子:“那幺长远的事,谁知道那天会怎样?你结婚?”  “女朋友都没有怎样结婚?”爱德华陪笑说:“我只是希望能请你去欣赏近藤真彦的演唱会。”  “啊!”史妮心里一乐,总算有个不错的人来充场面,但是她口里却说:“一个月后的事,还是迟些再谈吧!”  “史妮,若你不去,我也不去。我会把票子送给别人,到时我想请你也没有票子。”  “爱德华一番诚意。”比丝在旁边为他说好话:“你就答应他吧!”  史妮恨若望失约,完全不守信用,她也想利用爱德华气气他:“好吧!看在比丝份上,答应你这一次。”  比丝露出了沾沾自喜的笑容。  第二天,若望在校园看见史妮,正想跟她打招呼,她昂首不理。若望不知这根由,不禁心里奇怪起来。  下午和比丝吃午餐,提起史妮。  “有些女孩子很奇怪,总喜欢新鲜,大概史妮和你相处久了,日久生厌。虽然爱德华比不上你,她也要换换口味,碰巧爱德华全力追求她,她就变心了。”  “日久生厌?那夫妻结婚三年,岂不就要离婚?莫名其妙。”  “史妮或许不是这种人,不过真有这种人,但是,我就不会。”  “常听人说,人的感情是慢慢培养的,哪有日久生厌?日久生情倒是有。”  “你不要生气,下次见面,不要和她打招呼就是。”  “我没理由生气,她只不过是我的同学,又不是女朋友。招呼总会打,这是礼貌,她不理我只证明她没有礼貌,并不是我的错。”  “若望,晚上我们去看电影。”  “我想留在家里,不想出去,改天吧。”  “家里只有你一个人,闷都闷死了。”比丝握了握他的手背,眼睛望住他,眼神是充满爱慕的:“你不怕寂寞吗?”  “当然怕!”若望低头喝口茶:“但我是属于家的。”  “我去你家陪你。”  “谢谢!但是,你知道我不大喜欢请朋友回家。我怕静,但也怕太热闹,连马田他们,也是一个月才到我家一次。”  “既然你今晚不想热闹,改天吧!”比丝一直在捉摸若望的爱恶。  “好的。”  若望的性格,一向比较内向,又或许应该说,他比较依恋家庭生活。  他母亲死得早,当他念小学一年级时,他爸爸就把媚姨请回家里来,看他功课,同时照料他。  若望常常回忆起他们三人一起生活的日子,父亲下班,三个人一起看电视,他也感到很开心。  他常在不自觉中,把媚姨当母亲,可惜妈死得太早,若望对她完全没有印象。因此,他只有尊敬她。上大学前的日子,他最爱爸爸,第二个人就是媚姨。  媚姨很疼他,很宠爱他。  他记得有一次,他对高共荣说:“爸爸,我要媚姨做我的妈妈。”  高共荣马上说:“好呀!我向媚姨求婚,她答应就行了。”  若望把这番话转告媚姨,媚姨只是娇笑,并没有反对。  其实,高共荣和玉媚,已经恋爱了几年。  可惜,他们的婚事,遭受外婆反对,高共荣爱妻敬岳母,他和玉媚的婚事,便拖住了。  玉媚没有恨,仍然在高家照顾若望父子。  三年多前,高共荣忽然对政治有兴趣,开始竞选议员,这三年多,他出钱出力,在本地的名望已经很高。  外婆去世,高共荣也没有婚事重提,事实上他为了向政坛的高峰爬上去,对玉媚甚至儿子,也没有时间关心。  不久,也不知道为了什幺原因,玉媚和高共荣吵得很厉害,一个晚上,玉媚突然离开高家。一年后,若望才知道她回了美国的母亲家。  如今,若望没有父亲,没有母亲,没有媚姨,甚至连家也没有。  祖屋每天有不少人来往,不是亲戚朋友,是一些与高共荣、与政治有关的人。同一间屋子,父子碰面,高共荣也没空和儿子聊两句。  高共荣一个月难得在家吃顿饭,有事找他必须预约,家里来往人多又吵。若望越来越孤单,于是,便搬到母亲留下的别墅去。  过去,美满家庭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玉媚回来,若望多希望她留下,多希望她能改变父亲,再过从前的生活,但是结果呢?玉媚含着一眶泪水回美国去了。  若望有五个要好的男同学,但是,同学有同学的家,有他们的生活,不是人人像他那幺孤单。  他不想没有女朋友,可惜,没有一个是他倾心相爱的。交个朋友没关系,更进一步,他就觉得不需要。  因此,他下了课,多半回家,温习过功课,晚饭后看看电视便休息。  假期呢?他也很少出去。有时候朋友来找他,否则他一个人看看书、听听音乐,又挨过一天。  如今尚享假期常来找田瑛,尚享一来,他便躲在二楼,静静的,很少和他们在一起。  若望喜欢这样孤清的生活吗?不喜欢。喜欢这静如古墓的家吗?不喜欢。有时候,他一个人在房间里也会流泪,看母亲的相片,想爸爸、想媚姨、想外婆……越想越苦闷。  田瑛来了还好,起码有个人聊天,以前,他可以三天不说话。  高共荣常怪儿子孤僻,又归究他是独生子。其实,他中、小学期间,人也颇为活跃。  他的忧郁,是这两三年养成的。  生伯就很了解小主人。  所以,他希望田瑛多和若望接近。  “少爷,田瑛没有身份证是很不方便的。”生伯对若望说:“一块面巾,也都要托人去代买。”  “我知道,她甚至不能和尚享共看电影。”  “你为什幺不跟老爷说?他权大势大,他一定有办法。”  “我知道他有办法,可是,我一向不喜欢求他,生伯你应该知道。况且,田瑛又不是那幺在乎出外享受,她自己也说慢慢来。”  “少爷闲着,叫田瑛陪你出去消遣也不错。”  “她要陪,也陪尚享,我自己也有女同学,但是,我并不需要人家陪。”  “田瑛也真怪,尚享少爷说过,可以由他爸爸替她办理居留权,她竟然拒绝了。”  “她很有骨气,不应该利用感情,达到自己的目的。”若望连声赞好。  田瑛这个女孩子也实在古怪,好象前辈子欠了高家,突然出现向高家报恩似的。  她一心一意在高家工作,但是从未提出过任何要求,包括居留问题。  这天吃过午饭,四姐问田瑛:“下午忙不忙?”  “不忙,应该做的,早上差不多已经做好。”  女仆亚娥抿抿唇:“田瑛陪太子读书,太子不在,她还不是享福!”  “我的确太闲了。”田瑛难为情地笑笑。  亚娥反而不好意思。  “你有空帮我织羊毛衣袖子,我赶着后天寄回去给我侄子。”  “四姐,我不会织羊毛衣的。”  “我来教你,又不是精工细货,一教包会。”四姐坐下来教她:“怎样,不难吧?”  “四姐,我只能尽力,要是弄不好,你不要生气。”  “行啦,行啦,免费服务,我不会要求多多。”  田瑛一个下午都在学编织,手很慢;不过,兴趣是有的,直至若望下课。  第二天,手指就灵活多了。  刚埋头埋脑的一针又一针,铃声响了,“喂!田瑛,找你。”  “少爷,这幺早就回来了!”田瑛一看壁钟,连忙把羊毛衣放下。  田瑛出来,若望在客厅看报纸。  “田瑛,你来看看,你是不是有点像她。”  田瑛过去,一份英文报,上面有幅女孩子的相片。  “像,好象,孖生一样,这个人是谁?明星?”  “东南亚一位富商的独生女。你们是有点像,但不一样,她年纪比你大些,有书卷味,漂亮些。人家是千金小姐……”  “我是女仆!”  “我并不是这意思;不过很少有两个完全相像的人。”若望放下报纸:“如果你是那幕千金小姐,又怎会到这儿来侍候我。”  肥祥过来:“少爷,吃点心!”  若望走向饭厅,田瑛拿起报纸,左看右看。  哎!有钱人连气质都不同。  穷人哪来的气质,这是有钱人、美人可以拥有的奢侈品,田瑛把报纸放下。  尚享来,除下外衣,拍拍胸口:“看我的羊毛衣!”  是一件浅啡色的冷衫,圆领,花式很美。  “不错!”若望忙问:“哪儿买的?”  “非卖品,价值连城。”尚享又挺挺胸膛:“我妈说是手编织的。”  “啊!”若望眼神黯淡,他心里的感触,田瑛在一旁看得出来。  “世上只有妈妈好。”尚享边说边坐下,搭着若望的肩膀:“我妈咪想来看看田瑛,方便不方便?”  “这个你要问田瑛本人,你妈咪又不是来看我。”若望指了指田瑛。  “田瑛,你没问题吧?”  “尚享少爷……”  “你又忘了,”尚享柔声说:“尚享!”  “这儿并不是我的家,尚享!”  “若望都不介意。”  “我不介意,”若望表明态度:“必要时,我还可以躲起来或是出外边走走。”  “但是,来这儿干什幺?看我怎样做女仆?”  “妈咪答应过不计较你的职业。”  “尚夫人真仁慈,可惜,我暂时还不愿意见陌生人。过一段时间,好吗?”  “好!我尊重你。”  “你们聊聊,我去洗澡。”若望站起来,他总会给他们制造一些机会。  “田瑛,”尚享想过去拖她的手:“我们到花园走走,好吗?”  “天气那幺冷,我不想动。”  “我有话跟你说。”尚享坐在她身边,田瑛把双手插进口袋里。  “在这儿说呀,反正只有我们两个人。”  “这儿太光亮,情调不好。”尚享坐得浑身不自然。  田瑛看着他:“你要说什幺?说话还讲究情调?”田瑛心里想:不会是求婚吧?若真是求婚,那太恐怖,她想都没有想过要嫁人。  “说悄悄话,这幺大个厅,这幺多灯,心里的话不好意思说出来。”  “不好意思就不要说了,何必为难自己?尚少……尚享,你在这儿吃晚饭吧!”  “你若留下来,我就不走,否则只有我和若望两个,有什幺意思呢?我回家吃饭要热闹多了。”  “好,我留下来!”田瑛希望有人留下来陪若望。  “你去哪儿?”尚享见她站起来,连忙拉住她。  “到厨房看看有没有合你胃口的小菜。”田瑛向他嫣然一笑。  “我吃什幺都可以,你留下来陪陪我。”  “我只出去一会儿,很快回来。”  田瑛自从来这儿,从未想过要与任何一个男孩子谈恋爱。  若望是她救命恩人,况且,若望根本从未表示过爱她,她自己也觉得,二人并不适合。至于尚享,条件是不错,可惜神女无心。  第二天,田瑛便托司机买毛冷,但毛冷的质料、颜色都不能令田瑛合意,田瑛又再托张妈;不过,还是差一点点儿。  生伯刚巧要到市区办年货,田瑛乘机请他帮忙,生伯才把她心爱的毛冷买回来。  帮助别人,真是一件好事。她帮过四姐编织,现在就会编织;虽然,还有很多地方要请教别人。  关于款式、花式,她是依照杂志和时装广告编织的。  田瑛全神贯注在编织,肥祥又过来向她叹气。  田瑛停了一下手看他:“为什幺又不开心?”  “昨天我请假回家,你知道的。”  “对了,你妈打电话来说病了,她哪儿不舒服?”  “这儿啊!”肥祥指了指胸口:“她身体很好,就是心里不舒服。她怪我不孝顺,不肯结婚。”  “你真的一点也不喜欢那女孩子吗?”  “那倒不重要,妈喜欢就行。昨天她一直守住妈,又煮粉又煮粥,我也很感动。”  “既然如此,就娶了她吧,我常听生伯说:娶妻求淑女。人好,丑一点算什幺?”  “我自己也不好看。结婚本来没有问题,但是我走了没人侍候少爷!”  “我说过生伯会另外请一个。”  “但我不放心,请个不负责的人,或不懂少爷脾气的人,还不是惹少爷生气。”肥祥长叹一声:“除非那个人是你!”  “我?”田瑛指住自己:“女仆、女书僮都做过了,还做贴身佣人?”  “你不答应我不能辞职。”  “你真是这幺信任我?”  “是的,真正对少爷好的只有三个:生伯、你和我,但生伯年纪太大,他不适合侍候少爷了。”  “可是,”田瑛突然惘然地望住花园外:“我也不知道能侍候少爷多久?”  “能侍候多久就多久。田瑛。”肥祥求着:“如果你不答应,我这个孝子做不成了。”  “唉!”这个责任,像大石一样地压下来。不过,田瑛现在的工作,是最接近若望的,多一份,也不见得不能应付。  “好吧!如果少爷同意,我便接替你的工作。”  “少爷通情达理,他不会为难我的。”肥祥很高兴:“少爷差不多下课了,我去准备点心。等他温习好功课,我便跟他说。”  田瑛看看钟,也把羊毛衣收起来。  她披上件外衣,跑到花园台阶,等候若望回来。  不久肥祥也来了。  若望的法拉利停在台阶前,他由跑车出来,后面多了一位比丝小姐。  “肥祥,今天你恐怕很难向少爷开口。”  “那位小姐总会走的。”  田瑛跑下台阶,为若望接过手中的课本。若望把手套交给肥祥,进屋时,肥祥为他脱下皮草面、内有皮草的夹克,今天天气很冷。  亚娥也为比丝除下厚雪花绒披肩大衣。  肥祥侍候少爷小姐吃下午茶,田瑛在书房等候着。  一小时后,若望和比丝进楼下的书房,若望教比丝写读书报告。  虽然田瑛不必陪读,但是,也要为主人、贵宾侍候茶水。  不知道比丝人笨,没有书缘?还是借故?她总找若望教功课、借笔记、请教问题。  最近,因为近藤真彦演唱会的事,史妮看见若望便板起黑面孔,若望跟她说话,她也不理。这样,比丝乘机接近他。  功课告一段落,他们到消闲厅喝茶,晚饭还没有开始:“史妮看见我像看见仇人,我真不明白,我又没有开罪她。”  “也许她最近心情不好。她是出了名的刁蛮公主,她发脾气根本不讲理由。”  “但也不应该随便发脾气,我们只不过是同学,我不是她未婚夫又不是她家佣人,对佣人也不应该用这种态度。况且这一次是她自己失约,追究起来,她还应该向我道歉。”  “我早就叫你不要跟她打招呼。”  “同学嘛,又做过朋友,不睬不理,太小器。改天我要当面问她,她到底为什幺要向我发脾气。”  “那何必,你一句、我一句,会演变成争吵。”比丝连忙制止若望。两个人吵起来,什幺都爆开了,比丝这个挑拨离间者还能躲起来?  “我不会和她吵,我会很平静地问她。”  “但是,她不会跟你平静,她脾气猛,一开口就吵架了。若望,你是不是很喜欢史妮?不能忍受她不理你?”  “没有这回事!我只想弄个明白。”  “你既然不大着紧她,那就顺其自然。说不定,过几天她气平了,向你道歉?”  “这……”  “少爷,比丝小姐。”生伯进来:“可以吃晚餐了。”  晚餐后若望叫司机送比丝回家,比丝挽住他的手臂:“你接我来,送我走。”  “明天早上要上学,我还未洗澡,自己也有些工作没有做好。”若望轻轻拉开她的手:“明天见!”  比丝知道自己不能勉强他,只好黯然走了。  肥祥等若望洗过澡,在房间休息,他便向若望把困难提出来:“我妈真蛮不讲理,竟然要我结婚。”  “也不是第一次,你母亲一向催促你成家立室,因为她要抱小孙子。”  “但这一回是真的,她连未来的媳妇都选好了!”  “那就更好,你也说过娶妻不求美,只要母亲喜欢就行了。肥祥,你应该令你的母亲开心!”  “但我结了婚,就不能再侍候少爷。”  “为什幺?”若望想了想,笑笑:“结了婚,多了一个人,多了一个家。工钱不够,我给你加薪金!”  “少爷你真好。”肥祥感动,他实在舍不得这个好主人:“困难不在这儿。结了婚,岳丈要我为他打理饼店,一个店子交下来,我哪儿还有时间到外面做事?不能再侍候少爷才是我的烦恼。”  “娶媳妇,做老板,这是大喜事!”若望伸出手来:“肥祥,恭喜你。”  肥祥拱了拱手:“少爷,我就是不开心,我走了,谁来侍候你?”  “生伯会另外请人代你!”  “但是,那人不了解少爷的脾气,不知道少爷的喜恶,少爷会感到不习惯。”  “也没办法,什幺比结婚更重要?你走了,我又少一个可以谈心的人。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慢慢会习惯的。”若望安慰他。  “少爷,其实不必另聘别人。有一个人,她可以代替我,而且,少爷不会不习惯。”  “谁?”  “田瑛!”  “田瑛?她的确知情识趣;不过,她已经有一份工作,要她兼职,太辛苦。”  “要是田瑛自己愿意?”  “不过,她是女孩子,要她侍候我,恐怕不大适当。”  “也没有什幺工作她不方便做:打理房间、调洗澡水、侍候少爷更衣和一天几顿,男女都可以做。”  “关于谁来侍候我的问题,你不用担心。”若望走到台前,拉开抽屉,写了一张支票,交给肥祥:“你还是赶快回家成亲,好让你母亲心愿能偿。”  “少爷,我离开你,没有侍候你,我已经感到很对不起你,你还给我那幺多钱。”  “别傻气!”若望拍了拍他的臂:“结婚总要花钱,结婚应该快快乐乐。要是我结婚,我一定心花怒放。”  “少爷将来一定能娶一个最美、最好的少奶。”  “睡觉吧,明天你一早便回家!”  “不!我不在乎一两天,我先要看看我的接班人,他不好,我不走!”  “好吧!明天我和生伯说。”  生伯的意思,也是希望田瑛接替肥祥的工作。  “你不觉得她负担太重吗?”  “也只不过做点侍候工作,田瑛努力,不偷懒,加少许工作,她能应付得来。”  “但她是女孩子!”  “女孩子更好,女孩子细心些、周到些。别的不说,少爷穿的日常衣服,肯定田瑛比肥祥配得好;而且女孩子心思精巧,会把少爷侍候得更好!”  若望想想,没有话说。  “我们加她工钱,绝不薄待她。再说,她本人已经答应了肥祥。”  “她要那幺多钱干什幺?”若望遗憾地摇摇头:“她去逛逛公司都不敢。”  “少爷,你还是请老爷帮个忙。田瑛来了那幺久,闷都闷死了。”  “她不开心吗?”  “没有,田瑛从来没有抱怨。这孩子真好,叫她做什幺,她总是开开心心去做。不过,她毕竟是小孩子,哪一个小孩子喜欢一个月三十日关在屋子里,不出去看看、不出去玩玩?这只是我自己代她想。”  “好吧!这件事始终要解决。”若望按了电话号码:“高伯!”  “哪一位?”等了一会儿。  “少爷。我想见爸爸!”  “不用预约,我正想通知少爷,是二月二日。”  “那太好了。”若望含笑望了望生伯。  “那天是年初一,少爷来给老爷拜年。”  “我有事找爸爸。”  “那不行,那天亲友必然很多,也不适合谈话。”  “我有事找爸爸,你为我预备一个时间。”  “少爷,请等一下。”他在那边大概是在翻簿子:“老爷过了农历年,最快要到新历四月二十二日。”  “四月二十二日,五个月之后?你为什幺不安排我们父子十六年后再见?”  “那天也只有十五分钟,少爷要和老爷详谈,还得等到八月以后。”  “啊!”若望把拳头捶在桌子上。  “少爷,四月二十二日上午十时四十五分的时间,你还要不要?”  “要……”他想起田瑛,不能一辈子要她活在黑暗里:“要吧!”  他掷下电话,心里很气。生伯在旁劝解:“少爷,你别气坏自己,田瑛不会在乎一年半载。她知道你关心她,我相信她已经很高兴。”  “我是为爸爸而气,我哪儿像他儿子?穷亲戚都不如。不错,田瑛不计较,她办好了居留,可以光明正大的和尚享拍拖,她甚至有机会选择其它的人。”  
第五章 无价礼物:  田瑛如今可就忙了:六时起床,首先到厨房看看若望的早点,转身再去检查餐桌,比如:餐室上的鲜花,晨早起来精神一振,那天一定过得好。  七点,她蹑足进若望房间,到浴室准备好梳洗用的东西,一切妥当,于是叫若望起床,替他穿上件晨褛。若望因为她是女孩,不让她进浴室侍候,她便替若望把衣服拿出来。  今天风大,一条黑皮裤、黑皮夹克、黑皮长靴、黑皮风帽。  她替他拿著书,陪他到饭厅吃早餐。  然后送他出花园、下台阶,把书本放在车后,若望上车前,她把一条白色尼龙毛冷颈巾围在夹克外,笑笑:“挺有型的!”  若望低头看看,最近同学都称赞他服装讲究,他对田瑛毫不怀疑。  若望上课后,田瑛为他收拾房间,清理床单、枕套。她吃过早餐后,便要温习昨晚的功课,毕竟,她还是女书僮。  若望的信件她要放好,电话由她代答,下午她还可以把时间腾出来编织羊毛衣。  不过若望下课前一个半小时,便要到厨房看看若望今天下课吃的点心。  她又替若望在房间里插几支康乃馨。  若望回来,她既要替他拿东西,又要为他更衣陪他吃下午茶。换上便服便鞋,身份又变了女书僮,陪若望温习功课。  晚餐她总要花点心思,叫厨房换换口味:西莱、中国菜、广东莱、潮州菜、上海菜、四川菜、北京菜……她怕重复若望会讨厌。  侍候若望吃饭后,若望通常要她调好洗澡水,便放她去吃晚饭。饭后若望看电视或听音乐,田瑛就在身旁侍候茶水。  天气干燥,若望睡前,因瑛会要他喝碗糖水。  侍候了若望上了床,拉好窗幔,关上灯,然后拉好房门,田瑛便去收拾书房和准备明天的书本。  以后,便是她自己的时间。  一天的工作完毕,她也很需要休息。  肥祥看过她工作几天,认为满意;于是,正式向若望辞职。  肥祥成家立室去了。  这天,若望和生伯两主仆在露台聊天。  “少爷,田瑛侍候你,还可以吧?”  “很好!”若望在喝他的杏仁茶。他伸长了两条腿,蓝白小格子绒裤,配一件娇黄圆领冷衫。外面太阳暖,没穿外褛:“现在和几年前媚姨在的时候没有什幺分别了,我感到很舒服。女孩子,心思是细些,我心里正在想,她已经做了!”  “田瑛不单只是个好女孩,还会做个贤妻良母,这种女孩子,可遇不可求。可惜她来历不明,如果她是个千金小姐该多好!”  “生伯,你在说什幺?”  “老仆认为田瑛可以做我们少奶,可惜她并非出身于豪门。”  “你怎会说这种话?”若望皱起眉头,那双眼皮的大眼睛露出了黯淡之光:“对自己好就要她做媳妇?况且,她还那幺小,这些话别让田瑛听到,会吓跑她的。”  “她是乡下女,出身是穷些。”  “根本与贫富无关。男女之间,真的不可以做个朋友?我带她回来,可不是要她做我的妻子。”  “我明白,不应该乘人之危。不过,田瑛并不喜欢尚享少爷,她甚至拒绝尚享少爷为她领取身份证。”  “她有权喜欢或不喜欢谁,那是她的事。而且,只要她高兴,还有马田、洛波、艾特华等……任她选择。”  生伯一直是站着的,他垂头看小主人:“要是田瑛爱上了少爷呢?”  “没有这个可能,她对我忠心、又细心,但是,她不会爱上我,我感觉得到的。”  “若她自己承认?”  “我和你打赌,她不会,她甚至不懂。她还很纯真,不要令她烦恼。”若望补充说:“若她爱我,我愿意输一万元,而且一个月不吃早餐。”  若望抬头看生伯:“你呢?”  “我不要一个月人工,一个月不吃早餐。”  “也公平!决定了。”若望笑笑站起来,回到房子里去。  生伯是怎样都不服气,他不怕输,他相信自己的眼光。这天若望上学校,田瑛在编织毛衣。“田瑛,你认为我们少爷怎样?”  “少爷?”她始终是一针一针地编织:“少爷是个好人,心肠好、慷慨、又有同情心,否则,他也不会把我带回来,把我扔在街上,让我冷死、饿死。”  “除了心肠好,没有别的优点了吗?”  “有人情味,肥祥只不过侍候少爷七个月,肥祥结婚,少爷送他五万元支票。”  “太太留下不少财产给少爷,钱并不算什幺。”  “但有钱人未必慷慨。”  “少爷其它方面的优点呢?”  “他对我们下人也很好,没阔少爷架子。”  生伯可急,他想要的,并不是这些:“你不觉得少爷很英俊、外型很好、很有魁力?他笑的时候有个圆酒窝。”  “是吗?怪不得那幺多小姐来追求少爷,除了史妮小姐和比丝小姐,尚享少爷说外面还有好几个。”  “你本人的感觉怎样?”  “什幺感觉?”田瑛举起冷衫看了看,又继续再编织。  “少爷对女孩子的吸引力!”  田瑛笑笑:“那是小姐们的事,轮不到我们下人费心。”  “唉!你没有想过,少爷可能会成为你的男朋友?”  “那是绝对没可能的。”  “你虽然不是千金小姐,但是,少爷不会计较这些,如果你们相爱的话。”  “我知道,我也不担心这个问题,但是,我也不会爱上少爷,哪怕他更英俊、更迷人。生伯,我不会,也不能,真的!”  “你在担心什幺?少爷不会计较。”  “我不担心少爷,但是我……”田瑛摇一下头:“那是我自己的问题,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说得对吗?”  “你不是说过自己无家、无亲无故吗?”  “生伯,我很明白你的意思。我会报答少爷,但我不会爱他。我不可以,我不能够。其实,少爷也不会爱我,谢谢你一番美意。”  “你做了我们少奶,少爷会很疼爱你,你一生享用不尽。”  “我不敢妄想,但求不要给少爷添麻烦。我将来会嫁人,但一定不会是少爷。”  “尚享少爷?”  “尚享少爷?”她笑起来,生伯觉得她很开心:“会是他吗?其实尚享少爷也不错。”  “那幺说,你是喜欢尚享少爷了。”  “生伯,”她收住了笑容:“我以前不相信缘份,现在倒有点相信。我年纪还小,少爷也这样说。恋爱的事,就交给上天决定吧!”  田瑛说过不喜欢若望,生伯是肯定输了,但是,生伯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若望。他不是不肯认输,愿赌服输,应该的,但是,就算若望真的不在乎,也损害了他的自尊心,那就别提了。  若望也从不提,或者,他早已忘记了和生伯的打赌。  这天若望下课回来,他又叫田瑛看一份英文报。  “还认得这位小姐吗?”他指住报纸上一张相片。  田瑛看了看,摸了摸自己的脸:“认得!是很像我的那一个。不过我现在相信,她不像我,她比我高贵美丽。怎幺常登她的相片,她要拍电影?”  “不!她不是那种女孩子,她和家里发生了意见,离开了她的家,来了这儿!”  “啊,失踪少女!”  “也不能这样说,她已经十九岁,她有权到另外一个国家旅行或停留。”  “十九岁了!”  “唔!她的学历很好,在瑞士最著名的女校念完中学,考进英国牛津大学念了半年,突然申请停学,跟着便失了踪,现在才知道她来了这儿。”  “她头上好象戴着一顶皇冠!”田瑛蹲着身看。  “这是她十八岁生辰拍的照片,皇冠是中东一个国家的国王送的。”  “啊!”田瑛点点头:“她看来真像公主!”  “天使!”若望冲口而出:“给我拿把剪刀。”  若望把相片剪下来。  “喜欢这位天使?”  若望脸红红的:“找到她,可以拿十万美元赏金!”若望边说边上楼。  他手里拿着那张相片,拿到哪里去?他真的为了那十万美元?  当然不会!  会不会是若望喜欢她?很难说,若望很少很少表露他的内心的感受,特别是感情。  至于爱情,就更难知晓了。  不过,有关感情的事,田瑛是不会理会的,她的责任只是照顾若望——照顾若望外表的一切,他的内心就不管了;况且,也论不到她管。  她实在也不想管,自己的事已经够复杂了。  将来的事,唉!她的将来又怎样?  那天晚上她想了很多,好想好想睡,但她偏要自己想,不想怎幺行?总不能这样长此下去,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明天。  她由床上起来,写了封信,写信封的时候,她几次下笔又收笔,要不要写下这儿的地址呢?不要了,她不要给若望惹麻烦。  第二天托张妈寄了出去。  “你这儿有朋友吗?”  “没有,只有个表舅父。”  “信寄到哪儿?”  “乡下,所以邮票贴了那幺多。其实我也不知道寄信回乡要付多少邮票?”  “你乡下还有亲人吗?”  “朋友总有的,怕他担心我在这儿的生活。不过,我没有将这儿的地址告诉他,我不会胡来的。张妈,请你替我把信寄了吧!”  “我担心你朋友知道你来了好吃好住,跟着你来找你,害了少爷。不过,你没有写下地址,他想找你也找不到了。”  “张妈,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恩将仇报的。”  “好吧!我替你把信寄了。”  田瑛是在若望的包庇下,当然不可以随便泄露行踪,但是,她又怕有人为她担心。  当时,她走得太匆忙了。  她正想得入迷,生伯来找她:“高伯刚来了电话,老爷答应和少爷吃团年饭,请少爷年三十回大屋。”  “少爷已经知道了?”  “少爷刚接听了电话。”  “他一定很高兴。”  “当然!一个人吃团年饭有什幺意思?平时,还会有一两位小姐来陪少爷,但逢大除夕,人人要回家团聚。若老爷因公忘私,少爷就要独个儿吃团年饭。如今父子团聚,开开心心吃一顿饭,少爷当然高兴。少爷还说反正那天这儿没有主人,给我们放假一天!”  “也好,我正想把少爷的衣服、用品和书籍来个大整理。少爷多少岁?他还在长高呢,有些长裤嫌短,衬衣的袖子也不够长了。那些用不到的衣物全部拿出来,免得堆塞着又不能够用。”  “少爷?少爷二十一岁……不,快二十二岁了。我也发觉他还在发育,高是够高,如果胖一点更好。”生伯看了看田瑛:“虽然我们放假,可是,除夕呀!在外面游荡没有意思,你又不能出大门,还有那些不用回家吃团年饭的,唏!我们来个大食会好不好?”  “我当然赞成!”  “相信参加的人会不少,这儿的下人不少夫妻档,或像我们一样无亲无故的。”  “少爷开心,我们做下人的也开心。”  “大家同乐。”生伯走向厨房:“先跟他们说一声……”  若望知道他们开大食会,还打算加他们五百元补给费,可以多买些食物。  电话铃响,生伯去听电话。  “大概是史妮小姐或比丝小姐约你明晚参加舞会。在老爷家吃过饭参加舞会最好。”田瑛说。  “可能是依娃!”这几天若望心情一直很好。  “依娃小姐?”  “一月份插班进来的同学,她刚从美国回来不很久。这女孩子也真有趣,一进校门,看见我,就说要做我的女朋友。”  “在美国居留的女孩子都比较热情。”  “你怎会知道?”  “看少爷的杂志。”  “美国的年轻人是比较热情大胆。”生伯回来了,他样子怪怪的,苦着口面。若望问:“生伯,谁的电话?”  “高伯的!”  “你们不会吵架吧?”若望笑笑。  “谁跟他吵。自从老爷加入政界,他也摆起款来了,大家都是府中管事,平等的,有什幺了不起。哼!我连话也不跟他多说。”生伯不屑地:“刚才他说:老爷除夕要开会,不能陪少爷吃饭,年初一时间照旧!”  “除夕还要开会?”若望叫起来,脸色都变了,他真是好失望:“我跟谁吃团年饭?”  “老爷,他,唉……”生伯也很同情主人。  “我去哪儿?团年夜买个饭盒?”  “这个少爷倒不用担心,我吩咐厨房,做几样好兆头又美味可口的中国菜给少爷吃。”生伯说。  “但是我已经宣布除夕放假,有些人还准备回家团叙。”若望又没有了笑容。  “只不过三两个要回家,侍候少爷,还怕没有人?”  “你们安排好搞大食会。”  田瑛连忙说:“可以取消。”  “不要为我取消,我宁愿一个人开车到外面去。”  “不取消也可以,把时间压后,等侍候完少爷还不迟,是不是?生伯。”  “不迟。我们吃火锅,趁夜越好。少爷,你不必为这事情烦心,我们每个人都愿意侍候你的。”  其实,田瑛本来想请若望一起参加大食会,因为他捐出了五百元。可是,若望虽然是个没架子的主人,但也不太随便,田瑛便把话收回了。  除夕那晚,满桌是菜,生伯和田瑛侍候在身边。  若望对着满桌食物,吃了只虾,便放下碗筷。  “少爷,味道不好幺?试试这糯米鸭。”田瑛侍候惯了他。  若望伸手一挡:“现在吃的是团年饭,顾名思议是团聚,但桌上只有我一个孤影,与谁团叙?”  “少爷,饭,总要吃,不管它是什幺节日。”  “你们不用理我,去开大食会吧!”  “大食会在十时,现在才七点多,早着。我现在也没事做。”  “到十点钟肚子已经饿扁了。田瑛,你来陪我吃团年饭,生伯,你也来。”  “我在高家工作几十年,实在不习惯和主人一起吃饭。和少爷吃饭,我一定吃不饱。”生伯笑着:“田瑛就适合,亚瑛侍候惯了少爷:一衣一着一吃,念书……都在一起。况且,亚瑛根本不是来做下人,有学问,年纪又和少爷差不多。亚瑛,你陪少爷。”  “不,那太过份了,我不敢!”  “有个人陪,才有团年气氛,一个人吃,我实在没有胃口,边说边吃最好,但你站着,我常要抬头和你说话,多不方便?”若望看见田瑛在生伯身后,便板起了脸:“这是命令,你听不听?”  “命令呀!”生伯推她:“快听命。”  田瑛只好乖乖地坐下了。  今天是年初七,人日,众人生日。  田瑛侍候若望穿衣:白米色衬衣,深紫红像天鹅绒一样柔软光泽的圆领手织冷衫——每个图案花中有个紫毛冷小球,米白灯蕊绒裤,紫色獐皮短靴。  若望照着镜子,抚着冷衫:“新的,我从未见过,你托人买的吗?好有眼光。”  “不是买的,不用付钱的。”田瑛望着自己的作品,感到很满足。  “开玩笑,这种名贵毛衣不用付钱。圣诞老人送的?不,圣诞节早就过了。”若望转个圈:“很合身,亚瑛,你出去过吗?”  “不,没你批准我怎敢出大门半步,毛冷托了好几个人才买到合适的。我要求太严格,这种颜色、这种毛冷不多,我想过买白色,但你皮肤白,穿深紫色更好看。”  “你买毛冷干什幺?”  “织冷衫呀!”  “这漂亮毛衣,”若望指住自己又指住田瑛:“是你自己编织的?”  “全都由我一针一针地织,也请教过四姐,款式在杂志上选的。本来我是准备织好了,送给少爷过新年,谁知自己手脚慢,现在变成人日的生日礼物。”  “你亲手织的?”若望心里感到一阵温暖与甜蜜:“很久没有人为我织羊毛衣。几年前最后一件是媚姨织的,款式没这毛衣好,也穿不下,但是,上次你把衣服送去慈善机关时,我也舍不得让你带走。媚姨和爸爸分手,我以为没有人再会给我编织。田瑛,谢谢你,这礼物我最喜欢、最有意义。”  “也没有什幺。不过上次看见尚享少爷有件手织冷衫,我便认为少爷也应该有一件。不过,人家是母亲手中线,你的只不过是下人的粗活!”  “你不要老是说自己是下人,生伯说得对,你又不是来应征做下人的。况且,我们同住一屋,一起吃饭念书,我根本已经把你当朋友。现在,你还为我编织,好体贴周到。”  “一点儿手作,又不用花钱。”  “钱买不到才珍贵,等会儿尚享来看见我的毛衣,一定羡慕死。”  “少爷,你说,加条花颈巾是不是更好看?”  “唔!反正今年又流行花颈巾;不过,也够了,不要再麻烦你。”  “只要你喜欢,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亚瑛,你真好,你比我任何一个朋友都好,比我爸爸、媚姨更关心我。”若望轻按着她的手背,打量她:田瑛穿件粉红色粗毛线衣、灰色牛仔裤,一看她的毛衣就知道是在街上买的,而且不是出自她的手。“你应该为自己编织一件。”  “我们做下人的衣服随随便便,有时间我还会为你织背心、外套。”田瑛没敢把手抽出来,板板的放在桌上,脸倒有点熨。  “尚享来你陪陪他,”若望拍拍她的手背,很自然,并不觉得过份:“我出去一下。”  “约了哪位小姐?回来吃饭吗?”田瑛为他披上一件羊仔毛夹克外衣,递车匙、手套和钱包。  “有人找我说我不在家,今天我没有约,我会回来吃饭,你们等我。”  田瑛送若望到台阶。  她心里很高兴,好象已报答了若望那幺一点点。  她最怕的是欠债:包括金钱和人情。  尚享来,田瑛陪他聊天。  “听说若望对你不错,虽然不像上宾,但也不再是下人,是不是?”尚享关心地问。  “少爷对我很好,住主人房子,少爷吃什幺我吃什幺,他还教我很多学问和知识。”  “如果你肯到我家,肯定会过得更好。那种生活,担保你想都没想过。”  “现在已经很好,更好我配不上。”  “为什幺不让我妈咪来看看你?她说和你见过面后,认为你是好女孩,她便会为你办居留。”  “你妈咪很疼你的,对吗?”  “唔!”尚享很骄傲地一昂头:“我是她最心爱的儿子,有了我,她不肯再生养了,我有六个兄姊。”  “你认为我是好女孩?还是坏女孩?”  “当然是好女孩。”  “有信心,敢保证吗?”  “绝对有信心。”  “你妈咪肯听你的话吗?”  “当然,千依百顺。”  “你确信我是好女孩,你妈咪疼你又肯听你的话。如果你真肯帮我,你提出来,你妈咪一定肯帮我的忙。”  “是的,不过……”尚享不是不会想,若田瑛肯到他家,天天见面,容易亲近,这个忙,值得帮。可是,如果田瑛仍然留在若望家,对他有什幺好处?他妈咪爱他,但却不喜欢大陆来的人。  起码,他应该在妈咪身上下点工夫吧?  “尚享少爷,你怎幺呆着,没事吧?”  “没事、没事,你说若望会回来吃饭?”  “是的,他也去了不少时候了……”  “我回来了!”若望边进来边拉开夹克,田瑛忙过去为他脱衣,接过车匙和钱包。  她转身正要进去消闲厅上楼,听见若望的声音:“我这件手织毛衣好看吗?”  “给我看看,不错。虽然今年不大流行这颜色,但你穿著好看,配你的皮肤。款式、花式都漂亮,唔!我知道了,是刚才出去买的。意大利货吗?一定出自名家,多少钱?五六千吧?”  “五六千,怎会那幺便宜?”  “港元不值钱,八千,没错了!”  “还差很远,你还不知道是哪一个名设计师的产品,别忘了,手织的,不多啊!”  “哪一个欧洲毛冷名家?”  “田瑛!”若望忍住笑。  “田瑛?田瑛不就是她?”尚享指住田瑛,田瑛忙往里面跑。  “田瑛送我的人日生日礼物,她一针一针地织,花了她不少时间。”  “啧,啧!真想不到,乡下来的,有头脑、品味高,真聪明能干。”  “她看着杂志编织的,她除了聪明、能干,还有努力、重感情、心肠好。尚享,你真有眼光。”  “别羡慕,这些日子,我看不出她喜欢我!”  “她还小,慢慢来,别吓着她。”  “我知道,我也没迫她到我家。”尚享越看若望的毛衣越妒忌:“真是好美!”  “你可以求她为你编织一件,就是不能迫她。慢慢来,一针一针真不容易。”  “对呀!”尚享打一下拳头:“女朋友亲手编织的毛衣,比妈咪织的更有价值。”  “女朋友织的当然有价值,但是,母亲织的意义更重大。”若望不以为然:“一个有母亲的人,根本不知道母亲的可贵。”  “算我词不达意,你不要发牢骚,母亲去世不能重生。你还是找一个好媳妇:你爱她,她爱你,那岂不是什幺都补偿了吗?以你的条件,选媳妇,一开口,马上有人排队。”  “也得要我喜欢。娶媳妇是一生一世的事,不比交朋友,一天一个都可以,随时分手也无憾。十全十美,但是脾气怪些,与人难合群……田瑛来了,失陪,我有事求她。”  若望摇一下头。  “田瑛!”尚享一直把田瑛拉到消闲间的暗角:“若望身上的毛衣是你编织的?”  “唔!怎样?还过得去吧?”  “简直是无法形容,我一看见它就喜欢。田瑛,你好偏心,为若望编织这幺好的毛衣,都不给我编织一件,我心里很难过。”  “尚享,你要明白,若望是我的主人;而且,又是我侍候他一切的,他缺少什幺,我理应为他添置。毛衣买的总比不上自己织的合身。我这是对工作负责,却并不是表示我对谁特别好。”  “我明白你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若望有你在身边真幸福。若望的做好了该轮到我,明天我送一大盒毛线来,什幺颜色都有。”尚享嘻着脸:“你给我编织一件,答应呀!”  “我看,恐怕要等到明年。”  “明年,你给若望编的毛衣也不用一年,你从乡下来也没多久。”  “你听着吧!”田瑛说话一向很温柔:“少爷喜欢一条深紫红的长颈巾,我还要替他编织背心和外套,那要花许多时间。再说,现在提明年也很渺茫,我也不知道明年我究竟会在哪儿?”  “当然在这儿,或在我家。”尚享垂下头:“我可以等,等多久都没关系,我去买毛线来,你有空就给我打毛线,我不迫你……”  尚享走了,生伯对她说:“我把一些东西放在你的房间里。”  “是甜芋头吗?”  生伯笑笑,好神秘:“你自己去看看。”  “可别把只生鸡蛋放进我被窝里。”田瑛很开心,带点跳跃回自己的房间。  床上放了两个盒子,打开一看:是条黑皮长裤,第二个盒子,是件黑皮及腰短身夹克。呀!一套皮衣,穿起来一定很有型,因为她高挑身材,最适合做时装模特儿了。  旁边还有个盒子,是对黑色中型皮靴,她来了这幺久都穿平底皮鞋,靴还没穿过。  她把一切穿在身上,真好,真合身。但是这三份礼物,都很名贵,生伯为何送她这样贵重的礼物?她有说过她生日?她生日也不能接受几千块钱的生日礼物!生伯也只不过是个受薪管家。  她把衣服脱下来,叠好、放好,然后走去找生伯。  “生伯,告诉我是怎幺一回事?”  “我不知道,你在房间看见什幺?”  “别跟我开玩笑,你送给我的,又是你自己放进我的房间里,你怎会不知道?”  “不是我送的,我有什幺好东西送过给你!”生伯连忙摇手:“不关我的事。”  “不是你送的?”田瑛更奇怪了:“谁送的?”  “少爷!”  “少爷?”田瑛惊异:“不可能,他提都没有提过。”  “少爷说,送点小礼物不想张扬,而且,刚才尚享少爷在,他怕尚享少爷误会妒忌,谁都知道尚享少爷追求你。少爷为你好,不想给你添麻烦。”  “少爷刚才出去,原来是给我买东西,但是,真奇怪,衣服鞋子都很适合我,少爷没理由留意这些。”  “少爷是带了四姐出去的。四姐说,那些店子看得她眼睛都花。四姐说你好命,少爷送礼,一送就是一万,她还笑你拋砖引玉呢!”  “拋砖引玉是什幺意思?”  “你送出一件冷衫,换来名贵礼物。”  “我从来没想过少爷会送我东西,我编织毛衣为了报答少爷,根本不是交换礼物。”  “我们都明白,只不过跟你开玩笑。亚瑛,你快去向少爷道谢吧!”  田瑛到了若望的房门口,犹豫了一下,是有点尴尬,但事情总得交待。  她轻轻地按一下房门铃:叮、叮。  “进来吧!”  田瑛进去,若望自己已经更衣,穿上晨褛。  衣服放在一边,那深紫色羊毛衣看得出曾经被折过,但折得不好,它是受主人欢迎的。  “少爷,你送我的东西,太名贵了,我真的不敢接受。”她在整理若望穿过的衣服。  “你送我羊毛衣我也接受了!”  “那是不用花钱的,我只不过付出一些轻量的劳动力罢了。”  “用钱买不到的才珍贵,我找不到更珍贵的东西,我才惭愧。”  “少爷根本不必送我东西,好象交换礼物。”  “我早就应该送你些东西,你来了以后,我的生活有了生气,你对我又照顾周到,我很感激。再说,你是不方便出入的,想买什幺都要托人代买,四姐、张妈的眼光,实在不敢恭维。你穿上那套皮衣一定会很好看,今年还是以黑、白、灰为主色,我本来想给你买套白,但是,你常要做家务,白色似乎不怎样适合。我选了黑色,你皮肤也白,穿了会好看。”  “谢谢少爷,但我是下人,又天天在家,根本不用穿那幺好!”她把窗幔拉上,灯光柔和一点儿,反正若望只是在听音乐。  “衣服不是穿给人家看的,衣服漂亮,自己看也开心。啊!我差点忘了,我没把这个交给生伯,它一直在我袋内。”  若望把一包东西放在田瑛手里,田瑛打开袋子一看,是黑色软皮手套,一整套,这证明若望花过心思。“少爷,我实在十分感激你。”  “改天把衣服穿给我看。”  “好的,少爷吩咐我马上穿。”  “等我生日,即是我二十二岁生日那天,会在家请客热闹一下。”若望又摇头:“但不知道那时候我的心情是否像现在一样好,还不能敲定。”  “家里太静了,偶然热闹一下也好。”田瑛看看壁钟:“我去给少爷拿宵夜!”  她去拿椰汁炖燕窝,心里已在计划若望生日那天,给他送什幺生日礼物。  若望生日还没有到,史妮可是农历正月、阳历二月中生日的。  为了一个演唱会,史妮一直在生若望的气,但是她生日,却派了帖子给若望。  一收到帖子,依娃便来找他。  “若望,史妮生日在家里开园游会,我们一起结伴赴会好不好?”  “好吧,反正我没有约别人,下午三时我会接你。”若望希望借此机会,能和史妮和好如初。  依娃一走,比丝又来,若望说:“真不巧,依娃已经捷足先登!”  “又是依娃!”比丝怎样也想不到,突然又多了个依娃,真是麻烦:“你最近常和依娃约会?”  “不多,每星期两次左右。”若望随口说。  “还说不多?你一个星期中也从不会抽一天陪我。我们没有约会两星期了,史妮走了来个依娃。”  “这怎能比?依娃刚由外国回来,对这儿人生路不熟,所有玩乐场所都没有去过,海洋公园还是我陪她去的。你在这儿长大,哪儿你没去过?”  “太不公平!”比丝撒娇:“你就当我由北冰洋回来好了!”  “别吵!下星期六我们去游新界。”  
第六章 无故受害:  “今天虽然阳光灿烂,但风大,天气也反常的冷,要多穿点衣服。”田瑛一面替他更衣一面说。  “不要穿太多衣服,像个包,一点都不潇洒。”  “你是一定要穿那啡色软皮夹克,那套衣服不够暖的,除非你肯在外面加一件浅棕色骆驼毛绒大衣,那大衣才够暖。”田瑛知道扭不过若望:“花园外没有暖气,你不要随便脱下大衣。”  “我知道了,你年纪那幺小,比我妈还紧张!”  “怕你受寒嘛,有股寒流呢。今天还有太阳,明天一定下雨。快穿上大衣,你约好依娃小姐三点钟,礼物在这儿。”田瑛送他上了跑车:“为什幺不坐劳斯莱斯?叫亚忠送你!”  “今天我喜欢自己开车。”  “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手套。”田瑛转身进屋,飞跑出来,若望的跑车已经开走了。  田瑛落漠地回到屋子里,不知道是什幺原因?她的心突然卜通卜通跳了几下。  若望出门,田瑛知道有大半天的时间,她为若望把窗幔、床罩、床单、枕套都换新的。  书房也清理一下,在一本书内,看见里面夹了张报纸,田瑛拿起报纸一看:啊!是那幕东南亚巨富的独生女,戴上金黄冠的天使,和自己很像,但没她高贵气质和书卷味的少女相片。看样子若望喜欢她,少爷总是配小姐。  他现在不是和富有的依娃小姐在一起?  若望和依娃一同步入史妮家的别墅,车子全在别墅外面,因为花园用作开园游会。  依娃一直拖着若望的手,由外国回来的女孩子,认为拖手是件最普通的事。  史妮穿件火红的皮革大衣正在哈哈地笑,爱德华像守护神一样在她身边。  她回过头来,也许有人告诉她,看见若望,她的脸仍在笑,但是,当她看见若望和依娃手牵住手,她的脸随即发白。  她马上回过头去,当作没有看见。  若望来到她身后:“史妮!”  她无可奈何地回转身,不屑地看了依娃一眼。  “生辰快乐。”若望把田瑛为他准备好的礼物奉上。  “谢谢!”史妮懒懒地接过了。  “史妮,这是我的,生日快乐。”依娃也跟着献礼,史妮接过礼物,随手一放:“随便玩,别客气,失陪!”  她匆匆走进屋里去,样子、语气一直不大好。  “我们先喝点东西!”花园四周都放了长餐桌,餐桌上铺上台布,台布上有许多食物。  若望先给她拿杯鸡尾酒:“冷吗?暖暖身。要不要吃些点心?”  “唔!这儿特别冷,你听那风声,可能这儿又高又空旷。这黑鱼子酱小饼我喜欢,唷!我不想弄脏手,请放在我口里好吗?唔!谢谢!”  他们的一切,史妮透过屋子的玻璃全看到。她恨得咬牙又顿足。  “嗳!我一直以为若望是你的。”后面响起了声音,比丝悄悄地上前:“看样子,会被依娃抢去了。”  “你别来惹我,你自己也得不到。”  “史妮,你可千万别误会,我是喜欢若望,但是想都没有想过与你争,我和你毕竟是朋友。”比丝搭着她的肩:“依娃才是你真正敌人,她不会卖交情。”  “我不让她得到若望,我宁愿把若望给你。”史妮脸上的变化,比丝都感觉到。  “我连你都比不上,若望怎会要我?”  “你这样说,依娃比我好,比我更配若望?”  “当然不是。若是我,当然选你,她哪一样比得上你?”比丝向史妮卖人情,逗史妮:“若望赌气怪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喜欢依娃不希奇,情人眼里出西施。”  “我不能让依娃得到若望,不行!”  “你去拉开他们吗?没用的;不过,想分开他们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有什幺办法?”史妮拉住她:“你一定要帮我!”  比丝在史妮耳边说了一些话。  史妮原来请了两个摄影师回来拍摄活动照片。  拍摄开始,史妮和爱德华、和比丝拍、和尚享、若望,一时间,花园很热闹。  后来史妮又拉了若望在泳池拍照。  “史妮,你不再生气了吗?”若望见她态度变了,十分友善。  “生气?怎会。”她咭咭笑:“今天是我生日。”  “但是,你已经一个多月不跟我说话了。”  “啊!我脾气不好,哎!一年比一年大,也得改一改,都是我不好,说起来,我应该向你道歉。”  “用不着道歉那幺严重,过去的算了。”  “我站在泳池围边上拍照,你敢不敢陪我?”  “为什幺不敢?上跳板也敢。”  “可当心,今天泳池的水,简直像冰水一样。”  “你以为我会掉进泳池?不会的,哪有这幺窝囊?拍粤语片吗?”他们果然站在泳池边拍照。  比丝和依娃有说有笑走过来,她们也上了泳池边,依娃手里拿着只小叉子:“若望,这鸡角很好吃!”说着,她把鸡角送进若望的口里。若望说声谢谢,三个人都站得很平稳,不知怎的,好象有人在依娃背后一推,依娃的身体自然扑向若望。若望不防有此,身体自然向后仰,只听见比丝大声叫:“依娃,你别推若望下水呀!”  比丝双手抱住依娃,依娃什幺都没有弄清楚,当然也不会去拉若望。若望大叫一声,卜通,人便掉到泳池里去了。  大家静了一会儿,依娃膛目结舌,吓得不会说话,若望被泳池的水盖了顶。  幸而,他很快便挣扎冒出了头。  一会儿,比丝才发出了恐怖的尖叫:“救命!救命!”  依娃如梦初醒:“不得了,若望掉进水里啦。”  “你把他推进泳池的,你真不小心,池里的水几乎可以结冰,若望,他……哎!来人!来人呀!”  “我去救他,”依娃嚷着:“我把他救上来。”  “你别烦了!”比丝推开她。尚享、马田……其它同学都拥了上来,正在想法,史妮带来两个男工,她紧张地喊:“大家让开,救人要紧。”  两个男工跳下水,大家交头接耳:“到底发生什幺事?若望怎会跳下泳池?表演吗?”  “听说是依娃推他下水,大概吵架,唉!女人心!”  “若望会游泳,水那幺冷他为什幺不起来?”有人急得乱说话。  “就因为天气冷,这儿又特别冷,被冰水浸得快麻木了;况且被人推,事前又没有心理准备。”  “浸了好一会儿,心脏麻痹停顿就没命了!”  “救上来了,救上来了,不动,是晕了?还是……”  史妮在若望身边,想把大毛巾盖在若望身上,仆人说:“小姐,若望少爷的大衣湿透,先把大衣脱了,好吗?”  “好,快脱下!”  若望整个人也湿透,脸发白,唇片发紫。  “若望,吸了水没有?”尚享急问。  若望半昏迷的,乏力地摇一下头。  “这儿风大,先送他进屋里去。”马田也在叫:“赶快请医生……”  “快送医院……”  “大家听我说,这儿离医院远,若望又没把水吸入。请医生倒不如送他回家,由他的家庭医生看他保险。”比丝说:“史妮,反正你的劳斯莱斯装了暖气。”  “是的,车里有暖气.送他上车……叫司机。”  “看!若望晕了呀!”  “太冷嘛,他全身发抖,应该给他拿张毡子。”  “赶不及,上了车就暖和,你们两个抬起他,快点呀!”史妮一意孤行不接受人家的意见,连若望的好同学都被人有意挤开。史妮看见依娃哭哭啼啼地追住若望要上车,她一手捉住依娃:“你想干什幺?”  “我去侍候他……”  “侍候?都是你害的。若望有事,我不会放过你!”史妮推她一掌:“滚开!”  田瑛手中拿着若望几件短大衣,准备拿到后园晒,突然她听见后面有嘈杂声。  “呀!少爷晕倒了,给我。”  田瑛吓得把手中的衣服一扔,飞奔出大厅。  生伯刚接过若望,若望扶住他,其它佣人闻声而来。  “少爷怎会湿成这样?”  “他掉进泳池里。”  田瑛挨上前,他的手冰一样,她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衣服,紧抱着他,让自己的体温温暖他。  “他的大衣呢?”她帮助生伯扶若望进去。  “太湿,怕他更冷,脱掉了!”  “为什幺不给他盖张毡?”田瑛看见他冷成这样子,人都晕过去,很心痛:“你也可以脱掉大衣包住他……”  “我的大衣,它不是普通皮革,是一品狐,十一万块钱。”  “我少爷的生命不值十一万吗?”田瑛第一次这样又急又气,完全失去理智。  “你这丫头,偷渡贼……”  “别吵了,张妈,快打电话请王医生!”生伯心里好烦,史妮的态度更令他讨厌:“亚忠,你来和我抱少爷回房间,首先要把少爷弄干。”  “我先上去开暖气。”田瑛把若望交给亚忠。  “好!多拿张被……”  到若望房间,史妮要跟进去:“对不起,史小姐,请你在外面稍等!”  “死丫头,你敢管我?”史妮瞪起眼:“我是特地来侍候、照顾若望的!”  “少爷要更衣,由外至里,你方便吗?”田瑛的声音已没有那幺凶:“一切弄好了,再请小姐侍候少爷!”  史妮无可奈何地站在外面。  生伯和亚忠把若望的衣服脱光,田瑛自己也感不便,她去拿大毛巾。生伯把若望身体擦干,穿上衣服,田瑛为他用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用吹发器吹干。  若望干干凈凈,亚忠抱他到梳化,田瑛快速换去床单,床罩,然后再把若望放回床上,盖上被。若望还是冷,田瑛又替他再盖一张毡。  “医生快来了!我去接他,顺便叫厨房煮姜汤,这些事厨房应该会做……”  田瑛用双手擦他的手,擦他的脚,不让他那幺冰,她自己因为身上衫也湿透,因此也打起寒颤来。  生伯等医生进来,史妮以女主人自居,和王医生边走边谈。  “这种情形应当送医院,他可能吸了水。”  “他没有,我问过,他晕倒前说没有。再说,这儿和我家都离医院远,我又不放心送若望到公立医院。况且,王伯伯你看着若望长大,他一直只信任你!”  王医生很小心地为若望检查,替他打了针,盖好被。  “我替他听过肺部,没积水;不过,单凭听筒是靠不住的,我要为他照X光。”  “马上把他送医院吗?”史妮一皱眉。  “他躺得舒服,暂时保持现状,天气冷又浸冷水,年纪大的人受冷会产生心脏麻痹,那后果……”王医生顿一下:“若望年轻,身体也不错,我替他打过针,按时给他吃药,相信没有大碍,但他晚上会发烧,要不要为他请个特护?”  “王伯伯,”史妮马上说:“我会照顾他。”  “你可要小心,依时给他服药,还有一冷一热。啊!准备个冰袋,晚上发烧有用。”  “什幺时候为他照X光?王医生!”田瑛忍不住问。  “等他退了热度,我明天还会来,多给他喝热牛奶。我走了,你们当心若望。”  “王伯伯,我送你。”史妮作状起来。  “生怕送我就行了,你还是用心照顾若望吧!”王医生问生伯:“若望的情形要不要告诉共荣兄?”  “要,当然要,那幺大件事,刚才我差点吓死……”  田瑛把药放好,冷水、沸水也准备妥当,按按若望的额,仍很冷。  “别碰他!”史妮拍开她的手:“出去。”  “我要侍候少爷,一定要留下来。”  “你配吗?丫头。”  “就因为我是丫头才要侍候主人。”  “这儿有我,你根本多余。”史妮轻抚若望的脸,哎!还是那幺苍白:“你出去,别再烦我!”  “医生吩咐少爷多喝热鲜奶,史妮小姐自己堡鲜奶?”  “我要用你自然会呼唤你,”史妮盯她一眼:“别吵着若望,马上给我出去。”  田瑛被史妮赶出来,她吩咐亚忠去备冰袋,自己把衣服换过,不放心,又偷偷溜上楼。偷偷开了门一看,史妮坐在床边守住若望,若望还没醒过来,看样子很平静。  史妮连晚饭也在房间吃,她已经脱下火红皮革大衣,里面是一件黑白配搭的裙子。  她正在吃牛扒,田瑛在她后面侍候她,眼睛却一直望着若望。  突然,她发觉若望动了动,嘴唇微微开合,她开心地跑到床边:“少爷醒了。”  “若望!”史妮放下牛扒走过去。  “水……”  史妮推开田瑛:“还不去拿杯水来!”  田瑛也没跟她计较,马上去倒水。  “躺着怎幺喝?替我把他扶起,我喂他!”  田瑛扶起若望,史妮便急急忙忙,拿过水杯,可能她太心急,不够细心,水竟然呛着若望,还把若望的睡衣弄湿。  结果还是田瑛为若望换过睡衣,史妮抱扶住他,田瑛喂他喝水。  田瑛让他好好躺下,他又睡过去了。  “下一次喂奶喂药你来侍候他,我不会侍候人,这是下人工作。我是他女朋友,陪着他就够了。他都睡了,你的工作又做完,还不出去!”  “我侍候史妮小姐吃晚餐。”  “唔!晚餐后没你的事。吃药时间你再把热鲜奶送进来。”  稍后,田瑛拿了一个托盘,把一杯热鲜奶、一条热毛巾、一条干毛巾放在上面,推开门进去。  田瑛放下托盘,史妮瞄她一眼:“又吃药?”  “三小时吃一次。”田瑛说:“若少爷发烧,还要吃退烧丸,每隔四小时一次。”  “真烦,你走来走去,这儿怎得安宁?”史妮的样子有点憔悴。  “谁敢不听医生的话?”田瑛扶起若望,一只手抱住他,另一只手喂他喝奶,那是很费力的。病中的若望也算合作,虽然是一小口、一小口,也把鲜奶和药都吃了。  田瑛为他抹嘴,发觉他的脸有点红,急忙抚抚他的头,哗!好烫。除了双手和双脚,他整个人都像个暖炉。  “他开始发烧?”史妮去握他的手:“没有呀!冰冷冷的,你发什幺神经?”  “你碰碰他的额。”田瑛去拿冰袋,把准备好的冰放进冰袋里。把冰袋拿过去,先喂若望服了退烧丸,让他躺好,为他把冰袋固定在额上。  她给若望拉去一张被,暖气较低,把一扇吹不到若望的窗开了一小格。  “喂!风从哪儿来,想冷死我?”史妮嚷着。  “少爷发烧,和刚才的情形又不同,他要空气、要通风,你坐那边,应该没有吹到。”  “房间冷了呀!”她去拉皮革,深夜,天气转冷,何况她又熬夜。  “先要照顾病人。史妮小姐,你还是到贵宾客房休息一会儿吧,你疲倦了。”  “不!我要陪着若望,等他退烧醒来!”  田瑛把一切弄好,她交给史妮一条毛巾:“等会儿他或许会冒汗,你千万要替他把汗抹去。你怕烦,就叫我。”  “不烦,有汗就好,他是我的男朋友,我自然会照顾他。”  田瑛靠在房外的走廊上,叹了一口气。  生伯上楼:“少爷怎样?”  “发烧!冷坏了!”田瑛问:“老爷还没有来?”  “高伯说老爷还没有回去,他今天上电视。”  “我发觉世界上的父亲都很自私。”田瑛感慨地说:“当有利益冲突的时候,子女就被牺牲了!”  “田瑛,去吃饭吧!你还没有吃晚饭。”  “吃不下,我一点儿都不饿。”田瑛摇摇头。  “我也吃不下,我侍候少爷那幺久,他还是第一次患病,我担心他会得肺炎……唉!大吉利是……”  一晃眼,又是三小时,田瑛送奶进去,一看:史妮竟然在若望床上睡着了。  她占了若望的床,还抢了他的被,挤得若望发出了轻微的呻吟。  田瑛张大了嘴。史妮一直坐在床边上,大概太疲倦便靠着,由靠着到躺下,一旦睡着了便什幺都不顾。  她倒舒服,可是若望这病人就惨了。  怎幺办?当然要移走她,但是可不能把她推在地上算了。  田瑛放下托盘,往房门外走。  生伯来把史妮抱到二楼的贵宾房,把她安顿在床上,史妮千金之躯,挨了一天,酣然入睡了。  田瑛可以专心侍候若望。  她不敢坐在床上,拉把椅子坐在床边。那个冰袋里的冰已经变了暖水,史妮小姐以为冰袋会变戏法,自动结冰。田瑛再放上冰,若望的热没退,也没有汗。  清晨田瑛喂过药,若望好象有了点汗,替他抹过后望住他,那双眼睛好累好累,若望的脸模糊了。  一阵寒意升起,她没有皮革,也没穿大衣,只好用双臂抱住自己。  八点不到,若望梦见自己在水中和人作战,他大败逃遁,醒来一身的汗。  好口渴,他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见田瑛。  她双目半闭,若望不忍吵醒她,撑着想起身,他一动,田瑛马上跳起来,用力睁着眼:“少爷,你醒过来了,怎样?哪儿不舒服?”  “我只想喝杯水。”他低声说。  “我睡着了,是不是?真该死!”她一面倒水一面责备自己:“一点儿责任感也没有。”  “你也没有睡着,否则我一醒来你怎会知道?把杯子给我吧,我自己喝好了。”他用力撑着起床。  “我来侍候你,你还在患病。”田瑛扶住他,喂他:“看你,一身的汗,我要立即把窗关上。”  “谢谢你!”若望说。  “侍候主人,是我的责任。”  “我给你添了一大一夜的麻烦。”若望满是歉意:“不知道应该怎幺谢你!”  “没有,史妮小姐送你回来,她一直侍候你,差不多天亮。她真熬不住了,到客房休息,我也是刚来替班。”  “你不用骗我,虽然我在半昏迷状态,也没说话,但是你每一次喂我喝奶、服药、抹汗我都知道。”若望不无感触,“史妮是摆个样子,什幺都没做。她甚至躺在床上,几乎把我挤到地下。那时候我没气没力,根本奈何她不得,后来生伯把她带走,我整个人也舒服了。靠她,我渴都渴死了!”  田瑛抚了抚他的手又抚了抚他的脸:“手没有那幺冰,但还没有退烧,好好睡一觉,医生会再来。”  “爸爸也没有来!”若望呼了一口气。  “哎唷!我们都忙昏了,忘了通知老爷。”  “你不必遮瞒,发生了昨天的事,生伯没理由不通知爸爸,爸爸一定又没有空。”  “老爷知道你有病,一定来看你,他要上电视,高伯根本没有和他联络上。”田瑛把被拉好:“别想了,睡吧!”  “你也应该去睡觉,有熊猫眼睛了。”若望怜惜地看着她。  “你病没好,我不能够睡,睡了也会发噩梦。刚才打了个瞌,竟然看见你跟人在大海里打架……”  “小瑛,我也是发过噩梦醒来的。”若望忘形地叫:“真奇,心有灵犀!”  “怎会,我是田瑛,不是史妮小姐。”田瑛垂下头。  若望抱起她的手,握在手里:“小瑛,我可以叫你小瑛吗?现在,你是最关心我的人,也是我最亲近的人!”  “怎会?最关心你的人是史妮小姐,她送你回来的,老爷也关心你。”她把手退出来,装着忙于为他盖被。  “唉!”若望又吐了一口气:“别再让史妮进来,我病中不喜欢有人骚扰!”  “是的!少爷。”  他转过了脸,闭上眼睛。  田瑛洗了个澡,换了件衣服,不能无精打彩,给人看见自己为主人有病担忧,苦兮兮的样子。  九点钟,王医生就来了,再给若望打了一针:“他晚上可以吃点粥,不要太浓,清一点的。如果明天退热,我便带他去医院检查!”  王医生为若望开了药,田瑛在整理。  史妮浑身不舒服,像被人绑住,因此而醒来,一醒来,就吓了一跳。  她竟然穿著皮革、大衣和高跟鞋在床上,怪不得不舒服。哪一个死人侍候她上床的?  再看,这不是她的香闺,想一想:不对!不对!她应该在若望房中侍候若望,怎会在这儿睡觉?  她立刻起来,照照镜子,唉!头发、化妆都走了样,怎会睡得那幺烂?手袋又没带来,幸好房中有张化妆台。  她弄好了冲进若望房间:“嘎!谢谢天,若望,你终于醒过来了!”  “田瑛!”若望沙着声音大喝一声:“我不是说过生病怕人骚扰?怎幺有个人进来?我的话你根本不放在心上,胆子可不小!”  “少爷,”田瑛吓得心跳,那幺凶:“我……”  “若望,我不是别人,是你女朋友呢,你不知道呀!是我送你回来,侍候你一日一夜,不知道谁把我抬了出去,我……”  “谢谢你的关心和帮忙,我不舒服,田瑛,”又是一喝:“你站着呆头鸡似的干什幺?送客!”  “若望……”  “对不起,史妮小姐。”田瑛心里委屈,说话也哽着:“主人生病,受苦,心情不好,请你改天再来!”  “这!”史妮该怎样?若望真的生病,骂田瑛吧,她也苦,她不是被喝被骂吗?她顿了一下足,出去了。  田瑛站在门房口,不知道该怎样?又快到吃药时间,出去?还是留下?  出去!热鲜奶一定要准备。  再回来,放下托盘,望住钟,也不敢叫若望吃药。  若望虽然并不温柔体贴,可是,他也不会呼喝人,他刚才的态度,换了生伯也会吓坏。  受骂、受委屈都可以,就是不知道应该怎幺做,眼泪都流进鼻腔,鼻骨酸酸的。  “又吃药了?”他问,平平板板。  “是的,”她咽一下:“少爷!”  “我很疲乏,你扶我起来,喂我吃。”  她连忙点头,把若望扶起,让他靠在她怀里,她拿起牛奶杯,小心喂若望喝。  喂过了药,用热毛巾为他抹嘴,若望突然握住她的手,仰起头:“小瑛,我可以叫你小瑛吗?”  田瑛点了点头,一颗眼泪不受控制地滚下,她连忙别过了脸。  “我要你亲口说。”  田瑛说不出,她委屈得快要爆炸。  他用手扳过她的脸,吃惊:“你为什幺哭?对了!我刚才真太过份,心情坏透了。知道有个人真心真意关心自己,好高兴,可是你又不理我,再加个烦人的史妮……对不起!我控制不住,你不要怪我。”  “我是下人,我不敢。”  “你不是下人,一早就不是。我们做朋友,像你和尚享一样,好不好?”  田瑛只会点头。  “我好寂寞,一个人,没有伴,没人理我,没人关心我,也没人为我担忧。平时还好,寂寞就看书、开车。病了什幺都不能做,人更凄凉,更需要关怀与友情。”  “你有史妮、比丝、晶晶和依娃小姐。”  “我跟她们在一起都不开心,别提她们。”  “马田少爷……”  “不同的,以前我不知道,现在我明白了,男女朋友是有分别的,也许,我真正心智成熟!”若望用手替她抹去那颗泪水:“以后,你做我的女朋友!”  “不!少爷,我不配,我不能。”  “你竟忍心在我生病的时候拒绝我?”若望颓然放开她的手:“尚享可以,为什幺我不可以?因为我比不上尚享吗?”  “我也没把尚享当男朋友,上下不配!”  “你就只会说这句话。好!我们大家都不配,放我下来,我要睡觉。”  田瑛站起来,想侍候他躺下,被若望一手推开:“别管我,让我一个人!”  能做的,田瑛一定为他做,但是,田瑛不能做他的女朋友。  她承认她喜欢若望,但,一个人,她能喜欢多少个?  她要守诺言,她一生都重诺言。不!不能接受若望,根本不可能,一早就注定了。  她找些工作让自己忙,忙可以记不起一切,包括他,他和他。  三小时很快又过去了。  “少爷,是吃药的时候了。”  若望背过身不理她。  “不依时吃药,病人不会好的。”她好言相劝。  “最好死了,我死了,没有人为我伤心。因为没有人关心我、爱我,我也没有什幺可遗憾,因为没有人肯让我开心、让我爱。”  “起码,媚姨会痛心的!”  “媚姨是我爸爸的爱人,爸爸死了她才会痛心,像爸爸这样冷血的人,也有人爱。可怜我却没有,不死还等什幺?”  “少爷……”他的话多使人伤感。  “你不用劝我,出去吧,让我绝对的清寂。”  那怎可以?她的感情也曾被伤害过,她也是个被亲人遗弃的人。如果没有若望,这些日子她能平平安安,舒舒服服,能逃避那一劫?  不!不可以恩将仇报。他对她若好一倍,她的两倍就该付出来,起码,先要他病好,她更委屈又算得了什幺?  “你到底要我怎样做?”  “勉强就不要了,否则我真的变了乘人之危。”若望忽然冷了下来:“算了吧!我收回今天说过的话。”  要是僵下去他不肯吃药就惨了,她知道任何人对他都没有用。她咬咬下唇,坐在床边,轻轻拍他的臂:“少爷,假如我请求你,准许我和你交个朋友?”  若望心里松了一下,嘴巴说:“若是你真把我当朋友,就不会叫我少爷,你也没叫尚享少爷。”  唉!多难。咽一下,吃力地说:“若望!”  他转过身,揩了揩眼睛,握住她的手:“以后你要陪在我身边。”  “我每天都侍候你!”  “不是侍候,反过来我可以侍候你。现在我们是完全平等的。我是说,不要离开这儿,不要离开我。”  “我还能到哪儿?若望朋友,鲜奶都快冷了,吃药好不好?”  “好,我希望马上恢复健康,做人家男朋友躺在床上要女朋友侍候,真是一点威风也没有!”  田瑛拿着牛奶杯,让他一口一口地喝:“现在不要死了吗?”  “不要了!你待我那幺好,死了舍不得你,留下一段心事。”  “傻瓜……”  房门铃响。  “谁?”若望低声问田瑛。  “一定是你的好同学。昨天一天,都有电话来,尚享、马田少爷、比丝和依娃小姐……几乎没停过!”田瑛本来坐在床上,连忙站起来。  “啧,我正想跟你好好地谈,他们来岂不多余?吵都被吵昏了!”  “别孩子气,人家是一番好意!”  门铃又响了!  “赶快让他们进来呀!他们会起疑心的!”  “进来!”  “少爷,”进来的是生伯,他看见少主很高兴:“今天你精神好多了,真是三十之前人欺病。”  “生伯,原来是你!”若望松一口气。  “几位少爷、小姐来问候你,要不要请他们进来?她们在大厅等着!”  “我的天!”若望看着田瑛低声说:“他们真煞风景!”  “少爷反正无聊,让他们陪陪你!”田瑛暗中扮个鬼脸,向他笑说。  “唉!”若望翻翻眼:“生伯,请吧!”  一天都有人,男同学、女同学。高共荣也打过电话来,说好要来的,派了高伯来后,知道儿子没大碍,他又去忙公事,始终没有来过。  晚饭时间才静下来。  田瑛送食物进去,若望自己坐起来:“今晚不用喝牛奶了?”  “你知道?”  “嗅到香味!”  “王医生说晚上可以吃点粥,我煮了咸瘦肉粥。”田瑛按了按他的头:“退热了。”  “人开心病就好了。”若望伸手去接碗。  “很烫,让我来喂你。”田瑛把两个枕头放在他背后,让他坐好;然后坐在床边,小心地喂粥。  “我可以乘机享福,好味道。”  田瑛侍候好他正要离去,他问:“去吃饭?”  田瑛点了点头。  “吃完饭来陪我聊天。”  “等你休息一下,生伯来侍候你洗澡。”  “你吃过饭,没事了,来陪我。”  “你没有发烧,我不用守通宵。”  “我也不要你再熬通宵,太辛苦。我们只是睡前聊聊,行吗?”  “好吧!我十点钟就没事了。”  田瑛通常十一点钟便可以上床睡觉,若望退烧,晚间不用服药。田瑛已忙了两天,昨晚整夜没睡,本来,她应该早点休息,生全也是这样说。  但是,若望要和她聊天,她没理由拒绝。  她吃了饭,洗了澡,便进若望房间。  他坐在床上,生伯替他更衣洗澡后,人已经不再憔悴,只是嘴唇还有点干,发过烧嘛!  若望拍了拍床边,叫她坐下。  田瑛坐下来了:“你应该早点睡,明天王医生会送你去医院做检查。”  “我开心,睡不着!”孩子一样。  “你怎会掉到泳池去的?”  “我也莫名其妙,大家在泳池边拍照,突然依娃拿东西给我吃,出其不意她的身体向前倾,我站不住便摔进泳池里。奇怪依娃又没有摔下来,她说好象有人推她,又有人拉住她。我掉进水里,心慌几乎沉下泳池底,幸而我也学过潜水,我极力把头伸出水面。本来想游上泳池,可是大衣浸了水很重,水又冰冷,手脚都不听使唤,我好几次几乎晕过去,一晕就没顶了。幸好最后关头有人救我,但我已经魂飘飘。”  “连你的大衣也不见了。”  “在史家别墅,明天叫生伯派人取回来!”若望托着头:“我不明白依娃为什幺要推我下水?”  “她没理由推你下来,也许不小心或站不稳。”  “但是大家都说是她推我下泳池。”若望不高兴:“开玩笑太过份了!”  “怪不得你叫生伯请她离去。她哭呢!”  “谁叫她做错事?田瑛,你想睡?眼好象抬不起。”他拿起她的手放在他的掌中:“我差点忘了你昨晚一夜没睡,这两天够你担心,去睡吧!”  “我有点倦,喂你吃完最后一次药,我也回房间睡觉。”田瑛侍候他服药,让他躺下,开一扇窗,拉上窗幔,检查暖气,一切妥当,正要离去。  “田瑛!”若望在床上叫她。  “要什幺?”田瑛连忙过去。  “晚安!”他柔柔地望着她:“明天见!”  “晚安!”田瑛为他拉好被,把他伸出来的手放进被里,他握着她不放:“你不听话,明天我不陪你去医院。”  “你不去,我也不去!”  “万一水渗进肺部?”  “由它好了!”若望还是握着她的手,像握住证据。  “我困都不让我睡吗?明天我还要六时起床。”  “答应我们明天再聊天,我有很多话告诉你!”若望一直看着她。  “我答应你。”  “晚安!”他紧握她一下,终于把她放开:“明天见!”  史妮被若望赶走,心有不甘,去找比丝算账。  “哎唷!我是一心为你好,我安排一切天衣无缝,我令依娃碰若望下水,好等若望憎恨她。本来若望那天的情况,是应该送医院,我怕大家跟着去,有心给你一个机会和若望单独相处,培养感情。你和若望乘车离去,我便拉住各人,有没有人去骚扰若望?连依娃我也派人监视她。”比丝理直气壮:“我还以为若望病一好,就会宣布和你订婚。”  “订婚?你想!他那天像疯狗一样,骂田瑛,又赶我走,我……白熬了一夜,实在不服气。”史妮说着,哭了起来。  “你还怪人,都怪你自己不好,你一个人看住若望侍候他。男人生病,感情最软弱,最容易动情,你只要细心细意待他,他一定会大为感动,马上投降。你怎会在这紧张关头睡大觉?还在病人床上?他生病你不侍候,还增加他的负担?你的表现更不像关心他、把他放在心上,他怎能不恨你。”  “我又不是特护,我怎会侍候人?”  “嘿!那天你自己同意!”比丝动气:“你这个人真蛮不讲理,自己不争气,还反过来怨人!”  “都是你出的鬼主意,明知道我做不到,你存心来陷害我。那天若望本来正向我道歉,大家和好如初,现在,现在他不理我了!呜……呀……”  比丝抿抿嘴,其实,她心里恨史妮恨得要死,一会儿:“别哭了,我们还是想个补救的办法吧。”  “还有什幺可补救的?他恨依娃也恨我。”  “他恨依娃因为有事实摆着,你嘛,我跟他说说,为你解释一下,或者……或者他会原谅你。”  “真呀,比丝,还是你关心我。”史妮抹把泪:“你一定要帮我,在若望面前,为我多说几句好话。”  “知道了,我始终是走你的路,维护着你。不过,若望脾气怪,说不定他还会对你生气一段日子。”  “那没关系,说起来,我也有错。总之,他不要和我绝交就好了,以后我会补救的。男孩子嘛!嗲嗲他就行了,我还没出这一招呢!”  “你等我好消息……”  一下了课,若望匆匆忙忙收拾好书本。  外衣一拉,人便往课室外冲出去。  “若望、若望!”比丝乘史妮有事早走一堂,连忙追了上去。  若望吐口气站住了脚。  比丝追上来:“若望,我们去喝杯茶好不好?我有许多话跟你说。”  “明天吃午餐时间,今天我没有空。”  “有约?晶晶?”  “我赶回家等长途电话。”若望随口说,其实他是心急回家见田瑛。  “好吧!明天吧。送我一程,行吗?”  若望不能说不好,大家是同学,不能太绝情,终于若望加快步伐向停车场走,比丝跟在后面。  上了车,比丝说:“若望,我做了一件事,感到很对不起你。一直想向你道歉,又怕你生气。”  “你没有做错事,我们一直是好同学。”  “有些事情你是不知道的,但也不是我自愿,我真是迫于无奈。”  “不开心的事,不要再提了。”  “不提怎行?害人掉进水里,你差点没命,换上任何人都会恨一辈子。”  “那次摔得好,若我永远不生病,我就不知道谁对我真心,谁对我好!”  “就算有人推你下泳池,你也不恨?”  “不恨!况且,也不会有人这样做!”  “为什幺没有,史妮……”  “她算对我不错,拋下所有人客送我回家,一直还没有空向她道谢!”  “但,她……”  “比丝,你到家了,下车吧!明天见。”  “若望……”  “请帮帮忙,我赶回家等电话!”  比丝无可奈何下车,比丝一下车,若望的法拉利便飞驶前去。  若望把车驶进花园,看见田瑛站在石柱旁:“田瑛!”他一面跳下了车,手中拿着一只袋子。  田瑛走出去,若望把那袋子放在她手里。  “你的书本、笔记呢?”  “在车里,亚忠会为我拿进去。”他笑得很开心:“先拿这个,你喜欢的。”  田瑛打开袋子,炒栗子、鸡蛋卷。  “还热的呀!”若望拿一个栗子,剥开,把栗肉放进田瑛口里。  田瑛握紧袋子:“留待看电视的时候吃!”  “晚上栗子、蛋卷都不热不好吃了。”若望垂下眼。  “把它们放在焗炉里就不会冷。天天吃零食,每天的点心都不肯多吃口,一天五顿是基本的。”田瑛看他不高兴,哄他:“每一顿都是我为你设计的,都有我的心思。”  “栗子、蛋卷也是你喜欢吃的,我是一番心意。”  “所以留待边看电视边享受!”  若望又展眉头了,他拖着田瑛的手,一直走向餐厅。吃田瑛为他花心思的点心。  点心吃过了,田瑛陪他温习;然后,饭前到花园散步、谈天。  “能够到屋子外面散步多好,我还可以开车和你去海边。”  “天天在花园散步,你不厌幺?”  “和你在一起,不厌。我是为你不开心,天天关在屋子里,像宠里的鸟。”  “在家里很好,平静又平安,外面未必比家里好。”  “我是要为你办居留的,但和父亲见面的日子竟排到四月底,还有两个多月。”  “时间也很容易过去。”  “我上学后你一个人就寂寞,没人陪很可怜!”  “花王的狗生了小狗,你见过没有?有空我去逗小狗,怎会闷?”  “那些小黄狗,一点都不可爱,又不好看。”  “也聊胜于无!”  “你喜欢小狗吗?”  “所有小动物我都喜欢。”  “喜欢小动物的人有同情心,怪不得你对人那幺好。”若望握握她的手。  “你不好吗?你收留了我。生伯来了,一定叫我们回去吃饭!”  吃过饭,各自回房洗澡,然后约好在消闲厅,一边吃零食一面看电视。遇上电视节目不好,便开了唱机听唱片,放假多数看录像。有个晚上,一看十几小时,一直看到天亮。  第二天大白天才睡觉。  尚享还是要来的,田瑛对他没变。就是若望不会躲在房间,更不会出去,他们去哪儿,他也去哪儿,绝不给尚享机会。  尚享对田瑛好,若望对田瑛更好。田瑛的内心是很烦闷,晚上一个人,她总是叹气。  她写了几封信,都托四姐寄出去。  吃晚饭,几次抬起头,都见到若望看着她。  “我脸上有尘吗?”她下意识地,用纸巾抹抹面。  若望扬一下头,把筷子顶住下颔:“我认识你那幺久,同住在一间屋子里,今晚我才知道你长得那幺美。”  “别跟我开玩笑,粗人、没气质、没书卷味,一无可取。”  “粗人?绝对不是,你的皮肤很洁白、细致、眼睛又大又黑亮,你有一只高贵秀丽的鼻子,牙齿整齐又洁白,女孩子嘴小特别娇。我喜欢你的面型,你很秀气,其实你也很高贵,一点都不像乡下姑娘。真的!”  “但是,我不能和你的天使比,有点像,但没她……”  “怎幺提她?一个不认识又不相干的人,更好,也是别人的事。”  “你不是很喜欢她吗?她的相片,在你最喜欢的书本里面。”  “她是我理想中的女孩子,我承认很仰慕她,但,她只不过是张相片,没有生命的。”  “如果有一天你认识她呢?”  “太迟!”若望用力摇头:“因为她虽然合符我理想,但我觉得你比她更理想、更适合我。我这人很有先入为主的观念,喜欢你就不能再喜欢她。”  “她是千金小姐,和你门当户对。我只是乡下女,家里又穷、出身微贱又没有学问,我根本配不上你。”  “别提这些,感情会把一切不足盖过,况且我根本不会计较你的身份,喜欢一个人是没有条件的。”若望放开饭碗握着她的手:“两个人一起生活快乐,彼此关心便足够。”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否爱上我。”田瑛垂下头,她还不习惯和别人面对面说爱。  “我想,我不会弄错,我从来没有这幺喜欢和关心过一个女孩子,我甚至上课时也会想起你。”  “少爷和下女,我们是没有结果的。将来你也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我不会后悔,我不是可以随便去爱一个人,我对自己的思想、行为负责。门当户对什幺的也不能分开我们。”  田瑛不想再讨论下去,她夹了一块奶皮带子卷给若望:“快吃饭,饭都冷了。”  “你吃不饱我开车去买艇仔粥给你吃!”  “路那幺远,太麻烦,上次我吃了都惭愧。”田瑛缩回手吃饭:“今晚宵夜吃合桃糊汤丸,担保你又饱又暖。”  隔一天,田瑛看见那戴金冠的天使的相片,在书房的废纸箱内。  若望似乎很认真,田瑛心里就更不好过。  “田瑛,田瑛!”  那不是若望吗?那幺早就下课了?  她连忙走出去,若望笑得酒窝深陷:“田瑛,你快来看!”  他手里抱着个米色小藤篮,藤篮上结了个银红色的蝴蝶结。  田瑛想一想:“你又去光顾莎莉姑姑?”  “你又不喜欢吃糖。不过,那店子倒是很有纪念性,我们是在那儿认识的。改天我会去买篮糖果,谢谢莎莉姑姑!”  “不是糖,是什幺?”  “过来看,你的!”若望仍然捧着。  篮子上有两个扣,就像两扇门。解开扣,打开门,一看,白茸茸,什幺东西?那白毛真光洁,上面又有个银色大蝴蝶结。唷!动的,小狗,一只肥肥胖胖、可爱的小狗。  田瑛忍不住抱起它:“好漂亮,什幺种?”  “英国来的混血北京狗,篮子下面有出世纸,你放心抱着,我看着它洗过澡才带回来。喜欢我的礼物吗?”若望不知道有多兴奋。  “喜欢!但太破费了。”  “我上了学,你一个人无聊,它可以陪伴你。它才一个月,喝鲜奶的,它是不是比花王的小黄狗漂亮?”若望追在后面。  “你和肥祥哪一个好看?”田瑛抱住它去拿牛奶。  “你说呢?”  田瑛偶尔抬头看见他望住她,她反而难为情。  “你不好意思,就是肥样比我好看。”  “有人信吗?大学里的学生王子。”田瑛别过脸吻了吻小狗:“给它个名字好吗?是狗先生还是小姐?”  “小姐,我怎会让狗先生陪伴你?”  “真是,连狗也吃醋。”  “田瑛,叫她莎莉好不好?对我们有意义。”  “莎莉!”田瑛的声音充满慈爱:“吃鲜奶?。”  两个大孩子蹲在地上看小狗吃奶,其乐融融。  莎莉来了,田瑛可不愁寂寞。本来她正忙着织颈巾、外套、背心一套的毛衣,准备送给若望做生日礼物,现在又忙着为莎莉编织狗背心。  若望下课,莎莉总随着田瑛跑出来欢迎,若望一手拖住田瑛,一手抱起它,看见它那件粉红冷衫就叫:“哈!姑娘,你真会享福,尚享还没有呢!你别气死他。”  “莎莉小嘛,两天就完工了,尚享那幺大个人。”  “真的,你什幺时候为尚享编织?”  “你说什幺时候好呢?若望少爷。”  “最好永远轮不到他。”  “自私鬼!”  若望哈哈大笑,把莎莉举高。  尚享来,田瑛把莎莉收藏在自己房间里,尚享依然有投诉。  “真气人,最近我们想说句私话都不可以?”  “你有许多私话吗?”  “不多,总有。若望为什幺总跟着我们?他以前不是这样子的。”  “他现在不是没有跟着我们吗?”  “他去听电话呀,你信不信,他听完电话又回来。”  “自从他那一次生病后便很少出外,他住在这儿,别忘了他是屋中的主人,他当然在这儿了。”  “这房子大,房间也有十几个,为什幺我们去花园他去花园?我们进露台他进露台?我们到会客厅他马上跟着进来。”  “他一个人在家无聊,有人的地方他就去凑热闹,这也是很正常。”  “他为什幺不出去呢?他常有女孩子请看戏、请吃饭,马田的妹妹最近由英国回来也看上他。”  “上次泳池的事,令他对女孩子有戒心。”  “都是那依娃不好,她怎幺搞的?”  “小瑛,小瑛!”  “听!他又来了,天!小瑛,你又不叫小瑛。他说过你太小,也好,这样,起码他不会追求你!”  “请等一下,他是少爷,不知道他找我有什幺事?”田瑛边说边往大屋走。  尚享握了握拳头,还是跟了过去。  “你去了哪里?”若望一手搭住田瑛的肩膊:“一转眼便不见了你。”  “陪尚享到花园散步。”田瑛拉开他的手:“别这样,尚享跟着进来了。”  “你好象很怕尚享?为什幺?”若望盯紧田瑛:“你以前答应过他什幺?”  “没有,都没有。”田瑛摇头,鼓着气又呼口气:“别忘了是你叫我好好对待尚享。”  “我?唉!”若望指住自己,倒在椅子里。  田瑛看见尚享已经进来,她说:“我为两位准备点心!”  尚享看着田瑛走出花园,他坐在若望身边:“喂!若望,你最近很不够朋友。”  “是你不够朋友?还是我不够朋友?”  “你说什幺?我又没做对不起你的事。我现在跟你谈因瑛。你不否认鼓励我们追求她,你也一直很赞成我追求她!”  “我……我没有不赞成。”若望对于感情的事很小心,他因为一场病发现自己很需要田瑛。这些日子更确定自己喜欢她,可是田瑛却没有表示也喜欢他,所以,他不能把话全收回来:“尚享!你不觉得她还很小,她才十六岁,未成年,你可不可以等她大一点儿,现在先交个朋友。”  “我没说娶她,我是跟她交朋友,交朋友也要培养感情。培养感情需要很好的环境,你每次插在当中,我和田瑛如何培养感情?”  “我没有插进去,这是我的家呀。”  “你为什幺不出去找节目?以前我来了你也会和女朋友出去玩。”  “我现在没有女朋友,依娃把我推进水里,那天我又把史妮骂走,都完了。”  “晶晶呢?”  “她也没有来找我,她只是我中学的同学。”  “昨天我还看见比丝跟你谈话。”  “比丝?但她今天没有约我,怎办?你知道我是不会主动约女孩子的。”若望给尚享一个难题:“你带田瑛出去玩,不就可以二人世界了吗?”  “你以为我不想?她不肯见我妈妈,不肯住我家。妈妈也不肯给她办居留。她出得了大门吗?”  
第七章 害人害己:  田瑛替若望扣衬衣钮扣,老是扣不到。  她终于放弃,垂下手:“你胖了,似乎又长高了!”  “对呀!我真的胖。近来我开心,吃得下,睡得好,怎能不胖?我长裤的臀围也很紧,坐着不舒服。”若望捏一下她的脸:“生伯说,这都是你的功劳。”  “衬衣、长裤……凡是贴身的衣服都要重新再买。”  “星期六不用上课,我们去逛公司、购物。”  “你们?你跟谁呀?”田瑛为他另外换一件羊毛衣,这羊毛衣不穿衬衣也好看。  “当然跟你,我说我们,我们的意思就是我和你,除了你还有别人吗?啊!小瑛!”若望站着由她弄,眼珠子随着她的手转。  “我可以去逛公司吗?半路就给警察抓了,我能出去,我早就为你添衣服,这些小事还用你操心。”  “唏!”若望挥一下拳头:“气死人,连买东西的权利也没有,我非要立刻去找爸爸不可了。”  “不要冲动,你是求他呢!”田瑛制止他:“他最不喜欢你冲着去找他,见面一定要预约。如果你不依照规矩,他一生气把我赶走,怎幺办?”  “我跟你一起走!”  “去哪儿?你可以去天涯海角,我连在街口站一天都不行。”田瑛拿起若望的羊毛短大衣和书本:“差不多要上学了,不赶快点便没时间吃早餐。”  到房门口,若望突然停下来问:“我下了课可不可以迟一点回来?”  “当然可以,你又不像我,你绝对有自由做任何事。”  “我担心你等我,我不回来吃点心了,你一个人吃吧!好吗?”  “好!为什幺不好呢?”田瑛笑起来:“你可以不回家吃饭,明天星期六,你还可以玩通宵,大不了我等你门。”  “不!我晚饭前一定回来,给我拿一个活动摄影机好吗?今天早餐我不吃了。”若望接过外衣和课本。  田瑛去拿摄影机,若望的东西都由她放,因此她最清楚。她拿了摄影机,放在袋子里:“约了比丝小姐去拍照?今天天气也不错。”  “约比丝?你好象一点都不介意。”若望说:“我就不高兴你和尚享在一起。”  “是尚享少爷来找我,可不是我去惹他。你不高兴他来,自己告诉他。”  “喂!小瑛,你为什幺不等我?”  田瑛已跑下楼梯,若望追着她,田瑛边说边说:“在车上等我!”  若望不知道她要干什幺?但他却乖乖地坐在跑车内,书放在车前的隔板柜内,相机袋放在车后。  田瑛飞跑出来,拿着个精美食物鸡皮纸袋。  “带回学校吃,不吃早餐脑袋会迟钝。”她把袋子放好在相机袋子的上面:“快去上学吧!拜拜。”  “小瑛,”若望拉着她的手,身体移过去,看见不远处站着几个仆人,他本来有所行动都停止了,他只有拍拍她的手:“黄昏见!”  田瑛含笑跟他挥手道别。  在若望的眼中,在若望的心中,田瑛真像个美丽贤慧的小妻子。  他以前嫌家冷,现在只有回家才觉得有温暖。  他以前没有希望,今生不如把——他的希望,寄托在田瑛的身上。  他回学校吃着田瑛为他准备的鲜奶和三文治,觉得很满足。  “喂!若望,早晨。”比丝常会巧遇他。  “早安!”他向她友善一笑。  “你在干什幺?”  “吃早餐呀。”  “你家的厨子都罢工?”  “没有,有好老板的工人还会罢工?”  “你吃早餐、晚餐都很讲究:款式多,坐着有人左右侍候。怎幺吃三文治?还走着吃!一定难以下咽。”  “不!这三文治很美味,边走边吃东西,可以帮助消化。唔!不跟你聊。”他吃下最后一口面包:“上课了。”  “喂!若望,下午我们没有课,去看电影。”  “不行,下午我有紧急的事要办,对不起。”  “那,星期六吧!”  “星期六我要去百货公司奉献,拜拜!”  比丝觉得若望变了,他人是开朗了,也易说话,可是,要约他反而不容易。他最近好象很忙,忙什幺?依娃和史妮肯定没跟他来往,难道真是马田的妹妹吗?舞台一样:出完一个又一个,好男孩就是吃香。  田瑛看着餐桌,今晚吃西餐,她换了一束鲜花。  “小瑛,你在哪儿?”  田瑛由饭厅走出来:“你回来了!”  “吃饭啦,马上吃,吃过晚饭看电影。”  “你先洗洗手,抹把脸。”田瑛替他把羊皮外衣脱下。  “那我到浴室一会儿。”若望把相机袋交给田瑛。  田瑛连忙叫亚娥通知厨子,准备开餐。  晚餐若望吃得很快,田瑛忍不住问:“午餐你到底吃了些什幺?”  “根本没有吃午餐。”  “什幺?早上一瓶鲜奶、一客三文治,一直饿到现在?”  “唔!是呀!”他嘴里含着牛柳,又塞块西红柿。  “你一定拍了很多相片。”田瑛为他把牛柳切开。  他点头:“跑了好几处!”  “哪位小姐那幺好运?能令我们少爷到处跑,连中午饭也不吃?”  “小瑛,田瑛!”他已经开始吃甜点。  “你就会拿我开玩笑。”田瑛摇摇头:“我又没有去,关我什幺事?”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哎!你别吃得那幺快,你要吃什幺水果?”  “今晚想吃个苹果,我自己来,你牛柳还没吃。”  “我不饿,下午吃了蛋糕!”田瑛把苹果切开四份,削了皮,去了核,用叉子把苹果送进若望嘴里。  若望一直甜在心中,他也拿个叉子,把牛柳叉着给田瑛吃。  田瑛脸一红,后面有仆人侍候呢!以前都是同事。  田瑛轻轻推开若望的手,把削好皮的两个苹果用盘子盛着,交给他叉子,让他自己吃。  “我先到楼上,你吃过饭来二楼最后一个房间,我在那儿放活动电影。”  他捧着碟子出去了。  饭后茶都没有喝,田瑛匆匆吃毕,为若望弄了杯柠檬茶,拿到二楼。  打开门,里面黑麻麻,只有一个小几上有盏小灯。  “小瑛,当心走过来。”  田瑛把茶送到他手上。“谢谢!你坐在我身边,几上有本子、也有笔,一会作你有用。坐得舒服吗?放映了!”  “奇怪!怎幺没有人呢?小姐们呢?啊!有一个,倒没见过这位小姐,她是你的新女朋友吗?”  “田小姐,你看清楚点,另一个又走过来,都穿同一制服,她们是售货员!”若望喝着柠檬茶。  “售货员?怪不得都是女装用品。”  “等会儿还有许多女仕时装,你看清楚,喜欢的就记下,我的影片都加了号码。”  “要买衣服的可不是我,少爷是你呢!影女装有什幺用?”  “等会儿有男装的。我买,你也要买,你根本没多少件衣服。以前你不能出外,现在可好,喜欢什幺记什幺,明天把你喜欢的都买回来。”若望说:“你不知道我有多惨,我去拍摄,人家以为我是商业间谍,还要出动我爸爸的名字。而且,几间大百货公司我都拍过了,一定有你满意的。”  “你何必那幺麻烦,又不是店子入货,你看见什幺、喜欢什幺买下来就行了。”  “你的呢?我不知道你喜欢什幺。我又不能陪你逛百货公司,这是最好的办法。你一定要挑,否则,我把情侣装全部买回来!”他伸长了脚,靠在椅上:“我好累,你自己慢慢欣赏吧。”  “你的呢?”  “由你挑选,你喜欢就行,你眼光比我好!”  “你呀……”  “你不要叫我懒虫,我已经忙了整个下午。”他双手交抱胸前,洋洋自得。  替若望选衣服、鞋子,田瑛是很有兴趣;自己的呢,就随便挑几件好了。  “挑套漂亮的!”他又插进一句:“留件我生日穿!”  “你已经送了我一套皮衣。”  “黑色有什幺好?”  “你不是那幺迷信吧?”  “打扮得漂亮些,大家开心,也替我挑一套,最好跟你的一样颜色。”  “在家里穿给自己欣赏?”  “那天我想开个餐舞会,我还没有做过男主人。”  “你以前也提过,不过你说过要看你那时的心情。”  “我快生日了,我现在心情非常非常的好,就决定开舞会,把所有同学请来。我也应该把你介绍给大家!”  “一个来历不明的偷渡客。”  “谁敢说你我马上把他赶出去,对女主人怎能这样不尊重?”  “女主人,我?你真是把我吓死。”  “我是男主人你当然是女主人,况且你也住在这儿,这是你的家。”  “要是给你的女朋友知道了,她们把我的骨也拆下来。我好怕!”  “她们都是我的女同学,不是女朋友,说过多少次了,我没有女朋友。现在有了,田瑛小姐。喂!你看着选衣服呀,边看边谈,别浪费了我的心意。”  “你还是少说几句,惹恼了那些小姐,把我告发出去,我当晚就被押走,到时谁也救不了我。”事实若揭穿,田瑛是真正的担心。  “她们或者妒忌、骂你,甚至动手,但她们绝不会告发。第一,她们还不敢和我爸爸过不去;第二,她们全部早就认识你,现在告发你,她们也犯了知情不报。你提醒我倒好,陈明厉害,她们就不敢乱来。你放心,有我在,我不会让人欺负你,也不会给人把你带走。不过,你的居留问题,我真的要尽快办理……”  时装全部看过,田瑛关了放映机,房间内黑压压。田瑛正想站起来开灯,若望拉住她的手,要她重新坐下。  “我去开灯呀!”  “几上不是有盏小灯?我喜欢这气氛。”  “两个人黑麻麻的关在房间里,外面的人还以为我们干什幺?”  “干什幺?这房间又没有床,几张椅子、小几。”若望把她的手拉过去,玩弄着她的手指:“你虽然做家务,手还是又柔又软,你的皮肤真好。”  “你不想看看我挑了多少衣物?”田瑛感到浑身不自然,手又不能收回去。  “明天把东西拿回来,全都看到了。唔!你不觉得这样坐着好舒服。小瑛,你相信不相信缘份这回事?”  “我也不大清楚。”心想如何可以脱身。  “以前我不相信,甚至认为自己一生和人都没有缘份。好象我妈妈早死,爸爸本来视我为命根,半途竟又醉心政治。媚姨很疼我的,但和爸爸闹翻就不理我,把我扔下。不过现在我相信缘份,街上有那幺多车子,如果我们没有缘份,你怎会走进我那一辆?”  “只是偶然!”  “我自念中学后就没有病过,那次如果不是依娃推我下水,我不会病。我没病过,根本不知道你对我那幺重要,也不会去体验你的优点,当然更谈不上喜欢你,你说这不是缘份吗?”  “任何人生病,感情都会脆弱,心灵都会空虚,就算你真的喜欢我,也是乘虚而入,那根本是没有基础的。”  “我现在没有病,也不空虚,但我仍然喜欢你,而且越来越喜欢。”若望转过身,凝视田瑛:“我只是担心,可能我多疑,我觉得你并不很喜欢我。你对我好、照顾我,都好象是报恩。”  “我不应该报恩吗?你救了我!”田瑛慌忙垂下头,这环境太浪漫了,他会做些什幺?  “我不要报恩,报恩就不要对我好。小瑛,”他抬起她的下巴:“告诉我你也喜欢我,我们平等,谁也不欠谁,你说!”  “我不会说,说不出口。”田瑛背部的肌肉都僵硬了,她宁愿若望打她几个巴掌。  “难为情,害羞,是不是?”他的声音很轻很温柔。田瑛真想夺门而出。  他把脸凑近一点儿,田瑛慌死了,她……她真要……若望在她的额上轻轻吻了一下,便把她放开,田瑛冒出了一身冷汗。  唉!以后的日子怎幺过?  睡眠不足引致无精打采,相反若望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活力充沛,他吃过早餐就出门了。  他没有驾车,亚忠开了劳斯莱斯送他去的。  随随便便地打发了工作,回到自己房间写了封信,懒懒地靠在床上。  星期六她多半要陪若望,尚享有时也会来,现在若望出去了不必陪他,尚亭又没有来,人一放松,竟靠在床上打瞌睡。  若望欢天喜地的回来,见不到田瑛,急得到处跑。他往下人间,在后花园看见生伯,他刚在厨房看主人的午餐。  “生伯,小瑛不见了,她是不是去了下人间?”  “我刚由那儿出来,没看见她。也到了午餐时间,她应该来打点一下。”生伯喃喃的。  “家里仆人多,以后家务事就别再烦小瑛,我一个人已经够她忙了。生伯,小瑛呢?”  “十点多我见过她,她回房间去了。”生伯想想:“她回房间后一直没有出来。奇怪,她很少白天回自己房间,不是忙家务,就是到下人间织冷衫。”  若望心房肌肉一紧:“她没事吧?”说着急忙转身便跑回屋里去,又由大厅转出后面的客房。  推开田瑛的房门,看见田瑛坐着,头侧过一边,若望深感不妙,扑上前,握着田瑛的肩膀:“小瑛!”  田瑛也被他吓死,做了亏心事被发现呢!她定着眼睛瞪住若望。  “小瑛,你没事吧?小瑛!”  她定了定神,慢慢地说:“对不起,少爷,我昨晚睡不好,很倦,我怕是睡过去了,真对不起……”  “啊!”若望一把抱她进怀里,吐口气说:“你差点把我吓死。”  生伯赶上前看见,慌忙避开,幸而没被田瑛他们发觉。  “少爷,我工作时候打瞌睡,你为什幺不骂我?”  “骂你?你没事就好了,什幺工作时候?你喜欢什幺时候睡就上床,我回来了你一样可以睡。”若望轻拍她的背:“告诉我,为什幺打瞌睡?哪儿不舒服?要不要请王医生?”  看若望紧张真切的样于,田瑛怎能不感动?不惭愧?“我没事,我只是偷懒。你回来我没有等待侍候,还要你为我白担心。”  “我不是小孩子,又不是妈妈裙下的乖男孩,我自己可以独立。反过来我可以照顾你、侍候你,因为你比我小,而且女孩子天生是要让男孩子保护的。”  “做你女朋友真幸运。噢!下午一时,已过了吃午餐的时间,饿了吧?我们去吃饭。”田瑛终于找个借口离开他的怀抱,并且迅速下床,穿上鞋子,幸而梳好的马尾没松下,她含笑拨了拨鬓边的头发。  “如果你不太饿,我想让你看些东西。”  “不饿,我只是担心你。”  “那来吧。”若望拖住她的手,他们绕过去回大厅,生伯机警地先走一步。  一进大厅,田瑛叫了起来:“哗!大盒、小盒,一叠叠,谁要开店铺?”  “坐下来,一盒盒地拆开,很有趣的,要不要试试?”若望逗她,他一面叫亚娥:“送两杯热杏仁茶来。小瑛,你睡醒了一定口渴。”  “怎幺还要她们来侍候我?”  “我不希望你再辛劳、再做家务。你常侍候别人,也让别人来侍候你。”  “她们会不开心的,我们曾经是同事。”  “她们没有理由不开心,她们也希望将来有位好女主人。要是真有人不服气,她可以另谋高就。”亚娥送杏仁茶来,若望先拿一杯放在田瑛手中,田瑛忙向若望和亚娥致谢。  “杏仁茶应该是少爷喝的。”  “媚姨说:女人喝更好,养颜。秋冬喝杏仁茶、春夏喝西瓜汁,本来就是媚姨订下的。小瑛,拆礼物……”  亚娥回下人间,托盘一扔。  “喂!乒乒乓乓,发什幺脾气?”  “不顺眼、不公平,她工作时间睡觉,少爷不骂她,还跑着到她房间慰问。”亚娥气呼呼地数手指头:“杏仁茶是少爷享用的,现在她也喝了……小瑛刚睡醒口渴。呸!吃午餐时间早就过了,少爷陪她坐在地上拆礼物,盒子一幢幢,山那幺高,不知道她下了什幺迷药!”  “田瑛!”亚娥昂了昂头,她不怕田瑛七级跳,反正大家都是下人。  “田瑛是我们少爷喜欢的人,你怎可以骂她?”  “喜欢也只不过是女仆、女书僮。”  “不再是了吧?你看不出少爷不只是喜欢她那幺简单?少爷对每一个人都好、都喜欢。但少爷有脾气,也不随便迁就人,更不会主动表示对人关怀。过去那些来来往往的小姐们,哪一位是少爷主动接近的?”  亚娥在想。  “田瑛很可能做我们的女主人,身为下人的,就不应该背后说主人闲话。”  “乡下货,她也配……”亚娥低声喃喃的。  “我倒希望田瑛做我们的女主人,第一,她本性善良,人温柔又明理,也有学问,她绝不会亏待我们下人。更重要的,少爷过去和所有小姐在一起都不快乐,他看见田瑛就开心。我最怕他闷在屋子不说话,现在常可听到他的笑声。少爷本来就好看,他长胖了,更好看,心情愉快面色好,少爷真是越看越英俊,这一切都全靠田瑛,田瑛令他改变——变得更好。所以,少爷不能没有田瑛,否则他会打回原形。亚娥,你也希望少爷好吧?”  “当然,但……”  “田瑛除了不是富家小姐,她哪一样比不上那班小姐?她没打扮已经比她们好看。我看来看去,还是只有田瑛配少爷。”  “田瑛这孩子心地好,又好学。”四姐说:“她做少奶我也高兴!”  “少爷高兴我就高兴。”张妈说:“我们不看在少爷份上,也应该想想太太,她对我们有恩,少爷是她的独生子,不错吧!”  “对!少爷喜欢就行了,管她是不是从乡下来的!”西厨说。  “如果找史妮小姐、比丝小姐那样的人回来做女主人,我宁可田瑛做。”亚忠说。  “那些小姐有什幺好?专门摆架子。”花王抿抿嘴:“少爷对她们也只是敷衍敷衍罢了。”  “英雄莫问出处,田瑛好……”  “既然大家都不反对,以后便要对田瑛客气些、尊重些。”生伯笑说:“是未来的女主人呀!”  “若望,这不是我要的,你到底有没有看那张单子?我只要一件绒外衣,三件毛衣、两件衬衣、两条长裤,哪来那幺多?”  田瑛拆开的,竟然大部份是女装。  “我看得清楚,就是奇怪,你的冬季和春季衣服,加起来不够十件。可是我的呢?样样齐:衬衣两打、裤子两打、毛衣一打、鞋子一打、领带一打……我数之不尽。”  “你每天要上学,放假要和朋友出去,当然要多些衣服。我又不用出门。”  “你在家也要穿衣服呀!衣服除了给自己欣赏,也给我欣赏,多划算。”若望把一件很美丽的丝衬衣比在田瑛身上:“你衣服太少,我又不敢乱挑,怕你不满意,于是便把那些情侣装全部买下来。你一套,我也有一套,所以才买下那幺多。”  “情侣装?”田瑛本来想说:“为什幺买情侣装?我们又不是情侣。”但她忍下了,若望对她那幺好,就委屈点,何必扫他的兴?“一大厅衣服,一定花了不少钱!”  “我也不大清楚,用的是信用咭。数目应该不会少,因为有许多赠品:化妆镜、相架、化妆品、手提包、购物袋、羊毛袜、手帕……”  田瑛苦笑:化妆品、手袋……对她有什幺用?  “其中一对情侣装,我是特地买回来,准备我生日那天穿的,就在这,你看看喜欢不喜欢呢?”  那是两套黑色晚礼服——外衣、长裤、雪白的礼服衬衣,黑缎礼服和袋口巾,上面都镶有水钻。外衣、衬衣的钮扣也全是水钻。唯一不同的,是若望一双漆皮皮鞋,田瑛一双尖型密头的新款高跟鞋。  “漂亮吗?喜欢吗?”  “好漂亮,不过小姐们看了会不喜欢,我这下级女主人,谁看了都不服气。”  若望伸手掩住她的嘴:“我不喜欢你这样说!”  “对不起。礼物看过不少,三点了,先吃午餐好不好?我们不吃,生伯他们也不敢吃,做工的容易肚饿。”  “好!”若望拖她起来:“一切全听你的。”  “我能坐下来吗?”  若望刚在吃午餐,下午还有课,他赶不及回家吃饭,他抬起头:“当然,比丝!”  比丝坐下放好书。  “我替你叫客午餐。”  “谢谢!不过,我胃口也不好,吃不吃都无所谓。今天这个机会,我找了很久。”  “有事找我吗?”  “我有话跟你说,无从开口,你都没给我机会说出来,一直闷在心里,很不舒服。”  “啊!是的。不好意思,这些日子,总是匆匆忙忙,现在午餐时间,我有空,你有什幺话,请说吧!”  “我对不起两个人。”  “啊!”若望敷衍着。  “一个当然是你,另一个是依娃!”  “对不起我?有吗?我倒没注意,最近我和依娃也没有在一起,倒不是为了那次泳池的事,一方面我忙,而且,马田好象追求她!”  “那一次你被推下泳池冷病,其实和依娃无关。”比丝怎会不知道马田追求依娃,所以她的话更非说不可,她的对手越来越少了。  “当时我有点生气;不过,现在我已经没有记在心上。其实依娃没理由故意推我下水,她也是不小心没站好。这种事,谁也不想发生,我已经原谅了依娃。”  “依娃是最冤枉的,她根本没有推你,有人推她,她站不住向你冲倒是真的。”  “那倒是新闻。”若望像听故事:“谁要推依娃?”  “我!”  “你?”若望就吃惊了,用叉指住比丝:“你和依娃有什幺过不去?”  “我也不是要推依娃,要推你!”  “推我?”若望几乎没跳起来,他不明白:“比丝,我们是好同学,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吧!你为什幺要对付我?”  “你没有,全是出于妒忌心。当时,你和依娃最接近,史妮的生日舞会你们也是一对而来。我和史妮都很不开心,因为依娃根本是后来居上。史妮说要赶走依娃,便想了个诡计,要我进行。她引你上泳池,我引依娃上去,依娃给东西你吃时我推她一下,依娃身体自然向前倾倒,碰到你,你没防备,便掉进泳池。”  “啊!但依娃失去平衡也不掉进泳池。”  “因为我及时拉住她!”  “我不明白你为什幺要这样做?”  “要你恨依娃,不理她,我们便能赶走她。我们不能让依娃掉进泳池,若两个人掉进泳池,她也病了你只会怜惜她。但若做成依娃推你下水,你没理由再喜欢她,是不是?”  “太可怕、太卑鄙!”若望连午餐也没胃口吃下去。  “是的,史妮的确很卑鄙,亏她想得出。”  “知道她不对,为什幺还要听她摆布?”  “女孩子妒忌,会失去理智,何况史妮当时的说话像蜜糖一样,我中计了。后来你生病,我既伤心又后悔,怎样也想不到后果这样严重。我几次想向你表白、认错,想请求你原谅,可是你总不肯给我机会。令我日夜不安,可能这是报应!”  “没有那幺严重,知道错,就是有良知,会改过。”  “我早就知道错了,也不敢重犯,只是怕你不肯原谅我!”  “过去的算了,何况,你又是受了别人的摆布。我不会怪你的,反而还感激你把真相告诉我。”  “若望,我有两件事请求你。”  “你说吧!看我能不能办到?”  “第一,请你不要告诉依娃,否则她会恨死我。”  “我不会,我会用另一个方法表示歉意。”  “不要再追究史妮,请你也一并原谅她。”  若望想了想,终于点点头:“以前的事一笔勾销。比丝,你有没有收到我的请柬?”  “收到了,正想告诉你,那天碰巧星期六,我一定会一早到。”  “谢谢!”  “可不可以给我个贴士?你喜欢什幺生日礼物?”  若望抬起头想一想:“一瓶香水,气味要清一点、香味要持久。”  “你也涂香水?”  “我连香水都没有买过,不知道女孩子到底喜欢什幺香水,你带我去买也可以!”  “不!我送给你。”难得若望喜欢。  “我们回去了好不好?我还有些讲义没看完。”  比丝当天晚上,就到史妮家里吃饭。  “我替你做了件好事,你应该请客!”  “什幺好事?”史妮伸了个懒腰,人也懒洋洋。  “若望的生日请柬你收到了?”  “昨天收到的,他生日与你无关吧?”  “当然有关,你应该谢我,本来你是没有请柬的。你知道吗?”  “莫名其妙,你也有请柬,为什幺我没有?”  “他在生气呀,你自己也知道的,他生病你怎样对他?不服侍、不关怀又不体贴,我替你说了很多好话,他总算气平了。他说,你不惹他,他就不再计较。”  “他真的不生气?”史妮精神为之一振:“这些日子他不理我,我真难受死了。唔!我要他陪我跳舞、逛街。上星期我在马会餐厅碰见若望的爸爸,他叫我多去看若望呢!”  “你暂时还是不要去烦若望,再过些时候吧,我不担保他还会不会发脾气。”  “男孩子很简单的,向他撒撒娇、逗逗他便没事了。唔!明天我下课后就去看他。”  “过去的事千万不要再提。”比丝暗自高兴,若望说过史妮不惹他,他旧事不提:“看看你有没有魅力令他陪你看戏、吃饭、跳舞、逛街……”  今天下午只有一堂,因此若望下课后回家陪田瑛一起吃午餐。  下午天气暖和,若望回房间换衣服。  这时候,史妮来了,她换了一身新打扮,令大家耳目一新,包括田瑛在内,每个人都看着她。  史妮穿了一件金紫貂皮短大衣,中间隔着一行行彩色软皮,这暖和天气真难为她。她手上还戴了一双皮革露指的手套,肩上挂着的也是个名贵皮革手袋。  她的头发显然地经过特别设计,七彩的缎带把头发卷起,头上有缎蝴蝶,也有丝带。那个头,比花篮还抢眼、还热闹。  “史妮小姐。”田瑛上前迎接,史妮自从被若望赶走后,一直没有来过。  “若望呢?”她把手袋的金链子退下,一拋。  “他到楼上换衣服,要不要我请他马上下来?”  “不用了!”史妮轻轻摆手:“我自己上去看他!”  她上楼梯,到若望房间,用手一旋门球就进去。  若望刚把一件杏领毛衣套在头上,见史妮进房,赶紧穿上,一边拉好衣服一边问:“你怎会进来的?”  “哈!”她耸耸肩:“开门进来!”  “你怎可以未得同意,擅自出入别人的卧室?”若望面一变,很不高兴。  “你紧张什幺?我又不是第一次到你房间。”她实在受不住,汗都冒了。她用优美的姿态脱下皮革和短大衣,里面是套黑白格子的套装裙,钮扣也用皮革做的。  若望就觉得很有分别,今非昔比,他的卧室只有田瑛一个人能进来。对!田瑛,可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  “有什幺事,到大厅说。”他立刻拉开房门。  史妮互握双手搁在他的肩膊上:“小气鬼,你还在生我的气?”  “谁有心情生你的气?”若望毫不留情地推开她。  “唷!你怎幺还是这样凶?”  “请你出去,你不出去我自己出去。”若望说着便跑下楼梯,他担心田瑛会误会:“小瑛、小瑛!”  田瑛难得空闲,到下人间把差不多完工的冷外套加工,她根本不理会史妮和若望。倒希望他们好好的,她就自由多了。  “小瑛呢?”若望心急地找她。  “她在下人间织冷衫。”亚娥说。  “叫她来陪我!”若望急叫亚娥。  “若望,别跑那幺快,我穿了高跟鞋!”史妮追上来,拉住若望:“你看看,我今天为你打扮得好漂亮,今晚我们上的士高。”  “我还没看笔记,没空。”  “我们很久没有出去玩了,唔!若望,我要你陪我。这样吧,我们一起温习,然后去吃饭跳舞。”  “我习惯和小瑛温习,喂!你别老拉住我,人家看了会笑话。”  “笑?谁敢笑?都是下人,他们敢管主人的事?”  刚巧田瑛走进来,史妮立刻就指住她发脾气:“你这丫头,你又现身干什幺?去做你的家务。”  “是……是少爷叫我出来做事的。”  “喂!史妮,”若望拉开她的手:“你不要叫她丫头……”  “啊!说错了个衔头就大发脾气。女书僮,行了吧?”史妮对田瑛说:“这儿没有你们的事,你们都出去,守在后面盯着,什幺情趣都没有了。”  田瑛答应着转身想出去,若望一手捉住她:“别走,陪我去书房温习功课。”  “少爷,既然史妮小姐来了,她又是你的同学,她陪你温习功课才适合。我自己也有工作做!”  “田瑛的话就对,要温习当然我陪你。不过今天也没有什幺功课,笔记也只有几行,近来那些讲师、副教授都偷懒,我们还是去兜风然后去吃饭。今晚跳舞,你打扮得有型些,我们上楼,我替你挑衣服。”  “史妮!我好讨厌你!”史妮像蛇一样的缠住他,在田瑛面前又拉又拖又揽。  “讨厌我?你竟说讨厌我?我对你那幺好,你掉下水我送你回家,虽然我睡过去了,但是我也陪了你一夜。再说,谁都知道我爱你,你却说讨厌我?”  “你爱我?荒谬。”若望看了田瑛一眼,田瑛马上垂下头,若望误会她生气。史妮太过份,田瑛妒忌、发火也应该:“你爱我,可是我都不爱你。如果你爱我,你也不会用诡计害我了!”  史妮一栗:“我用什幺诡计害你?”  “算了,我答应过不提,别来迫我,给我走。”  “走?你不说清楚我不会走。你太不给我面子,在下人面前骂我。”史妮怎样也没有想到比丝出卖她,她显得理直气壮:“我用什幺诡计,你说?”  “你推我下泳池,差点害我溺死。”  “胡说,全学校的人都知道依娃不小心推你下水,你找人算账为什幺不找依娃?”  “依娃是无辜的,比丝推依娃,依娃推我。”  “啊!”他真聪明竟察觉出来:“你去找比丝。”  “比丝也没有错,因为诡计是你想出来的,只不过叫比丝动手,错的是你。”  “什幺?”史妮讶然。好慌,这件事,只有她和比丝知道,因为诡计根本是比丝想出来的:“比丝这样告诉你的吗?”  “是的。”若望冲口而出,马上又说:“不,这不关比丝的事,你既然敢做为什幺不敢承认?”  “你这蠢蛋大猪头,一切都是比丝摆布,她是存心害我的。”史妮尖叫。  “你不要在这里撒野,我也不会再听你的话。”  “该杀的比丝!”史妮嘶叫着哭起来。  田瑛呆着,糊涂了!  “若你找比丝麻烦我必会为她出头的。生伯,送客!”他不能不狠一点,他现在有了田瑛,而且像史妮这样的同学,来往无益。  “我杀死她,她出的鬼主意,她才是魔鬼。你今天这样对我,将来一定会后悔。”  “你走,以后请你不要再出现我的家里,你不受欢迎。生伯!”  “史妮小姐,请吧!”  “若望……”史妮哭哭啼啼。  若望耳烦,拖起田瑛的手往屋里走。  “若望,你怎能这样对史妮小姐?”田瑛低声说。  “我不狠一点儿,她会缠死我。”  “她缠你,也是因为爱你。她为什幺不去缠别人?”  “你还为她说话!”若望站起来:“你很渴望她来缠我?你一点不生气、不护忌?”  “我……”田瑛也不能把心里话说出来。其实她真的很同情史妮,或许她错了,但她真心爱若望。  “想到了心里就不好受,除非你对我一点儿都不在乎。”若望拉她到消闲间:“否则你不会不妒忌。今天本来好好的,被她来一吵,真讨厌!”  若望开了唱机,田瑛问:“还没到时间温习吗?”  “今天功课不多,笔记几行,坐下来,我们先轻松一下。可怕的史妮。”  史妮在房间里大哭大闹,不肯吃饭。  史福十分宠爱这宝贝独生女,简直就是命根。  他马上去慰问女儿。  房门一推开,一只小古董花瓶飞出来,几乎敲在史福的脑瓜上。  史福高举双手:“宝贝,爹地,爹地呀!”  房间静了一下,跟着是妈呀,妈呀的哭声。  史福很小心地进去,因为地毡上有许多“战争”的遗物、遗痕。史福来到床边,抚着女儿的头:“宝贝,为什幺不开心?有人气着你吗?”  “你还记不记得高若望?”史妮抽咽着。  “记得!”史福为女儿抹眼泪:“那个高高的、白白凈凈、很清秀、很讨人喜欢的男孩子,高家的少爷,对吧?小两口吵架啦,是他不对?”  “不是他不对,是比丝!”史妮边哭边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告诉了父亲。  “哗!年纪小小那幺厉害,可以扮奸太师了。”  “我去找她算账,她又不在,这口气我怎能咽得下?”  “比丝是不对,但大家同学嘛,天天见面,吵架就不好。都是大学生呀,大学生应该有风度。”  “爸爸,你为我出了这口鸟气。”  “爹地能做什幺呢?比丝我见过,又不太熟,否则也会劝她友谊万岁、和平第一。”  “爹地,你去替我教训她一顿,揍她!”  “打呀,爹地怕怕!君子动口不动手,教训她也不大好。她年纪小,我那幺大了,要是我说她,人家会骂我欺负她。老人可不能欺负小孩!”  “我怎能就此罢休?而且,我不能让她追到手。”  “比丝是个有心计的女孩子,男孩子都不喜欢有心计的女孩子。若望聪明有眼光,他不会喜欢比丝的。”  “你说我会得回若望吗?”史妮抽抽咽咽。  “我担保,好人有好报。你那幺乖又那幺善良,若望不爱你爱谁?”史福把一个金咭放在女儿手中:“明天约一班女朋友,大购物、大请客,心情好快会好转。比丝呢!宽恕是美德,原谅她。”  “但是若望不准我再到他家,怎幺办?”  “他气在头上,暂时不要再惹他。等他气平了,爹地专诚向他道歉,一切就没事了,乖乖,听话……”  离开女儿的房间,史福脸上的笑容没有了。他走进书房,再进密室,偷偷打了个电话。  
第八章 爱被拒绝:  二月二十八日星期六,是高若望的二十二岁生日。  田瑛五点就起来了,在大厅、消闲厅、饭厅里插上鲜花,除了消闲厅,全部大红玫瑰。只有消闲厅和睡房,插了粉红的娇小玫瑰。  田瑛为了令若望开心,她也换上若望第一次送给她的软皮贴身积克。怕若望嫌素,她在马尾上扎了条粉红发带,配上条粉红头巾。  她也为若望选了便服,晚装早已准备好了。  今天不用上学,她让若望睡个饱,她坐在若望房门外,在信道的椅子上等他醒来。  生伯来看几次:“小寿星还在做好梦?”  田瑛笑笑,闭上眼睛养养神。今天她一定忙个不了,下午就有客来了,节目一直要排到深夜。  若望一觉醒来,精神充沛,他打个呵欠,嗅到花香,他连忙睁开眼睛,看到床头的粉红小玫瑰,他知道是田瑛为他准备的。  一翻身,床的另一边放着一包包装瑰丽的东西,上面有细银粉红的花球。  那不是礼物吗?  若望跳起来拆礼物:一条深紫红的长颈巾、一套雪白格子花纹的背心和冷衫外套,上面有一张粉红色的信笺,写着:恩人、主人:生辰快乐!下面署名女仆田瑛。  若望连忙下床梳洗,浴室已经放好了田瑛为他挑选的新便装,但若望没有穿。他穿了套黑白格子衬衣长裤全套,上罩田瑛送的纯白背心和外套,再把深紫红长颈巾围上,穿上白短靴,在镜子前照照:真是玉树临风,仪表不凡。他对镜笑了笑,心里甜丝丝。第一年有女朋友送生日礼物。  他打开房门出去,田瑛被门声惊醒,一看:似乎感到很意外,第一:若望每次一起床便马上要见她,今天都打扮好了自己走出来;第二:他竟已穿上自己送的羊毛衣,又那幺俊逸漂亮。  若望看见田瑛十分高兴,走过去用手拥着她的腰:“我这样打扮好看吗?”  “很帅,很棒!”  “都是你给我的,谢谢你的生日礼物——无价之宝。我会永远保存它们。”  “旧了会发黄。”  “但衣服的主人永远不会变质。”若望看着田瑛:“你也穿了我送你的衣服,你独喜欢这一套,最近买的都不大合适?”  “不!全都是美丽的衣服,但这皮衣套装是你第一次送给我的,我觉得很有意义。”  到楼下,生伯已经在消闲间等着。  “生伯!”若望主动而开心地呼叫他:“早安!”  “少爷,老仆祝你长命百岁、健康快乐!”生伯拱起手笑哈哈:“蜜运成功!”  “谢谢!全都接受啦!”若望低声问田瑛:“我可不可以给生伯他们红包?”  “老人家说:未结婚不必派利是。”  “给糖果钱可以的,记着提点我啊。”  若望今天吃及第粥、鲜虾生菜胆丝炒面。那全是生伯设计:及第粥是三元及第,希望主人学业成功;虾与哈音相同;生菜的生与生猛的生同字。希望主人全年生猛,哈哈笑,面是长久的意思,当然希望主人长命百岁。  田瑛吃得快一点儿,离座上楼。吃过早餐,若望便派糖果钱给家中每一个人。  各人皆大欢喜,都纷纷跑出来向主人祝贺。  大家回到工作岗位,若望和田瑛到花园散步,若望把一张金黄面额的钞票,放到她的口袋里。  “给我那幺多,应该向你叩头。”  “不要分什幺你、我,以后我的钱,你随时可以用。这三年多,今天我最开心。媚姨走了没有人再为我做生日,我自己也没有心情。只可惜爸爸不念父子情,昨晚我邀请他参加我的生日舞会,他又说没有空!”  “老爷的确很忙,看电视、看报刊就知道了。”田瑛安慰他:“他不来更好,大家没顾忌,可以玩热闹些。”  若望耸一下肩,点了点头。  他变了,潇洒起来,不会像以前一样为了一丁点儿事就郁郁不欢。  他年轻,细胞的活力终于冒了出来,连下人都看得出,大家都说这是田瑛的功劳。  她改变了若望。  “少爷!”生伯走过来:“高伯来了。”  高伯和高共荣的司机(不是特别司机)捧着一盒盒的东西,大概拿礼物来了。  “恭祝少爷生辰快乐、身体健康。”高伯看见若望马上嘴巴不停:“老爷派老仆来向少爷祝寿及送礼物,希望少爷今晚快快乐乐!开开心心!”  “谢谢你,高伯。”若望给他们每人一百元糖果钱,高伯是意外的惊喜。照理,若望应该发几句牢骚,礼物也不屑一顾,现在还派糖果钱呢!  “啊!少爷,我差点忘记了,大礼物在此!”  若望打开盒子,里面是个锁匙皮包,并有平治标帜。“少爷,新跑车就在门外。”  若望拖田瑛出去,又把锁匙包交给生伯:“叫亚忠把车开进来。”  一辆闪闪发光、银红色、最新款的豪华平治跑车驶进来,若望问日瑛:“喜欢吗?”  “恭喜你又有新车,红色好兆头。”  “生伯,带高伯和平叔去吃点心,我去试车。”若望开了车门请田瑛上车,田瑛忙说:“我怎能出去?”  “你听不听话?”他没用命令这个字眼。  若望开着新车在花园里兜圈,一圈又一圈,他笑着问田瑛:“不出门也能坐车,靓车怎能没有美人?”  田瑛瞪他一眼,嘴还油了呢:“我们现在是行大运。”  “不好吗?”  “当然好,又红又行运。其实你爸爸也很疼你!”  “因为这汽车吗?我宁愿他和我去吃个快餐。车有钱就买得到,感情是买不到的,像我和你。”  这敏感问题田瑛不想讨论下去:“尚享他们什幺时候来?”  “你心里就只有尚享!”说话酸酸的。  “你的同学们什幺时候到?”田瑛感到好笑。  “马田他们五个来吃午餐,其它的三四点就来了。餐舞会八点开始,六点以后我们有一小时空闲,可以换上晚礼服迎宾。”  田瑛好怕那情侣装晚礼服,穿了它,岂不承认自己是若望的女朋友?那多麻烦,一定要想个方法。  高伯走了,若望把新跑车驶回车房,和白色的法拉利并排,可能因为平治新,法拉利显得暗淡无光。  “车是新的美!”若望感慨:“人是旧的好!”  “所以别忘了比丝和晶晶小姐。”  “我不会忘记她们是我的好同学,像马田他们一样,但我说的是女朋友。对,女朋友也是新的。”  马田他们到了,田瑛总算暂时脱身。若望面皮薄,也不会公然介绍他的第一个女朋友给他的好同学认识。其实,若望虽然喜悦冲昏了头,但隐约感到田瑛若即若离。  “马田,听说你追求依娃?”  “你不会不开心吧?我看你对依娃没有什幺意思,她的款型很适合我。”马田连忙望住若望:“我妹妹也追求你!”  “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找你麻烦。我和依娃只不过是同学,当初是常来往,大家在未找到男女朋友之前,交往交往也无所谓,对吗?其实我关心你。”  “寿星仔,你真可爱。”马田笑着拥抱若望。  “喂!你当心,可不能太热情,我不是女孩子。”  若望边避边笑:“你和依娃进展如何?”  “唉!说来气人,”马田坐好了身子:“我每次和她在一起,她总提你。”  “提我干什幺?”  “说她害你掉进水池,求我向你道歉。”  “我已经说过不关她的事,我们仍是好同学,我不是曾托你转告她?”  “我说了,她不信,她认为你仍在恨她!”  “若望,”洛波加把嘴:“一会儿依娃来了,你跟她说清楚,打救马田!”  “好,我乐意……”  田瑛趁机把尚享叫出花园。  “……我真是没有主意,他要请我做女主人!”  “你推了他不就行了吗?他有一打女朋友。”尚享皱眉:“最近看样子他对你很好,他是不是对你日久生情?我真担心。”  “那倒没有,生情,上下不配。不过上次他生病,我侍候过他,他感激我,所以忽然对我好起来。”  “啊!是报恩。这是若望的性格,人家对他好,他就可以连命都不要了!”尚享舒了一口气。  “他请我做女主人的事怎幺办?”  “推说上下不配,另请别人!”  “若他下命令呢?他喜欢下命令。我是下人,主人的命令怎敢不遵从?他又不是叫我做苦工。”  “那,那就答应他吧,他今天那幺开心,我也不想令他扫兴,况且又是第一次请客。”  “但是他要我和他一起穿情侣装。”  “你就当时装表演,暂充模特儿!”  “我怕你的同学误会。”  “放心吧,事后我会向他们解释。”尚享拍了拍田瑛的肩膊:“我明白你就是。”  田瑛大大松了一口气。  亚娥追上来:“少爷到处找你!”  田瑛看尚享一眼,尚享点点头:“快去吧!”  “……今晚少了两个女孩子,会不会不够女伴?”  “哪两个女孩子不来?”  “史妮和比丝!”  “我和史妮有意见,我和她不再是好同学,她不来,在我意料中。”若望奇怪:“比丝为什幺不来?请柬都发了,她还问我喜欢什幺生日礼物?”  “她怎能来?”巴比哗啦哗啦:“这件事我早知道,艾华特没告诉大家吗?”  “艾华特说比丝前晚遇劫匪,损失了一点儿,但也不致于不来参加舞会。”  “唉!艾华特,”巴比推了他一下:“那两个劫匪剃光了她的头发和眉毛。没头发可以戴假发,但眉毛呢?画眉怪怪的,怎能见人?”  “那些劫匪也奇怪,打劫最多要钱,为什幺要剃她的头发和眉毛?”若望看了看田瑛才说:“明天我去探望她,你们谁跟我去?”  没有人说话,还是马田开口:“比丝追求你,对你好,和我们可没有什幺来往;况且,她可能不方便见人。”  “对了,”尚享说:“她是你女朋友,你应该去慰问她,顺便代我们致意。”  “我特别声明,比丝不是我的女朋友。”若望又看田瑛:“我的女朋友不是她,明天我到她家,纯粹是同学的关怀。”  “算啦!同学也好,女朋友也好,总得有个人去看看。”洛波问巴比:“你怎会知道这件事?”  “她两天没有来上学了,我问德比,那缩水欧阳菲菲,她和比丝最要好,就是德比告诉我的。”  “看样子你也很关心比丝,她两天没上学,我们根本没留意。若望,你知道不知道?”  “我也没有留意,这几天我很迟才上学,小息便温习,下了课马上赶回来。今天请客,很多事要办。”  “说起来,史妮三天没有上学了。”  “这个我知道,那天我把她赶走,她又哭又叫。”若望扮个鬼脸:“大概气还未平。”  若望安排大家玩纸牌,大部份的人客还没有到。  若望和田瑛分别回房间换衣服。  若望换上那晚礼服,总嫌它不够光耀鲜明,他特别看重今天的生辰。  他打扮好了,悄悄下楼,同学们在会客厅又叫又笑(大厅已被布置成跳舞厅),他再由消闲厅的侧门溜出去,来到田瑛的卧室。  他敲了敲门。  田瑛来开门,若望眼前一亮,谁说田瑛没气质不高贵?她穿上晚服和高跟鞋,头发全向后束,梳了一个髻,配晚礼服梳马尾是不适合。  “你好漂亮!”若望握着她的肩膊,和她进去关上了房门:“似乎衣服素一点,你说是不是?”  “你喜欢就行了,黑色晚礼服比较隆重!”  “我给你带来这个点缀一下,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若望打开了一个丝绒长盒。  里面装有全套红宝石饰物:红宝石镯子、红宝石耳环、红宝石指环,但没有项链,却加了一个红宝石蝴蝶别针。  “今晚我们的衣服用不着项链,这红宝石蝴蝶别针,我由另一套拿过来,也可以配成一套。如果不太小心,不会看得出。你喜欢吗?”  “你不是要我戴上这些吧?”  “是的!今天是好日子,红宝石会带来好运,这些我不是花钱买的,那是我妈咪留下的东西。”  “夫人不介意我借用她的饰物吗?”  “当然不介意,你喜欢,我代妈咪转送给你。”  “不,大名贵了,我根本没有用,今晚舞会完了我一定还你。”田瑛是不会接受这样的礼物。  “我替你戴上。”他一件一件的佩,红宝石蝴蝶扣在晚服外衣的襟上。  田瑛发觉若望的衣襟,也有个有枝有叶的红宝石的襟针。  若望带她到镜子前,两个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我们不是挺相配吗?”  “你的衣服、首饰之功罢了。”田瑛垂下头,她也有这种观感,脸颊不觉热了。  若望情不自禁地在她的面颊上轻吻。  田瑛愕了愕,慌忙说:“时候不早,宾客应该来了,我们赶快回大厅。”  若望和田瑛的出现,同样是令大家诧异的。  “田瑛比想象中美十倍!”  “若望和田瑛穿情侣装!怎幺一回事?”  “今晚谁是女主人?若望没提过,会不会就是田瑛?这……不会吧?”  “若望和田瑛在谈恋爱?”  “他们的确很相配,灰姑娘和俊王子大概就是这样了!”  “尚享呀,你失恋了。”  “别吵,别躁!”尚享信心十足,毫不动摇,也不意外:“他们的事我全知道。大家少发谬论,让若望过一个快乐的生辰。”  “奇怪,那幺大方,你不吃醋?”  “明白了就不会起疑心,他们两个都是一番好意,都为对方着想。来吧!告诉你……别声张啊!你也要为他们着想。”  “当然,当然,是件好事嘛。喂!马田,我告诉你……你别张声……”  “依娃,我告诉你个秘密……别张声呀!”  每一个人第一眼看见若望和田瑛,都大吃一惊,不久,大家又若无其事了。  田瑛的方法,确实不错。  那天的气氛非常的好。  若望所有的中学和大学同学,或是同学的男女朋友都来了。  只有史妮和比丝没有来。  但是,她们都送了礼。  接到比丝派人送来的礼物,若望把田瑛拉过一边,在她面前把礼物拆了。  “真是一瓶香水,小瑛,气味如何?喜欢吗?”  “喜欢,清清的,那些又甜又浓的香水就不好,很俗气的。”  “送给你,马上涂上。”  “不,怎幺可以,那是人家送你的礼物。”  “我知道女孩子都喜欢香水,我好想买一瓶给你,又不懂你们女孩子的喜恶。因此我告诉比丝我喜欢一瓶香水。你知道我绝不用香水的,你不要,我扔了,那我的心思、比丝的心思都完了。”  “好吧!谢谢!幸好比丝小姐今晚没有来。其实男孩子偶然可以用一点古龙水。”  “你喜欢,我明天买。”  “留待我送给你,两不相欠。”  若望咬着下唇摇头:“你为什幺总和我计算得那幺清楚?”  “礼尚往来,彼此关怀,友谊才长久。”  “唔!哈!你总是对的,相敬如宾,好美德!”  “我去看看晚餐……”  若望和田瑛并肩坐着吃自助餐,尚享老监视田瑛,田瑛偶然给他一个微笑。  “你老跟谁笑?”  “啊!马田少爷和依娃小姐,马田少爷很用功!”  “我们是男女主人,等会儿舞会开始,第一个舞要由我们领跳。”  “舞是你教我的,水准如何?要是我令你出丑,你可不要生气。”  “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彼此、彼此!”若望一点儿都不在乎:“只要我们觉得开心便够,又不是参加比赛,跳不好也没人笑!”  “遵命了,少爷!”  “哈!”若望点一下她的鼻尖:“又顽皮!”  田瑛连忙垂下头,尚享的眼神不会放过她的。  若望刚和田瑛跳舞,突然生伯请他听长途电话。  若望也把田瑛拉了去,进书房,关上门,就静了。  “喂!喂!是的,啊!我是……”若望揽住她的肩膊,低头告诉她:“是媚姨!每年生日,她总来个电话……喂!媚姨、媚姨,谢谢、谢谢!”  “怎样度过你的二十二岁生日,你爸爸……”  “媚姨,我今天过得好开心、好开心,有很多礼物,有些礼物是钱买不到的。哈!我真想笑。”  “你爸爸终于陪你吃了生日大餐?”  “没有,他影子都不见,只送来辆新跑车。”  “那你……”她顿一下:“在做着什幺?”  “跳舞!”若望吻一下田瑛:“听到声音吗?我在吻我女朋友的头发。”  “你已经有女朋友?真好,是史小姐吗?”  “怎会,是田瑛,一个很好、很纯、很美的女孩子。”田瑛被他吓着,想挣扎离开,若望却拥紧她一点儿。田瑛虽然浑身不舒服,但是也不能一掌把若望推开,没这个必要。  “你的女朋友叫田瑛?没有女孩子可以吸引你,她一定是个非常突出的女孩,我想看看她。若望,下星期我会回来。”  “来看田瑛?”若望欢呼:“太好了!”  “除了看田瑛,我还要办点私事;不过,我未回来你不要告诉你爸爸。”  “我不会。媚姨,明晚我们再谈。”  “忙着向女朋友诉心曲?”  “不!”若望心花怒放哈哈笑:“家里开舞会,我们要去招呼宾客!”  “啊!对不起,你为什幺不早说?快回舞会去。若望,生日快乐,情场得胜。唏!代我问候你那可爱的女朋友。”  若望一面挂起电话一面说:“媚姨问候我可爱的女朋友!”  田瑛因尴尬而面红,若望却误会她害羞,而且她脸上泛红的样子很妩媚。若望越看越心跳,他另一只手揽住田瑛的腰,田瑛便整个在他怀里。  “小瑛,”他把脸贴上去,他唇片都抖着:“我爱你!”  田瑛差点昏晕,这怎幺可以?但她该怎幺办?她不能打若望几拳,并非因为他是主人,事实上他并没有做坏事。爱人也不是罪,但她不能够和若望太亲热,这是过了份,怎幺对得起……她已经承诺了呀!“不,不要,不可能。”  她在抗议,声音轻得像蚊子叫,她真的没了主张。  若望心醉了,他也不大清楚自己在干什幺,只觉得这样和田瑛在一起很甜蜜、很醉人。他怜爱地轻吻田瑛的面颊,嘴唇缓缓移过去,田瑛推他,他也没有感觉,直至他的唇贴着她的唇,他浑身一阵滚熨,心跳得出了腔,他飘了,他晕了……他抱紧田瑛一点儿,再也不能自控,他吻了田瑛。  田瑛曾在十秒内失去自觉,整个人依偎在若望的怀内,但很快她就慢慢醒过来。当她回复本身能力的时候,若望已深吻着她。  她一慌、一急,高跟鞋一踏,刚被“释放”的右手挥动一掴,“啪!”多幺的响亮。  若望脚面痛得跳起,人却整个地呆木了,定眼张开了嘴。  面颊一阵热、一阵痛。  若望用手抚住脸,惶然问:“小瑛,你……”  田瑛握了握拳头,让指甲戳迸掌中,她已经看见若望面上的掌印,她惊骇地转身开门,冲了出去。  若望仍然抚住脸,退步靠在墙角,他不断问自己:他做了什幺?他做了什幺?  为什幺田瑛气成这样子?他做错什幺?他做错什幺?  足足三十分钟,他才有勇气回到大厅,大家还在跳舞,他坐在一角,发呆。  尚享走过来:“为什幺不跳舞了?今晚我才知道你跳舞那幺好,田瑛更是令我意外。田瑛呢?”  “她?啊……她忙了一天,有点疲倦,睡觉去了。”  “你精神也不好,大概也倦了,舞会停止吧,好吗?”  他不反对,他的心根本不在舞会里。  木偶般送走了每一个人,缩在消闲间看佣人清理了一切,生伯进来看他:“少爷,一直看不见田瑛。”  “她休息去了,跳舞的时候我踏到她的脚。”  “少爷,你还需要什幺?”  “我什幺都不需要,我上楼睡觉。”他显得有点神经质。  “田瑛休息了,我侍候你!”  “不,不,我想回房间静一下,今天太吵了!”  他急急走上楼梯,好象怕生伯追上来似的。  若望躺在床上,想了又想,被打的滋味当然不好受,但他最不能释然的,是田瑛为什幺要打他?  看过很多电影和电视,恋人差不多都有接吻。女主角的反应若不是含羞答答,便是甜甜蜜蜜。当然也有人被打,那些坏人、那些色狼,但他并不是色狼也不是坏人。或者男的太粗暴,但他并不粗暴,他对她是温柔又怜惜,除非……那女的不爱男的。  田瑛是否不爱他?这问题够触目惊心。  田瑛一直对他很好、很好,而且,她让他拖她的手、吻她的脸、拥抱她……她从来没有反抗,总是十分温驯。若望也不是发神经,一下子抱住她便吻。如果真是这样,吓怕她难怪她生气。  若望是循步渐进,由浅入深的。如果她不喜欢他,早就表明态度了,怎会让他拥抱、亲脸?更何况,是她先对他表示好感的。  若望不服气也不甘心,他走出房间,在走廊的围栏上看清楚没有人,没有一点声音,全屋漆黑一片,于是他急促下楼。  他在田瑛的房门上,轻轻敲了两下:“小瑛!”  田瑛也一直坐在床上,哭过一会儿,心里也很难过。  她知道不该打若望,若望一直都表示爱她,这些日子,她实实在在是被爱着的,她是幸福的。爱也是无罪的,亲吻自己所爱的人也无罪。他又没有施暴,她凭什幺打他?  下人打主人,恩将仇报。  她并没有因为若望吻她而愤怒,若望一点儿也不讨厌。她只是太担心了,她觉得被若望亲吻,是对不起别人,他还没有吻过她呢!让若望获得了她的第一个吻,对他是不公平,如不是初吻还好,她心一急,控制不住就动手了。  其实,该打的是自己,就算全无经验,也可想象她和若望总有这一天。他们太接近了,天天见面自然生情。打?若望为什幺不还手,她才该打。  可是,她再也不敢见若望,她说什幺好呢?默默无语?若望再吻她又怎样?一错不能再错了。  “小瑛,我是若望。”他再敲敲门:“你睡了吗?”  田瑛没有勇气见若望,装作熟睡了也未尝不是一个好方法。  若望在那儿站了一会儿,才无可奈何地离去。  他再次回房间,真是疲累——身心都倦,他和衣躺在床上,放松自己。  他似乎睡了一会儿,因为他发着噩梦,他这样又睡又醒,一晚真不容易过。  好不容易太阳才升起来,昨夜窗幔都没拉上,阳光透过窗照进来。  他翻过身,也懒得去理会。  一点儿声音,他的心房急速地跳了起来,会不会是田瑛进来了?  他连忙闭上眼睛佯作熟睡。  果然是田瑛,不知道她把什幺东西放在他床头柜上。然后,她为他脱下鞋,盖上被,又去拉上窗幔。  她走进浴室,大概为他准备梳洗用品和衣服,每天她做着同一的工作。  若望咬住牙齿想:是不是该和她谈谈?反正今天星期日不用上课。  若望从床上坐起来。  一会儿田瑛出来,看见若望竟停住了脚步。  “小瑛,”若望拍了拍床边:“过来!”  田瑛终于含笑走过去,但没有坐在床上,只是站在床前:“为什幺不多睡一会儿?”  若望眼皮一垂:“我根本没有好好地睡过。”  “再睡一会儿吧,今天又不用上学,衣服还未换呢,我先替你更衣。”  田瑛走过去,若望捉住她的手:“不把话说好,我睡不着!”  田瑛低下头:“昨晚我做了一件大错事,下人竟然动手打主人,恩将仇报,对不起!请你惩罚我。”  “我不是为了这些,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幺……”  田瑛一句话也没有说。  “你不能不说话,你要告诉我,否则会憋死我。”若望很焦急:“到底男孩子可不可以吻女孩子,我是说,他们如果彼此相爱。”  “我也不大清楚,我没有经验。但看小说、看电视,应该是可以的,”她补充说:“如果男女都相爱。”  “那你为什幺生那幺大的气?平时你总是温温柔柔。”  “我说过我错了。”她乘机把手抽出来:“或者我应该自打嘴巴。”  “不要这样,”他又捉住她的手:“我所关心的是你生气的原因。你也不用自责,也许我当时的态度表达不适当。是吗?”  “我不知道,我说过我没有经验。”  田瑛不是在暗示她没有和别人吻的经验?他也没有。但是他感到很快乐,田瑛却气得打人,原因会不会是:他爱田瑛,田瑛不爱他?  他打了一个寒噤。  “小瑛,你会为昨晚的事而恨我吗?”  “怎会,你是我的主人又是恩人,我还做了不该做的事,我在恨自己。”  “小瑛,昨晚我告诉你,我爱你是真的,这句话我永远不会收回。昨天我亲了你我觉得很甜蜜很兴奋很幸福。如果,我只是说如果,我再吻你你会不会接受?”  田瑛的头垂得更低,不说话。  “小瑛!”若望求着:“你一定要说明白,否则我会认为你怕羞默许。”  “我不能接受。”她很轻,但说得很清楚。  “啊!”他放开她的手,他抓住被褥,吃力地问:“你不爱我吗?”  “我不能。”  “又是上下不配的老问题?”  田瑛摇一下头。  “那一定我不够好,条件差。”一股寒意由心中升起,他的精神蓦然萎靡。  “哪有这样的事?在我眼中少爷是十全十美,是我田瑛没福罢了!”田瑛也感到很难过歉疚,若望还不够好?  “因为尚享吗?”  “我看不出哪一位少爷能比得上你,我也没遇过比你更好的人!”  “那你为什幺要拒绝我?”他眼眶红了。  “不是每一件事都能解释的。”  “是的!”他双目迷茫:“爱一个人和不爱一个人,都是没有原因的。你过去一直对我好是因为尽义务,我却误认你是爱上我。这乌龙摆得真大,真可笑……”他惨笑几声。  田瑛看见他这样子真难过,想安慰他,但是,她又能做什幺:“少爷,请你宽恕我。”  若望笑着摇头:“没理由一定要你爱我,我……只是做了个好梦,现在梦醒了,回到残酷的现实。啊!我真的有点疲倦了,我想休息一会儿,你出去吧!”  “我先侍候你更衣,穿著礼服不舒服。”  “我不想动,你出去。”他用被盖过头。  田瑛想说什幺,始终没有开口。若望是这样不快乐,她也知道只有她才能令他开心,可是,她还能做些什幺?  她不难过吗?她伤害了若望,她好过吗?  房间里静了好一会儿,一切不能再弥补了:“少爷,你若需要什幺,马上叫我,我等着侍候你。”  没有半点回音,田瑛黯然离开房间。  若望听见关门声,他在被窝里哭泣起来。  他真是那幺不幸——  母亲去世了!  父亲爱政治比爱他多,甚至根本不爱他!  媚姨不再照顾他了。  连唯一的田瑛,也不爱他了!  不!她根本从来没有爱过他,是他自作多情。  他失恋了!  从今之后,没有人再爱他了!没有爱,活着为什幺?  若望和田瑛“恋爱”的时候,是很开朗愉快的,现在他比以前更忧郁、更颓丧、更无精打采。  懒洋洋,一切都不在乎。  洛波问他:“比丝还没有上课,那天你去看她,她跟你说了些什幺?”  “我根本没有见过她。”  “你不是说星期日去看她?她对你也不错,答应过应该去看她。”  “好,下了课去看她吧。”  到比丝家,比丝好一会儿才下楼。  看见若望,她真是又惊又喜:“若望,想不到你竟然会来看我!”  “洛波他们说你遇上劫匪,你的头发……”  “我戴的是假发。”她按了按头。  “到底发生了什幺事?”  “那晚我由叔父家回来,遇到两个男人,他们捉住我,先剃了我的眉,然后再剃我的头发。他们做了一半,我已经晕倒了,醒来已躺在自己的床上。佣人说:有人按铃,打开门,我躺在地上。”  “匪徒也奇,别的抢了钱便走,但他们竟然剃头发,还会送你回家。”  “更奇怪的是我的项链、腕表、金链、指环都在,手袋内也没少一块钱。”  “什幺东西都不要,就不是劫匪了。或者,头发能卖钱?也太麻烦,劫匪怎会取难不取易,真是怪劫匪。”  “哪儿是劫匪,根本是寻仇。”  “寻仇?你跟谁有仇?”  “啊!不是。”她连忙拼命摇手:“不是,我只是开玩笑。”  “什幺时候上学?你好些天没上课,洛波他们叫我问候你。”  “谢谢大家关心,起码要让眉毛长出来。”比丝呜咽起来:“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怪啊?”  “我看不出,我一直都没怎样注意。不上学要休息,我要走了!”说着站起来。  “留下来陪我吃顿饭好吗?”她站起来挽住他的手臂:“不能上学又不能够出去,我很寂寞。”  “我也寂寞。”若望没好气的。  “你也会寂寞?史妮她……”比丝好象很兴奋:“难得有这样好机会,你留下来,我们互相作伴!”  若望不耐烦拉开她的手:“我是来慰问你的,任务完毕,我要走了!”  “若望……”比丝拦都拦不住他。  若望突然不想回家,虽然,每晚有田瑛陪他吃饭,而且田瑛对他,可说侍奉周到,无微不至。可是一想到田瑛并不爱他,早晚要离开他,他的心就冷了。  他对田瑛几乎无话可说。  他开车到一间人客稀少的餐厅吃了个牛扒,在外面兜了一会儿风才回家。  车一进花园,生伯和田瑛都走了过来。  若望停下车,生伯说:“六点多电视新闻报告,老爷被人袭击……”  “爸爸怎样了?”若望第一句话。  “亚瑛见少爷还没回来,便打电话回大屋,高伯说:幸好老爷只是受惊,没有受伤。两个保镖保护得力,那司机亚胜不单只开车技术一流,而且还会武功的。”  “爸爸在家还是在医院?”  “在家,老爷拒绝去医院。王医生已经去看过老爷了!”  “我马上去看爸爸!”若望说着打火,车正要开行,突然亚娥飞奔出来:“截住少爷,高伯请少爷听电话!”  若望把车驶到屋子前,跳下车去听电话。  “少爷,你回来了,我……”  “我马上回来看爸爸。”若望微喘着。  “不!不!我打电话给少爷,是老爷吩咐,他猜到你会来,特地叫我制止你。”  “为什幺?”若望很不高兴。  “现在屋子前后围满记者,我们都把所有门关上了,现在老爷认为你不适合访问……少爷来了记者也会围着访问你的,你不怕麻烦吗?”  “没有什幺麻烦,我坦白告诉记者,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事实是如此。”  “不过,少爷,我们不能开门让你进来,你赶来也没有用,连王医生也走不出去。”  “既然如此,让我在电话里跟爸爸说几句。”  “老爷正在开会:怎样应付记者!”  “我要来看爸爸,但你们不能开门,我想和爸爸在电话里谈谈、慰问他,他又忙着开会没时间听电话,你说我应该怎样做?”  “实在情非得已,希望少爷体谅。少爷一片孝心,老仆一定代为转告老爷。”  “那只好这样了!”若望一边挂上电话一边说:“嘿!连关心父亲的权利也没有,这世界还有什幺亲情?”  他说完便走进里面上楼回房间,田瑛忙跟着追随侍候。  不过,有很多工作,若望已不让她再做,以免彼此面对面尴尬。  比如更换衣服,他便自己动手。  他也没有让田瑛陪他温习功课。  更不会和田瑛说一句私话。  尚享来找田瑛,他马上出门,而且很晚才回来,没有人知道他一个人在外面干什幺。  他心情不好,常发脾气。  这天,生伯问田瑛:“你和少爷吵架?”  “下人怎敢和主人吵架?”  “你和少爷早就不是主仆,要耍花枪无所谓,可是不能太过份。你们两个在斗什幺?”  “生伯,你应该看得出我对少爷很迁就!”  “你不要说少爷不开心与你无关。以前你们两个一双一对的时候,少爷总是笑瞇瞇,人又活泼,一屋子都热闹;现在少爷胃口不好、精神不好、人瘦了面色也差了,你们两个也不再有说有笑。甚至少爷常出外,在哪儿你都不知道,少爷一定对你生气!”  “也许嫌我侍候不周。”田瑛其实也很委屈,若望总黑着脸。  “小俩口吵架闹情绪,是不是为了尚享少爷?每次尚享少爷来他就往外跑。亚瑛,少爷不高兴,你就不要理尚享!”  “根本与尚享无关。”田瑛几乎哭出来:“生伯,你根本不明白。”  “生伯老了,年青人的事,生伯是不懂,也许是少爷不对,你就忍让他。一家人,开开心心有多好?你听我的话准没错,少爷始终是喜欢你的。”  田瑛知道,若望情绪坏,都因为自己,但是,无论田瑛怎样做,若望也不会快乐。除非田瑛表示爱他,但,田瑛怎能这样做?唉!迟了!  
第九章 发觉被骗:  高共荣把儿子召回家。  他干凈利落地说:“你下星期去加拿大,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去加拿大干什幺?复活节还没有到,学校没有假期。”若望莫名其妙。  “我叫你去加拿大,也是念书。你以为我叫你去游玩?”高共荣一脸的紧张。  “无缘无故为什幺要去加拿大念书?”  “什幺原因你不要管,也不用问,我叫你做什幺,你便做什幺。你合作些,不要给我添麻烦。”  高共荣的专制向来令若望反感:“离乡背井怎能说走就走?我要考虑。”  “好,考虑。我给你两天时间,明天六时三十分来回复我……”  其实若望留在别墅内,触景伤情,加上每天面对田瑛,相见不相亲,令他痛苦又烦躁,心情坏透。到加拿大离开伤心地,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但是他一走,田瑛马上失去依靠,她也不可能留在他家。  她今后的出路如何?  他不能不理她,不能不为她设想,虽然田瑛不爱他。为了维护自尊,加上心情不好,表面上他冷酷无情,其实他内心仍然爱着田瑛。  爱上一个人可能很偶然,但忘记自己所爱的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若望对田瑛的爱,并非一见钟情,是一点点的渗入,因此特别巩固。要忘记这段情,也需要很多很多的时间。  回家,若望把田瑛叫进书房。  “你最终的目的,是在这儿居留,是不是?”  田瑛点了点头。  “我会成全你,而且还会提前。因为,我下星期便去加拿大。”  “去游玩吗?”  “不是,去读书。”他说:“短期内不会回来。所以,你没居留权不能留在这儿。当你拿到身份证,你可以继续留在我家,也可以出外找事做。”  田瑛很意外,甚至惊愕:“为什幺要去加拿大念书?这里有你的朋友。”  “我已经习惯了孤独,哪儿都一样。何况,这是我爸爸的意思!”  “啊!”田瑛似是明白:“少爷,你不用为我办居留了,太麻烦。”  “麻烦也得做,我在这儿,只要你不外出,留在家里,可以好好生活下去。但我走了,没有人可以维护你,你便不能留下。”  “我知道,我都明白。”  “你不要我帮忙,是不是准备去尚享那儿?”  “我不会求尚享,我早说过我不会住尚享少爷的家,我说过的话自己负责。”  “不办居留权,没有身份证,你以后怎样做?”  “每人脚下都有一块土,我大不了回乡下。”  “回乡下?你偷跑出来,回去一定会受苦。”若望真是被她吓了一跳,有时候他并不了解她。  “回去当然不会有好日子过,就等于送羊入虎口,这一辈子也不用奢望有幸福。”她垂下头:“但是,人始终要面对现实。”  “我是可以令你留下来的,我不会让他们把你押回乡,我办妥你的事才去加拿大。”  “不用了,少爷去加拿大那一天,我也回老家。很感谢少爷这些日子给了我那幺多的欢乐。如果没有什幺事,我想出去工作。”  “但是,小……田瑛,你要考虑清楚!”  “我已经决定了,”田瑛抬起头,刚接住他的视线,四目交投,田瑛的心一阵跳动,而田瑛的眼睛,也勾起了若望的情怀。  再去见高共荣时,若望说:“我不去加拿大读书!”  “你怎能够不去,我要你去,你便非去不可。”高共荣面色立变:“我已经为你办妥了一切!”  “爸爸,我已经不是小孩子,我二十二岁,成年人。你曾为我安排了许多事情,但我有权选择我自己的居住地方和学校。我喜欢这儿,我在这儿念书没出息吗?”  “我送你去加拿大,单单为了念书吗?”  “除了念书,我还不想做任何事!”  “但你命总要吧!”高共荣满面通红,气得很,也紧张:“我被袭击的真相你知道不知道啊?”  “知道,新闻有报导,你对记者说,完全是一场误会,有人想向你行劫,对方有枪,因此你的保镖也放了枪才保全你的金钱、饰物。那是治安不好,与政治,与你竞选主席完全无关的。”  “你这笨蛋!”  高共荣被儿子气得很厉害:“你不知道那些全是假话?七月便大选,此时此地在我身上发生任何新闻都与我不利,何况被暗杀?选民会对我失去安全感的。其实,真是有人买凶杀我,他们用的是最新式的手提轻机枪。如果不是亚良、亚勇、亚胜奋身护驾,那我早就已经没命了!”  “爸爸,是谁要暗杀你?”  “多半是政敌,又或是反对派。很棘手,调查不容易,我怕他们会对付你,所以急急把你送到外国去,那是为你好。”  “如果他们要杀我,那我去加拿大,他们一样会前去追杀,跑不掉的。”若望说:“况且他们杀死我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爸爸,你还是当心自己吧!你年纪也不小了,何不安定下来享二、三十年晚福?争名夺利每晚没有一觉好睡。”  “你到底走不走?”  “不走!我是在这儿出生、长大的,我对这儿有感情,我喜欢这儿,我对居留外国没有好感。”  “你不怕死吗?”  “如果他们一定要追杀我,那幺这儿、加拿大有什幺分别?你不会以为他们没钱买飞机票吧!”  “我也不担心他们会杀你,我也明白,杀死你对他们没有好处,竞选的又不是你。”高共荣叹了一口气:“我是担心他们绑架你。我常说取易不取难,你在外国,他们绑架你没有那幺容易,在这儿,太方便了。若望,你留下来,对我是一种妨碍!”  “啊!我现在明白了,你不是担心我的生命,是怕我负累你!”若望的心,怎能不寒?怎能不失望?  “那都是为了我们父子好,若他们把你捉住,你叫我怎幺办?我会很担心。”  “爸爸,若不幸我被他们绑架了,用我的生命,威胁你退出竞选,你可以告诉他们:儿子我可以不要,家我也可以不要。退出竞选,那是你们做梦,你拿谁也威胁不到我!这样,不就把他们气死了吗?”若望说着,已把书拿在手里,准备离去:“你不救我,坚持到底,我绝不怨你!”  “若望,我也不是这意思,我不会……”  “我明白,我明白的。我是你儿子,你不会见死不救,但功败垂成,你死也不甘心。不过,爸爸,有一件事你必须明白,生和死,对我的意义都一样……十分平淡,不必介怀。”  若望一走进大厅便看见唐玉媚坐在厅里。  “媚姨!”若望很久没有这样兴奋过:“你真的回来了?”  “是的!我回来了。”媚姨走过去握着他的手:“你又长高了,可是,好象瘦了点。”  若望无意看了田瑛一眼,她站在一角。“大概最近忙些。婆婆呢?”  “这次我一个人回来,想住在你这儿,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方便,反正我一个人也寂寞。”  生伯过来请若望他们吃点心,他们边谈边走向饭厅。  “我讲好这次回来要见田瑛,知道你有了女朋友我兴奋得巴不得立刻到来,你可要给我们介绍。”  这就难倒若望:“媚姨,上次我生日太高兴,又喝了点酒,随口胡说,我根本还没有女朋友。”  “但是我听得出你当时身边有个女孩子,你还跟她说话。”唐玉媚有点失望。  “可能是吧,当时跳舞跳昏了头,也不知道她是谁。媚姨,我不会有女朋友!”  “那怎可以?高家只有你一个男孩。对了!我进来的时候,看见一个皮肤白凈,眼睛又圆又黑,很漂亮很讨人喜欢的女孩子,她是谁?”  “她寄居这儿的,我的好同学正在追求她!”  “啊!是好同学的女朋友……”媚姨没有再追问下去,显然若望神色有异,说话也不成理由。  田瑛还是和若望一起同桌吃饭、吃点心……她也进来了,静静地坐下来。  媚姨微笑问她:“这位小姐怎样称呼?”  “唐小姐,我叫田瑛!”  “田瑛?”媚姨看了看若望,若望连耳根都红了。媚姨说:“田小姐,你很漂亮。”  “谢谢唐小姐,叫我田瑛好了。”田瑛记得若望生日那晚到书房听玉媚电话的事,她也很尴尬。  她匆匆吃了离去。  玉媚等她走了后说:“她就是田瑛了,怎能说没有这个人?我虽然还是第一次见她,但是,我看人不会错,这女孩不单只好看,讨人喜欢,性情为人也很好。你眼光不错,她是比史妮好。你们怎幺了?你不敢正面看她,她也一样,两个人闹别扭吗?”  “媚姨,我真不知道怎样告诉你!”  “你既然不愿意说,就不要再提了,你多吃些杏仁糊。”媚姨把话题一转。  “不说出来闷在心里也难过,而且除了媚姨,我根本没有倾诉对象。”若望还是把一切告诉了玉媚。  “唔!这女孩子有点问题。”玉媚很用心地听,很用心地分析:“你现在还爱她吗?”  若望点了点头:“前些日子我很胖,可以说是为她而消瘦,我很傻,是不是?”  “很多情,其实,像你这样的男孩子,每一个女孩子都会对你倾慕。”  “她偏偏不爱我!”  “倒底是什幺原因?”  “不爱就不爱,很自然的,还有什幺原因?硬说有,只能怪我没福气。”  “一定有原因的。”玉媚肯定地说:“有机会,我代你向她打听一下,女人和女人容易说话。”  “真的?”若望很高兴:“谢谢你,媚姨。”  “傻孩子,我可不敢保证什幺。”  “起码我会知道是怎幺一回事。”若望笑了:“有妈妈真好。”  玉媚用手轻轻搔了搔自己的头发。  玉媚要出外,她请田瑛为她梳一个新款发髻。  “田瑛,你好漂亮,男朋友一定很多?”  “我天天关在屋子里,哪有男朋友?”  “尚享、若望他们不是都追求你吗?”玉媚在镜子里看她:“尚享我不大了解,但是,我知道若望很爱你,你相信不相信?”  “他自己都亲口说了。”  “他说没有用呀,很多男孩子喜欢花言巧语骗人,一定要你自己感觉到,才能相信。”  “我相信他说的是真心话,他对我真的很好。”  “既然你也相信若望爱你,你为什幺不爱他?”  “他对我好,我心里都明白,很感动,但是,我不能够受他。”  “你担心他爸爸?平时若望很听话,但是对于自己的爱情,他会极力争取,他爸爸斗不过他的。”  “我并不担心门户的问题,我相信若望。”  “那一定是若望还不够好,不符合你的条件?”  “像我们这种身份,还计较什幺条件?”  “不论贫富都有权争取自己的爱情。”  田瑛为玉媚梳好髻,加上一个黑纱蝴蝶有水钻的发饰。玉媚今晚穿一件黑丝绸镶七彩宽图案绣花边的长旗袍。  “田瑛,你选偶的条件是什幺?不要告诉我从未想过。”玉媚照着镜子很满意。  “很简单:首先要他疼我,而我又爱他。”  “若望的人怎样?”  “很好,他对任何人都付出了真诚。虽然有点脾气,但他真是好人。”  “他疼不疼你?”  “唔!过去那些日子他对我很好,样样为我设想周到,人又细心体贴,怕我寂寞还送了我莎莉,无论什幺事他都会想着我。”田瑛甜甜地说。  “你的条件他已经符合了两点:人好、又疼你,剩下的,是你不爱他!”  “我其实也很喜欢他,和他在一起很快乐,我也愿意为他做任何事,但是……”田瑛粉面绯红:“可惜我不能爱他。”  “为什幺老说不能爱他?总有个理由。”  “如果,如果你不告诉若望……”她放下梳子垂下眼皮:“我可以告诉你。”  “我不告诉他,我也怕他伤心!”  “在若望向我示爱之前,我已经跟别人有了婚约。”  “啊!你已经订了婚,有了未婚夫?”  “没有举行过仪式,但白纸黑字写好了。”  “他条件一定比若望好?”  “我也不大清楚,真要好好比较一下。”  “你很爱他?否则不会答应他的婚事。”  “理想条件,不是能—一实现。不管我爱不爱他,既然答应了便要遵守诺言,我要对自己所说所做负责任。”  “那是对的,但是,如果一时冲动答应了人,而放弃一个自己真正心爱的对象,那便是愚蠢,一生不可弥补的遗憾。”玉媚去拿衣服:“可以告诉我,你的未婚夫是谁吗?”  “对不起,”田瑛马上回答:“这个我不能说。”  “没关系,我不会强迫你。不过,听我一句:不要放走你心爱的人。啊!麻烦你替我扣这颗花钮!”  “唐小姐,你这样打扮真漂亮,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小姐穿旗袍,啧啧,真美!”  玉媚每次和高共荣见面都穿旗袍,因为高共荣喜欢女人穿旗袍。  玉媚这次回来,是要告诉高共荣一件重要的事。  “我已经怀孕了!”吃饭的时候,玉媚说。  “你太不小心。”高共荣什幺胃口都没有:“我已经问过你有没有服药丸。”  “我们分手几年我身边都没有男人,我已经没有服食药丸的习惯。”  “事后追究也不是办法,把他打掉。”  “不!上次你迫得紧,一气之下我做了傻事。”玉媚放下筷子,泪凝于睫:“我一直后悔到今天。”  “你到底想怎样?”  “光明正大把孩子养下来,若望会喜欢有一个弟弟或妹妹。”  “这时候?在这儿?”高共荣低叫:“你简直是要我的命。”  “你也不能毁掉两个孩子的命。”  “我花了几年心血才有今天,眼看成功了,你一手破坏,你真是那幺狠心?”  “总之我不会堕胎。”  “玉媚,我几乎可以说是稳操胜券,但由于树大招风,因此有政敌要严厉对付我。我形势很好,但情况也很危急。如果这时候你跑出来,还带个孩子,那我的一切也完了。”  “我大不了不走出来,我这次回来,连若望我也没告诉他我怀了孕。”  “七月选举后,我已答应和你结婚,你挺着大肚子举行婚礼,你这是令我难堪尴尬。”高共荣很烦,也怪自己为什幺不可以离开这女人,他真是苦恼。  “可以等我养了孩子才结婚!”  “孩子出生,一样要填我的名字,未婚先生子真麻烦。”高共荣走过去揽住她,企图用爱情去感化她:“宝贝,你到底爱不爱我?”  “当然爱你,否则怎会跟你生孩子。”  “为了表示爱我把孩子打掉,这样我就无后顾之忧,好不好?”  “我三年多前已为你表示过了。这一次,你怎样说我也不会堕胎,我要把孩子生出来。共荣,我年纪不轻,能生孩子的机会不多,就给我这个孩子,我求你!”  两个人背道而驰,当然没有结果,那天晚上,可说是不欢而散。  高共荣和他最亲信的神枪手保镖——亚良谈论这件事。  “女人是政治的大忌,怎能让她生私生子?”  “叫她堕胎,大选后和她结婚,她死也不肯。”  “获选上任之后,上面还有个观察期。若马上结婚,一样会被攻击,批评你对公务不专心,搞男女关系。除非上级对你绝对信任,又得民心,才可以想结婚的问题,那岂码要做一年工夫。”  “你的话也对!”  “其实唐小姐上一次回来,我便劝老爷不要再和唐小姐见面。”  “没办法,她一天打几个电话来,若望又向我施压力,而这个女人,又是我生平喜欢的第二个女人。”高共荣摇头叹气:“怎幺办?或者我先骗她回美国。她不肯堕胎,就让她在美国生孩子。”  “父亲那一栏还是要写上老爷的名字。”  “我早就想到了,在香港,消息马上会传出去,行不通,但在美国就不同,要查,也不容易!”  “老爷,你不要忘记,有人分分钟在监视你,否则我们去参加秘密会议,中途也不会被人截击。过去唐小姐和老爷的一段情,大家都知道。唐小姐虽然回美国,但美国也有不少这儿的移民,他们看见唐小姐挺着肚子,自然会调查。婴儿出世纸上父亲一栏再写上老爷的名字,便什幺都完了!”  “对!她实在不应该在这时候怀孕。”  “不能被一个女人拖垮了,这无疑是双手把江山送给敌人。”  “怎幺办?怎幺办?”高共荣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总得想办法对付她。”亚良瞇起眼,阴恻恻的。这人本来就满面邪气:“老爷,一个慈善拍卖会你要参加,出门吧!”  “唐玉媚的事……”  “一下子也急不来的,慢慢想办法。”  玉媚教田瑛织一些新款式的毛线花纹。  “唐小姐,听电话。”生伯进来。  玉媚把毛线交回给田瑛,走去听电话:“喂!喂!谁呀?我是唐玉媚。”  对方无声无息了一会儿:“唐小姐,我们老爷想见你!”  “你们的老爷?他是谁?”对方是个陌生的声音,玉媚从未听过。为了高共荣,她不能不小心。  “关于孩子的事,老爷已经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因此急于见你。”  “啊!”她放下了心头大石,因为她怀孕的事,只有她和高共荣知道,她不会再怀疑别人:“我是不是要去别墅?今晚?”  “不!我们派车来接你,改地点,不去别墅。你需要多少时候化妆?半小时?半小时汽车等在路口拐弯处。啊!不是用老爷的汽车,为了安全保密,我们换了一部日本小房车。还有,记着:老爷吩咐你把证件、驾驶执照全部带来。”  “为什幺?”  “老爷没有说,我们不敢问。老爷还吩咐你不要告诉别人你出外和老爷见面,一切保守秘密。”  “喂!”对方已经挂上电话。  玉媚在那儿呆了一会儿,高共荣要见她,本来是件好事,她最高兴见到高共荣,可是,她有一些疑点。  第一,高共荣从来不会叫别人打电话给她,连高伯也没有;甚至,他本人也不会给她电话。自从三年多分手后,每一次见面,总是玉媚找他,和他约好见面时间和地点。  第二:他们每次都在别墅见面。这次因为玉媚住在若望家,高共荣不敢开车来,都是亚忠载她一程,她转乘的士前去别墅。但今次见面地点却不在别墅,而高共荣说过只有别墅最安全。  第三:她每次见高共荣,一定刻意打扮,高共荣常笑说:不给你两小时时间你出不了门的。她承认真的需要两小时,但这一次,竟给她半小时。或许真是赶得太急,但他也该吩咐人说:时间太迫不能给你两小时更衣,半小时吧?但对方竟然问她要多少时间化妆?  第四:高共荣一向对日本汽车有成见,决不用,怎幺今天用日本小房车接她?  高共荣一向不放心她驾驶汽车,说她技术不够水准。在美国开车还可以,为什幺突然要她带驾驶执照?  高共荣曾说过他最近被仇家截击,会不会又是他仇家的诡计?  她越想越不对劲,要打电话给高共荣求证一下,确保安全。  她打了几个电话,都找不到高共荣,最后打到别墅去,那边说老爷没来过,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难道高共荣真的去了约会地点等候她?  时候无多了,她走回房间,穿件大衣,头发也披散着,她去拿证件又拿驾驶执照,当她想踏出房门时,心里一阵跳,有一种不祥的预兆,这是从未有过的。  她回到房间,找了张纸,匆匆写了一封信。  看看时间,她急步走出去,到楼下:“田瑛!”  田瑛由里面走出来,见玉媚穿了大衣,还拿个手提袋:“唐小姐要出去?”  “出去逛逛!”  “叫亚忠准备车。”  “不用了,随便逛逛,走不动坐出租车。”她交给田瑛一封信:“如果我今晚不回来吃饭,又整晚没有电话回来,你叫生伯把这封信寄了。”  “唐小姐?……”  “别忘了,是寄出去。啊!”  田瑛看着她匆匆出门去。  信封写上高若望的名字,奇怪,同在一间屋子为什幺要写信?但,这是主人的事,她先把信放好。  玉媚没有回来吃饭,田瑛开始等她的电话,但到深夜,玉媚始终没有电话回来。  “亚瑛!”生伯巡视屋子,关窗、关门、关灯:“你坐在大厅干什幺?都一点了,还不去睡觉?”  “等唐小姐的电话,她说过会打电话回来!”  “对了!她没有回家吃晚饭。”生伯想一想:“唐小姐这儿有亲戚,也许在亲戚家里留宿了。”  “她不回来,也该打个电话。”  “女人聊天,一聊,便什幺都忘记了!”生伯说:“去睡吧!唐小姐又不是小孩子,那幺大个人,做事有分寸。明天你六点还要起来!”  “我不放心,多等一会儿……”  结果,玉媚没有回来,电话也没有。田瑛送了若望上学,她把玉媚的信交给生伯。  “你担心什幺?信都留下,早有计划,只有你这傻瓜才会等天光,快去睡觉吧!”  田瑛完成任务,便睡觉去了!  第二天,吃饭的时候,若望问:“媚姨又不回来吃饭?”  “唐小姐昨天出去一直没有回来。”  若望马上想到父亲,媚姨一定和父亲约会,他喃喃地:“开心得连电话也忘记打!”  “要不要派人出去找找她。”  “不用了!她又不是小孩子,她喜欢往哪儿便往哪儿。”若望很放心,继续吃饭。  第三天放学回家,他收到一封信。  “这不是媚姨的字迹?奇怪,电话不打,却写封信来,有什幺事?”  若望拆开信一看,字体十分潦草。  若望: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我有一个感觉,我们将不会再见面,永远、永远!  梳妆台第三个抽屉放了我一个黑色的日记簿,有空看看十三页。看完了把日记交给你爸爸,并告诉他我爱他!  媚姨留字X月X日  若望看了这张便条式的信很愕然。她不是和父亲在一起?日记为什幺不当面交给他?  他马上拨了电话找高伯。  “老爷不在这儿,北上参加一个很重要的会议,把亚勇、亚良、亚胜都带走了。”  “爸爸什幺时候出门?”  “前天……大前天的晚上。”  若望计算一下,大前天的晚上媚姨还住在他家里。  显然玉媚并非赴高共荣的约会。  “爸爸什幺时候回来?”  “后天!”  “爸爸回来,告诉他唐小姐失踪了!”  “啊!”他惊异,但不敢多问:“知道了,少爷。”  若望再打电话到玉媚婶婶家,她婶婶根本不知道玉媚回来了,她当然更没有见过她。  玉媚的家人、亲戚差不多都移民到外国去,婶婶是她这儿唯一的亲人。  她一个人到底去了哪里?  她出门前到底发生了什幺事?为什幺要写信?  为了了解当天的事,他把生伯和田瑛召来。  “那天唐小姐和我在消闲厅,唐小姐正在教我编织羊毛衣,突然生伯请唐小姐去大厅听电话。”  “谁打电话给媚姨?”  “一位女士,我认不出她的声音。”  “她没说她姓什幺?是什幺人吗?”  “我请问过她,她说她是唐小姐的好朋友,我们做下人的自然不能再问下去。”  “唐小姐听电话的时候谁在她身边?她会不会因为听了这个电话出去?”  “我和生伯在下人间,亚娥在餐厅准备下午茶,相信当时大厅只有唐小姐一个人。”田瑛回忆着说:“但过了不很久,大概四五十分钟,唐小姐突然找我,她交给我一封信,就是少爷收到的信。她说:如果她当晚没有电话回来,叫我把信交给生伯寄出去。那晚我一直等唐小姐的电话,但电话没有来。”  “那晚亚瑛一直守住电话,太夜了,是我叫她去睡。亚瑛把信交给我,第二天一早我叫张妈把信寄了。经过就是这样,唐小姐也没有再回来了。”  “不过,少爷,我觉得有不少疑点,或许是我自己胡思乱想。”  “你说出来听听。”  “唐小姐来了不很久,她极少出外,也没有人打电话找过她,那个电话,可说是唯一的一个。唐小姐出外,一共只有三次。唐小姐每次出外,一定很用心打扮,一定穿旗袍;并且三次都叫我替她梳髻。但是那天,唐小姐只穿了一套灰色毛织品套裤装,出门前加了一件黑色大衣、平底鞋。她没有梳髻,头发散着。我看见她的时候,她一手拿手袋,一手拿信,她好象很匆忙。神情有点特别,好象,好象心绪不宁。”  “她写给我那封信,也很特别,为什幺她说永远不会再见面?难道她有不祥的预感?告诉爸爸她爱他,媚姨显然不是和爸爸约会。她匆匆忙忙是去见谁?对了!既然不是爸爸来接她,一定是亚忠送她出去。叫亚忠来,问他把媚姨送去哪儿?”  “我说过叫亚忠准备车,唐小姐说不用了。她出外逛逛,走不动就坐出租车。如果她晚饭不回来吃,她会打电话回来;如果没电话,信便寄出。结果唐小姐没回来,电话也没有,信都来了!”田瑛叹息,她对玉媚的印象是很好的。  “少爷,听亚瑛说,多半是那电话作怪。”  “电话没来之前,媚姨没有表示要出去吗?”  “没有!她还说很久没和少爷吃西餐了,她吩咐厨房晚上吃西餐了,餐单也是唐小姐亲自写的。”  “少爷,越想越不对劲,怎办?”  “媚姨的私事,我知道得很少。爸爸后天回来,我相信他有办法找到媚姨。”  若望非常关心媚姨,人上学了,课余也会打电话回家查问媚姨的消息。  唐玉媚一去无踪。  这天,若望知道高共荣开会回来,也不等他召唤,下了课便到父亲家。  刚巧高共荣回家不久,看见儿子,把他拉到书房去,关上书房门:“你媚姨怎样了?”  高若望把一切告诉父亲,并且把玉媚寄给他的信的复印本交给父亲。  高共荣看了信,神色黯然:“好几天了,她去了哪里呢?为什幺说不会再相见?那个电话……那女人是谁?”  “爸爸,我认为应该报警了!”  “不能报警,那对我很不利。警方也未必能找到她,但却会惹来无数的谣言。”  “你就不理媚姨生死?”  “我怎会不理?或者我们等一两天。我认为,可能是上次袭击我的人做的。”  “他们为什幺要对付媚姨?”  “把她绑架了,用她来威胁我退出竞选。”  “爸爸,”若望心一沉:“你不会为了媚姨而放弃你的政治前途,是不是?”  “也不一定是他们做,他们要威胁我就应该绑架你。若望,你放心,我会派人四处找寻玉媚。”  “要是找不到呢?”  “保证一直找到为止。”高共荣很肯定地说:“你先回去,我有消息马上通知你。啊!还有,查看一下玉媚有没有带护照、证件出外,电话里通知我!”  若望只好回家,因为这件事他根本无法处理,还是交给父亲较为恰当。  他只有等消息,这几天他心很烦,几次因为极小的事责备田瑛。  田瑛一点儿都不怪他,她了解若望的心情。他是把媚姨当亲人,亲人失踪了他怎会开心?偏巧田瑛又是他最接近的人,找她发泄,似乎理所当然。  星期六、日,他都留在家里。  等候父亲的好消息。  这天下课,生伯竟然等在大门口:“高伯请你马上去见老爷。”  “唐小姐找到了?”  “高伯没有说,他气促、话快,匆匆便挂上了电话。”  若望连忙开车到父亲家。  奇怪,高伯竟然带他到楼上。  他差不多八九个月没到过楼上,每次高共荣都在书房接见他。  “爸爸不在书房吗?”  “老爷本来要去拜访一个团体,突然不舒服,所以今天一切约会取消了。老爷躺在床上休息。”  推开房门,这大房间对若望也陌生了。  高共荣躺在床上,头发散乱、面色苍白,平时英明神武、翩翩风度的样子不见了。  “爸爸,你哪儿不舒服?”  “没有什幺,年纪大了,有点头晕。”他轻叹了一口气,眼眶微红:“我已经找到了你的媚姨。”  “那太好了,媚姨呢?”  “你冷静地听我说:今天清晨有人看见一部汽车冲下大屿山的大海。上午车打锚上来,里面是个女人,她身边还有个手袋,手袋里除了一些钱、护照和驾驶执照便什幺都没有。我托有关部门,验尸报告下午四点半就出来了,她没有伤痕、内脏完好又没有中毒,暂定死因是汽车失事堕海,死于意外。详情还要再作进一步的研究。”  “爸爸,”若望瞪大了眼:“你在说媚姨?”  高共荣哽咽点了点头。  “不,不可能,媚姨说过不敢在这儿开车,而且我家里的车全在。”  “那是一辆日本小房车。”  “更不可能,我们家里从来没有日本出产的汽车;况且,媚姨去大屿山干什幺?一去几天今晨才出事?不可能,她不是媚姨!”  “她是!她是!”  “我不相信,我要去看看!”  “你不能去。”高共荣捉住儿子的手:“我也不敢去看她最后一眼,但我派人去看过,她是玉媚,真真实实的,是……她!”  “啊!媚姨,”若望倒坐在床边双手掩住脸:“怎幺可能?”  “我不相信玉媚自杀!我不相信她开车到大屿山,是的,疑点太多。”  “是你的政敌害死媚姨的,他们一直没有电话来过吗?”  “没有,这几天,公司、家里……全部电话我都派人日夜看守,一有消息我马上知道。可惜我知道的竟然是玉媚的死亡消息。”  “假设媚姨被逼上车;然后被人连人带车推下海。他们手上有人,没理由杀了她而不利用她!媚姨死了,对你有什幺影响?大不了受不住刺激晕倒。”  高共荣咬一咬牙:“这件事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两条人命不能就此算数。”  “两条人命?”  “玉媚死时已怀孕,她这一次回来,也是为了告诉我这个消息。”  若望皱了皱眉:“你又叫她堕胎?”  “是的,但她坚决拒绝。我知道不能再迫她,我们正在想办法!”  “你会不会杀死她?干手凈脚!”  “若望!”高共荣大喝一声,喘了几口气:“我禽兽不如吗?你以为我不伤心吗?我和玉媚十几年的感情,除了你妈,她是我最爱的女人。”  若望见父亲气成这样子,他低声说:“对不起!爸爸。媚姨的事令我太意外。”  “我明白。”他掏出手帕按了按眼睛:“我查出凶手是谁,一定要替玉媚报仇。”  “媚姨的身后事……”  “玉媚的事我们不方便出面,相信警方会通知她的婶婶和母亲。因为她由美国回来住在你家里,也许也会查问你。你就说她虽然住在你家,但她常出外,你根本不知道她的行踪。有人找她和她寄给你的信,你千万不要提。”  “我们对媚姨就这样毫不关心?”若望心里很难过:“她生前很疼我。”  “对自己有害又对玉媚无益的事何必做?我不会不理,给我时间,我一定会把凶手找出来。若望,”高共荣求他:“今天我很寂寞,留下来陪陪我好吗?”  若望点点头,看见高共荣床头一幅玉媚的相片,他流下泪来。  他毫不怀疑父亲爱她,但是,他毕竟更爱他的地位和权力,媚姨就不明不白的去世了。  书房有剧烈的争论——  “我怎能害死唐小姐?唐小姐未出事我已经陪老爷去开会,回来后我每天都在老爷的身边,晚上也睡在高家。”亚良呼冤。  “不错!我都调查过了,你是有不在场的证剧,由她离家到死亡。但是你有一班朋友,这件事,不一定要你自己动手啊!”这几天高共荣为唐玉媚而忙,自己暗中调查,但只有亚良有可疑之处。  “我托朋友找个女人,把唐小姐骗出来?然后又带她去大屿山,住几天,又找辆汽车放唐小姐进去,最后推车下海……那幺复杂又杀人,我的朋友肯为我冒险?除非我给他们一大笔钱。我花钱杀死唐小姐,到底对我有什幺好处?”  这话也对,玉媚和他无怨无仇,甚至话也没说过半句,他为何买凶杀人?  “无论如何,她死了,总得有个原因。无缘无故,我不死心。这女人爱了我十几年,我没有理由让她含冤而逝。”  “这些日子,我和亚勇亚胜都暗中到处调查,我们也研究过,唐小姐很可能是自杀。”  “自杀?没道理。”  “那辆日本小房车,原来是唐小姐在离家前两天,到一间租车行租的。”亚良又加上一句:“不信你问亚胜,我进来之前他告诉我的,他就是不敢告诉老爷。”  “叫亚胜进来!”  不久亚胜进来了:“老爷,我是负责调查那部小房车的,查了几天,今天早上到ABC行,那儿的老板说,那部车是他们的。他已经报告警方,车子是一位叫唐玉媚的小姐租去。”  “同名同姓未必同人。”  “他看过报刊上唐小姐的相片。”  “想办法安排我和那个老板见面……”  “租车的真是这个女人?”高共荣把玉媚的相片放在张老板的面前。  “是她!”老板看了一会儿点点头。  “眼耳口鼻都一模一样?”高共荣瞪住他。  “她来的时候梳个髻,穿件旗袍、戴个黑眼镜。她的眼睛我没看清楚,但鼻梁、口型、下巴都一样,说话很慢很轻、很温柔。我已经告诉亚胜哥:她大约五呎五吋,丰满,三十多岁的贵妇。”  “我想看看她的字迹!”  “什幺字迹?”  “你把车匙交给她,她一定要在租车的表格上签名。”  “我们不用顾客签名,签了名找不到人一样没有用,我们会抄下她的身份证号码、姓名及电话号码。”老板把一本簿放在高共荣面前:“这位唐小姐由美国回来的,她让我抄下她的护照的名字、证件号码,这是她香港的居处和电话。她还告诉我,她租车一个月是想一个人开车到处游玩,她说她以前是住在这儿的。”  高共荣拿出小册子来,对准了护照号码,地址是若望的,电话也是若望的……一切都没有错。  于是,高共荣相信玉媚自杀而死,更相信她因为不能解决肚里的孩子而自杀。因此,高共荣感到很内疚。  高共荣血压高,唐玉媚去世后,他常常有头晕的现象。  若望知道了也不敢再迫父亲,他只有自己难过。  他心情低落的时候,唐玉媚回来,总算令若望有点生气,何况玉媚一向又很关心他、疼惜他。  玉媚一死,疼惜他的人又少了一个。  应该说,没有人再会疼惜他了。  他知道玉媚去世的消息,整整一个星期没有跟人说过话。上学听课,放学回家,有时候躲在玉媚睡过的房间偷偷哭泣。  田瑛也很难过,她和玉媚相处的日子不多,但她喜欢玉媚,因为玉媚爱护若望。  如若在平时,她安慰若望,可能若望的心情很快会平复。但是,自从若望生辰后的第二天,若望总是不肯让田瑛接近他,也不肯跟田瑛主动说一句话,这令田瑛很难过,也为若望担心。  若望由二十二岁生日后开始消瘦,精神也不大好,面色也差,短短的日子,他失意又失去他一向视作半个母亲的玉媚,他实在难以支持。  若望像一点生气也没有,一点欢笑声也没有。田瑛常问自己:是否需要负责?  和若望在一起既然快乐,为什幺要拒绝他?诺言,诺言,真是要命!  如今,她只能远远地看着若望,在心里关怀他,甚至同桌吃饭,她也不敢看若望一眼。  若望也不会看她。有时候,他眼睛会看住饭碗,心里在想媚姨。  若望又在玉媚房间看玉媚留给他的信:“……梳妆台第三个抽屉放了我一个黑色的日记簿,有空请看第十三页。看完了把日记交给你爸爸,并告诉他,我爱他。”唉!也应该把日记交回给爸!  若望把日记拿出来,随手翻第十三页——  我一直认为若望和田瑛很相配:无论外貌、仪表,田瑛一点儿都不像乡下姑娘,都像个千金小姐,她有种贵气。  我直觉认为田瑛必会爱若望,至于拒绝他,也许她年纪太小,没经验,心理没准备。我记得二十六岁那年开始和共荣谈恋爱,有一次他吻了我,我两天不跟他说话,也分不清楚是害羞?还是生气?后来共荣又送礼又道歉,我们又和好如初。那时候我已经不年轻了,又何况田瑛那幺小?我想,田瑛将来一定会爱若望的。  看他们闹别扭,若望在赌气,今天忍不住向田瑛问个清楚明白:原来田瑛对若望印象也很好,只是,她吞吞吐吐的告诉我她已有了未婚夫,她不能三心两意。这也难怪她,做人要守信,可苦了若望,他是失意到底了。如果因为她小,不懂爱情,若望还可以等她,改变她、引导她。但她有未婚夫,就算田瑛爱若望,他们两个人始终没有结果。  若望应该对田瑛死心,这是无花果,但是,我又怎忍心开口告诉他……  若望把日记合上,他没有能力再看下去,因为每个字都像一根针,针针刺向他的心房,他痛不欲生。  是的,如果她太小,不懂情,他可以原谅,可以等,但她竟然有了未婚夫……  她一直把自己说得可怜兮兮的:没有家、没有亲人、孓然一身。因此若望对她由怜生爱,给她加倍的保护。谁知道她竟然连未婚夫也有了,根本不希罕他的关怀。  他突然失落了!  怪不得她一直拒绝他代办居留,原来她已有未婚夫,可能,居留早就办了。  既然有了依靠,有了爱情,就不该再留下来,偷取人家的感情。老实说,如果不是田瑛对他好,体贴周到,就算她更美,他也不会对她产生感情的。  他受骗了,呜呼,这可怜虫。  她有未婚夫,她的未婚夫是谁?  也不用怎样研究,这些日子,和田瑛接近的男孩子就只有尚享,是尚享!  他非要找他算账不可。  “喂!你什幺时候和田瑛订了婚?”  “你发神经?我只要拉拉她的手,她已经肌肉发僵,指尖冰冷。订婚?亲亲面儿也不行。”  “不是你!”若望靠在墙上叹气:“但她已经有了未婚夫。”  “谁说的?”尚享嚷着:“怎幺会?”  “媚姨写在日记里,死人不会说谎!”  “是的,死人不会说谎。他是谁?”  “媚姨没有写,大概田瑛不肯说,否则媚姨必定会记下来。”若望坐在台阶上,双手抱着头:“我突然很厌恶田瑛。”  “她骗了你又骗了我……唉!不想再提。”  “她既然有了未婚夫,为什幺不跑到她未婚夫身边,她留在我家干什幺?你知道吗?我看见她心好痛。分明知道她虚情假意,分明知道她心中另有所爱。”  “她说过要报答你!”  “逗我爱上她,当我把心交出去,她就把它粉碎。这算是报答?她是来报仇的!”  “若望!”尚享有点意外:“看样子你真的很爱田瑛!”  “我不否认我爱她,就因为这样,所以我也恨她。”若望用手蒙住脸:“她放下鱼饵,鱼儿刚要上钩,她就把鱼杆一摔,鱼不要……就是这样,我给她耍了。我刚失恋,媚姨又去世,爸爸安份了一阵子,又去忙他的大选。没有人再爱我,尚享,真的没有人爱我了!”  “别太难过,人家不爱你,由她,自己爱自己。难道田瑛不爱你你便活不成?”  “孤伶伶一个人,活着有什幺意思?”  “傻瓜,田瑛不爱你,是她没福气。想爱你的人排着队来,你还怕没人爱?先担心我吧!”  “也得要我也爱她!”  “我告诉你,若望,你记着。”尚享坐在他身边,搭着他的肩膊:“爱人是最痛苦的,被爱才幸福。你不爱她没关系,任由她全心全意去爱你好了。她伤心,总比自己伤心好!”  “我恨田瑛,我不会原谅她……”  
第十章 存心报复:  若望心事重重的走出校门。  最近他经常在走路、吃饭、上课时胡思乱想。  “若望,若望!”有人在后面叫他。  他缓缓回头,看见史妮开着跑车驶过来。  “嗨!”若望无精打采地停下了脚步。  “你把车留在学校?”  “这几天我精神不好,司机送我上学的。我真糊涂,下课忘了叫司机来接我,他大概以为我有课外活动。”  “我送你一程吧。”史妮微笑开了车门。  “谢谢!”若望坐上车。  史妮一面开车一面说:“不再生气了?”  “生气?”若望对史妮的事没放在心上。  “那天你被比丝挑拨,把我赶了出来。其实,我真冤枉,我想不到比丝那幺阴险,根本一切事都由她安排。”史妮把比丝的诡计全说了:“你认识我那幺久,我凶是够凶了,但这样损人的事我想不出来。当然,我听从她的话,犯了合谋也不对,但我一心只是想接近你、讨好你!”  “比丝心计真不少;不过,过去的也算了。她也遇上劫匪,被剃光头又剃眼眉,眉毛最近才长出来。”  “那真是报应,省得我动手打她。”史妮看了若望一眼:“我一直以为你恨我,因此,我到今天才敢跟你打招呼。”  “我对你和比丝都一样,过去的不会计较。”  “想博取你的欢心,争取你的感情,想不到适得其反。若望,我们会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做好朋友?”  “你的脾气太猛烈,我们无法适应。”  “我可以为你改,以后我会事事依从你,也不再听人摆布耍手段,对你绝对痴心真诚。”  若望突然想起尚享的话:爱人痛苦、被爱幸福。既然爱田瑛受了那幺多苦,何不让史妮爱他,享享福:“如果我们真能和平共处,可以一试!”  “我一定不会令你失望。想不想出外看戏、吃饭?还是要我送你回家?”  在家也闷够了,又不想看到田瑛的脸:“去看戏吧!我很久没看电影了。”  “看五点半,时间还多着……”  若望又和史妮走在一起,反正他闲着,又不想一天到晚对着田瑛,最好让史妮加入。  若望还是不喜欢到史家。于是,史妮常来高家。  史妮在高家吃饭,和若望一起温习功课,假期便出外找节目。  史妮突然变得好温柔,对若望千依百顺,若望也不再有空独个儿唉声叹气。  星期日,九点钟若望还熟睡未醒。  田瑛为他准备好当天的衣服、鞋袜……走到床边看看他,他睡着。几撮发丝垂在眼前,粉红的鹅蛋脸,飞扬的眉毛,高高的鼻子,红润的嘴唇。  他真是个美男子,看他那乌黑又长又曲的眼睫毛真动人,他是田瑛见过最好看的男孩子。  看着他的嘴唇,记起曾经被他深吻,她禁不住轻抚自己的嘴唇。她真幸运!相信除了她,没有人能亲近那幺美好的嘴唇,心坎里渗出一丝丝甜意。  他睡着的样子好可爱,她真想吻吻他。她走过去,才只走了一步,马上捏了自己一下,她能吗?她有这个权利吗?她根本已经失去接近若望的资格。  她把头一摇,轻步走向浴室。  她把冷水泼向脸上,真可怕,自从史妮再出现高家,她突然好希望接近若望。她终于冷静过来,准备若望的洗脸水,把牙膏挤一小段在电动牙刷上。突然,她听见外面有男女的声音。  田瑛轻步出去一看:原来史妮来了,正在和若望拉拉扯扯。  史妮剪了一个很BOB的发型,发脚很短,发尾成弧形,就在那弧形之处,涂上粉红色的发油。前面的头发因为擦了MOUSSE,因此很BOB。头顶也涂了粉红发油,刘海则涂了粉蓝发油。  她身上一件一字领的粉蓝上衣,粉红色袖子,粉蓝、红格子短裙,上衣束了一条皮带,皮带上有锁匙扣和小钱包。双腿穿了红色尼龙袜(她真喜欢红,真俗),配一双粉蓝、红双色矮跟皮鞋。  “……别吵嘛!今天不用上课。”若望推她。  “你答应今天和我去海洋公园的,”史妮边拉他边说:“况且现在已经十点多了!”  若望打了个呵欠坐起来:“真要去海洋公园?”  “你答应陪我去玩游戏的。”  “是你要我陪你!”若望更正。  “是我要求,你答应了。”史妮撒娇:“你看我打扮得多漂亮。你答应了怎能不守诺言?”  “好吧,你等我。”若望下床。  田瑛连忙退回洗手间,因为她知道若望一起来便要洗澡。  若望进了浴室,田瑛才出来。  “史小姐,早安!”  “唔!”史妮可能听了父亲的话,对若望要温柔体贴、千依百顺,因而对高家下人的态度也转好了。  田瑛替若望整理床铺,收拾房间,拉开窗幔,让阳光由露台照进来。  若望已梳洗好,人还没有胖起来,但早上精神总是饱满些。田瑛已为他准备好一套米黄软皮套装,腰带很有型,和那短靴是一套的。  素色米黄配上史妮的花花绿绿,本来是很恰当、和谐的。  “这套装不好,太素,一点儿都不好看。”史妮很不满意,靠住若望说。  若望看看田瑛:“既然不好,你另外替我选一套。”  史妮雀跃地去翻衣橱:“唔!你的衣服太保守,不够劲、不够时髦。”  “改天你陪我去买几套够劲的。”  “好啊!星期一下了课去。没有什幺合心意的,就要这套好不好?”史妮把一套黄蓝红的背心裤套装拿出来:“里面配件蓝衬衣,怎样?”  若望瞄一眼田瑛,田瑛抱住那套皮衣垂下头。  “你选的怎会不好?”若望接过衣服,到浴室更衣去。  其实,田瑛和若望都不喜欢杂色,史妮挑的套装也不是田瑛选购的,是若望生日礼物当中的一份。  田瑛把衣服挂进衣橱,史妮开心地在哼着歌。  田瑛捡拾东西,史妮把红绒大衣披上。  若望换好衣服出来,睡衣扔在床上,穿了靴鞋,史妮便进去扶住他的手臂:“我们先到香港仔吃午餐,海洋公园的中、西菜实在吃厌了。唉!我的老毛病又来了,老是自作主张。若望,还是你做司令官。”  “你喜欢就好,吃不是太重要。我们走吧!”  “若望!”田瑛追上来。  若望停在门口:“我和史小姐不回来吃晚餐。”  “我知道!”田瑛把东西送上:“相机、钱包、太阳眼镜和车匙!”  “谢谢!”  “还是田瑛细心。”难得史妮真诚向她笑:“我打扮得那幺漂亮不拍照实在可惜。拜拜!”  “拜拜!”田瑛看着他们有说有笑地跑下楼梯,史妮不时把头靠在若望的肩膊上。  田瑛回到露台目送红色跑车驶出大门。  若望不在家,家就更冷清,过去田瑛还可以为若望而忙。可是,如今要为若望效力,已不是容易的事。  他半个月没有回来吃午餐,大概都和史妮在一起。晚餐嘛,要不带史妮回来,放假便和史妮出去。  他也不需要田瑛陪他温习,连抄笔记的工作史妮也抢先做了。因此,田瑛连备课都不必了。  但田瑛还会自己看书,天气渐热,田瑛也没有打毛线。况且媚姨去世后,田瑛送给若望的紫红背心,他一次都没有穿过。  太空闲,或者应该说心太灰,她会多写一、两封信,托四姐寄出去。  吃过晚饭,她开始坐在露台上等若望回来。  他们十二点半出去的,相信十一时便会回来。玩了十二小时还不累?何况明天还要上课。  然而,十二点过去了,一时……  田瑛靠在椅背上,渐渐入睡。  突然听到汽车声,她连忙跳起来,跑出去。果然,若望的红色平治跑车回来了。  不很久,若望用手指勾住相机带子挂在背后,懒洋洋地走上台阶。  “回来了!”田瑛微笑迎着。  “还不睡?”  “我等你回来。”  “你早睡早起,以后别等了!”  “没关系,反正我等你回来才安心睡觉。”田瑛想接过相机,若望没让她拿,田瑛只好跟在后面。  到若望房间,若望开了门,田瑛正想进去,若望把身一挡:“干什幺?”  “我进去侍候你更衣睡觉啊!”田瑛诧异。  “多余!”若望声音并不大:“我不是小孩子,又有手有脚。”  “但是……”  若望身一闪,人进去了马上关上门。  田瑛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心里好难过。  第二天,若望梳洗完毕,把田瑛为他准备好的衣服拿在手上:“我要换衣服。”  田瑛忙由窗幔那边过来,她手刚举起,若望随即退后两步:“你干什幺?”  “替你更衣上学,我以前都是这样做。”田瑛柔声告诉他:“侍候你是我的工作。”  “以前?以前我是个大笨蛋、白痴。”若望冷笑,这假情假意的女人,为什幺还不回到她未婚夫的身边?为什幺她还在他的眼前晃令人心痛?“现在我也不聪明,但人摔过一次便知道痛。”  “若望,你在说什幺?”  “你自己心底明白,虚伪!”若望重重地说:“我要换衣服,你还不出去?”  “可是……”这些日子,若望都不让田瑛碰他一下。他换衣服到浴室,像昨天一样,还是第一次赶她出去。  “我够钟上学了!”若望近乎叱喝。  田瑛只好出去,关上门,拖着沉重的脚步,一直到饭厅去,等候若望下楼,侍候他吃早餐。  她等了一会儿,隐约听见汽车声,她连忙跑出大厅。  生伯坐在台阶上。  “若望呢?”  “刚开了车上学。”  “他还没有吃早餐呢。”  “少爷赶着去接史妮小姐,他说史妮小姐亲自做三文治给他吃。史妮小姐还会下厨,真是转了性。”  “是的!”她叹了一口气:“史妮小姐变得温柔体贴了。”  “亚瑛,”生伯回头看看田瑛:“少爷和史妮小姐的关系似乎不错。”  “是的!”田瑛靠在台阶旁的圆柱上:“也好,有个人陪伴他,前些日子他太孤独了。”  “最近,少爷对你的态度很不好,表面上,是少爷变了心。但我认为是你拋弃了少爷,迫少爷和史妮小姐接近。你看得出,虽然有史妮小姐陪着,但少爷并没有真正开心过。”生伯问:“亚瑛,自从少爷生辰的第二天,少爷就一直避开你,到底发生了什幺事?”  田瑛眼眶一热,她咽了咽:“生伯,是我负了若望。但是,我也很难过,我……能不能不再提这些事。”  “你去吃早餐吧!”生伯叹气:“若望由史妮小姐代替了你,少爷没有福,我们下人也没有福。少爷那幺疼惜你,我实在不明白……啊!算了!不说、不说。”  田瑛掩住嘴,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吃不下早餐。  洗了个冷水脸,再回若望房间收拾、换花。  到厨房看看:“少爷今晚吃什幺菜?”  “生伯说,今晚只有你一个人吃饭。”厨子说:“你喜欢吃什幺?”  “不要为我忙,少爷出外,我和大家一起吃!”  吃晚饭后,生伯对田瑛说:“早上我忘了告诉你,少爷下课后和史妮小姐去逛公司购物。他吩咐弄宵夜,因为晚餐后史妮小姐会和少爷一起回来。给少爷准备什幺宵夜最适合?”  “椰汁马蹄。”  “好!我吩咐厨房磨马蹄。”  九时半,若望他们回来了,史妮先下车,若望吩咐生伯把车里的东西拿出来,田瑛去帮忙。  “买了不少东西!”生伯看见那幺多胶袋、盒子。  “刚才爆满,我们先把史妮小姐的送回家。”  “若望,好渴。”史妮伸出手去拖若望:“进去喝杯柠檬汁。”  田瑛看见史妮握住若望的手,她又记起她和若望手拖手地在花园散步。  “喂!田瑛,你掉了一只盒子,怎幺呆了?……”  “对不起!对不起!”田瑛边说边暗骂自己:你这自私小气鬼,若望握过你的手,你就不准别人碰,你有专利吗?你是他爱人吗?  她原是若望的爱人,只是,她不能爱若望。  既然自己放弃又决绝,她就不配再过问。  暗暗心酸也不可以!  吃宵夜时,史妮对田瑛说:“我替若望买了不少春装,你有空把旧的全扔掉。”  “那些春装,若望还没有穿过。”田瑛说。那是若望上次整批买回来的,大部份还是情侣装,田瑛也有。  “新旧也好,款式不够新潮活泼,以前买的不扔掉,新的没地方放。”史妮说:“新衣是我们一起挑的,总比他一个人选的好。男孩子对衣服不讲究,女孩子总比男孩子心细些,对吗?”  “是的!”田瑛只有答应:“明天我把新衣服挂进衣橱里!”  史妮又和若望喁喁细语,吃过宵夜他们还在休息间谈了一会儿,若望才送她回去。  星期六,史妮来陪若望吃早餐。  下午太阳好,史妮看了看外面的泳池:“好美的阳光,我们去游泳。”  “你没有泳衣!”若望耸耸肩。  “带来了!”史妮搔搔他耳朵。  若望避开:“别玩,我怕痒!”  “若望,明天星期日,我在你家住一晚,今天我不走了,好不好?”  “当然不好,你也知道这间屋只有我一个主人,孤男寡女同住一屋,人家会说闲话的!”  “屋子里并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住,还有田瑛。”  不提田瑛,若望怎幺也不会留她,倒不是怕人家说闲话,只是不想她一天到晚缠住他。可是一提田瑛,若望心情马上改变:“好吧!我叫田瑛为你准备一个房间。你带来的东西呢?”  “在我的跑车上,我去拿。”  若望召唤田瑛。  田瑛跑出露台。  “史妮小姐今天不回家,马上为她准备一个房间。”  “房间?哪儿?”  “当然是贵宾客房,难道要她住你住的普通客房?你高兴,她可不愿意。”  “是的!我马上去准备。”  “你等一等,顺便替史小姐拿东西。”  田瑛接过史妮的旅行袋,“史小姐的房间在二楼第四间,史小姐以前睡过一晚。”  “谢谢!我很快来换泳衣。”史妮拉若望:“你看,我早有预谋,你非要陪我游泳不可!”  若望看着田瑛的背影:“我一定陪你!”  田瑛放下旅行袋,房间常有人清洁、打理,根本没有什幺好准备。  她拉开窗幔,打开露台落地玻璃窗,又把一些水果、饮品放进冰箱。  外面嘻嘻哈哈:“一会儿我到你房间。”史妮说。  史妮进房间,旋身一看:“不错!麻烦你了。不过如果安排我在若望隔壁更好,现在一个在甬道的东,一个在西!”  “史小姐不喜欢,我为你另外换一个房间,你自己挑选好吗?”  史妮想了想:“还是算了,换来换去,若望可能会不喜欢。下次吧!”  史妮真的变了!  她去更衣,换了一件小小的三件头红色泳衣出来。  她皮肤没有田瑛那幺白嫩,但是也颇为性感。  她穿上皮革背心,结着腰带扣子。  那是今年很流行的皮革海滩衣。  “我到若望房间把他拉出来,换下来的裙子都拜托你代我挂好。”她笑笑出去了。  田瑛把她带来的衣服都挂在衣橱里,睡袍、晨褛也放好在床罩上,还给她拿来一双新拖鞋。  她到大厅,隔着窗门看着史妮和若望在水中嬉戏。  生伯经过,在她身边说:“还好,史小姐来了,家里总算有点欢笑声。”  田瑛可不是这样想,若望和史妮在一起她心里就不好过,情绪就会低落。史妮拉一下若望的手,靠他一下,田瑛心里也隐隐作痛。她不明白自己为什幺会有这种感觉,史妮不是对她很客气了吗?就算以前史妮骂她,她也没有恨过史妮,为什幺……噢!史妮竟在泳池里拥抱住若望,她实在不敢看下去,她怕自己支持不住,她黯然垂下头离开了窗台。  吃过晚饭,史妮伸手到水果盆里拿了两个梨子,一个握在手里,一个放在若望的前面。  “田瑛。”史妮问:“水果洗干凈了吗?”  “清洁过,可以放心吃!”  “吃梨子。”史妮对若望说,自己连皮咬了一口。  若望每次吃水果,田瑛都为他削了皮,去了核,切开一块块送到他嘴里,或是用碟盛着,放个叉子让他整碟捧着吃。他没有连皮吃水果的习惯——自从田瑛来了他家后。  他也不大喜欢吃梨,苹果和西瓜是他心爱的。他也看见田瑛已把一碟红红的西瓜切成方块,并在上面洒上食盐。  “为什幺不吃?”史妮柔声问:“不喜欢梨子?”  史妮是一番好意,而且像史妮这样的千金小姐,根本只有别人为她削水果皮。若望拿起梨子也咬了一口,田瑛看呆了。  “我们去看电视!”史妮拖起若望,经过田瑛身边:“慢慢享受你的西瓜!”  田瑛看了若望一眼迅速垂下头。若望变得真快,但这又是谁的错?  田瑛呆了一会儿,她垂着双手,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  史妮和若望窝在消闲厅看电视,史妮靠在若望怀里,一会儿又让若望躺在她的大腿上。  史妮几次起来给若望拿冻饮,像她这样的千金小姐对若望侍候周到,若望真是艳福不浅。  看过电视,史妮和若望手拖手地走上楼梯,史妮送若望到他的房间替他开了房门,踮起足尖在他面颊上吻了一下,互道晚安。若望进房间,史妮为他关上门,她还在若望门外站了好一会儿,才带着轻松的步伐走向她的房间。  一切情景,田瑛都偷偷看到了,两行泪,一直淌在腮边。  她的心被刺了一刀又一刀,上一次还没有平复,新一次又来。她用手按住胸口,踯躅着由消闲间的后侧后走出去,好不容易才回到房间。  夜里有梦:“若望,若望……”  梦醒,襟枕尽湿。  “若望,我的话不错吧!”尚享说:“被爱是幸福的。”  “幸福还没有体会到。”若望那宝蓝软皮鞋踢着一颗小石子:“当我最失意的时候她出现了,她带给我一丝欢乐,我对她非常感激。”  “还没有忘记田瑛吗?”  “初恋,总是最难忘的。谁叫她是我第一个爱上的女孩子?不过,正如媚姨的遗言,我和她根本没有结果。就算我更傻,也不会让自己继续错下去。”若望提起田瑛还有点激动:“我会强迫自己去接受史妮。”  “你办得到吗?”  “唔!”若望点点头:“奇怪,我不明白,每次我和史妮在一起,她总是用幽怨的目光看我。”  “谁?比丝?”  “不,田瑛。”若望仰头叹口气:“她的眼神常会纷扰我,令我难受!”  “有种女孩子,她自己不要的东西,也不容许别人沾手,这完全是自私自利的心理。她自己可以有未婚夫,你为什幺不可以有史妮?纷扰、难受,你岂不中了她的诡计?她欺骗你、耍你,你还担心她不安?”尚享心里有恨:“为了你、为了我,你应该惩罚她,向她报复。她玩弄我们的感情,不应该受报应吗?她要是真的自怨,我们也算出了一口气。若望,你明白不明白?你肯不肯为我做?”  “我答应你!田瑛不重视感情,应该受到教训。”  “若望!”  “爱你的人来了!”尚享望着跑过来的史妮:“不常见她发脾气,你真的有福了!”  “对不起,要你等我。”史妮气喘喘,她刚下课:“尚享,谢谢你陪若望,请你吃下午茶。”  “不做电灯泡,我去找爱我的人,拜拜!”  “尚享说什幺?”  “他在开玩笑!”  “我们现在去哪儿?”史妮挽住他的手。  “车上再说。”若望拍拍她的手背:“我说过校园里不要拖手。”  她抿抿嘴,后来又乖乖地把手放开了。  回家,田瑛马上迎上去。  若望拉住史妮退后一步:“干什幺?”  “替你接过书来放好!”  “我自己不会放吗?而且我们等会儿还要温习,是不是,史妮?”  史妮愣一愣,马上点头:“对呀!对呀!”  若望拉住史妮避过田瑛进屋子里去。  田瑛痴在那儿,若望的心不单只向着史妮,对她也厌恶了。他不准她碰他及他的东西。  亚娥叫她去吃下午茶,她坐在餐桌最后一个位置。看着史妮和若望打情骂俏,心里是苦,她如坐针毡。  美味的点心都变了石头。  吃过点心两个人手拉手地回到书房去温习。  田瑛给他们送冻西瓜汁,若望竟厌恶地说:“没有我们的召唤你不要进来。”  “我知道了!”田瑛关了书房门出去,垂头拿着托盘,心里乱七八糟,脑内空洞洞,眼睛涩涩的就是想哭。  “田瑛,田瑛!”  她定了定神,站着回过头:“什幺事?史小姐!”  “今晚我们吃西餐!”  “好的,你喜欢吃什幺我替你写餐单。”  “我刚写好,都是若望喜欢吃的,你看看还缺少什幺?”  “少了饭后甜品。杏仁PANCAKE好吗?”  “也不错。其实,若望喜欢便好。吃西餐来点音乐,布置方面下点功夫,气氛好些。”  “我会布置好的。”  “不!我自己亲自动手。我不知道若望喜欢什幺花,你为我准备花便够了。”史妮脸上充满幸福:“我要让若望知道,我不单只是个千金小姐,将来还会是个贤妻良母。”  “啊!”田瑛的心绞痛又发作了。  “喝杯酒是不是会提高彼此的情绪?”  “若望不喝白酒也不喝红酒;不过,喝一杯香槟我相信他会喜欢。”  “好!就给我们冻两杯香槟。”  “还有什幺别的需要吗?”  “没有了!田瑛,你真好。若望说你是来家里作客的;可是,若望家所有的事几乎全部由你打理。”  “也算不了什幺,我一天到晚闲着,不做点事日子也难过。史小姐,我把餐单送去厨房。”  史妮点了点头。  田瑛走了几步,史妮又叫:“田瑛!”  田瑛回转头。  史妮走过去,她婉转地说:“有花、有烛光、有音乐、有香槟,气氛多罗曼蒂克!只可惜……”  “三个人吃餐就大杀风景了!”  史妮就是微笑。  田瑛闭一闭唇,心里暗叹一口气:“我会放两份餐具!”  “你呢?叫生伯把晚餐送到你房间好不好?”  “不用费心,我和生伯他们一起吃就可以了。”  “那不好,你毕竟是若望的客人。”  “没关系的。若望不回家吃饭,我也是和生伯他们一起吃。”  “谢谢!”  “哪儿话!以后史小姐来,我都会避开。时候不早,我真的要送餐单……”  田瑛坐在后园那株大树下面,每次田瑛不开心,总坐在那棵大树下发愁。  “田瑛!”  田瑛忙用手抹抹脸:“史小姐他们吃过晚餐了?”  “早吃过了,少爷和史妮小姐在翩翩起舞。”生伯坐在她身边,这时刻,晚风特别温柔可爱:“刚才你为什幺不吃饭?”  “三个人就会破坏气氛!”  “我早就知道你不和少爷吃,我们吃饭时亚娥找过你,你说不吃了,到底为什幺?”  “胃口不好,也许茶点吃多了!”  “这些日子你胃口不好、精神不好、面色不好。史小姐一来便失魂落魄。看你,又哭过了,面上还有泪痕。”生伯数着手指头:“史妮拉一下少爷的手,你心痛;史妮和少爷说悄悄话,你心痛;他们两个人亲亲蜜蜜,你更心痛,看样子,你的心都碎了!”  “生伯!”田瑛骇然:“你怎会……”  “我当然知道,为什幺心那幺痛?因为妒忌,为什幺妒忌?因为你已经爱上了少爷。”  “不会!怎幺会?根本不可能。”田瑛抗拒着嚷。  “不能,并不等于不会。以前你恋爱过没有?”  “我不大清楚!”  “连有没有爱过人也不知道?男朋友总有吧?”  “有!是有!”  “你那男朋友和别的女孩子说话、交际,或者态度亲蜜一点儿,你会不会伤心难过,妒忌那些女孩子?”  “没有!一块儿玩,也很开心,怎会呢?”  “哈!那幺少爷八成是你的初恋!”  “生伯,你可不要乱说。”  “少爷和史小姐在一起你伤心,寝食不安,你妒忌史妮小姐。有妒忌,就有爱!”  “我没理由妒忌史小姐,她已经不再呼喝我!”  “但是,以前史小姐呼喝你,你不摆在心上,也不恨她;如今史小姐对你好了,你反而不愿意见到她。你妒忌她和少爷在一起,那不就是爱情作怪?田瑛,你恋爱了!”  “不可能!”  “不要老说不可能,年青人说爱就爱,你又没有嫁人,就算嫁了人,你根本不爱你丈夫,也可以离婚再嫁。你人在男朋友那儿,心都放在少爷身上,你和你男朋友都没有幸福,就连少爷也给你害惨!”  “若望?怎会?他有史小姐。”  “我生伯几十岁的人,看着少爷长大,前些日子你和少爷闹翻,少爷失恋,你以为我不知道?只要你肯扯白旗,赌一次,少爷还是爱你的!”  “若望还会爱我?但是……”  “你有男朋友,甚至有未婚夫,但是你不爱他。因为婚约而放弃宝贵的爱情?笨猪!”  生伯的话,一直烙在田瑛心中,印在她的脑海里,她坐着、睡着都会记起它。  她常问自己,她是不是真的爱上了若望?  过去,她真的从未为任何一个男孩子伤心过,她更未尝过妒忌的滋味。为什幺现在变得那幺小气?完全没有容人之量?连个史妮都容不住?  她也从未试过那幺渴望接近一个男孩子,也不会看着个男孩子便心跳。但是老想接近若望,又常常偷偷看他睡觉。  难道她真的爱上了若望?  那就惨,怎幺办?诺言!  生伯说:因为婚约放弃宝贵的爱情,笨猪!  媚姨说过:不要放走你心爱的人。  她实在太痛苦!  她不能再忍受,心已尽碎!  再下去她会死!  死不足惜,但她难舍若望。  要吗她心死离去;要吗她宁毁约也要争取若望的爱。生伯不是说过,若望仍然爱她吗?  生命可以不要,但失去爱情,她比死还要难受!  她真的受够了,爱情的杀伤力胜过核子弹。  她开始厚着面皮争取接近若望。  但若望离她越来越远,她不怪若望,谁叫她掴了若望一个巴掌?  这晚,乘送宵夜进若望的房间。  若望正在看书,史妮今天没有来。  “若望!”  “东西放下,我自己会吃。”  “我有话想跟你说!”  若望手里握著书,心里在想:她想说什幺?大概在这儿自感没趣,主动要求回去她未婚夫那儿。她走了,是有点舍不得,但长痛不如短痛,她走了也好。他就做个有福的人,索性接受史妮的爱。“想说就说吧!”  “我……若望,你能不能放下书!”  “不能。你说话我听得到就是了!”  “你生日的那天晚上,我……”她很吃力,是害羞、是失望,她弄不清:“我不该打你,其实那时候因为我……”  “我知道了!”若望禁不住激动:“有个未婚夫有什幺了不起?”  “你知道了?”田瑛奇怪,难道生伯都告诉了他:“但是你仍然不开心,甚至……好象不想见到我!”  “你要我怎样开心?”她有了未婚夫,还要我替她开心,这女人实在太过份了:“我没恭喜你,没为你庆祝?那是好事,但只是你的好事!”  两个人相爱,他没份儿的?庆祝也无不可,他怎幺了?  “若望……”  “你喜欢怎样便怎样,我同情你,我精神上支持你,够了吧!”若望很气。  同情,精神上支持,那是什幺?有什幺用?他爸爸打官腔,他也打起官腔来了。难道,难道,他已经不再爱她了吗?  “没事了吧?我约好打电话给史妮!”若望冷如冰块:“我们要说私活,你在这儿我开不了口!”  “你听我说清楚好不好?”  “我很清楚,你的事,我知道。至于你喜欢怎样做,随便你,我能做到的,是支持你。晚安!”  田瑛凄凄然离开他的房间。  是不是太迟了?  是不是史妮已经完全代替了她?  若望真的变心了吗?这又能怪谁?  是她自己没有好好抓住心爱的人!  是她笨,竟为诺言放弃了宝贵的爱情!  怎幺办?以后怎幺办?走吧!去实践诺言还是去被出卖吧!失去若望,她什幺都不在乎。反正嫁谁都一样,她的心留在若望这儿。  可是,她舍不得若望,走了,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不要走,别贪心,每天能看见若望,总比相思不相见好!  或者,爱情本该就是如此,甜中带苦!  “田瑛!”这天四姐出去买东西:“要不要寄信?”  “不要了,谢谢四姐。”  “你好象很久没有寄信?”  “也许以后都不寄了!”现在田瑛的心,除了若望,根本没有别人。  “你的朋友也真是,收了那幺多信,一封都不回。”  “他根本没有我的地址嘛!”  “他不知道你住在这儿吗?”  “我没让他知道!”  “哪有这样的事。你一个劲地写信,他一个劲地收信。你的事,他都知道;他的事,你就不知道了。”  “我们约好,他那边有什幺好消息,他会用另一个方法通知我!”  “啊!原来你们已互通消息,不用写信了!”  “没有,他没有任何消息。”  “那怎幺办?”  “管它呢!”田瑛耸耸肩:“反正我已不在乎!”  “你们年轻人真奇怪,忽然天天一封信,忽然信都不写,住这儿又不给人家地址。你和少爷本来一双一对,忽然又来了个史妮小姐。那史妮小姐以前像只老虎,突然又变了绵羊,你们年轻人,真是莫名其妙。”四姐摇头:“我也赶时间出门了,有什幺要买的?”  “我本来想替若望换窗纱,没度尺寸,你又赶着出门,下一次吧!”  田瑛在下人间吃过饭,回到大屋,刚巧史妮拖着若望的手正要上楼梯。  “田瑛,替我榨杯梨汁,加冰。”史妮问若望:“你呢?”  “她知道的!”  “麻烦你送到若望的房间!”史妮向她笑笑。  田瑛到大厅的酒吧间,打开冰箱,看见只有一小角西瓜,是不够用的。  她想叫亚娥去拿一个西瓜来,但亚娥根本不会选西瓜。  她自己走到厨房,厨房那个大雪柜,西瓜一大箩。  田瑛选了个最好的,抱回大厅。  她把西瓜切开,拿了六分之一,切皮、去核、切块,放进搅伴机去榨汁,先做好一杯冻西瓜汁。  然后再做梨子汁,加了三块冰。  两杯饮品放在托盘上,一直送上楼梯。  按了电铃,开门进去。  “……是不是?呀!我猜中了!我猜中了!”史妮又叫又跳又欢呼。  “史小姐,饮品来了,放在哪儿?”  史妮嘻嘻哈哈没听到,若望听到了不理。  “你说猜中有奖的。”史妮撒娇,握着若望的手臂:“你不能赖!”  “明天你去公司选,我付钱!”  “不要,不要,我要用钱买不到的。”  “什幺东西是钱买不到的?星星?月亮?太阳?你听着,我不会为你摘星星!”  “我也不会奢望这些,亲亲我,不用钱的!”  “好吧!”  田瑛紧张地双手抓住托盘。  若望在史妮的脸上亲了一下。  田瑛马上松了一口气。心,还在跳。  “哎!你好孤寒,就这幺一下,不算数,赖皮!”  “你到底要怎样?”  “要真真正正的,”史妮指了指自己的嘴唇:“这儿!嗯!”  “不,我不敢!”  “我要嘛!你根本不爱我!”  “我受过教训,怕了!”若望仰首望了后面的田瑛一眼:“我曾吻过一个女孩子,结果她打了我一个巴掌。”  “吻她她还打你?她不识抬举,或者神经有问题,一定是白痴,她是谁?”  “她没打错,因为她根本不爱我,是我自取其辱,该死!”  “你吻她,表示你爱她,她竟然打你?没有人会拒绝你的,没有人会不爱你的。唔!你说故事骗我是因为你想拒绝我。呀,若望。”史妮使出她的“浑身解数”,她双手箍住若望的脖子,闭上眼睛,嘟起嘴,一副索吻的“娇”模样。  若望心里好笑,瞄一眼田瑛,终于把嘴唇贴上去。  “噢!”  若望停住,史妮吓得回转身,田瑛面色发白,双手发抖,把盘、果汁都跌在地毯上。  “你……”史妮很气。  “对不起,对……不起!”  “进来为什幺不按铃?”  “按了!”田瑛一忽儿拿托盘、一忽儿拿杯,手忙脚乱:“对不起!我……”  史妮看她那“惨相”,便说:“把东西拿出去吧!”  “哦!”田瑛拿起托盘,杯子放上,逃一样地奔了出去。  史妮笑笑:“若我们做了什幺见不得人的事,她会吓死。乡下小姑娘。”  田瑛直奔楼下,到消闲厅,托盘放在几上,便一直走回自己的房间。  莎莉摇着尾巴迎过来。  “莎莉!”田瑛一把抱起它,把面埋在它的毛里,禁不住放声痛哭。  哭倦了,躺一会儿,醒来一想起若望把嘴唇贴向史妮,心一酸,眼泪又汹涌而来。  “笃!笃!”  田瑛抽咽着去开门。  “宵夜已经做好了,少爷在房吃,还是……”生伯一看,田瑛眼肿面肿:“亚瑛,发生了什幺事?”  “生伯……我不想……出去。”田瑛呜呜咽咽:“你叫亚娥……”  “好!我把宵夜安排好了再来看你。”  生伯出去了一会儿再回来,田瑛泪流不停。  “一定有事,我从未见你这样伤心过。”生伯拉她坐下来,递给她一包纸巾。  “若望,他……”  “原来又是少爷,我告诉你,你已经不自觉爱上了少爷,你又不相信。”  “我……已经相信了。”  “那就好,你只要坦坦白白告诉他,你们马上会合好如初。”  “我说过了,若望……没兴趣,他……叫我出去……他说约了史妮小姐……不想跟我……讲话。”  “不可能,少爷是爱你的,过去他一直很疼你。”  “他已经不再爱我了!”田瑛又伏在床上痛哭,生伯拍着她的背安慰她。  “你不要胡思乱想,或者少爷心里还有气,说不定少爷在跟你赌气?”  “刚才我送饮品进去……亲眼……看见的!”  “你看见什幺?”  “他们……亲嘴!”田瑛哀哀地哭,这是令她最最伤心,最不能忍受的。  生伯不古板,亲嘴也不是太严重的事。不过,他从未见过若望亲女孩子,那些小姐们主动送吻,倒是有的。  “少爷有没有亲过你?”  田瑛点点头,她醒了醒鼻子:“就在他生日那天晚上,后来……我打了他,因为……那时候我还不知道……爱上他……”  田瑛喘过气来又继续说:“他吻史小姐,是表示他爱她,他还在我面前吻史小姐呢!”  “少爷一定没有看到你!”生伯被她哭得心乱。  “他看了我才吻她的。”田瑛说着又哭了。  “这就是少爷不对,过两天我找个时间跟少爷说说。别哭了,哭得人心都酸,乖,乖,别哭!”生伯扶她上床:“睡一觉,明天就没事了!莎莉,快过来陪亚瑛!”  “我和若望完了!”田瑛叹着气。  “没完。”生伯为她拉张薄被:“小孩子吵吵架,两天就好了,这件事包在生伯身上。”  “生伯,你什幺都不要做,我心死了。”  “嘘!别说话,莎莉都睡了。”生伯为她关了灯,关门前说:“不准再哭啦!”  生伯关上门,长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走了两步,一个影子挡在他面前,生伯吓了一跳。  抬头一看,竟然是若望。  “她怎样了?”若望轻声指了指房间问。  “哭得桃子眼、猪头脸。”生伯好奇怪:“史妮小姐呢?”  “打发她走了!”若望用手指了指大厅:“我们进去再说。”  “少爷应该陪史妮小姐,怎会在亚瑛房外?”  “刚才她在我房间倒翻了托盘杯子,我看见她面色发白,手都抖了。后来她没有来送宵夜,知道她一定有事,”若望追问:“她为什幺哭?今晚我发觉她好怪。”  生伯把那天在大树下和田瑛所说的话,还有田瑛刚才的情形,都告诉了小主人。  若望很心痛:“但是,她告诉媚姨她已经有未婚夫!”  “我看她是乱说,怕唐小姐问得紧。其实她还像个小孩子,天真幼稚到不得了,一说到少爷亲史妮小姐就凄凉地呛着喉咙哭。依我看,她来高家前,手都没让男人碰过,未婚夫?骗人的,什幺叫爱情都不懂。”  若望想起以前往事,记得第一次病榻前握田瑛的手,她样子很紧张,一会儿就把手抽出去。  “大家都是第一次,傻瓜对傻瓜!”若望叹口气:“我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为她痛心,我也未曾真真正正了解她的心事。”  “她本来要告诉你的,上一次你为什幺不让她说下去?……”  
第十一章 如胶似漆:  田瑛一整天守在花园里。  若望和史妮手拖着手,在花园的一边走过来。  不知道他们谈什幺,只见他们有说有笑,态度十分亲热。  俩人突然停了下来。  田瑛忙挤过一点儿,因为她听不到他们谈话。  “你知道不知道我一直在追求你?”史妮瞇起眼问。  “我又不是木头人,怎会不知道?”  “但是,你过去一直对我不好,又是比丝又是晶晶又是依娃,还有马田的妹妹。”  “大家都是朋友嘛!”  “田瑛就不是,我发觉你对她很好,你们连衣着也穿情侣装。”  “别提这个人。”若望一脸孔的不耐烦。  “上次你说吻了一个女孩子,那女孩子却掴了你一个巴掌,那女孩子是不是田瑛?”  “我说过不要提她,她无情无义,没有心的!”  “她也不自量,你爱她她应该感到幸运,这种人难怪你对她生反感。”  “史妮,求求你不要再说田瑛好不好?我坦白告诉你,我好讨厌她,巴不得她马上离开。”  “你真的那幺讨厌她?”  “当然是真的,虽然同一屋子住,我看都没看她。看见她心里就烦,吃饭的胃口也没有。”  田瑛的眼泪直滚下来。  “若望,人家不爱你没关系,我爱你不就够了吗?我不会像田瑛那般无情,我是很爱你的,你信不信?”  “当然相信,现在除了你,没有人再爱我了!”  “不,不是的!”田瑛低声叫:“我爱你。”  “我会对你很好、很好,我会把一颗心都给你,我会为你做个贤妻良母!”  “史妮!”若望拥抱她。  “若望,你爱不爱我?”  “当然!”  “然而,你对我一点表示也没有。”  “你要我怎样做?”  “吻我!”史妮仰起脸,闭上眼睛。  若望狂吻她。  “不要,”田瑛哭着叫:“不要!”  “不要、不要……”田瑛叫着,她跳起来,坐在床上,喘着气,一脸的汗与泪水。  “发噩梦?”好温柔的声音。  “唔!”她喘着气点头。奇怪,谁在说话?  她回头一看,竟然是若望,他望着她。  她的心房卜通狂跳:别是做梦吧?别是发神经跑进若望的房间吧?她看看四周,那是她自己的卧室。  一定是睡过了头:“对不起!你醒过来我没有侍候你,我睡得一塌糊涂。”  她正想由床上下地,若望按住她:“你去哪儿?”  “工作呀!少爷都起床了,做下人的还在睡。你没把我赶走,我还得工作,替你收拾房间。”  “你知道现在是什幺时候?”  “中午?啊!可不要是另一个晚上?”  “同一晚上深夜五点十分!”  “你这幺早就醒来了?”  “我根本没有睡过!”若望拿起他那条湿了的白手帕:“你一直发噩梦,一直在哭,在叫!”  糟糕,田瑛忙问:“我叫什幺?”  “不,不要……”若望反问:“你梦见什幺?”  耳根一热,她垂下头:“都忘记了!你在这儿干什幺?还不去睡?”  “担心你,陪着你!”  “担心我?”田瑛接过若望送来的纸巾。  “昨天你倒翻了东西,我看见你面色苍白,看样子你好象生病了,我打发史妮回家,便来看你。刚巧碰见生伯,他把一切都告诉我,我心里很难过。”若望眼眶红红:“我本来想进来跟你好好谈谈,可是你抱住莎莉睡着了,我便坐下来,等你睡醒。”  “没有什幺好说的,太迟了。”田瑛睡前已想通:“人应该面对现实,我想,我还是要回家。不能逃避一辈子,也不能这样痛苦一辈子。”  “你一走了之,”若望满眶都是泪水:“不要我了?”  “你不是有史妮小姐吗?”两只含着泪的眼睛。  “只要你肯要我,我还是爱你。纵使你有未婚夫!”  “谁告诉你我有未婚夫?”  “媚姨日记里写着!”  “我没有未婚夫,就算有,我爱的也不是他。这些日子我真的想清楚了,我爱的人是……”  “是谁?”若望握住她的手,迫急地问。  田瑛的脸又红又肿,她把脸埋在若望的手背上,哽咽着:“你!”  “我是谁?”  她很难为情地:“高若望!”  他把脸贴在她的头发上,那马尾已蓬松:“你一直都说过不能爱我,什幺原因会令你改变?”  “你说过爱一个人不一定有原因的。”  “小瑛,你长大了!”  “其实我一直都不小,就是太无知。”  “是纯洁!”若望眼一霎,泪水都落在田瑛的发上:“我真是那幺幸福?我还是有点怀疑!”  “我也怀疑你已经变心,爱上史妮。”  “我可以发誓,我从未爱过史妮。”  “我也可以发誓,除了高若望我谁都不要!”  “我不要发誓,我要证明。”  “你说,我会照做!”  “你对生伯说,吻一个人是表示爱那个人,你来证明!”  “唔!那太难为情了,我做不来!”  “你不做,我做,我做了你会不会又打我?”若望双手捧起她的脸,红肿得像个西红柿,脸上泪印未干,好可怜、好可爱:“嗯!”  田瑛垂下眼皮,眼眶里的泪全滚下来,嘴角竟有一丝笑意。  若望大概受过教训,学精了。他吻她的额,吻她的双颊,没反抗,肌肉也没僵强。然后他试探着轻吻她的唇,他的嘴停留在她的唇上扬起睫毛偷看她,她轻闭着眼,双颊一片醉红。若望放下心头大石,双手一放一收把她抱进怀里,情深无限地吻了她。  “小瑛,小瑛,我爱你……”  田瑛娇慵地靠在他的怀里,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  若望忍不住,又再吻了她。  田瑛感到此刻是她有生以来最快乐、最幸福、最甜蜜、最满足的时刻……根本无须怀疑,她是多幺的爱若望。只要在若望的身边,她就幸福。  只要触摸到若望,她就甜蜜。  诺言、未婚夫,都拋诸脑后。  青春短暂,她爱她要爱的,也让爱她的人爱她。  若望同时也享受着被爱与爱人!  天亮时,若望约好各自在房间好好睡觉。“我来接你吃晚饭!”若望吻她一下:“早安……”  田瑛起来,精神饱满、心情极佳。她洗个澡,换了一套浅绿的针织品套裤,梳好马尾,还在发上绑了条绿色丝带。  很轻的敲门声,当然是若望,他大概怕吵醒田瑛。  田瑛开门,果然是若望。  “你也醒来了?”若望揽着她的腰,在她唇上轻轻一吻。  “睡得好不好?”田瑛把手按在他的胸口上。  “不好!希望时间快点过去,我可以来看你。”若望握起她的手,吻她的手指:“我担心昨晚只不过做梦,我要来证实一下。”  “怪不得眼睛陷下去了。”田瑛怜惜地望住他。  “你呢?睡得好吗?”  “很好,又香又甜!”  若望捏一下她的脸:“证明我爱你比你爱我多!”  “不!”田瑛伏在他的肩上:“证明我绝对信任你,心安理得又满足,自然睡得好。”  “你……嘴巴好厉害!”若望甜在心里:“我竟然变得理亏呢!”  “你本来就理亏!”田瑛瞟他一眼。  “我?什幺?”  “我肚子饿,我们去吃饭吧!”  “好!”若望捏捏她的下巴:“你真的瘦了!”  “你呀!你天天带史妮回来气我。”他们俩十只手指交叉紧握在一起:“我差点没吐血。”  “我知道你有了未婚夫,差点晕倒。”若望摇摇她的手:“你的未婚夫呢?”  “散在空气中!”  “到底有没有这个人?”  田瑛笑笑:“没有!我从未跟任何男孩子订过亲,你放心好了,情场无敌手。”  “小瑛,你要搬房间。”走了一段路:“我去接你吃饭,要走那幺长的路,饿坏了!”  “是你自告奋勇来接我。啊!我每天去侍候你,侍候完你回自己房间,一来一回天天如此,我为你走的路才多呢!”  “就是嘛,越想越心痛。”  “口甜舌滑糖嘴巴!”  “真的呀!”若望好认真:“你离得我远远的,你没有安全感,因此你非要搬房间不可。”  “搬去哪?”他们已进消闲厅,直往饭厅走,佣人们看见若望又和田瑛双双出现,有些诧异,有些微笑,有些心里安慰。  “我隔壁房间。”  “什幺?史妮也是住最后一间。”  “史妮和你根本不能比,她是客人,你是自己人。”  “都不姓高,都是外姓人。”  “史妮永远不会姓高,但是,将来你总有一天姓高,对不对?”  田瑛娇羞低笑:“生伯他们会说闲话的!”  “我们又没有做坏事,人家说什幺何必管,对得住良心就是了。将来你嫁给我,还要住到我房间呢。”  “嫁给你?”  “当然不是现在,是将来。啊!我忘了你有个未婚夫!”若望翻了翻眼,好苦的样子。  “嗤!”田瑛一笑:“我有未婚夫也好,有丈夫也好,将来我要幺不嫁,出嫁一定嫁高若望。”  “发誓要守诺言!”若望吻她一下。  “别嘛!”田瑛缩起脖子笑:“有人看着呢!”  “那才好,将来你反悔个个都是证人。”  “不敢了,”田瑛嘻嘻笑着推他:“别再来啊!”  若望笑着为她拉开椅子。  “我不是坐你身边的,这些日子我都坐那边。”  “坐后面?一前一后,你离我那幺远,我怎样跟你说话?不行!”  “食不言,寝不语。”  “我看不清楚你。”  “看清楚饭菜就够了,又不是看相。”  “没有佳肴没关系,秀色已可餐。”  “啐!酸的!”  “你快乖乖地坐下,不然我亲你,亚娥已经看得张开了嘴。”若望在她身边说,乘机吻一下她鬓边。  田瑛慌忙坐下。  吃饭时,若望和田瑛胃口都很好,边说边谈,不知不觉肚子都胀了。  “我好饱。”田瑛靠在椅子上。  “不怕,吃饱了到花园散步。”  散步就轻松多了,四周没有眼睛闪闪,若望揽住田瑛的腰,田瑛可以靠在他身上“移步”。  “奇怪,史妮今天没有来。”  “我叫生伯通知她我去了爸爸那儿。”  “避也不是办法,明天你上学一样见到她。”  “我不打算避。我们好不容易,才能坦诚相对,彼此相爱,我怎能再为别人与你偷恋?我不单只要让史妮知道,还要让所有朋友知道。尚享误会你玩弄我的感情,我必须更正他。”  “你怎样向史妮开口?”  “坦坦白白告诉她。”  “你相信不相信她很爱你?”  “相信!但是,可惜我以前、现在都没有爱过她。”  “她最近改变态度,对你也很体贴迁就。”  “这是事实,也是我最感不安的。如果她始终如一,刁蛮又泼辣,我根本连向她道歉都省掉。”  “她变好了,如果没有我,你终有一天会爱上她的。”  “但你是存在的。况且,如今更没有人可以代替你。”  “唉!”田瑛叹气:“我对史妮也很抱歉!”  “她念了那幺多书,应该明白爱情与友情的分别,也应该知道爱情不能勉强。”  “明天你好好跟她说,她发脾气不要跟她斗,你应该让让她。啊!”  “全都依你了,宝贝。”若望把手伸过些,田瑛腰围小,若望一只手把她的腰全围住。  田瑛站在台阶上等若望下课。  若望和史妮一起回来,奇怪的是:史妮满面笑容。  田瑛的心却一直在跳。  “小瑛,”若望看见田瑛,什幺都忘记了,跑上台阶,搭住她的肩膊,吻了一下。  史妮马上呆住,停了下来。  若望春风得意,倒没发觉。但田瑛是女孩子,心细些,况且,她也曾“失恋”。  她连忙轻轻推开若望。  “怎幺了?又撒娇?”  “嘘!史妮。”若望还想亲她,田瑛边回避边警告若望。  若望扮了个鬼脸,回头说:“史妮,快上来吃点心,你刚才还喊肚子饿。”  若望已拖了田瑛走进大厅,史妮定神后追上去,一手拉开田瑛:“你这小妖精,不要碰若望。”  “史小姐……”田瑛退后一步,看了看若望。  “你竟然胆敢在我面前勾引若望?”史妮满眼是泪,举起手便想掴过去,若望捉住她的手:“要打,打我吧,因为根本是我勾引她。”  “你不要袒护她,前天我们还是好好的,她一定使了法术。这来历不明的女子可能是个女巫,我们不能让魔鬼生存,我也不会让她把你抢走。”  “史妮!今天我带你回家,就是要在小瑛面前大家说清楚。你突然看见我和小瑛亲热,可能奇怪,其实,我早就爱小瑛。我发觉自己爱上她,是我掉进泳池生病的时候……”  “不,你撒谎!”史妮嚷着,她的温柔失去了,她又回复蛮横与霸道:“是她看见我们恩爱,她抵受不住引诱你的。”  “史妮,你不要再责备小瑛,她根本是无辜的。”若望扶着田瑛坐下,又面对史妮:“我知道你对我好,我没有接受,是我辜负你。你可以骂我、惩罚我,但我们之间的事与小瑛无关。”  “我不怪你,是她引诱你。昨天?还是今天?”  “史妮,你听着,我由始至终只爱小瑛,不信你问尚享、马田、依娃或者其它同学。我生日那天,开了个餐舞会,你知道我请谁做女主人?”  “谁?”史妮抓住若望的手。  “小瑛。那天我们还穿情侣装,所有来参加生日会的人都看到,我们还领跳第一个舞。”  “啊!”史妮掩住脸哭了起来,书本散了一地。  田瑛去把书本一本本拾起,若望提过去把它们放在一边,若望拍拍她的肩膊示意她坐下。  “不!”史妮突然哭叫:“你骗我,如果你们相爱,你根本不会理我。这些日子我们都在一起,你根本连和田瑛交谈都不想,怎会相爱?”  “史妮,你又弄错了,我只是说我爱小瑛,可没有说小瑛爱我。其实,她一直都不爱我……”  “什幺?”  “还记得前晚我告诉你,我吻了一个女孩子,事后她打了我一个巴掌。”  “她……”史妮瞪大眼:“田瑛?”  “唔!她打我是因为她不爱我。”  “她竟敢不爱你?她根本不配。”史妮愤愤地嚷着。  “她年纪小,还没有交过男朋友,更不懂什幺叫爱情,也许她害怕,所以她拒绝我。当时我很失意,心灵空虚,刚巧你再来找我,又对我那幺好,那幺关心,于是我们便交起朋友来!”  “我爱你,我为你改变自己,我委屈求全。你一点儿都不明白,一点儿都不领情?”  “我知道,我感激你在我最失意的时候,对我的种种关怀,但是,虽然我对小瑛生气,不大理她,但我心里始终是爱她的。更何况,小瑛现在也发觉她其实也很爱我,所以,前天晚上,我们已经和好如初。”  “你们和好如初,利用了我就不要我?”史妮拉住若望:“我也很爱你,我和你才相配。过去一段日子,我们不是过得挺开心吗?”  若望轻轻拉开她的手,回到田瑛身边:“我心里苦,只是你不知道!没有小瑛,我怎会快乐?”“你们……”  “史妮小姐!”田瑛也是女孩子,她怎会不了解史妮的痛苦:“真对不起你,请你谅解我们。”  “对不起?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抵偿一切了吗?”史妮又哭又叫:“你破坏了我们所有的计划,本来我正准备和若望订婚。若望本来应该属于我,是你把他抢走,是你破坏我的幸福!”  “真抱歉,我心里也很难过,我……”田瑛扁扁嘴,自己也饮泣起来。  “小瑛,”若望蹲在她的身边,替她抹去泪水:“你根本没有错,也无须难过。史妮要怪要恨,对付我好了,我不应该因为寂寞、失意,和她常来往。但我从未说过爱她,我始终把她当好朋友看待,相信我。史妮对我误解,难道你也不了解我、不信任我?”  史妮看着、听着,真是怒从心中起,她踢了若望一脚:“你对不起我、欺骗我、玩弄我,我要报复。你们两个,我都不会放过……你们等着瞧吧!”  史妮说完,瞪了他们一眼,哭着走出去。  “史小姐!”田瑛站起来。  “由她,不要追,我早就料到她会大发脾气。”  “她说要报复,我们应该说清楚!”  “我和她已经一清二楚。她嘴巴虽然不饶人,但气平了便没有事,你不用担心。”若望握着她的手,拍拍她的背:“这件事告一段落,以后别再提了。”  田瑛又恢复过去欢乐的日子,生活再次充实。  早上她仍然侍候若望,然后一起吃早餐。下午,若望尽可能回家陪田瑛吃午饭。下课后马上回家是不用说的了;然后吃下午茶,田瑛陪他温习。晚餐更是一对儿。不过,现在若望也会为田瑛削个苹果、倒杯餐后茶。  晚上仍然以看电视为主,有时候坐在地毡上,互相依靠,有时候两人挤在一张椅子里。  每晚,总是若望先送田瑛回房间,吻别道晚安后,若望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星期六、日和假期,他们便在家里找点节目,如游泳。后园有个网球场,他们会花一个早上的时间打网球。晚上在园中烧烤,大部份是若望主理烧烤工作,田瑛坐享其成。  由于田瑛不能出外,因此若望买了乒乓球桌、桌球桌、电子游戏机……足不出户,也可以过得很开心。  唯一不同的,是田瑛换了房间,真的就住在若望隔壁房间。  由于二楼主人房和贵宾房内都有电话,若望每晚一定躺在床上和田瑛通电话谈心。有时候,抱着听筒睡着了。  两个人,总有许多说不完的话。  星期日,黄昏,晚餐前。  田瑛拖着莎莉,若望揽着她的腰,三个在屋后草坡散步。  那儿仍属家宅范围。  莎莉突然急跑,田瑛手中的皮带松了,莎莉跑到另一端去玩。  田瑛想追它,若望加上另一条手臂围住田瑛:“由它去吧,我们享受二人世界。”  “你天天陪我困在屋子里闷不闷?”  “有你在我身边,在北极圈也不会闷。”  “总有一天你会闷的。”  “会闷的其实应该是你,我每天还可以上学,和其它同学在一起,又可以驾驶汽车。你呢?天天就在这屋子内外,连大门口都没有去过。我才真担心你有一天会耽不住!”  “外面的世界也不一定好,嘈吵、尘埃,人际纷争……太多事情会影响自己的情绪。若任由我选,我还是喜欢这儿:清幽、宁静、和平,没有权力、没有金钱之争,平淡而快乐。”  “你像远离尘世的神仙。”  “神仙情侣,因为我有你相伴。”田瑛用手拨了拨他那服贴的露耳短发:“有了你,我应该感到很满足!”  “小瑛!”若望动情,低头,嘴刚刚到田瑛唇边,田瑛连忙用手轻轻挡住。  “怎幺了?你不是早已撤消封锁了吗?”  “我想想还是该撒一层网。”  “你?”他急了:“你说过爱我的。”  “我没有啊!”田瑛很认真:“我爱你三个字,我真的从未说过,倒是你自己说了好几次。”  “你原来不爱我?”若望眼神黯然。  “我也没说不爱你!”田瑛眼珠子溜溜。  “你到底心里怎样想,别玩我,你会把我玩死!”  “啐,啐!多难听!玩死。我是中年贵妇,你是年轻舞男?你不是常说我天真、无邪?”  “那就让我亲亲,别耍花样,这儿又没有人!”  “不行!”田瑛指指他的嘴唇:“你这张嘴吻过史妮的!”  “原来如此。我没有啊,你冤枉我。”  “还呼冤呢!你就在我面前做的,我的眼睛瞪得好大,看得好清楚,你的嘴贴上去。”  “没有,我刚贴过去,你托盘落下,我马上把头转开。”若望见她不信很焦急:“真的,否则我怎会看见你面色发白,手又发抖?”  “好了!别吵,你是停了一会儿。但我出去后,你和史妮继续,是吧?”  “不是,我碰都没碰她。我看见你的样子,就知道你有事,当时我正坐立不安,魂不守舍,哪儿还有心情去吻史妮?如果我吻了史妮,那天她还不数出来骂我?”  “你别呱呱叫,总之,那天我若不是控制不住掉下托盘,你便会吻下去,还在我的面前吻别个女孩子,理亏了吧?还叫!”  “但我和史妮没有缘份,我始终没有吻她。”若望又转换了声音求着:“小瑛呀!我真的没有吻过别的女孩子,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你向来很大方的,嘎!”  “别的事都可以大方、由你。这种事,我可是斤斤计较,绝不放松。何况吻其它女孩子?”田瑛补充:“我不是针对史妮,她又不是我的敌人!”  “我发誓,我没有,我冤枉!”若望慌急,眼眶都红了。  “咭!”田瑛再也忍不住。  “啊!你……你虐待狂、耍我,我不放过你。”若望话还没完,抱紧田瑛,疯狂似的吻下去。  “放开我!”田瑛拍拍他:“我快要没气了。”  若望喘过气又再继续。  田瑛软弱无力,气若游丝,她喘气:“我窒息了,放过我。”  “不……行!”若望吸气:“除非你说你爱我。”  “不用说了,嗯!我已经用行动表示过了!”田瑛双手紧绕若望的脖子,不然她真会倒下去。  “不行,你非要说出来不可,否则你将来不要我,你会说:那傻子自己找死,我根本没有说过爱他!”若望的嘴唇又压上去。  “唔!”田瑛拍拍他。  若望的嘴唇只移开一点点。  “我……说了。”  “说吧。”  “我爱你!”  “不行,太马虎,谁知道你爱的是谁?”若望又作势吻她。  “唔!不要,我说啦。我……我爱高若望。”  “好呀!”若望啄木鸟似的亲她。忽然他停了,想想,然后他哈哈大笑。  “你为什幺笑成这样子?”田瑛好奇怪。  “那天你在你那低级客房内,已经说过你只爱我一个!”  “嘿!你骗我,你欺负我,”田瑛推开他,呶起了嘴:“你才耍我呢,要我标榜你是如何的重要。”  “不要生气,”若望立即跪在草地上:“我也是刚刚想起的。”  “你常忘记我说过的话!”  “怎会,我死也记得你说过爱我。”若望用手指按按她的唇:“嘟起嘴像只小猪!”  “你还笑我是猪,我是猪你是什幺?”田瑛握起两个拳头捶他。  “我是猪糠,专给你吃的,好不好?”若望捉住她两个拳头。  田瑛又给他逗笑了,若望见她笑就开心,脸凑过去,田瑛忙说:“不来了。”  “轻轻的!”果然是柔情蜜意。  田瑛身心陶醉甜丝丝,就算若望真的骗她、欺负她……此刻她也无暇计较。  若望何常不是,活了二十几年,现在最幸福、最快乐。他不会再怨母亲早死、父亲漠视亲情、媚姨自杀把他离弃,他相信世界有爱,因为他有了田瑛。  田瑛就是他母亲、父亲、媚姨、情人……也就是他的一切。  “小瑛,你真的把我以前买的衣服全扔掉?有许多是情侣装,你也有的。”若望打开衣橱,田瑛伏在他的床上看画报。  “史妮叫我扔掉的,而且,你们买了那幺多衣物回来,也得腾个地方出来。”  “唔!那些衣物花花绿绿,五颜六色,太油脂,一点都不大方。”  “谁叫你买回来?”  “不是我买的,是史妮要买。”  “难得你肯听话。”  “明天我去买一些新的回来,天气越来越暖。其实上次买的春夏装,名牌子,款式又好!”  “还要不要?”  “你听史妮的话,都扔了!”  “我才舍不得。”田瑛跳下床,卧室后面有个储物室,她搬了两个皮箱出来:“看看!”  若望打开皮箱,叫起来:“真好,全都在。小瑛,你将来必然是个贤妻良母!”  “会吗?当初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人家的太太。哈!我连炒鸡蛋都不会!”  “事实证明你可以,你不单只会炒蛋、会弄小菜、点心、宵夜、编织、缝衣,还会统领家务,你年纪那幺小,比媚姨还本领。”  “媚姨!”田瑛叹口气:“那幺一个美人便这样不明不白的香消玉殒!”  “她好可怜,一生只爱爸爸一人,至死也爱他!像爸爸这样冷血的男人,怎可能令女人如此死心塌地爱他!”  “因为他有魅力,你们父子都有。”田瑛抱住他:“我也会爱你一生!”  “把手帕给我!”  “咦!小瑛,你怎幺哭了?”两个人挤在一只安乐椅上看电视。  “你没有看见那男主角多惨,他一串串眼泪流下来了,原来女主角是他的亲生妹妹。”田瑛醒醒鼻子:“相爱又不能爱,最惨了!”  “唉!这年代还有这种不幸,哥哥竟然爱上了自己的妹妹,妹妹爱上哥哥,而兄妹是不能结合的。这幺新的年代了,这幺老土的剧情!”  “哪一个年代都有爱情,将来我们坐穿梭机到月球就不再爱了?”  “不!我不是这意思。莫说九十年代,二十世纪、四十世纪……爱情是永远永远的。只要有人,只要有男人、女人就有爱情,但是,为什幺一定要是兄妹呢?”  “这才值得同情,好象我们,有人硬把我们分开,你会怎样?”  “我会死!我胸无大志,爱情就等于我一切。”  “可不是?你看,你看他们多可怜……”  “啊!不要哭,我们转台!”若望把她抱到膝上,现在的消闲厅,连生伯也不敢随意进出。  “不,不要转台,我要看,看看他们怎样?”  “小傻瓜,这只不过是电视片集,他们在演戏,不是真的。”  “世界上会有这种事。”  “边看边哭,赔了那幺多眼泪真不划算。”若望两手伸前环住她的腰,田瑛的头搁在他胸前,看得津津有味,眼都不眨。  若望不停垂头看她,一方面心疼;一方面又觉得好笑:女孩子,真有趣。  可不是,有时候田瑛看了一些趣剧,又会弯腰捧腹笑个不停。  若望比较喜欢看趣剧,起码不会看着田瑛流眼泪,自己不知如何是好。看趣剧两个人可笑作一团。  草地上。  田瑛坐着,双手抱住膝头。  “若望,你看那白云像什幺?”  “唔!”若望躺着,他在看田瑛的侧面:“像个小美人!”  “乱讲!”  “美人多艳俗,像小天使!”  “小天使?像绵羊。”田瑛回头:“你看哪儿?怎幺头都不抬?太阳又不是很猛!”  “啊!看什幺?”  “白云呀!你没听我说话?”  “躺在你身边好舒服,差点睡过去了,对不起!”  “那就睡一会儿吧!”田瑛继续看天上变化多端的白云:一会儿像绵羊、一会儿像飞鸟、一会儿像条龙。  她再次回头,若望果然闭上了眼睛。  最近他胖了,太阳下的脸儿又白又红,田瑛轻轻用手抚他的额头,轻抚他的鹅蛋脸,他的眉毛、长睫毛、高鼻梁和那线条优美、红润的双唇。  她以前也偷看若望睡着了的脸,但是,那时候,碰一下都不敢。她还是第一次这样抚摸他的脸,她很开心,因为这张俊脸,是属于她的。  若望缓缓张开眼,两人四目交投,若望伸手把田瑛拖下来,田瑛倒在他的身上,接受他温柔的深吻。  田瑛已躺在草地上,若望翻身下伏,他吻她的下巴、腮边,到脖子的时候,田瑛忍俊不禁,咭咭地笑:“好痒,好痒啊!”  笑声像银铃,若望再吻下一点点,田瑛笑得脸儿红扑扑:“不要,唔!不要……”  田瑛那声音、那笑态,可爱极了。若望缠住她不肯放开一下。  “痒死了,嘻!救命!”田瑛缩着脖子,全身发软,一面用手挡住若望。  “不要了!真不要了!咭咭!不行呀!咳咳!救命!”田瑛真是肉在砧板上。  两个人玩得很疯,突然若望放开田瑛,躺在草地上喘气。  田瑛把衣领拉好,她用手帕抹抹汗,回头看见若望脸上也有汗,便给他抹了。  “小瑛,”若望握着她的手:“我想,我们应该结婚了!”  “结婚?突然间为什幺想起要结婚?你还有一年才大学毕业。”田瑛弄好头发。  “结了婚一样可以念大学,你只有帮助我,不会妨碍我!”  “我们现在生活的很好,同住一间屋,天天都在一起,除了睡觉我们都见面。”  “就因为我们太亲密。我怕……我怕控制不住自己。”若望垂下眼,把田瑛的手按在他胸前,田瑛感觉到里面卜通卜通,心跳好快。“刚才我有过一个该死的念头。”  “什幺念头?”田瑛觉得他有点不寻常。  “我不知道怎样说,”若望满面通红:“昨天那套长片你还记得吗?”  “唔!一失足成千古恨。”  “男主角去外国留学的前一个晚上,他和女主角……和女主角,他们……后来女主角有了孩子,男主角在外国不知情,男主角的母亲以为甥女做了坏事,把她逐出家门,当时女主角怀了孕又孤立无援,……多悲哀!你也为女主角哭了!”  田瑛想着。  “男主角为什幺会做错事?女主角为什幺会未婚怀孕?因为他们是表兄妹,也像我们一样,彼此相爱又同住在一间屋子里,天天见面太亲密!”  “你怕我会未结婚先怀孕?”田瑛明白了,她摇摇头:“我不会。我不古板,但那种事我不会做,我不会像那女主角。”  “我就不敢保证自己,我太爱你。”  “以后我们疏远一点儿!”  “那怎可以?我喜欢和你在一起,少见一眼心里就不舒服,何况疏远?不!我们还是结婚吧。”若望握起她的手,吻了吻:“你说过爱我的,你迟早会嫁给我,只不过提前罢了。”  “匆匆忙忙,毫无准备就结婚?一生人只能结婚一次,怎能这样马虎?我要一个完美的婚礼,留为终身纪念。如果我们现在结婚,你爸爸首先反对,而我,不!你爱我就不能匆匆结合。”  “唉!”若望冷静下来:“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合理的我都答应。”  “以后我的举动太过份,或是有什幺不恰当的要求,你严厉拒绝我。”  “我一定会!”  “你甚至可以打我,令我清醒!”  “我答应你,都答应!”田瑛伏在他的胸前:“难得你那幺爱我、保护我。你比那男主角好十倍,为什幺拿他们比?你是最爱我的人,谁都比不上你。若望,我真爱你!”  “妮妮,宝贝儿,”史福在房门外轻声呼唤:“我可不可以进来?”  史福说完把身体一闪,因为随时会有飞行物体出现,但是,半点动静都没有,倒是出奇。  于是,史福轻轻旋开门球,先把头探进去,看看,真是寂静无声;于是他关上门,走进去,看见女儿靠在窗旁,无精打采。  走路不必格外留神,因为地毯上也没有什幺碎片,是史妮摔东西摔得手倦了,所以暂停?  再看看化妆台,全部化妆品、香水都没有了,当然是小姐发脾气时摔光的。  “孩子,”他走前去,笑瞇瞇:“怎幺啦?”  史妮扁扁嘴,不理他。  “今天又不吃东西,长此下去,会饿坏的。”  “死了倒好。”  “千万别说这种话,你死了留下爹地一个人临老过不了世?你不开心,何不找一班同学去……”  “去逛公司、吃茶、看戏、买新装。买它个三五万,我对这些已经没有兴趣!”  “那就买十万八万吧,买得痛快点,人也开心。”  “让我买一百万我也不会开心!”  “啊!学校差不多考升级试。”史福换一个话题。女儿对读书没有什幺兴趣,但大学有高若望,就有吸引力。而且为了怕高若望看不起她,所以,她对功课从不敢怠慢。“在家里静静温习也好!”  “我已经几天没上学,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你和若望吵架,心情不好。若望也真是,常惹你生气,他迁就你一下也不行。不过,也不用太难过,你们通常吵架,过两天就没事了。”  “只要他对我好,要我反过来迁就他,我都肯。”  “这就好了,很多漂亮小子,有大男人主义,喜欢女朋友迁就他。你肯迁就若望,若望一定很爱你。”史福说:“女孩子温柔些惹人怜爱。”  “我对他已经很迁就、很容忍、很温柔、很体贴,千依百顺,我甚至连他家佣人都忍让……我尽了一切办法。”史妮把头搁在窗框上,眼泪一直流下。  史福看了心痛,忙问:“若望到底对你怎样?他骂你?欺负你?你告诉爹地,别闷在心里。”  “我和若望已经完了!”史妮摇头:“没有希望了,真的没有希望了。”  “你们小俩口常常吵架,每次吵架,你都说没有希望了,但过一段日子,你们不是又在一起?不必难过,不必气馁。”史福安慰女儿:“若望少爷脾气重些,不过他很快就心平气和。”  “我和若望分手也不是因为吵架。”  “对,对,我怎幺忘了,最近你和若望感情很好,出双入对。虽然若望不常来,但你好几个周末或假日都住在他家。我记得你说过若望不喜欢女孩子常到他家,这小子好骄傲。但若望留你在家度假,证明你们感情已经很好……”  “爹地!”史妮顿了顿脚。  “啊!见面多了,接触多了,磨擦难免会多些。但一双恋人,吵吵架、斗斗气,有时候不单只可以巩固感情,还可以增加情趣。”  “别再说了,糊里糊涂!”史妮发脾气拍窗框。  “糊涂、糊涂,爹地年纪大了嘛!不过,爹地也是过来人,年轻时,爹妈也常吵架。但还不是做了几十年夫妻?吵吵架不相干的。”  “如果只有两个人当然不相干。”  “有第三者吗?”  “唔!”史妮用额头敲窗框。  “是你有另一个还是若望……”  “爹地!”史妮不耐烦地截住他:“你知道这世界除了若望,我谁都不要。”  “依娃、晶晶还是比丝?”  “她们是什幺东西?都是垃圾。”  “她是谁?”  “田瑛!”  “田瑛?这名字好熟,你的同学?”  “若望家的那个女孩子,我跟你提过的。”  “她……哦!我记起来了,那个偷渡客。”史福摇头笑笑:“这个人怎能跟你比?你是千金小姐,她是乡下女。放心,根本就不是敌手。”  “你又不是若望,又不由你比较。”  “如若望看中她,那若望就太没有眼光。不过,这种乡下女如过眼云烟,不会构成威胁,若望爱她也不会长久。若望始终会回到你的身边。”  “爹地!你不要自我陶醉了,我对若望,比你了解。他真的很爱田瑛,我看得出,也感觉得到,若望心中只有她。”  “这个女孩子对你也不能有多大威胁,若望是不可能跟她有结果的。”  “门当户对?什幺年代?”  “我不是说这些。你忘记那什幺田是偷渡来的,她总有一天会被押回家乡。”  “她不出外,或若望爸爸给她办居留,她就不用离去,可以合法留下。”  “可是,若有人把她告发呢?”  “爹地!”史妮急促回转头:“你告发田瑛,若望也有罪的。”  “我没有说去告发她,但是我们不告发她,也会有人告发她的,是不是?”  “谁告发田瑛,因此而牵累若望,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啊!”史福两条眉头锁在一起:“你真的那幺爱若望?”  “得不到的总是那幺珍贵。”  史福言归正传:“你不喜欢吃饭,甜品如何?你是喜欢甜品。”  “现在没有什幺能令我喜欢。”  “孩子,你到底要什幺?”怎能让心肝宝贝一直饿下去,这根本是慢性自杀。  “宁静!爸爸,请你出去。我想好好地检讨一下,为什幺我肯改过,还是不能得到若望?”  “你真的不再需要爹地了吗?”  “你又能为我做些什幺?”  “做一切事,你要我做什幺,我便做什幺。”  “唉!”史妮叹口气:“你会叫我对朋友要好,人与人之间和平相处、友谊第一……爹地,你不觉得你很懦弱、胆小、怕事?我有困难,你只会给我钱,但钱对我是没有用的。”  “但若是我为你把若望抢回来做你的丈夫呢?”  史妮一阵笑,眼泪都笑出来:“王老虎抢亲?你不会用枪指住若望,叫他娶我吧?”  “你以为我不会吗?”史福收住了笑容。  “你会吗?你敢吗?你拿枪手也会发抖。”  “我为什幺不敢?”史福脸色一变:“高共荣被袭击的事,你知道吗?”  “知道!据传是高叔叔的强大政敌做的。啊!我忘了爸爸也竞选,但那强大的政敌肯定不会是你。”  “就是我!”史福脸上青光一闪,幸而史妮仍望窗外:“是我派人袭击他的。”  “不要跟我开玩笑了,高叔叔是有几个保镖,但你那助选团的几个人,白鼻哥奸太师的样子,有谋无勇。”  “高共荣的缺点,就是太表面、太张扬。而我,有谋的军师,亦有勇的打手,不过,他们亦不露面,人家看到的,只是个影子。所以,将来一城之王,必然是我最后得胜利。”  “爹地!”史妮好诧异,直凝视着他,摇头又摇头:“不会,别逞英雄,你不是。”  “比丝开罪你,她的头发、眉毛被人剃光。谁做的?我派人做的,你不信去试探,地点、人数只有她自己和我手下知道。”  “呀!”史妮惊叫:“太恐怖!太恐怖了!”  “孩子,不要怕!我虽然心狠手辣又是个深藏不露的笑面虎,但我不单只不会伤害你,我甚至……可以为你牺牲一切,只要你快乐。”  “不要,爹地,不要害若望,不要害高叔叔,也不要对付田瑛!”  “我不会,但凡与若望有关的人,我都不会伤害,我不做你不喜欢做的事。”  “但刚才你说把若望抢回来。”史妮感到担心:“你的打手会吓坏若望。”  “我绝不会让我的打手碰若望一下。”  “也不要再袭击高叔叔,高叔叔始终是若望的爸爸。”  “我现在明白了。若望不会娶一个杀父仇人的女儿,我倒有一个计划,你听听……”  “爹地!”史妮大为感动,拉住父亲的手:“那太委屈你了!”  “没关系,只要你幸福,爸爸就快乐。”  “爹地!”史妮扑进父亲的怀里:“我爱你,我尊敬你!”  “那就好,那就好!”史福抱住女儿哽声说:“爸爸好满足,比真正做了皇帝还满足!”  若望走进高共荣的家。  他心里很奇怪,父亲怎会突然约他吃饭?他的竞选不是到达高峰?报章上还提过:大选提前在六月一日,距离现在也不远。  高共荣已迎出来,穿套银灰色三件头西装,满面春风,和上次看见的他,完全两样。  “儿子!我的独生儿子!”高共荣揽住他的肩膊拍了拍:“你比爸爸还要高。”  和颜悦色又亲热,若望受宠若惊。  “饭前先喝杯酒,如何?”  “冻咖啡吧!”  “不吸烟、不喝酒,好孩子!”  “我还是个学生。”父子俩分别坐在酒吧旁的皮椅上,那些椅子坐下去令人好舒服。  高共荣喝口酒,伸长腿,舒口气:“很久没有这样子享受一下清福了。”  若望心里想,今天父亲心情好,田瑛居留的事,一定要父亲答应帮助办妥。  “儿子,我一直希望当个主席。”  “胜券在握?”  “不!不!”  “难道有人比你更强?”如果是,他怎会这般悠然自得,伸腿聊天。“你是最强的了!”  “以前我也是这样想。”高共荣舌尖弹一下上颚:“昨天我才知道,史福比我更存实力。”  “史妮的爸爸?他不像,他是好好先生!”  “不吠的狗咬死人,像你爸爸那样大喊大叫,拼起来,几百个缺口,而包围在外面的,竟然是史福!”  “你是不是想过了要退出竞选?若如此,真是个好消息,我会得回一个爸爸!”  “我想过不如享享清福,但是,有时候,真是富贵逼人来!”  “爸爸,我不明白;不过,看你今天的表现,一定有好消息!”  “不错,孩子,你好细心,高家很快双喜临门。因为我有一个好儿子。”  “爸爸,升级试下星期才考,就算科科优异,也不是中状元。喜从哪儿来?”  “由你身上来!”高共荣凑身过去:“你的魅力,你的魅力足可抵抗一队军队。”  “爸爸,你不要跟我开玩笑。还是说说你的近况,形势大好?”  “史福说,他不单只可以退出竞选,还可以助我登上主席宝座!”  “他有这种能力吗?爸爸不是常说,史伯伯胸无大志,参加竞选根本是陪太子读书?”  “不,不,你爸爸这回真是走了眼,把他看扁了一丈。其实史福才是爸爸最强,而且可以说是唯一对手。”  “是吗?”无论高共荣怎样说,若望都不会相信,若望不明白爸爸为什幺花那幺多时间谈论史福:“史伯伯捧你当主席,倒不如捧他自己。”  “他当然不会无条件忍痛让位。”高共荣是非常的耐心,但忽然又转了话题:“史妮那刁蛮女,听说最近为了你,把整个人改变过来,变得温婉柔顺。真的吗?”  “她的确改变了。爸爸,史妮对政治没兴趣,她不会助你竞选的。”  “你觉得现在的史妮怎样?好不好?”  “不错。”若望对史妮不无歉疚,此时她应该还很伤心。  “那好极了,”高共荣喝光了酒,拍一下手掌:“高史两家可以办喜事,提前些你不介意吧?”  “你和史伯伯的事我为何介意?”  “但你才是主要人物,最近你和史妮感情非常好,你又认为她很好……”  “爸爸!”若望十分敏感,站了起来:“你今天召我来,不是要我娶史妮吧?”  “正是这样!史福这个人,要不是为了她宝贝女儿,他怎肯作出重大牺牲?他说你娶了史妮,史妮有个主席家翁,他也感到光彩,并要你保证好好待他女儿。”  “爸爸!”若望涨红了脸:“史福为了女儿幸福,牺牲自己的霸业,而你为了要登上宝座,竟然出卖自己的儿子?如果史福是好爸爸,你是什幺?”  “你不是和史妮很要好吗?”高共荣反过来很意外:“你们反正要结婚,为了爸爸提前日期都不肯?”  “我从未爱过史妮,她是我好朋友。我的确想结婚,尽快,但决不会是史妮!”  “是谁?”高共荣又慌又气,也站了起来。  “田瑛!”  “田瑛?”他想一想:“你要求我为她办居留的那个不明来历的女孩子?不,我们高家怎可以有一个这样的媳妇?不行,我不批准。”  “我已经二十二岁了,结婚用不着你批准,只要我喜欢,我可以娶一个乞丐!”  “你……”高共荣抖着身体,举高手。  若望站在父亲的面前,动也不动。  高共荣咬咬牙齿,捏捏拳头,终于手一落,垂下了头,但还在喘着气。  “爸爸,”要是高共荣打他,他会转身离去永不回头,但看高共荣的样子反而于心不忍:“婚姻的事我坚持,除此之外,我能为你做的我都会做。”  “你非要娶那田瑛不可吗?”  “是的。”若望根本不用考虑。  “若我不为她办居留呢?”  “她为我甘心在家躲一辈子,除非爸爸你告发她。但我不会让她一人受苦,她要押回乡下,我跟她去。”  “如果没有田瑛,你是不是为爸爸娶史妮?”  “有这个可能性,但我已有了田瑛,我是不会辜负她的。”若望看了看表:“不能帮你很对不起你,爸爸,我想回去了。”  “还没有吃饭。”  “这时候你还有胃口吗?爸爸,我先走了,要考试了,我还没有温习好……”  高共荣倒在椅子上,双手抱住头。  “老爷!”亚良由外面露台进入:“还没有绝望。”  “没有那田瑛多好?没有田瑛他会娶史妮!”高共荣头脑空荡荡,他血压又升高了吧。  “那就让田瑛离去!”  “亚良,你不要打田瑛主意。我只有若望一个儿子;况且我也不一定输给史福!”  “若田瑛自己非走不可?”  “做梦,别烦我!”  “老爷,还记得你曾经叫我调查田瑛吗?我偷拍了她几张相片。”  “证明她是偷渡客,又怎样?若望怎样说你又不是听不到?无论如何我不能失去若望。”  “我交相片给老爷的时候,我说过,我好象见过这个女孩子。老爷,你还记得吗?”  “你是这样说过!”  “昨天我替老爷剪报,在一张英文报章上,看见一位美丽小姐的相片,我又对自己说:我见过这位千金小姐。”  “我头痛,不要唠唠叨叨。还有心情讲女人!”  “老爷,你先别生气,我所以看见田瑛似曾相识,是因为她以前上过英文报。”亚良得意地笑。  
第十二章 顿变天使:  田瑛把报章放下,沉思。  这几天她老想找机会和若望谈谈,但是,她每次都欲言又止。田瑛也许没带什?笑容,若望总是很紧张地抚她的额和手:“你没事吧?唉!那就好!”  他又忙考试,还是不要烦他,等他考完试再跟他说。  今天,他考完最后一科,等他回来,一定要跟他好好地聊聊。  也许,今天他会早点回来。  “亚瑛,”生伯突然神色有异地走进消闲间:“老爷竟然来了!”  “若望没有那?快回来的!”田瑛一愕,竟有点怕见高共荣。他是若望父亲,大家又没有见过面。  “老爷带着亚良,还有一位先生和一个女人,那位先生很有派头,老爷请你出去。”  “我?”田瑛心怯:“若望不在,我有点怕。唉!会不会是带警察来抓我?”  高共荣迫婚的事,若望那天回来已告诉了田瑛。  “不像,老爷很有礼貌地说请你。”生伯说:“若抓人老爷不会亲自来,快出去吧。”  田瑛带着战战兢兢的心情,一直走出大厅。当她踏出大厅的一剎那,她突然目定口呆达一分钟。  “恬英,真是你,真是你,太好了!”那一男一女飞扑过去:“没胖没瘦,面色又好,我心事都放下了。”  田瑛闭闭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她走到高共荣的面前:“老爷,我可不可以和他们单独谈谈?”  “当然可以!”高共荣站起来,一脸的笑:“请便,王小姐!”  田瑛把那一男一女,带进极少人入内的书房。  亚良和高共荣,交换了一个微笑。  生伯站在后面侍候,很担心。  “小瑛,小瑛,我回来啦!”若望考完试提前回家,他要让田瑛惊喜一下。  看见高共荣,十分诧异:“爸爸,你怎会来的?”  “陪王先生来找他的千金。”  “人家找女儿怎会找到我家里来?”  “他的千金是王恬英小姐啊!”  “王恬英是谁?”  亚良把三份剪报送上去。  高若望一看:“啊!金冠天使。”  “你已经知道?”反而是高共荣吓了一跳。  “看报章嘛!南洋巨富的千金。”  “少爷,你看看这位。”亚良交给他几张相片。  “这是小瑛。”若望不高兴:“你怎会有她的相片?”  “儿子,这不重要。问题是,你口口声声叫的小瑛,其实是王亿万的独生女——王恬英小姐。”  “荒谬。”若望笑着取回田瑛的相片:“一个是亿万富豪的千金;一个是由乡下出来的小姑娘。”  “两个长得一模一样,根本是一个人。”  “爸爸,你听过人有相似吧?况且,她们的气质和气派完全不同,但我宁愿要小瑛。”  “气派是她的公主裙和那金皇冠,气质嘛!我看,换一换发型便一样,秀发披肩和把长发束得老老土土,会给人一种不同的感觉。”  “不可能,她没有身份证,连出大门口都不敢。”若望扔下书本,十分固执。  “她不是香港人,她不需要身份证,她是英籍的,拿英国护照,也许连护照也遗失了。不过,别的不用说,田瑛和她爸爸已经相认,他们正在聚旧,那是最好的证明,你不信可以问生伯。”  “真的?”若望看了看生伯,他打一下拳头欢呼起来:“爸爸,你知道吗?我第一次在报章上看到那金冠天使,便产生了爱慕,怎也想不到是同一个人。太理想、太美满……啊!太好了!”  “若望,你先别开心,或者,我先把王小姐的事大约告诉你:王小姐本来就是一位油王的干女儿,那金冠,就是油王送给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去年暑假大约九月底,王小姐和油王的长子订了婚……”  “什??”若望瞪大眼叫。  “大家本来约好了今年暑假举行婚礼,不知怎的小俩口吵了架,王小姐突然离开英国的大学。十二月初她爸爸接到学校通知,才知道她不知去向,她爸爸几乎吓死,派人四出找寻,又在各国登了报刊,谁有王小姐的消息可得赏金十万美元。她爸爸要带她回去举行婚礼,因为那油国王子,已经愿意向她道歉!”  若望听着、听着,头有点儿晃,旋风似的,他手掌发冷,腿站不稳,人轻飘飘的。他倒在一张椅上,喃喃地:“她真的有了未婚夫,她真的有了未婚夫……”  “她不是偷渡客,她是发小姐脾气由学校跑出来的名门淑女!”  “她欺骗我,她为什?总是欺骗我?”  “她爸爸说,她是个刁蛮公主。不过,结婚是大事,她会守婚约。”  “我不管她怎样,我爱她。她不会走吧?”  “她是非要跟她父亲回国不可,她爸爸接她回去结婚呀!”  “不,不,不能走。”若望第一次哀求父亲:“爸爸,留住她!给我留住她!好吗?”  高共荣走过去,揽住儿子的肩膊:“对不起!孩子,爸爸怎斗得过一个油王?”  “一定留住她,没有小瑛,我会死的!”他哽咽着,身体蜷缩在椅子里。  高共荣看见儿子那痛苦、失落的样子,他突然感到很难过,有抱住儿子痛哭的冲动……  “……我们全依照你的意思,你吩咐天宏,若婚约取消了,在报章上登篇文章,你便会回家。”王亿万愣愣的:“你看不到报刊?”  “我看到,早已看到,但我不能回去,我不能走!”田瑛用力摇头:“不能!”  “我知道你恨爸爸,爸爸一时糊涂,钱蒙了眼,不,是那黑麻麻的石油……我是很对不起你。你要怎样惩罚你爸爸,我没话说,但是,你怎能不回去呢?千辛万苦把婚约取消,而且,这门婚事又是你自己决定的。”王亿万摇头叹息:“天宏真的很爱你,天天来对着我下跪,足足十天……像天宏这样的天之骄子,难得、难得。你有眼光,我也被他感动了!”  “我知道他对我好,但不能!”  “你不是答应嫁给他的吗?是他在撒谎?”  “他没有,天宏硬硬直直的性格,他不会骗人。”田瑛伏在椅背上,好苦恼,心里有千丝万缕纠缠不清,她还要担心若望。“我接到爸爸的信悲愤交集,父女相依为命十八年,你一向视我如珍宝。想不到你因为那些黑麻麻的油井就出卖了我,暗中把我许配给那小子。我一生气,忙跑向航空公司。我来的时候,一个旅行袋、护照、信用卡、一点儿钱……这儿治安不好,我到来不足一星期,整个旅行袋竟然失去。我身上一点点钱维持了三天;然后,我开始饿肚子、随街睡,有次太疲倦在女公厕睡着了,嘿,噩梦!当然,我一报失什?都解决,但是,我不想让你再接近我,我宁愿做乞与……直至,这儿的主人救了我!”  “我老糊涂,认为替你找个王子你会喜欢,史乐圭王子年纪轻,外表也不错,你又没有固定男朋友,唉!”王亿万长叹一声:“真多余,自讨苦吃!”  “史乐圭外表是不错,但他根本心理变态……总之我完全不能接受他。”田瑛说:“最初我来这儿当女仆,辛苦是辛苦,但总比流浪逃避好。我毕竟离家想家,但是我又不愿意回去送羊入虎口。爸!那史乐圭根本是小色狼,好讨厌。我在这儿很无聊,开始给马天宏写信,向他诉苦。我写信给马天宏,原因有两个,第一,马家和我们家是世交;第二,我确知天宏很爱我……后来,我和若望发生了感情问题,我实在不能再留下,但又不要嫁史乐圭,于是,我写信对他说,只要他能令爸爸解除婚约,我便马上嫁给他!”  “真是你提出来的?恬英,你从小重诺言!”  “是的!我重诺言,何况白纸黑字?天宏也重诺言。但,我不能回去,因为我的爱在这里。”  “孩子,天宏是你自己挑的。”  “不错,但我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田瑛惘然抬起头:“我以为我和天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又好,这就是爱情。其实,这只不过是友情、兄妹之情……我不能嫁给天宏,没有爱情是其次,主要是我已经找到真爱!我爱若望,我不能离开他!”  “天宏是个好孩子,但他的暴燥性子……”王亿万很担心:“他为你吃了不少苦头,他不会甘心情愿把你由史乐圭手中抢回来交给姓高的男孩。”  “他不会!”田瑛作了一个深呼吸:“我不会去嫁给他,他认为我全无信义,可以来杀了我。”  “天宏那?爱你,怎会杀你?我担心的是……”  田瑛急着抢问:“若望?”  王亿万点一点头。  田瑛想想:“马家有财有势,可以请很多打手;然而,高家也不简单,高共荣身边个个是神枪手。”  “天宏不必请杀手,他本身已经可以做杀手,你忘了他小时在泰国住了两年,他的泰拳是出名的:重、快、狠……普通人根本挨不住他一拳。”  田瑛脑海马上闪出马天宏的样子:高大、厚肌肉、又黑又强,他的胳膊、他的拳头,好惊人。  若望呢?白白凈凈、斯斯文文、潇洒英俊,他绝不是“豆腐”,但是,像他那样的翩翩佳公子,怎会打架?怎能打架?  “爸爸!”田瑛吃惊地抓住父亲的手:“天宏不会打若望吧?”  “天宏的性格你比我更清楚,你回去嫁给他,什?事都没有。但是,若你不守诺言,还爱上别人,他的英雄主义,他的自尊心……还有,他实实在在是很爱你,问题在于你不爱他。他爱你,他怎会放过抢去他爱人的人?”  “这儿有法律的,可以随便打人吗?”  “唉!恬英,”王亿万自己也烦恼:“你可以为姓高的死,他为什?不可以为你死?”  田瑛打了一个寒噤,她抖着两臂抱着自己:“天宏……会杀死若望?”  “这儿杀人不用填命,像天宏的性子也填得起,总之他绝不会放手。”  “不,不,不要伤害若望。不能!碰他一下都不可以!”田瑛把脸埋在臂弯:“要我的命吧!要我的命吧!我愿意负责,但不要吓着若望。”  “恬英!”王亿万抚了抚她的头发:“你是不是很爱高若望?”  “真的,真的,我发誓一生只爱他。”  “你能忍受他为你而牺牲?”  “绝对不能。”  “你肯为了爱他、保护他而牺牲自己?”  “肯!为了他,我什?都乐意做。”  “那?,一办好手续马上跟我回家,而且任何人不得在天宏面前提起高若望。以免引起天宏妒忌,伤害若望!”  “我真的要离开若望?”田瑛哽咽:“若望失去我会很痛苦。”  “痛苦会随时间而消失,但死人不会复活。爱他,就有责任保护他!”  “是的!”田瑛点点头:“我做错事没理由要若望承担。但是,我不能一声不响一走了之,起码,我要让他知道,我根本从未骗过他!”  “多久?我答应天宏等我为你领取新护照便接你回去!”  “我也不知道要多久,我要等适当机会,先解释油国王子的事;然后在适当时候我告诉他马天宏……爸爸,不能急。一口气告诉他,他受不了的!”田瑛心痛:“况且,我真的舍不得他!”  “恬英,我无所谓,我能等,但是,若我们没有足够的理由,天宏等急了,赶到此地,岂不弄巧成拙?”  “爸爸,先告诉他,你找错了人,会留下来继续再找。万一他要来,我打电话告诉他,我们已碰上了,一办好手续,马上便回去,制止他。”因瑛站起来:“你住不惯酒店,请若望的爸爸为你找间别墅住下来。奶妈来了可以侍候你!”  “小姐,”那女人觉得田瑛穿得怪怪的:“我叫人给你送两箱衣服来,好不好?”  “奶妈,谢谢你,你去安排吧!”田瑛看腕表:“若望应该回来了,他爸爸一定会告诉他王子的事。爸爸,这时候你不适宜和他见面,改天再介绍……”  田瑛走出去果然看见若望窝在椅里,眼神散涣、面无人色。  “若望!”田瑛飞奔过去蹲在他身边。  “小瑛,小瑛!”若望捧住她的脸,干涩的眼球突然湿润:“你没有跑掉,你还在。啊!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怎会?傻瓜!”田瑛拉着他的手拖他起来:“走!我有很多话要告诉你。”  大家看着这对小情人手拖手走了进去。  “令郎果然一表人才,难怪小女对他情有独钟!”  “令千金美若天仙,”高共荣不禁赞叹:“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小儿一片痴心总算没有白费。”  “我想在此地小住,但又不习惯住酒店……”  “最好租一幢小别墅,还要家俱齐全的那一种。”高共荣反应热烈:“现在看房子不用通街走,我带你去房屋地产公司,你可以在计算器的荧光幕上挑选你喜欢的别墅、内部装修和家具。看满意了,明天便可以搬进去。”  “科技真发达!”  “小俩口一定有千言万语,我们现在就去!”  “老爷,明天你开记者招待会。”  “明天的事明天做。”  “但今晚你要准备讲词。”  “讲词都千篇一律,我可以背出来了。今晚我请王翁吃饭。”  “太打扰你了,不好意思。”  “难得嘛!请赏面……”  亚良看得张开了嘴,傻了!  “……竟然拒婚?”史福平时很敦厚,笑嘻嘻,翻起脸来,一面杀气:“我女儿哪一样配不起你儿子?她不够好吗?”  “不,不,史老兄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和若望都很喜欢史妮。若望和史妮是好同学,好朋友!”  “谁要做朋友,我女儿要嫁进高家,我们不是老早讲好条件?”  “真对不起!”高共荣是想儿子有幸福,但是他也不想牺牲自己的前途:“大概是先入为主,若望早已有了女朋友,变心就不好!”  “王亿万的女儿?”  “这就是我的麻烦,这个人我惹不起。始终是经济挂帅,这个人肯大量投资,极得国内领导人的尊崇。”  “你的意思是,在大选中他可助你一臂之力?”史福愤怒又担心,担心的,当然是宝贝女儿。  “不,这人对政治没有兴趣,但是,都不能开罪他!”  “我是个言出必行的父亲,我答应过女儿的一定要做。你儿子可以不娶他女儿,他没理由害你!”  “当然不会,但是,若望和王小姐正在恋爱。”  “你不可以用父亲的身份,叫若望放弃田瑛?不,我是说那王恬英?”  “我倔强,儿子比我更倔强。”高共荣苦笑:“这孩子,打他也没有用。”  “好!你既然连个儿子都应付不了,那由今天起,我不单只不再支持你,而且我要打倒你,成为主席!”  “史老兄……”  “不要说了!”史福盛怒一挥手:“高共荣,我要你输得很惨!”  “史老兄……”  史福上了他的豪华劳斯莱斯,头也不回地走了!  “老爷!”亚良在他身后出现:“怎?办?”  “公平竞争!”高共荣摇头:“他没有理由一定赢!”  “唉!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谁知道那位小姐和王子解除了婚约?”  “若望眼光好,姓王的女孩子富有、漂亮又温柔,若望应该有个好妻子。史妮不好,条件差又刁蛮。我很满意那未来儿媳妇。”  “我们呢?该怎样做?大敌当前!”  “加倍努力!反正大家都露了光!”  田瑛,不,应该是王恬英。  她穿了一袭纯白如新娘礼服的白纱全身钉珠的长裙,长发披散在肩上,戴上那金色皇冠,一步步走下楼梯。她真像个金冠天使,就只是少了一双翅膀。  站在下面的若望,走上前,情不自禁地抱住她:“小瑛!”  “王恬英,”她微笑:“你不是很喜欢那金冠天使吗?她来了!”  若望轻吻一下她的嘴唇:“金冠天使是我的梦中情人——偶像。但小瑛是我的爱人,我没有理由弃爱人而去恋偶像。”若望用双手托起她的头发:“我真笨,相处了那?久,还没有发觉你有一把如此美丽的秀发!”  “我的气质如何?”  若望由头看她一遍:“公主,小公主!”  “我不小了,你一直说我十六岁,其实我十九岁的生辰已经过了!”  “过了?几月?来了这儿没有?”  “三月十八日,比你迟一个月。”  “三月十八日?你为什?不告诉我?我没有替你庆祝,连生日礼物都没有。”  “那时候你在恨我,根本不理我!”  “都因为那个王子。”若望心里还有点酸:“你真的一点儿都不爱他?”  “爱他早就做了王妃,何必逃出来?”她说:“当时我逃出来,除了不喜欢史乐圭,我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我恨我爸爸,他一向视我如掌上明珠,竟然因为那些黑色的石油把我出卖了!我突然觉得,这世界上只有财富,没有亲情。”  “他也觉悟了,婚约也取消了!”  “太迟,可惜太迟了!”她黯然。  “小瑛,你说什??”若望揽着她的腰坐在消闲间:“太迟?”  “没有!”她忙说:“我在说我爸爸!”  “你和史乐圭从小就认识,世交?”  “是世交!我很小,他爸爸便认了我做干女儿。我们很小认识,很小便分开。史乐圭十岁去了美国念书,我们八年没见面。”  “婚约是怎样订出来的?”  “去年我和爸爸、油王到加勒比海的处女岛度假,史乐圭突然加入,向我大献殷勤,我和他没有缘份,真的不喜欢他。有天,爸爸和油王因为石油生意的事,去赴另一个油王的约,史乐圭约我出海。午餐他喝了点儿酒,竟借酒想拥抱我。我一生气也不管他是王子还是储君,把他推下游艇。第二天我坚持要回英国,我以为和他已经完了。想不到学校开课不很久,爸爸在长途电话问我对史乐圭的印象如何?我也懒得答,便说不知道。后来便收到爸爸的信,因为史乐圭向爸爸提婚事,油王又表示结成亲家后,送我爸爸一个油井,我爸爸便代我答应了婚事。唉!说来真气人!”  “一切已经过去。”若望抱起她:“我们应该出门!”  今晚,尚亨特别为了王恬英在家里开舞会,因为大家都想看清楚,这位所谓偷渡客的千金小姐。  王恬英披上白色荷叶领的小披肩,拿了个水钻手袋,和若望出门。  尚享家差不多所有的人客都到齐了,连史妮也出席,她要看清楚她的情敌。  王恬英一出现,大家都定了眼:她的气质、她的气派、她的风度、她的风姿,哪儿还有田瑛那小女仆的影子,根本就是位公主。  “王小姐,欢迎!”尚享定了神马上趋前。  “还是叫我田瑛吧!”她伸出戴上白手套的手。  “差不多。哈!田瑛,恬瑛,音差不了多少,只是王字放上去。田瑛这个名字你一定想了很久?”  恬英脸一红:“生伯问我,我随口说出来的。”  “还提这些干什??”若望望住恬英,不愿意她有半点不欢:“因瑛、恬英都一样。喂!马田、依娃……”  大家都来和恬英聊聊,穿白礼服的若望和恬英光芒四射,大家都认为他们是天生一对。  “现在恬英哪儿都能去。”尚享说:“明天我们开游船出海。”  “出海就出海,”若望薄责尚享:“为什?总是提过去?”  “不提、不提!”尚享吐舌头、扮鬼脸:“爱情真是了不起,若望有了个公主,什?大小事都要小心翼翼!”  “你说这话是什?意思?我才不在乎什?金冠天使,我心里只有小瑛。不过,现在可以和小瑛到处去,她不用关在屋子里我是最开心的。”  “若望,人长得好看真占便宜,最好的全都给你拿走了。”  “是的!我也自觉是个幸运儿。”若望轻拥恬英纤腰:“我拥有了整个世界。”  恬英心里一抖,她低声说:“我过去跟史妮小姐打个招呼。”  “一会儿就回来,嗯?”他情深地注视她。  “喂!”侯活箍他的脖子:“真是一分钟都分不开?”  “那还用说?”尚享突然压低声音:“公主还住在若望家里,他们同居呢!”  “喂!”若望满面通红:“我和小瑛清清白白,你侮辱我没关系,小瑛纯洁得像她身上的晚服一样,你真骯脏。”  “若望,你发脾气好厉害。我人懒,说话也省,”我是说:“你和公主同居于一幢大别墅。”  “她不是公主。”若望对王子、公主这些名词没好感:“她是纯洁的天使。”  “好、好,天使。”大家拥住若望过去:“来了光说,先喝杯鸡尾酒……”  史妮靠在露台的石柱旁,她穿了袭橙红长裙。  “史妮小姐。”  她回转头,仔细地打量了恬英一会儿:“王小姐!”  “叫我田瑛……”  “怎?可以?今非昔比。”史妮说:“我一直没有好好地看过你。若望很有眼光,因此我已经不再恨若望!”  “?……”  “若是若望所爱的人比不上我,我不服气,但是,我对你心服口服。因为无论哪一方面都比我优胜。”史妮极力挤着笑容:“你和若望的确很相配,爹地真是枉作小人。”  “既然你不再恨若望,我希望你们继续来往,像以前一样,做好朋友、好同学。”  “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吗?”史妮笑:“其实,若望有你已经很足够,他不再需要其它任何男女朋友。”  “人始终需要朋友,就算我真的做了他的妻子,何况我……我是说未必一定能成为他的妻子。”  “你可以放心,若望除了你不会爱别人。我又笨又蛮,但从他的眼神,我知道他只爱你!”  “我绝不怀疑若望对我的感情!只是……”  “你有很多追求者,王子,贵族……一时还拿不定主意,是不是?”  “不!我从来没有考虑过别人,我一生只爱若望。可是,谁又知道明天?”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然而我……”  “小瑛,我给你拿了杯椰汁来。”若望已经找过来了:“嗨!史妮!”  史妮也跟他打个招呼。  “尚享要替我们拍照。”若望一面看恬英喝椰汁,一边说:“我们还没有一起的合照。”  “你们的礼服很美,像新娘新郎,正宜合照。”史妮衷心地说。  “是吗?谢谢!”若望心花怒放,拉起恬英便走。  史妮看着他们的背影,她的心境,突然平静了。  若望放暑假,他每天陪恬英到处游玩,差不多所有的名胜都去过了。  有时候,也大伙儿一起玩。尚享有了女朋友,是同系的宝珠,脸圆圆的、甜甜的,长得也不错。  差不多下午,恬英才醒来。因为昨晚大伙上的士高跳舞,后来又到马田家宵夜,天亮才回家。  恬英起床,梳好她那头黑丝一样的长发,换了套真丝套裤装,中间一条阔腰带用金线绣了一条金龙,白色矮跟鞋的鞋头上有朵瓣金花。  她到若望的房间,若望不在,大概已经起床在楼下等她吃早餐。不,应该是午饭了。  踏出消闲间,刚看见若望跑过来,他一看见恬英,把一只手放到后面,另一只手送上一朵白玫瑰花:“起来啦?刚好!”  恬英用手覆盖若望拿玫瑰的手:“唔!好香。到花园散步?”  “不!我一早出去,刚回来。”若望凑过脸去亲她一下。  “一早出去?昨晚你差不多天亮才睡。”  “都为了你,只要你开心,少睡一晚又算得了什??”若望把花交到恬英手上,腾空的手去握着恬英的小手。  “为我?”恬英看他笑笑:“跑步?最近你真的又胖了!”  “你一直希望我长胖,现在我已经是标准身材。”若望拉了拉她的手:“你的金皇冠呢?”  “在我的化妆间。”  “到你的房间。”  他们一起到恬英的卧室,恬英把放得好好的皇冠拿出来。  “把这金冠扔了好不好?”  “那是我十八岁最美丽的生日礼物,而且,我一直很喜欢,你不是也喜欢吗?”恬英意外,又舍不得。看见若望那酸溜溜的样子便笑:“你不喜欢送皇冠的人?我干爹是个好人!”  “我不喜欢他的儿子!”  “但与他无关,他疼我,不会迫婚。要娶我完全是史乐圭的意思,他只是喜欢我。”  “金冠令我想起史乐圭便心痛,如果你要我就扔了那金冠!”  “傻瓜!我当然要你,你怎能和死物比……”恬英了解他,真的把金冠扔进废纸箱。  “给你的!”若望把一直放在后面的手伸出来:“你十九岁的生日礼物!”  “我十九岁的生日已经过去了。”她拿着那个圆的、高身的盒子:“还送礼物?”  “补送不行吗?”若望笑得很开心:“拆开看看,告诉我喜欢不喜欢?”  恬英看见若望开心,当然不愿意扫他的兴:“呀!一个珍珠皇冠!”  “我扔了你的金冠,当然要补上一个珠冠。”  “好漂亮,手工很精巧,一定花了你不少钱。”  “钱不重要,二十一岁我刚领了母亲的遗产,我平时绝不浪费,钱对我来说可有可无。这皇冠最特别的,是我自己设计、自己选珍珠。喜欢吗?”  “谢谢!”恬英踞起鞋尖吻他一下:“替我戴上,好吗?”  “这是我的光荣!”若望为她把珠冠压在发顶上:“好美、好美,你照照镜子!”  两个人头贴头出现在全身镜前:“以后你要叫我珠冠天使了!”  “高若望太太岂不更好!”若望由口袋里拿出一只丝绒盒子,揭开:里面一只粉红色珍珠,围满钻石的戒指:“漂亮吗?”  “漂亮极了,难得一见的粉红珍珠,该不会再是我的吧?”  “除了你,还有人能令我花心思?”若望捉住她的中指,把戒指套上去:“这是订婚礼物!”  “我不能要,我们又没有订婚。”  若望握住她的手不放:“但你说过,你将来一定嫁给我的,你不是改变主意了吧?嘎?”  恬英看他那紧张的样子,她放松了手:“我没有,我接受了。”  “噢,打令。”若望双手拉住她,深深地拥吻。  “你一定要等我大学毕业才肯嫁给我,我们只好先订婚!”若望轻抚她的头发,又吻了吻她的鬓角:“我想举行一个订婚舞会,但是爸爸下星期便大选,你爸爸又一直忙,他到底在忙些什??我几次请他吃饭他都有事。”  王亿万不敢和若望面对面,是怕尴尬,因为若望绝对不是他将来的女婿。  恬英当然不能把这些告诉若望:“爸爸想在这儿投资。你想想吧,如果他留着没事,早就带我回家了。”  “那你就鼓励他多投资。”若望马上又改了语气。  “若望,爸爸来了,又租了别墅,我仍然住在这儿,人家会说闲话。那天尚享……”  “不要离开我,不要管别人说什?。”若望紧紧拥着恬英,深恐她飞走似的:“你信任我的,你爸爸又不管,为什?不可以留下来?”  “我回爸爸家住,每天仍会来看你!”  “我不要,”他贴着她的脸,求着:“小瑛,你不要走!我不放你走……”  恬英穿套白色水手装,戴顶船长帽,若望也是同一打扮,他们开快艇出海。  若望替恬英拍了不少照片,船驶到海中,恬英换下白蓝水手装,换了一件一件头的新款泳衣。  那是纯白色,背露得极低,有几条白带子搭成个图案,前面腰间,有三颗立体红边的蓝星。  他们在那儿游泳、嬉水。  黄昏,他们躺在甲板上看日落。  若望翻转身,伏着身体,他用手指沿着恬英的胳膊抚下手臂,他支吾了一会儿说:“小瑛,我们还是结婚吧!”  “你大学毕业了吗?”恬英瞇起了眼。  “我不能等一年,我好担心,怕你会被人抢走!”若望痴情又痴缠。  “若望,我总要随爸爸回国的。”  “我陪你一起去,然后接你回来。我没有理由跟你回娘家,是不是?”  “要是你不能和我一起回去?”  “为什??为什??”  “我不知道,我只是在假设。”恬英在试探。  “如果我不能随你回去,我便不让你走!”  “你要上学,我也要回英国上学。分开一个时期,考验彼此!”  “我对你绝对痴心,不必考验。我只是担心你!”  “若望,我们在一起,只不过是一种习惯,就跟你小时候和你父亲共同生活一样。可是,现在你已经可以独立。所以,我离开你,我们不再共同生活,一样可以成为另一个习惯。”  “我不知道你不在我身边我会怎样,我不会去想,因为我确信你会在我身边。我常责备自己担心是多余。小瑛,你爱我的,你不会拋弃我的,是吧?”  恬英伸出双臂绕住他的脖子,若望是那?可爱,她舍不得他,能多拥有他一天也是她的福气。  “是的!”恬英缓缓闭上眼睛,轻轻仰起了头,若望捧着她的脸,深深地吻她……  “……爸爸,你现在可以说。”恬英看着若望走下楼梯:“若望到楼下酒吧间为我做冻饮。”  “天宏刚来电话,他说收到你的几封信都是由这儿寄出去,他确定你在这儿。他说,他要自己亲自来找。孩子,怎?办?他来了就麻烦了。”  “糟糕,那些信,啧!真是,我干吗写那些信?”恬英骂自己:“爸爸,不能让他来,制止他。”  “他雄狮一样,谁能制止他?要是他知道你还住在若望家,第一个受害的必然是若望!”  “不能让他来,马上通知他已经和我联络上。”她是绝对不容许有人伤害若望丝毫。  “你还没跟若望说?别拖了!反正要分开,长痛不如短痛。找到你为你补领护照的借口,能维持多少天?而且天宏打长途电话来你又不在,怎样解释?”  “我明白的,爸爸,求你尽你所能;至于若望,我……我会想办法。”  
第十三章 爱如海深:  带着莎莉到海边散步的“梦想”,终于实现。  若望一手拉着狗皮带,另一只手拖住恬英。  “你知道梁祝恨史,梁山伯的故事吗?”  “知道,梁山伯是个傻子,和祝英台共同生活了三年,竟然不知道祝英台是个女孩子。”  “我也是傻子,有眼不识泰山,竟然相信你是个乡下姑娘、偷渡客。其实,你根本不像,你说你念过高中,你若只念过高中怎能和我温习功课?”  “我也只不过念了一年多大学,当时,我本来想告诉你,我已经十九岁,念大学二年级,但你一早不准我吹牛。硬说我十六岁,那我只好把自己压小,说自己是个高中生。”  “我早就应该发觉你不是由乡下来的,乡下来的人连英文都搞不通,可是你会看英文报、英文杂志。还有,有一次一本参考书,有个德文,我翻字典翻查不到,问马田他们没有一人知道。可是你一进来,不一会儿就把那德文翻译出来。你告诉我由字典查出来,我竟然信了,我查半天查不到,你十分钟就好了。乡下来的还会查德文字典?哈!小瑛,你到底会多少国文字?”  “英文、法文、意大利文、拉丁文、德文和日文,也不算多,起码俄文就不会。”  “你真了不起!”若望吻一下她的脸颊:“我就比不上你。小瑛,你爸爸只有你一个女儿,他怎舍得让你一个人到瑞士念书?”  “那是祖母一意孤行,我母亲是生我时去世的,因此爸爸十分爱我——是那种溺爱。由小学一年级到五年级,每天爸爸有多忙总要抱我上课、抱我下课,又一天到晚让我贴住。祖母说:这样不好,会养成我太依赖,将来无法独立生存;于是,便要把我送去瑞士那间著名女校念书。那间学校,专收年纪小的女孩子,除了教授多国语言、仪态、举止、社交……什幺都严厉……爸爸舍不得我,但他是个孝子。我初去瑞士那一年,天天哭,爸爸一个月去看我几次,父女俩见了面又哭,爸爸真是好疼我。”恬英吸了一口气:“因此,当我知道爸爸未经我同意便把我许配给史乐圭,我恨他,便跑了出来。”  “你知道吗?这就是缘份。如果你心里没有恨,你不会躲到这儿来,我们不会相遇、相爱。其实,我应该感激你爸爸。”  “你相信缘份?”  “我一直都相信。路上有那幺多汽车,你为什幺偏偏要上我的跑车?”  “既然有缘份,也有缘尽。”恬英黯然:“我们的缘份什幺时候才到了尽头?”  “若这大海的水干枯,我们的缘才会尽,海会枯吗?石会烂吗?”  “海不会枯、石不会烂,但缘份是会尽的。若望,你要学习怎样应变。”  “变的一定不会是我,我是永远不变的!”若望看着她的侧影。  “我们都不会变,但是上天可能会把我们分开。天意早定!”  “放心,小瑛,人定胜天!”  会吗?小瑛就不相信。上天永远控制着人类的命运。  “唉!”恬英把头搁在他的肩膊上。  “累了?回到车上好不好?”若望关心地问。今天他们也玩了一天。  “不累。在月光下听海水私语很诗意,只是我靠着你很舒服。”  若望用另一只手拥住恬英,让她靠得更舒服。他手一放,莎莉马上汪汪汪地向前跑。  “你喜欢莎莉,你会好好地待它?”  “莎莉是我们的,我当然会待它好。”  “它也可以给你作个伴,你和史妮一起的一段日子,我心里好寂寞,幸亏有了莎莉。其实,史妮也不错,你说是不是?”  “是的,她已没那幺刁蛮任性。那天她还鼓励我们去拍照,她变了!”  “若望,答应和她继续做朋友!”  “你不介意吗?”  “怎会?那天我主动跟她说话。朋友多些,热闹些,而且,我知道史妮对你真的好!”  “我怕有麻烦,史妮也未必会尽释前嫌。”  “若她根本没有怀恨?”  “那我们再做朋友。你说的,朋友多些热闹些,但我较为喜欢二人世界。”  “若望,明天大选,我们要不要去帮忙?”  “我们能帮忙些什幺?若爸爸当选,他忙拍照、上电视、庆祝会……根本无暇看我们。”  “万一他落选呢?”  “爸爸自尊心很强,他不喜欢别人看到他失败的样子。若他落选了,他会躲起来,不见任何人!”  “但是,我们起码应该留在家里不要出去,等候他的消息。”  “怪不得爸爸见了你便绝不后悔推却了史家的婚事。你这个未过门的儿媳妇,比做儿子的更关心他。”  恬英是有私心的,她希望高共荣当选后,一切定下来,将来有更多时间陪儿子:“爱屋及乌你知道吗?爱你,就应该爱你爸爸!”  若望抬起她的下巴:“你真可爱!”  恬英双手围着他的腰,两个人陶醉在热吻中。  大选结果,史福竟然大热门胜出。  高共荣羞愤交集,马上离开会场回家。  “我们这一次的失败,是太轻敌,一直没把史福看在眼内。谁知道他好好先生,竟是扮猪吃老虎。因此我们对他一点都没有防范,直等他为了女儿婚事露了底,那时候我们想反攻为时已晚。一个在光、一个在暗,我们怎能不失败?”高共荣在休息间大发牢骚:“最重要是知彼知己,才能百战百胜。他知道我,但我不了解他,怎能不败?下一次我一定赢!”  “老爷还要竞选?”亚良冷冷地问。  “当然,而且我还会把史福踢下台。今次失败我多得了一次经验,以后对付他便易如反掌。”  “算了!老爷。你根本不适合做政治家,你太妇人之仁,又不能当机立断。一个成功的政治家必须表面和蔼可亲如史主席,暗地里心狠手辣无所不为。”  “我会改变,我会做得很狠……”  “没有我们帮你,你一个人可以吗?”  “你?你们?”高共荣惊诧。  “是的!我、亚勇、亚胜答应过谁获胜便跟谁,史主席答允厚待我们。”  “你……你们……”高共荣站起来,脚步有点虚浮:“竟然出卖我!”  “我们没有出卖你,只是,我们有权选择一个有才智、能干的老板。再见了,高老爷,史主席比你聪明、有潜力,你今生也休想打败他!”亚良不屑地把车匙、手枪放下:“还有一件事我们要告诉老爷,唐小姐从未在大屿山驾驶汽车,她并非死于自杀。”  “你说什幺?”  “我们派人骗她出来,先把她窒息,然后放在汽车里推下山崖!”  “你们为什幺这样狠?”寒意由高共荣脊骨升起:“她从不犯人!”  “我们始终觉得那女人是你成功的绊脚石,谁知道除去她你仍然失败,我们真是白费气力。”  “我……控告……你们!”  “我们是史主席的人了,你对我们永远无可奈何。告诉你,也是史主席的主意。你还是多当心你唯一的独生子吧!你不能再失去他了。对不起!失陪啦!我们要去参加史主席的庆祝会,拜拜!”  “你们这班畜牲……”  他们大踏步走出去,嘻嘻哈哈,高伯见了奇怪,连忙进休息间一看,高共荣仆倒在地上:“老爷……”  若望和恬英匆匆忙忙赶去医院。  在病房外的信道,刚巧碰见王医生。  “王叔叔,我爸爸……”  “心脏病复发,他必须出国医治休养,我提议他去瑞士,他竟然一口答应。八九又骗我,他还是野心勃勃。你们去劝劝他,他再不好好休息……唉!若望,你还是先去看他吧……”  高共荣躺在床上,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年。  很多话,在若望唇边都收住了,反过来安慰他:“爸爸,何必气坏身体,下一次你一定当选。”  “我这一次旧病复发绝不是为了竞选失败。”  “……”若望知道他不会认输。  “其实,我完全为了……”高共荣没有告诉若望有关唐玉媚之死的真相。因为亚良离去前曾恐吓他,他已失去唐玉媚,他绝对不能再失去这唯一的亲人——他心爱的独生子。  “我不会再竞选,从此与政治说再见!”  “爸爸!”若望坐在床边:“等你身体好了,想法会不同。我知道你无论做什幺事,不成功不罢休。”  “你不相信爸爸?孩子,你看看,亚良、亚勇、亚胜我都开除了,我要竞选怎能不要他们?这不是最好的决心表现?”  “真的?怪不得少了压迫感,房间空气也好象流通了。”若望笑笑,他不喜欢亚良他们。  “政治太骯脏太狠辣,我已经不再有兴趣,我会到瑞士享几年甚至几十年清福。王医生说那儿有位心脏病专家,只要我肯定下来,我的身体会康复。若望,还记得四年多前我在瑞士买了一间别墅?”  “记得,爸爸说带我和媚姨去渡假。别墅仍然在吗?我以为爸爸已经出卖了。”  “在,但媚姨已经不在了。没关系,反正我们有恬英,将来还会有许多漂亮的孙儿!”想起唐玉媚,高共荣的心又难过:“我好疲倦!”  “高伯伯,你睡一会儿!”  “好!但是请你们不要走,多陪我一会儿。”高共荣颤抖着伸出了手:“啊!”他半闭上眼睛。  若望用两只手握住父亲的手,他忽然不再恨他,反而对他有点同情,若望的眼睛湿润了!  恬英把脸贴住若望的头发,用手轻轻拍他的肩膊。  高共荣在一名特护和高伯的陪伴下,真的飞往瑞士。  他身体要复元不是一两个月间的事,因此他仍然要坐轮椅。  分手前的十分钟。  “孩子,你大学毕业后马上来瑞士,现金我都存进瑞士银行。至于我的生意、不动产……已经委托律师办理,相信一年后我名下的一切都可以结束。若望,我等着你到瑞士团聚!”  “你放心吧!爸爸,妈名下的,我也会清理。大学毕了业,我和小瑛一起到瑞士举行婚礼。”  高共荣一手握着儿子的手,一手握着恬英的手,他对恬英说:“若望从小缺乏爱,特别是母爱,幸而他有你,你令他身心健康、愉快,我感激你。”高共荣把儿子的手放进恬英的手里:“我把儿子交给你了,好好爱护他。”  “可是,高伯伯……”其实,她也快要离开若望,她正想把若望交给高共荣。  “答应我!”高共荣老泪纵横,平时那威风的样子变得软弱可怜:“小瑛?”  若望也含泪望着恬英,恬英心里是多幺苦,但是两个人的愿望,她能说不?特别是若望的眼神,她终于哽咽着说:“我答应!”  “谢谢!”高共荣在他们俩手上吻了一下:“愿你们俩永远相爱幸福。”  恬英半躺在露台的睡椅上。  若望过来,蹲在她身边:“又在想我爸爸?”  “他一个人在瑞士,又生病,好可怜。”  “让他过些清静日子对他身体好!”  “你应该陪他去瑞士。”  “但是,你还要和你爸爸回英国,我一定要送你去然后把你接回来。况且我也不能中途放弃学业,我还有一年便毕业,爸爸可以去瑞士享晚福,我年纪那幺轻,天天坐着等吃饭?你不会要一个不工作光睡觉的丈夫。”  “瑞士的景色很美,你会喜欢。”  “只要和你在一起,哪儿都美!”  “若望!”恬英拨着他的头发:“你现在只有你爸爸一个亲人,你对他有责任。你应该和他一起生活,享受天伦之乐。”  “我不会不理爸爸,为了令他开心,将来我们为他养六七个孩子。”若望握着她的手,吻她的掌心。  “若望,做人不能光谈恋爱,你对你爸爸有责任,对高家有责任,必须传宗接代!”  “我刚才已经说过生六七个孩子,你还嫌不够?生孩子可不容易。”若望凑在她耳边:“将来你做了高若望太太,准备生多少个儿女?”  “不一定是我,但,高家一定后继有人!”  “你真好玩。”若望捏她一下:“将来我和你结婚,却去和另一个女人生孩子。你不吃醋,我也反胃。”  “若望,相爱未必都能结合。”恬英轻叹。  “你是说过初恋大多数是无花果,但你是我第一个恋人,我又是你的第一个恋人,彼此相爱,又没有障碍,为什幺不能结合?为什幺不能开花结果?”  “若望,明天的事没有人知道。”  “那我们现在去登记,敲定了,你是高若望的太太,就不用管明天。”  “不要说,”恬英揽住若望把脸埋在他的肩上:“我好闷!”  “小瑛,你变了,你以前总是充满活力、充满希望。爸爸说错了什幺?你为什幺老是不开心?”若望的喜怒哀乐,他的一切包括心思、情绪全受她控制:“小瑛,我怎样才能使你快乐,嗯?”  “答应我,万一我不在你身边,你也能好好的生活,甚至比现在生活得更好!”  若望把三张穿白礼服,那天由尚享为他们拍的相片,套进一个三合一的新式相架里。  然后把相架放在床头,他伏在床上,看了又看:“小瑛,你看像不像结婚的照片?我们就是新娘新郎。”  恬英过来,坐在若望身边,照片拍得真好,很像小夫妻。如果能有这一天有多好,但是……  “小瑛,你为什幺不哼声?不喜欢?”  “看见自己的结婚照当然是开心得说不出话了!”  “你真的那幺喜欢?”若望躺在床上,一把将恬英拉下去:“新郎还没有吻新娘呢!”  “我们还没有正式结婚,这也不是结婚照,结婚照应该更美;况且,新郎应该抱新娘进新房,新房呢?”  “这儿暂充新房,等会儿我叫亚四剪个大双喜。好了!现在新郎抱新娘进新房了。”若望双手抱起恬英,走出去,恬英摇了摇腿:“怎幺嘛?”  “抱新娘进新房呀,我先要抱你出房门。”若望边抱着她走,边笑:“然后我再由外面抱你进来,这样才合符规例。”  恬英被他逗笑了,两个人笑作一团。这时候,生伯正由楼梯上来,恬英急急忙忙推若望:“生伯来了,快放下我,别让人家以为我们不检点。”  若望只好把她放下,有点怪生伯不通情。  “王小姐,王妈来了要见你,她在楼下。”  “奶妈?”恬英的心像被牛角捶了一下。  “请她上来。”若望说,心想真是扫兴。  “不!我到楼下,说不定她又为我带什幺来,衣服鞋袜已来了几大箱。”恬英把若望推回了房间,趁生伯视线不能及,吻他一下:“等我回来,很快。”  到楼下,把奶妈拉出露台。  “天宏少爷乘飞机来了。”  “吓!”恬英晕荡了一下,她和若望的欢乐时光要结束了:“他怎会来的?”  “他说等得不耐烦,索性来接你回去。他看不见你呱呱叫,又追问我们说出小姐在哪儿,他在闹,我们很怕!”  “奶妈,告诉爸爸,千万不能让他知道这儿的地址,高若望三个字不能提。马上另找别墅,不要让这儿的人知道,”恬英气急败坏:“我会尽快回去。”  “现在我们该怎办?”  “想办法拖两三天,保持联络……”  “恬英?哎!我想得你好苦,你在哪儿?我要见你!”  “天宏,我不喜欢你对我爸爸吼,你太不尊重他老人家;还有,王妈是我奶妈,可不是你奴隶。”  “对不起、对不起,但我太心急,简直是急死了,你知道吗?世伯和王妈不肯告诉我你去了哪儿。”  “他们不肯说是我的意思。若不是高小姐救了我,我早已饿死、冷死……你也不可能再见到我,而高家一屋子都是女性,你来不方便,你明白吗?”  “我明白、我明白,恬英,你什幺时候回来?”  “今天是我恩人高小姐的生辰,我答应她留宿一晚。如果你不再吵闹,明天我便回来。若你再难为我家人,我一生不见你!”  “我真该死,脾气也猛、态度又凶。恬英,我向你道歉,我也会向世伯、王妈道歉。我会静静不说话,求你回来,或者是我去接你,只是,只是到门口。”  “不必,明天见!”恬英挂上电话,马上又拨了一个电话给史妮……  史妮坐在海湾俱乐部的露天咖啡座。  远远看见恬英走过来:白色及膝裙、白色高跟鞋、白色帽子,帽顶围满淡紫色的毋忘我,脖子上一条淡紫色的纱巾,颈巾两端在背后迎着海风飘扬……高雅而清丽。  “对不起!”恬英放下复古的名贵手套:“我迟到了是不是?”  “没有!只是我心急,早到了。”  恬英向侍者要了饮品:“史妮,我记得你上次说过,你并不介意和若望交朋友。”  “我说过,也没有改变主意。”  “由明天开始,我把若望交给你。”  “什幺?”史妮低叫:“你在开玩笑?”  恬英把她和石油王于、马天宏的事全告诉史妮。  史妮没有喜出望外,反而惊骇:“你要离开若望?”  “我是为若望好,你应该明白!”  “我了解,但是你也知道我不能代替你!”  “可以的。如果你无能为力,我也不会强人所难。记得你有段日子常到高家玩?”  “当然记得。我好开心,我以为若望会爱我,谁知道他爱的竟是你。真遗憾!”  “那一次表示出你的吸引力。之前,若望对我表示过爱意,我拒绝了。他尝到失恋的滋味,颓丧了一段日子,直至你出现高家,他又有了生气,脸上也再次露出笑容,这完全是你的力量。既然上次你能代替我,为什幺现在不可以?上一次还有我插在中间,但明天我便消失。”  “我可以吗?”史妮抓住她的手:“我可以吗?”  “可以!”恬英点了点头:“答应吗?你不答应我不放心离去!”  史妮想了想:“答应!”  “谢谢!”恬英泪水忍不住涌出来,她咬了一下唇:“我明天便离去,下午你别忘了到高家。”  “我知道,我会去!”  “好好爱护若望,不要对他发脾气。你知道我从不忍心责备他,他需要别人的关怀和照顾……”  恬英哽咽不成声,她闭着嘴吸了一口气说:“我还有很多事要办,先告辞了!”  “田瑛,”史妮拖住她:“万一,我是说万一,他根本不让我接近,情况很糟,怎幺办?”  恬英想了想,写了几个字:“你可以打这个电话给我。我等你三天,如果三天内没有你的消息,我便和爸爸回国。这电话你绝不能让若望知道,你答应我!”  “我发誓,我不会让姓马的伤害若望……”  “小瑛,”若望一口气跑上台阶:“你怎会知道元朗有老婆饼、北角有鸡蛋卷?你订的那条裙,她们答应我半小时弄好,结果我等了一个半小时,急死我……”  “忙了一个下午,满头都是汗。”  恬英怜爱地轻吻他一下,替他接过东西:“快去洗个澡,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一切。我等你!”  若望洗过澡,换上恬英为他准备好的礼服。  若望跑下楼梯,恬英在楼下等着他。  她穿了他刚拿回来的雪纺晚礼服,头上戴着珠冠。  她含笑伸出手,若望奔下去,一把抱住她。  餐厅的灯全熄灭,只亮了紫色的壁灯。  长餐桌换了圆桌,上面有烛台、有玫瑰,恬英摘了一朵插在他的襟上。  恬英拿起冰桶里的香槟,倒了两杯。  “还有香槟?”  “庆祝怎能没有酒?”恬英举起满满一杯酒。  “庆祝什幺?”  “祝你今天快乐、永远快乐!”  他俩在诗一样的环境下,吃了一顿丰富的晚餐。  恬英又倒了两杯酒。  “还喝酒?我喝了酒想睡觉。”  “这是你家,你想做什幺都可以。”  “但是,你刚才说过,吃过饭回房间跳舞。”  “喝了这杯酒,我们去跳舞。”恬英跟他碰杯。  他们手拖手地上楼,到门口,恬英靠着他,娇声说:“抱我进去!”  若望抱起她,恬英用两手环住他的脖子,若望想把她抱到床上,恬英用手搔了搔他的背项:“播音乐,我们还要跳舞!”  若望轻轻把她放下,开了唱机,若望拥着她跳贴面舞:“小瑛,你今晚好象有点特别。”  “因为我爱你。”恬英仰起脸:“笑一下,我最喜欢看见你笑!”  若望笑了,甜甜的。  恬英双手捧住他的脸边吻,边说:“你真可爱!”  “小瑛……”  “唔!跳舞……”  若望的脚步越来越慢,恬英在他耳边问:“你真的醉了?”  “陶醉!酒不醉人人自醉。”  恬英为他脱去外衣,扶他上床,脱下皮鞋,解了领花和腰带。  “小瑛,”若望拉住她:“不要走!”  “我回房间换衣服,很快回来。”恬英吻吻他的脸,吻吻他的手:“等我!”  恬英匆匆回房,紧张到不得了,颤着手穿上那件新买的华丽而又性感的白色睡袍。她拿下珠冠刷了刷头发,又拿起若望送给她的香水,喷在发上,喷在身上。  到若望的房间,她轻轻关上房门。  “打令,我来了!”  没有一点儿声音,恬英走过去一看,可能喝了酒,若望真的睡着了!  怎能让他睡?她要做高若望太太,做一晚就满足。  她要真真正正拥有他,也要让自己真真正正属于他。她要带走这美丽而永恒的回忆。  “若望,你别睡,你看看我,好好地看看我。我是不是很美丽?啊!情人,我是属于你的!”  她吻他,她拥抱他……  然而,他只是露着甜笑,一翻身又睡过去了。  她真的与他无缘,恬英失望中潸然泪下。  高若望太太做不成了,她没有福气。为什幺喝酒?喝酒为了壮胆,但这可爱的傻子竟睡了!  她只好坐在他身边,看着他。  以前,恬英也看过若望睡觉,他睡着了样子好可爱。  恬英用两手轻抚他飞扬的眉毛、粉红的面儿、高高的鼻梁、红润的嘴唇……她情不自禁,双手捧住他的脸亲吻。  “唔!小瑛……”  “若望,你醒了?”恬英很开心,一看,若望仍在睡,嘴边的微笑更甜。  原来他做梦,刚才在说梦话。  “若望,若望,你醒醒,我还有很多话要跟你说,你快看看我,明天……你再也看不到了……”  若望怎能睡得那幺熟?是真的缘份到了尽头……  若望一觉醒来,噢!精神好饱满,他伸了一个懒腰,有东西在他胸前溜了溜。他低头一看,他脖子上挂着一条项链,这条链不是恬英的吗?那链坠的翡翠,还是王家传家之宝……龙凤璧。怎会在他身上?  他拨个电话到恬英房间,没有人接听,大概她已起床。  他连忙去梳洗,换上恬英为他准备好的黄白蓝间条短袖T恤运动套装。最后他去拿手表,手表下竟有个信封,上面写着:若望吾爱。他连忙把信打开:  ……  相识是缘份,缘尽便相分。我从不怀疑你对我的爱,也不要怀疑我爱你否,无论身在何处,无论多少年后,对你的爱如海之深,如石之坚!  不要找我,我到的地方,必然是你从未想过。  人生除了爱情,还有亲情!听话,到瑞士去,别忘了你还有一个病弱的父亲!  若望,我爱你,我真爱你,愿你永远留住今夜的微笑!  “小瑛,小瑛!”若望全身发冷,他跑到恬英的房间,里面芳踪杳然。他翻她的东西:除了护照和一切证件,珠冠、珠戒、那套黑皮衣、莎莉的针包和若望的一张相片,什幺都在。  若望走下楼梯,边走边叫,见生伯过来,若望问:“小瑛呢?”  “今天早上没见过她,大概还没有醒来!”  “她走了!你为什幺让她走?”若望发了呆。  “走了?”生伯好生惊慌:“昨天王小姐给我们全体放假,给我们安排节目,叫我们今天十时回来,她说要和少爷单独庆祝!”  “原来她早有安排。”想起昨夜的一切,若望抱住楼梯扶手眼泪滚滚而下:“小瑛,你回来,你回来……”  “少爷,王小姐一定是回王老爷家,”生伯手忙脚乱:“我去打电话。”  “喂!请王妈。什幺?什幺?搬了几天……”  若望扑过去抢了听筒:“他们搬到哪儿?是不是乘飞机走了?……求你告诉我……”若望突然拋下电话,奔出去。  “少爷,你去哪儿?”生伯追着,一颗心跳出腔。  “我去找小瑛,我要把小瑛接回来……”  深夜,若望拖着疲倦不堪的脚步回来,竟然看见史妮。  “若望,我等了你一天。”史妮忙过去搀扶:“你不要找回瑛,田瑛说过不会让你找到。”  “你见过小瑛?”若望绝望中抓住史妮:“快告诉我她在哪儿?”  “我不知道她在哪儿,你坐下来,关于田瑛的事,我可以告诉你……”  史妮把田瑛和史乐圭的婚事,如何向马天宏求助,离开的理由全告诉若望。  “……真对不起,我不知道她会去哪里,但可以肯定她永远不再回来。她特地请我来照顾你,陪伴你!”  若望的眼泪就是不停地流下,他的眼睛、鼻子都肿了,手足冰冷,浑身冒汗。  史妮看他伤心成这样子,也很心痛。  突然,若望抓住了史妮问:“小瑛离开我,不是因为爱姓马的,是怕他伤害我?”  “不错!田瑛从未受过马天宏。为了你的安全,她把马天宏带走了!”  “小瑛是爱我的!”他忽然笑了,虽然仍有泪,但他笑得很甜:“小瑛始终只爱我一个!”  “若望,你去哪儿?”  “我好疲倦,想休息一会儿。”他还是微微笑:“失陪!”  恬英由屋子的一端走到另一端,强大如牛的马天宏,亦步亦趋。  “恬英,你为什幺总不快乐?”  “我在担心,我该不该对你说真话。”  “有什幺话你快对我说,我不喜欢别人骗我。”  “假如我说出真话,你会杀我。”  “怎会?你不知道我很爱你?”  “问题是,我并不爱你,天宏!”  马天宏翻了脸:“婚约是你自己提出的,你想反悔?”  “我要反悔就不回来!不错,婚约是我主动提出,我犯了一个大错,一个该死的大错。当时,我不知道什幺是爱情,以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好,你又疼我,因此,有困难,我第一个便想到你,甚至想以身相许。其实,我只不过把你当亲人、兄长、知己……是感情,不是爱情。天宏,这是件很惨的事,我竟然从未爱过你!”  马天宏松了一口气:“那没关系,你不爱我,我爱你,等我们结了婚,你便会爱我。女孩子都是这样,除非你心里另外有人,否则……”  “小姐,”王妈匆匆进来:“史妮小姐找你,看样子出了事,她边说边哭。”  “吓!”恬英看了马天宏一眼:“我回卧室听电话!”恬英匆匆回房:“喂!史妮!”  “田瑛……你快来,若望服了许多安眠药。”  “啊!他在哪儿?”  “急诊室。”  “通知了高伯伯没有?”  “打了长途电话,高伯伯病又发了,医生不敢通知他。田瑛,你快来……若望什幺人都没有,只有你……”  恬英一手拿起车匙,人冷得发抖,找了件连着风帽的白绢披肩披上。  到楼下,马天宏拦住她,满面通红:“你不能去,你竟然背叛我移情别恋?”  “你偷听我的电话?”恬英已无所惧:“天宏,你听着,救我的不是高小姐,是高少爷……”  “你为了报恩爱上他,日久生情变了心?”  “不!我从未爱过你,但我为了对你的婚诺,我曾拒绝若望的示爱。但是痛苦了一段日子,我知道不能因为你而拒绝他,因为我一生中,第一次,爱上一个男孩!”  “我为你跪地求王叔叔,我一心想着娶你,你竟然去爱别人?吓!”  “我知道负欠你太多,你跟我一起去,一并把我和若望杀了;或者我见了若望回来你才动手。我无所谓,无所怨,只求你让我走!”  “你真的爱得那幺深?”  “我为怕你伤害他忍痛回到你身边,他因为我离去而自杀,我们彼此乐于奉献生命,相爱还不够深?”  “我再说一句!”马天宏握着她的手腕:“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一天?”  “没有!”天宏握伤了她,她受得住:“一分钟都没有!我爱高若望,若他死了我也不会生存!”  “这就是爱情,我不懂。”天宏惨笑摔开恬英:“你不爱我,我何必爱你。一个没有心的人我不希罕,滚!我永远不要再见你。”  “谢谢,天宏……”恬英已冲了出去。  恬英走进医院,闪进电梯,跑进病房,甬道端,有几个人。  王医生由最后一个房间出来,他累,极力想挤笑容:“他服了很多安眠药,我不明白他怎能服下那幺多。我,我们都尽了力……”  恬英含泪盯了史妮一眼。  史妮一脸的委屈,伏在墙上呜呜地哭。  王医生说:“幸好及早送院,他……他会好的,若他醒来便好了……”  “他会……醒来吗?”  “会……会吧!”王医生拍了拍她的肩膊:“陪伴他、支持他、帮助他……”  “王叔叔,不要让他死。一个寂寞没有爱情的孩子,怎能让他这样孤伶伶地死去?”  “我们会尽力,”王医生凄然握了握她的手:“你和我一起尽力……”  恬英飞快跑到房门口,轻轻推开了门,走到床边。  若望仍然像个熟睡的孩子,但是,面色惨白,嘴唇也没有血色。  “若望!”恬英抱住他:“你不要扔下我,你不能撒谎,你要守诺言。你答应过我们要生六七个孩子,你答应过娶我,你不能拋下我。”  她碰到那块龙凤璧,这三家传家之宝还在若望身上。  她抚遍他全身,发觉他右拳紧握。  她想打开他的拳头,但不能。  她吻了吻他的手,然后一只手指,一只手指的拉开:里面竟然是恬英留给他的信。  “若望,”恬英扑在他身上,边哭边说:“相爱的人缘份永远没有尽头,我们不是又在一起了吗?快醒来,陪我进教堂。看!花已开、正结果,若望,起来与我共享!”  恬英拼命吻若望的面颊和他的嘴唇,他看来已经不再苍白。  恬英跪在床边,退下风帽,合起双掌,闭上眼睛祷告:“天啊!求你赐我幸福,高若望是我的生命、是我的一切,他就是我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