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人族大屠百度云分享:六十年后越南富国岛最后的一位中国老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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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这两项指示,黄杰立刻召集属下军官举行会议,为保存华中部队这仅存的力量,一致决定“假道入越,转运回台”。于是,黄杰随即向白崇禧、陈诚发出电报,并写了一封信给法国驻越南高级专员,洽商假道事宜。

1949年12月12日,双方签署协议。法方同意黄杰部借道海防转回台湾,同意分为500人一组,在指定地点将武器交付封存,由法方护送至码头,所经路线由法军负责一切安全,并提供粮食补给,中国军队则由军官带队,保证军纪严明。协议既成,黄杰遂下令各军向中越边境爱店集结,并要求各部造具人员编组名册及各种械弹器材统计表,准备入境越南。

可命令刚刚下达,解放军已经尾随而至,全力截击。第14军第63师当即被歼,第97军副军长郭文灿被俘。时间紧迫,已无法协调各部行动。12月13日上午,黄杰只好下令紧急入境越南,其中第十四军第十师担任掩护工作,挡住解放军快速纵队的强攻,最后随着余部由爱店进入越南。这也是最后离开中国大陆的国民党军队之一。

入越

缴枪给法国人才有饭吃

这支30万人的残兵最后进入越南的仅有33400余人,其中混杂着眷属、百姓、地方警察、游杂人员等。余集年就是3万余人中的一员,1949年正月入伍的他没有真正参加过任何一次战斗就开始了逃亡生涯。

余集年瘦弱的身体夹杂在从辽沈战场、淮海战场撤下来的老兵当中,长官们总是满怀信心地告诉他们,撤退只是暂时的,他们很快就可以打回中国。

老人至今记得,离开中国时的情景。“我们从爱店出去,走过一个山丫口就离开中国了。在越南那边是法国人驻守,我们的枪炮都全部交给法国人了,然后给我们一点粮食。要缴枪才有饭吃。”说到这些老人有些激动,因为从那以后,23岁的他就很难吃到一顿饱饭了,每天两小碗稀饭使这个当时的年轻人总感觉饥肠辘辘。

和余集年同样心情复杂的还有他们的兵团司令黄杰,这位国民党抗日名将在后来回忆文章中写道:“我于12月13日上午9时,率兵团指挥所第三组官兵步行到爱店市街,只要向前走五分钟,便离开了大陆最后一寸土,我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感到分外亲切,一种依依不舍之情,泛起在我的心头。我是军人,军人的天职是寸土必争,如今在艰苦的斗争场合中败下阵来,有什么理由把责任诿卸?因此我的心境,既惭愧,又悲愤,更有无尽的迷惘与痛苦。我揉杂这些复杂的感伤,一步步地向峙马屯的关卡走去。当我不时回头远望爱店那边的丛林与青山时,我坚定地告诉随从人员:”我们一定要再打回来!‘“

爱店与峙马屯为中越边境南北对峙的两个高地,相距约500米。爱店位于广西南部边境,当时有一小市集,商店数十家。峙马屯位于越南北部边境,有碉堡数座。两点之间,有隘谷一条,成为中越的天然国界线。然而黄杰直到1995年在台北去世,再也没能回到中国大陆。如同历史中,那些被驱往南方的遗臣都曾誓言要打回去,但最终只能在新朝如日中天的光芒中客死他乡,打回老家的豪语从最初儿孙枕边的故事变成了遥远的、逝去的伤感。

老人在岛上生了6个孩子:3个男孩3个女孩。在他的旧房子后面20米左右便是三儿子的新房,钢筋水泥的建筑可以抵御台风和暴雨,干净整洁的客厅里放着木质的沙发。和所有的越南家庭一样,进屋要脱鞋子,堂屋必须挂一张胡志明的标准像。

60多年过去,老人依然坚持着自己的生活方式,他在自己简陋的屋子里趿着鞋走动,堂屋正中间放着一张贡桌,胡志明的标准像也被省略,在老人床头柜上依然放着发行于20世纪40年代的中文书,一本是讲述世界格局的当年的时评,一本是带有道教色彩的宗教书籍。

囚岛

3万人被一艘大船运往荒岛

来到越南后的第62个中秋节,余集年与他的6个儿女和孙辈30多口人共度中秋。如今的余集年讲一口地道的越南话,他的儿女们听不懂汉语,儿女们嫁娶的也是越南人。他们在胡志明的标准画像下,按照越南的习俗度过这个中秋。

而刚到越南时他和战友一起过中秋,看着异国的月亮悬挂在泰国湾的碧水幼沙之上,湖南人、湖北人、东北人、广西人……他们怀念那些团聚在丰盛的餐桌前的日子,父母曾经的关心,或是儿女,或是爱人,总有一个理由让这群年轻人黯然泪湿。

“有的老兵到岛上时已经四五十了,整天就跟我们说打日本人的事情,说是没日没夜地打,死了好多人。”余集年说,那些经历过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老兵能活下来就已经是奇迹了。在所有士兵里面,老兵是最思念家乡的一群人。

富国岛的夜晚是美妙的,圆月悬挂当空,照亮着泰国湾和椰林下的沙滩,刚刚在夜市上喝出了几分醉意的人们在沙滩上追逐嬉戏,或者躺在沙滩椅上看着远处的大海,吹着微风悄悄睡去。

二战结束时,在越南北部受降日本人的正是国民党军队,而且这支军队将部分缴获的装备交给了胡志明领导的越盟。“法国人其实一直都很担心我们,让我们呆在林子里,不准出来。”余集年说,当时每天只能吃两小碗稀饭,一切都要听法军的指挥。

解放军追到爱店停住了脚步,新中国总理周恩来即透过广播,谴责在越南的法军不应同意国民党军入境,并且要求法方负起所有的责任。尽管新中国政府对法方表示严重抗议,不过这支国民党残部毕竟已解除武装,离开国境,比起仍流窜在各山区打家劫舍的游杂武装,实质上不构成任何威胁。但法国仍在急剧变化的中国政治中左右权衡。

对于那些曾经征战在抗日的各个战场上的老兵来说,这是一个耻辱,黄杰进入越南后不久,发现法国人开始闪烁其词,随后黄杰被法军派专机接到西贡软禁。1950年3月,法方又将他们移至富国岛和金兰湾两处,由于脱离了前方的险境,黄杰部队开始重整编制,兴建营区,最后金兰湾的人员悉数转来富国岛。而这支3万人的部队被一艘大船运往了富国岛。

法国人经过对各方利益的权衡,将这只缴械的国民党军队安排在越南距离中国最遥远的荒岛上。

“好大的船,我们所有人一艘船就装上了,只知道要去一个叫富国岛的地方,但是不知道那里是什么样子。”余集年登上了这条大船,犹如蹉跎的岁月一样,在茫茫大海上摇摇晃晃。

远离中国的富国岛炎热潮湿,569平方公里的岛上仅有不到10户人家居住,几乎可算是荒岛。“要走好几里路才能看到一户人家,到处都是丛林,没有道路,没有房子,只有法国人按时供应的很少的粮食。”这支缴了枪的军队,经过数月的行军转移后,士兵衣衫褴褛,瘦骨嶙峋。

“我们在岛上自己砍树建营房,四处寻找野菜,有人也开始逃出去做苦力。”余集年和他的战友们挖出了这个岛上最初的道路,以排为单位搭建起岛上最早的房子。毒虫叮咬,走兽袭扰困扰着这群国民党士兵,他们只能在这里等待,等待一个未知的结果。

可是同年6月,朝鲜战争爆发,冷战开始,法国人自然而然地归入了西方阵营。与此同时,胡志明领导的越盟革命活动越来越活跃,法军节节败退。美方建议武装一部分国民党军人,直接投入越北战事,美法双方都将这批国民党兵员视为某种可资运用的活棋。

余生

留下的1500多人只剩他

越南的国庆节氛围不仅洋溢在河内和胡志明市的街头,在富国岛上同样是红旗飘飘,胡志明的头像被贴上大街小巷,电视、报纸每天都用大量的版面和时段报道与国庆节相关的内容,号召学习胡志明精神的专栏天天都刊登在报纸的头版。街头的宣传栏里,越南的独立与解放成为了主题。

潘家任是岛上唯一的专业中文导游,来自新加坡、马来西亚、台湾和中国大陆的游客是他最愿意带的团队。正是在他的帮助下,记者找到了最后的老兵余集年。“其实这些国民党兵是这个岛上最早的建设者,但现在他们的日子最苦。”潘家任说,现在居住岛上的人多数是新移民,而过去的老兵多数生活在乡下。

由于多年来,在越南没有华文教育,使得这些老兵的后代都不会说中文;近年虽然放开了中文教育,但是对于中国历史、自然等科目仍属于禁区。第二代、第三代华人对中国几乎没有认识,他们是标准的越南人。

“1953年,台湾派船过来接我们回去,但是当时我已经在这里做工,几乎算是脱离了部队。”总是吃不饱饭的余集年和其他一些士兵开始外出谋生,年轻力壮、头脑聪明的他们辗转到越南南部各个省打工,其中一部分人在越南讨了老婆,开始了新的生活。也有很多人因为生病,或者遭毒虫叮咬而命丧异国。

回乡无望,这些老兵唯一的希望是去台湾,而士兵们的努力从来没有停止过。《富国岛留越国军汇编》中记载,1951年底,富国岛的官兵进行了集体绝食抗议,要求尽速将他们送回台湾,引起了国际视听的注意,加上美国政府不断施压,几个月后法方终于同意放行。1952年10月,黄杰在法方安排下搭机秘密先行前往台湾,向蒋介石报告富国岛官兵的情况,并安排具体的接运工作,一个月后黄杰再返越南,三年郁闷一扫而空,带着放松的心情,他趁机饱览山光水色。

1953年5月23日,第一批前来接运的两艘军舰到达富国岛阳东港,3万人分7批离开,而另外1500多人自愿留在了富国岛。余集年这时已经认识了他后来的妻子,而且很快就要结婚。“我想在哪里都一样,当时这边还是法国人管理,做工可以挣足够的钱过日子了。”余集年用含糊的广西话说,他的妻子是祖籍潮州的华侨,是他在打工过程中,通过其他华侨介绍认识的。所以他决定和另外的1500多人留在越南。

离开前,黄杰在富国岛为死去的官兵立下了一块纪念碑。至今,这块碑仍然矗立在富国岛阳东的村庄里。只是这块碑前不再有人祭拜,周围盖满了民房,碑下堆满了垃圾。孩子们在这里游戏,打闹,他们读不懂碑面上的那些文字:“中华民国留越国军病故纪念碑”,题写碑文的正是黄杰。他在告别富国岛前夕留下诗句:去岁忘情曾烂醉,而今病胃怯杯多。中原自有重逢日,风雨南邦奈别何。

在法国统治时期,只要在越南合法缴纳税收的人,很容易就能拿到越南身份证。余集年和许多留越老兵一样,成为持有越南护照的第一代华侨。凭此,余集年在越南南方做工、经商,逐渐融入了越南社会。但很快,北越政权将美国人赶走,整个越南都解放了。有条件的人纷纷外逃,而这些正在搭建自己事业的老兵却不得不留在越南,他们用尽力气,却只能勉强糊口。在随后的岁月里,他们大多也只能依靠子女提供粮食勉强度日。

而另外一些老兵再次卷入动荡不安的越南战事,依然是在意识形态争夺的过程中死的死,伤的伤。“几乎没有了,大多数被接走,留下的那部分有的参加了越共,有的参加了南方伪政权的军队,死的死,逃的逃。”余集年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他用更加含混的广西话说,有的人死得很惨。

他们渴望回到家乡,“但也只能走到中越边界的地方,远远地看一看。”《西贡解放日报》记者杨迪生说,许多老兵后来到了西贡(胡志明市),向台北驻胡志明市经济文化办事处申请去台,“但由于历史的原因,对方也不好接收,这些老兵后来都生活得很惨。”

在记者去越南之前,刚刚将老兵余集年接回广西探亲的孙春龙说,在岛上现在还有3名老兵,但都已经是风烛残年,不知道哪年这些老兵就全部消失了。按照孙春龙提供的线索,记者来到老兵莫兴业的家,但老人没能等到回中国的那一刻,就在孙春龙带着余集年离开越南后的第三天,离开了人世。

拥挤泥泞的村子里再也看不到莫兴业老人的足迹。老人的灵堂设在堂屋正中央,白色的布帘上用越文写着悼词,正中挂着老人的遗像。老伴从屋里翻出老人生前的箱子,里面都是他与家人的书信,和护照、房产证放在一起。1995年老人第一次与家人取得联系,今年补办了护照,准备最后回一次中国,但护照还没启用就永远地离开了。

而另一位原居住在阳东海湾边的老兵,也于记者到来前,追随打工的儿女漂洋过海去了美国。如今在富国岛,余集年成了能够找到的最后一个老兵。

南都记者 占才强 云南信息报记者 李元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