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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张名片为线索，顺藤摸瓜，挖出几名凶险的国际职业间谍。一张草图入手，缜密侦查，破获一个即将实施的惊天阴谋。

　　1950年9月16日，北京市公安局截获一封寄往日本的可疑信件，信里所夹带的纸条上，画着一张草图，公安人员立刻意识到，这绝非一封普通的信件，很可能一个惊天的阴谋就蕴藏在这张图里。

　　公安部门立即进入一级战备状态。两天后，这封航空信件的寄信人，连同他的几名同伙一起被公安部门逮捕，第二年夏天被处决。这就是建国初期轰动一时的大案——“炮击天安门案”。公安部门截获的这封信件，特别是那幅图中，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为什么会使寄信人锒铛入狱甚至丢了性命?

　　公安部门截获的这封信，发往日本东京日洲产业株式会社，投送地址：日本国东京都涩谷区神泉町20番地7号。

　　事情已过去60年，当时的侦察员李龙，对那封信的内容依然记忆犹新。

　　时任北京市公安局二处侦察员李龙说，信里有一个工作报告，用日文打印的。

　　精通日语的李龙，立即对信件进行翻译。内容如下：CiC总部：所购灭火机定于10月1日发货。一切按既定的计划进行。致以热烈的问候!山口隆一。表面看这些似乎并没有不妥之处，然而信里的另外一些内容，引起了李龙的怀疑。(图1)

　　在报告里面，他发现了一个英文的便条。这张便条上最醒目的地方，是手绘的一张天安门草图。(图2)

　　李龙说，这个草图有金水桥，还有一个抛物线，抛物线直指天安门城楼中央主席台部位，抛物线的标高，指向主席台领导人的头上方。

　　时值国庆前夕，这样一张有关天安门的草图，立即引起李龙的警觉，图旁边的文字是暗语：我们进口了一个消防器材，这个消防器材过去射程射不到这么高，现在可以到主席台上方。

　　作为一名普通的侦查员，李龙虽然一时还不知道这张图的真正意图何在，但图中所描绘的地点让他意识到事关重大。

　　天安门不是普通的地方，它将是国庆庆祝活动的中心，天安门更不是一般意义的天安门，它是国家的象征，是一个政治概念。

　　此时，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个国庆日即将到来，天安门广场将举行盛大的庆祝活动，党和国家领导人会登上城楼。李龙感到万分危急，立即向上级进行了汇报。

　　公安部副部长杨奇清看到这封信件后，感到大有蹊跷。其实这个发信人几个月前就已经进入了公安部门的视线，侦察员对他进行了严密的跟踪调查，因此，才能准确无误地截获他的信件。

　　寄信人是日本人，名叫山口隆一，在东交民巷一家法国人开设的图书馆做图书编辑。到底他哪些行为引起公安部门的怀疑了呢?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人民当家做了主人，但是，我们的敌人并不甘心自己的失败，而是时刻寻找机会，伺机进行破坏。

　　为了坚决打击反革命势力的破坏活动，1950年春天，中共中央公布了《关于镇压反革命活动的指示》，镇

　　压反革命运动在全国轰轰烈烈展开。(图组3)

　　时任公安部一局调研处科员孙有光说，国民党的残余势力和帝国主义

　　者不甘心失败。对新生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进行疯狂的报复。美帝匡主义最为突出，在撤出中国前就布置了一大批特务、间谍留在北京、天津、上海这些大城市。

　　全国解放后，美国在中国的各个领事馆已经关闭，但他们收买的各战败国间谍，却可以用外国侨民的合法身份留在中国，从事秘密活动。在这种情况下，为了防止和打击这些间谍的破坏活动，公安部决定：成立专案组，清查国际间谍。

　　大家感到，解放前，敌人在明处，我们在暗处；解放后，我们在明处，敌人在暗处，抓特务就像大海捞针。

　　孙有光还清楚地记得，当时，在华滞留和工作的外国人很多，表面上都有正当的身份和职业，很难甄别。面对大量集中到公安部来的各国在华人员资料，要锁定嫌疑目标，一时无从下手。最后，在公安部副部长杨奇清的启发下，侦查工作开始有了一点眉目，并且找到一个突破点。

　　孙有光说，日本人投降后，东四三条有个美国人的机关，是美国办事处，但是，没有挂牌子。国民党高层人士经常到那儿去，后来又发现，日本人、意大利人、德国人也经常往那儿跑。经了解，那个地方是美国的战略情报局，简称OSS的一个机关，是特务分支机构。

　　于是，公安人员首先把怀疑的目光投向这个美国人的办事机构，这里出入的人，成为警惕的对象。

　　经过初步判断，这里很可能潜伏着一个很危险的国际间谍组织。在公安部政治保卫局调查研究处李广祥处长带领下，侦察员经过半个多月的严密监视，最后，把范围缩小到7个重点怀疑对象。

　　这几个有重大嫌疑的国际间谍分别是：李安东，意大利人。七七事变后，李安东为日本侵略军搜集情报。1948年3月，他又接受美国情报机关下达的间谍任务，收罗各国特务为其充当情报员，继续间谍生涯。

　　山口隆一，日本人。多国职业间谍。1938年，专门为日军搜集情报。1946年，加入美国战略情报局。后来通过李安东，为美国战略情报局提供情报。此人正是发信给日本东京的人。

　　甘斯纳，德国人。曾是德国纳粹党徒。1945年起，为美国间谍机关搜集情报。

　　魏智，法国人。解放后多次收集我国政治、经济等方面情报，通过李安东转交给美国间谍机关。

　　马迪懦，意大利人。1926年来中国，长期以传教为掩护，进行间谍活动。1947年起，通过李安东为美国间谍机关提供情报。

　　哲立，意大利法西斯党徒，1943年起为日本侵略军做谍报工作。日本投降后，他与美国间谍机关发生间谍关系。

　　马新清，中国人。解放后将情报提供给哲立，转报给美国间谍机关。

　　在这些嫌疑对象中，意大利人李安东与其他6人，直接或间接都有秘密往来，据我方情报显示，这些人都是李安东在北京发展的情报员。解放前，他们搜集解放区的情报，通过李安东，报给美国情报机关。(图4)

　　解放后，这些人都以正当的公开身份，合理居住在北京。寄信的山口隆一是法文图书馆的图书编辑，作为情报上线的李安东，身份则是天津老世昌公司的北京代理人。他们是否还在继续为美国间谍机关工作，从事不利于新中国的活动?这就需要公安人员进一步调查。

　　为了追踪到这些人仍然从事间谍活动的证据，防止他们实行破坏活动，公安部政治保卫局调查研究处侦察科长曹纯之布置了监视任务：侦察员分头对7名嫌疑人实行跟踪监视。没过多久，嫌疑人之一，意大利人哲立就出现了可疑情况。

　　一天，侦察员发现一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人，进了哲立的家门。

　　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女人，到哲立家里去做什么?

　　侦察员调查到这个女人，这个人叫程娜。她家里，有一个香港来的姐姐叫程梦。

　　程梦长期居住在香港，此番突然回京，目的非常可疑。香港是很多间谍和特务的大本营，新中国成立后，美国情

报机关也在香港设立了分支机构，指挥美国对新中国实行间谍包围圈的企图。侦查员加强了对程梦的调查。

　　孙有光说，搜查程梦时，发现在她的袖珍盒子里有美国情报机关包瑞德的半截名片。

　　从这半截名片入手，公安部门展开了一系列的跟踪调查。原来，程梦充当了间谍活动的联络人，而半截名片，正是特务们的联络暗号。

　　对哲立的调查，充分证实了我方掌握的情报资料准确无误。新中国成立后，李安东仍然是其他6个嫌疑人的情报中转站。6个嫌疑人都是通过他，把各自在中国搜集到的情报，转给美国情报机关。公安人员推断，他们如此频繁地活动，是不是蠢蠢欲动，正在酝酿一个阴谋?果然，一段时间之后，嫌疑人山口隆一出现了十分可疑的情况。

　　山口隆一工作地点在东交民巷的法文图书馆，这个图书馆是另一名嫌疑人，法国人魏智开设的。因此，法文图书馆早已成为公安部门的重点监视目标。(图5)

　　一天，侦查员孙有光等人发现，山口隆一下班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孙有光说，他本来应该往北走，结果他往南走了。后来又上了城墙。到前门时，他下来顺着中山路，走到天安门金水桥前，到达天安门附近后，在周边区域走走停停，边写边画，形迹十分可疑。走到中山公园门前，又转到劳动人民文化宫，他还在画，而后，他从劳动人民文化宫东门走了。

　　山口隆一这些奇怪的举动，目的是什么，侦察员们一时无法判定。但他们不由得推测，如果这些人策划了什么阴谋，山口隆一所做的事情，说不定就与即将实施的行动有关。除了监视山口隆一的工作地点，又增加了一组侦察员对山口隆一家进行监视。

　　时任北京市公安局二处二科侦察员刘铁城说，这个案子交给我们时，说山口龙一住在甘雨胡同16号，是美国特务，要24小时监控。

　　甘雨胡同位于灯市口附近，刘铁城和同事们仔细勘察了这条胡同的地理位置和邻近的地形。为了便于观察，他们在各处关键地点都布置了人手。根据山口隆一家的位置，刘铁城选择了一个特殊位置作为监视地点。

　　几个月过去了，对山口隆一的监视似乎并没有什么进展。时间进入1950年9月，为了迎接国庆一周年的到来，各项庆祝活动正在有条不紊地准备。随着国庆节的临近，侦查员们越发感到肩上责任的重大，他们暗下决心，绝不放过一个妄图搞破坏的敌对分子，确保国庆节的安全。

　　这一天，山口隆一来到邮局，寄出了一封厚厚的航空信。

　　这封寄往日本东京的信件很快被公安部门截获，信里的草图疑点重重，引起公安部门的高度重视。

　　联想到山口隆一不久前曾到天安门附近写写画画，侦查员们推断，这幅图应该就是山口隆一所画。他为什么绘制这幅草图?图中到底暗藏了什么玄机?这封信，表面看来与消防器材有关，但是，信件却寄到CIC总部是一个间谍机构，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此信寄出的时间，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个国庆即将到来，由此可以判定，敌人很有可能选择国庆大典时进行破坏活动。

　　综合已掌握的嫌疑人的资料及几个月来的跟踪调查结果，专案组成员、公安部一局调研处处长李广祥和科长曹纯之意识到，事不宜迟，此案必须尽快破获，以保证国庆庆祝活动的安全。他们认为，这幅图一定蕴含着敌人的阴谋，懂得兵器知识的侦察员孙有光对此进行了分析。

　　孙有光说，天安门这个草图，是把天安门作为炮击目标。我们在军大学习过炮兵知识，最小的炮是60迫击炮。迫击炮的射角是45度～85度，短射程是50米，最远射程是3500米。架在任意一个嫌疑人家里，天安门都在射程范围内。

　　这几个人中，魏智是法国炮兵学校毕业的，在法国当炮兵军官多年；李安东是军火商，曾贩运过枪炮。

　　专案组分析，这几名间谍都有军事知识，所谓的消防器材，很可能就是武器的暗语，信中所谓的十月一日发货，暗指作案的时间，而图中所绘天安门，就是要实施攻击的地点。抛物线所指的位置正是庆典时党和国家领导人所在的位置。推断的结果，使公安人员惊出一身冷汗。

　　这些嫌疑人的居住地点，都分布在天安门附近，即使他们足不出户，在家里作案，天安门也在射程之内，十分危险。一旦他们的阴谋得逞，后果不堪设想。(图6)

　　公安部副部长杨奇清向罗瑞卿部长汇报后，一同赶往总理办公处。

　　此时距离1950年国庆节仅剩几天时间，为了保证国庆节的绝对安全，打击境外间谍的嚣张气焰，经周恩来总理批准，决定迅速对美国间谍阴谋轰击天安门的首要分子实施逮捕。公安部迅速集中了京、津、冀、沈阳的优秀侦察员，一场秘密的歼灭战打响，抓捕行动迅速展开。

　　据刘铁成回忆，当时山口隆一正在他的一个朋友家里做客，侦察员的出现让他措手不及。

　　而嫌疑人李安东就住在山口隆一的隔壁，当侦查员们向其出示逮捕证时，他还以为是个玩笑。

　　经搜查，在主要嫌疑人李安东的住所起获如下罪证：六零迫击炮一门、手枪两支、迫击炮炮弹、子弹494发以及其他武器；记录着我党政要人的住址、汽车牌号等资料的间谍情报卡片和底稿函件1000多件；间谍身份证明材料2份；氰化钾毒药2包。

　　同一天被捕的还有哲立、魏智、马新清。

　　1950年10月1日，国庆典礼如期顺利举行。(图7)

　　第二年5月，另外两名嫌疑人被捕。至此，妄图炮击天安门的国际间谍案的所有罪犯全部落网。(图8)

　　1951年8月18日，《人民日报》在头版头条发布新闻：　“北京市军事管制委员会军法处判决美国特务间谍阴谋武装暴动案，主犯李安东、山口隆一判处死刑昨已执行枪决”。(图9)

　　“炮击天安门案”是新中国成立初期轰动全国的一桩大案，也是我国首次在自己的土地上依法处决外国人。这不仅在新中国的历史上是头一次，在中华民族近代史上也非常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