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孝珠 解语花:自由是孩子的内在生命

作者：武志红，《广州日报》心理专栏作家，点击阅读专家博客

不久前，河北唐山师范学院音乐系的女生刘伟跳楼自杀。她留下的日记表明，她是因为找不到工作。“找不到工作”真的是刘伟自杀的主要原因吗_？

　　刘伟在日记里写道，“如果我没上大学，可能会遗憾一辈子，而现在上了大学，也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更觉得遗憾。”“我想逃避…亲人和邻里会怎么看，堂堂正正一个大学生竟然连个工作都找不到？面子往哪放…总想睡着后不要醒来，醒来就要面对现实。”刘伟春节期间都没回家，一直在找工作。别说正式工作，就是一个兼职话务员，都有200人报名。大学严重扩招和金融危机，刘伟只是一名大专生，就业压力可想而知。

　　这是刘伟自杀的决定性因素吗？

　　信念才是导致结果。

　　心理治疗有一个著名的ABC理论：A是“诱因事件”，B是“信念”，C是“结果”。通常，我们以为事件直接诱发了行为或情绪，而忽视了我们对事件的看法和信念才是导致结果的真正原因。
　　刘伟自杀事件中，表面上看，是就业压力大导致了她的自杀，殊不知，她内心里的一些东西才真正杀死了她。

　　通过看各媒体摘录的刘伟日记，大概可以看出以下几点：
　　1、处处都是自我谴责和自我否认；
　　2、情绪非常低落；
　　3、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来；
　　4、非常在乎别人的看法；
　　……
　　这些特点显示出：她有相当严重的抑郁。

　　抑郁常可理解为内在动力的消失。

　　刘伟自杀前的最后一篇日记中写道：“感觉好累好累…感觉不到生活的美好，看不到未来和希望…总是没有信心，没有目标，过一天算一天，消极度日…再这样下去，不知道将是什么样的恶果。”

　　她做兼职时，连最简单的事情都做不了，她写道：“搞促销这种看似低级简单的活儿，对我来说却那么难，我连洗衣机的功能和型号都记不住，大脑完全迟钝了。我连最起码的与人打交道都不会…整天抱怨，粗活不屑干、细活又找不到，什么也干不成！”

　　“很累很累”，“大脑完全迟钝了”以及“什么都记不住”，这都很可能是抑郁症的表现。

　　“抑郁症”就是以前的“神经衰弱”，每个抑郁症患者的抑郁，都是有着独一无二的。刘伟的抑郁是为什么呢？

　　“我不知道如何主宰自己的人生，自己成了自己的奴隶，只能在压力中度过…”“每天做着心不甘情不愿而又不得不做的事，想逃避却不敢逃避…花着钱浪费着青春…”“我的大脑好像失控，每天过着不情愿的生活…”可以看到刘伟最核心的矛盾：做自己，还是做别人。
　　解读这个矛盾，可以看出，学习和找工作这些看起来正确的事情，并不是刘伟心甘情愿要做的，而是她迫于压力不得不做的。也就是说，她之所以做这些事，是在执行别人的意志，而非她自己的意志。
    那么，她自己的意志是什么呢？她的日记中只有微弱的表达：“每天压抑着自己，想要出去疯、出去喊…”
　　做自己——这种内在动力太微弱了，甚至自己都找不到，感觉不到。我想，这就是刘伟抑郁的含义。

剥夺孩子自由，就是在杀死孩子的精神生命。

　　剥夺孩子自由，就是在杀死孩子的精神生命。

　　我们做事的动力有两种：从内而生的动力，外部传来的压力。而只有第一种是真正驱动我们做事的动力。之所以第二种看上去很有效，是因为它获得了我们内在的认可。

　　譬如，我们看似是在父母的压力下去做事的，但真正的内在动力是爱与恐惧。我们爱他们，不想让他们失望；我们恐惧他们，怕他们不再爱我们。
　　想想现在的孩子们，比我们上班族累多了，压力普遍高于成年人。父母、学校，然后是整个社会体系，将自己的意志强加在孩子头上，他们自己的意志得以施展的空间越来越少。我可以断言，未来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长时间，孩子们自杀的频率会越来越高，这可能将是“精神上被杀死的一代”。

　　精神上被杀死后，一个人的动力就消失了，他对一切失去了兴趣。虽然他意识上知道：学习和工作是必须的，但他的发动机熄火了，很难再启动。伴随着的是“虚无感”和“无意义感”，做什么都没意思，甚至会有“不存在感”。自己好象是活着，但感觉不到那种踏实的存在感了。

　　这个时候，如果外部世界再多些压力，恐怕就要走向死亡了。自杀好象只是一个结果，而这个过程已经进行很久了。

　　现在，我们大概能明白感叹的：“我不知道如何主宰自己的人生，自己成不了自己的主人，而是奴隶”，刘伟可能一生中都“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人的自由意志无比重要。同样一件事，如果是自己选择的，就会动力十足；假若是别人强加的，就变成了一种压力。这就是刘伟说的：“做自己的主人”和“做奴隶”。

　　试问，现在有多少孩子能在学习上“自己做自己的主人”呢？

　　我九二年考大学的时候，自习课学什么全由自己安排，老师很少干涉。而现在，我所在的那所高中，已经发展成“军事化管理”了，学生们在“监狱”里学习，出门都不容易。学什么和怎么学都被规定好了，各科老师抢着将自习课变成自己的课程。
　　当“不要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不再是玩笑时，父母们从胎教、幼教就开始拼命了，孩子一出生，他的每个细节就已经被安排好了父母认为正确的事情：学习、找工作、做有出息的人、做好人…同时，他们杀死了孩子的精神，有的孩子变得无比逆反。

　　刘伟自杀的悲剧，表面上看，是被工作难找的压力击跨的，但从根本上看，她是被家庭、学校和社会所杀死的。

　　如何防止这一类悲剧的发生

　　根本性的解决办法是：给孩子自由，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意志去做他们认为正确的事。其实，一旦我们允许孩子这样做，便会发现，那些拥有最多自由的孩子，他们的选择，不仅对他们是好的，对家庭和社会一样是好的。

　　要给孩子自由，家庭教育至关重要。让孩子学会尊重自己的自由意志，他才会在应试教育的狭窄空间里找到自己的生存空间。

　　如果学校乃至整个教育体系也能学会尊重孩子的独立意志，甚至会拯救那些在家庭里被严重压抑的孩子们。

　　我个人认为，家庭教育和学校教育可以是两个独立的部分，优秀的家长可以帮助孩子避免成为应试教育的牺牲品，而优秀的老师也可以帮助学生学会在家庭中没有学会的独立和自由。

　　如果刘伟还在世，我很想对她说：你不是想出去疯、出去喊吗？为什么不去？！去吧！寻找你内心深处的声音，尊重它们、实施它们！或许，它们看上去不好，因为这种声音对抗着以往的管教，父母越让我们做好人，这种声音就越想做坏人。

　　尝试做一些破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