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惠敏个人专访:从雅典到北京：张继刚解密残奥开幕式 (2008-09-11 09:4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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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雅典到北京

-----张继刚解密残奥开幕式

本报记者  张英   实习生  漆菲 发自北京 

张继刚把自己的奥运工作当作一场马拉松。“这4年跑下来太不容易了，我每天上午8点到10点半就在残奥会开幕式工作组；10点半到12点就在残奥会闭幕式工作组；从下午一直到深夜都在奥运会开幕式上篇工作组。” 张继刚在接受南方周末记者采访时说。

这场马拉松长达4年，起跑于2004年9月27日的雅典残疾人奥运会闭幕式，结束于2008年9月17日的北京残疾人奥运会闭幕式。在2004年雅典奥运会，张继刚就与张艺谋有过共同的合作。那次张艺谋是奥运会闭幕式“中国八分钟”的导演，张继刚是残奥会闭幕式“中国八分钟”《我的梦——从奥林匹亚到紫禁城》的导演。

雅典残奥会开幕式不超过90分钟，留给文艺表演时间只有18分钟，按照惯例给了中国8分钟。后来因为悼念一起车祸遇难的7名高中生，雅典奥组委取消闭幕式上所有的烟火表演和文艺演出，只保留了为配合雅典与北京交接残奥会会旗而演出的8分钟。

从雅典回国不久，张继刚就接到奥组委领导电话，邀请他参加2008年北京奥运会和残疾人奥运会开闭幕式的总体竞标。后来，时任总政歌舞团团长的张继刚带领解放军团队，精心准备方案，参加了北京奥组委的几轮招标，成为最后入选的5家团队。成为最终入选的奥运会核心创作团队第一副导演。

按照集体分工，张继刚负责奥运会开幕式上半场的副总导演和残疾人奥运会开闭幕式的执行总导演。为了保密和互不干扰，张继刚带的三个创作团队相互之间不能沟通和来往，但张继刚每天却要奔走于三个百人创作团队之间，这让他筋疲力尽、心力憔悴，长期高强度的运转，他差点精神崩溃，患上抑郁症。

增加的天安门焰火

9月6日当天，因为残奥开幕式倒计时方案的临时改动，负责天安门广场焰火燃放的工作人员还在紧急忙碌，把一箱箱焰火卸放在各个燃放点。蔡国强和他的助手们也在紧张的忙碌，他们将在天安门用焰火炸出一只巨大和平鸽。

一个星期前，参加完奥组委各单位联合工作会议的蔡国强给张继刚带回一个好消息：基于奥运会开闭幕式在国内外的重大影响和中央领导的高度肯定，中央提出了“两个奥运，同样精彩”的要求。

在这个会议上，北京市委领导认为残奥开幕式在场面上也不能太冷清，决定在开幕式开始前在天安门燃放焰火庆贺。此外，领导要求“奥运会有怎么样的燃放烟花，残奥会也要怎么样的燃放烟花，一点都不能逊色”。

按照这个指示，修改开幕式的焰火燃放数量，增加了鸟巢倒计时的10秒钟燃放，穿插在节目演出中的焰火时间和数量也有大的提升。因此，张艺谋紧急介入到开幕式倒计时创意的调整工作中来。

虽然同意了新的创意方案，但张继刚还是有些舍不得原来的倒计时短片。在那个短片里，首先出现的是一片羽毛在空中盘旋飞舞，接下来是镜头推近，就发现那片羽毛中间的根脉是跑道，然后一个个不同民族不同肤色的运动员摇着轮椅在跑道上上滑过，接着羽毛一下跳到巴黎埃菲尔铁塔，然后镜头摇回来，羽毛依次经过另外9个举办过残奥会的历届城市和国家的著名风景标志，共同构成的这么一个景象，最后羽毛中的跑道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彩虹，再划出10，9，8，7，6，5，4，3，2，1……最后是鸟巢附近的烟花、焰火升起，残疾人奥运会开幕式开始。

和所有的节目创意一样，这个短片倒计时的方案也经过了无数次的修改，到了今年6月份才被确定下来。但当拍摄人员开始外出采集短片素材时，他们拿回来的画面却出现了问题。

“比如说画面上的残疾人不多，因为我们没有残疾人各种体育竞技的资料，我们只能去现场抓拍，可是画面上除了轮椅能看到是残疾人运动员外，其他的都看不出来，另外我们无法拍到不同种族不同肤色的残疾人，画面形不成一个国际感，最后，原计划的3分钟短片只能不断压缩，最后只保留了一分半钟。”张继刚说。

经过不断讨论，张艺谋、张继刚、蔡国强最后形成的新创意是，在天安门广场的地面用烟花炸出60秒，50秒，40秒，30秒，20秒的字样，然后在鸟巢的上空接着再炸出10，9，8，7……1的字样。

这个方案最后没有用的原因是蔡国强和张艺谋赶紧前往天安门去勘探焰火燃放场地发现，他们选中的从人民英雄纪念碑到天安门城楼之间这块空地，最后没有通过上级的审批。理由很简单，这块场地有不仅有国旗岗位，而且离天安门城楼太近，人民英雄纪念碑是个神圣的场地。

“按照领导安排，这块空地是要给游人观看烟花、焰火的，如果这块空地不让用，那么地面燃放烟花就有点问题了，意义就不大了。”张继刚说。

最后，张艺谋想到用书作道具，一打开就是倒计时，60秒，50秒，40秒，30秒，20秒，让来自5大洲的小孩在天安门广场上依次打开，到10秒的时候，鸟巢上空再接着再炸出10，9，8，7……1的字样。

倒计时结束后放鸽子是蔡国强的主意。张继刚还担心，放鸽子会不会让观众人们人们会不会觉得以为残奥会开幕式的主题是和平。蔡国强说，“不会，咱们还是表达和梦一起飞的意思”。最后，这只飞翔的鸽子也被领导认可通过。

9月4日，张艺谋和蔡国强向北京市委书记刘淇汇报新修改的倒计时创意方案。在出示图纸、效果图和仔细的讲解后，领导们最后一致通过了他们的新方案。当晚，原本为残奥会闭幕式的准备焰火被运到天安门地区救急。

9月5日，张艺谋带着5个小孩和工作人员去天安门广场排练，结果他们一出现，就被四周八方的游客团团围住，不是要求签名就是要合影留念，根本就没法工作。最后，他们只能撤退，在次日晚上6点，广场封锁清场后，在开幕式前2个小时，才完成第一次排练。

当晚8点，天安门广场变成一片欢庆焰火的舞台，随着5个孩子翻开一页，天安门上空也随之打出5次绚丽的焰火。在倒计时结束后，一只由蔡国强团队用特效焰火炸出的“鸽子”出现在天安门广场上空，接下来是时长达6分钟的欢庆焰火。这些美丽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在电视直播里。

从《千手观音》到《星星，你好》

身为解放军总政歌舞团团长张继刚和中国残疾人艺术团的缘分始于1994年，那一年他出任第六届远东及南太平洋地区残疾人运动会开幕式总导演，在那场大型文体表演——《我们同行》中，张继刚为云南残疾人运动员编排的《千手观音》正式亮相。因为这个开幕式，张继刚认识了许多来自中国残疾人艺术团的演员。后来，因为连续担任中国残联全国文艺汇演的评委，张继刚对中国的残疾人艺术有了深刻认知和理解。

2000年，应美国参议院国会邀请，中国残疾人艺术团赴美国巡回演出。当时的美国总统克林顿和副总统戈尔和中国国家主席江泽民都为这次汇演了发来贺信。为了准备一场高质量的文艺演出，中国残疾人艺术团请张继刚为导演，为这次演出定身打造一场晚会。

张继刚请来了艺术界最好的编导、音乐家、舞蹈家和美术、服装师，为中国残疾人艺术团精心编排了大型音乐歌舞《我的梦》，除了编钟合奏“八音合鸣”、舟舟指挥交响乐团演奏；盲人演奏钢琴等乐器、肢残青年舞蹈《生命之翼》外，《千手观音》也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因为反响热烈，在2004雅典残奥会闭幕式的“中国8分钟”里，张继刚对《千手观音》进行修改完善，在节目最后结束的时候，增加了一个迎上来的无双臂的青年，在拱门上吊一个花朵，落下2008残奥会会标。

回国不到3个月，央视的春节晚会编导找到他，希望把《千手观音》搬到春晚上去。为让老百姓喜欢，节目再次作出修改调整，取消了因残奥增加的无双臂的青年表演，演出的12名演员增加到了21人，走红大江南北。

如今，《千手观音》已经成为残疾人艺术团的招牌菜。8月31日，应美国“全美劳工节２４小时电视直播活动”组委会邀请，中国残疾人艺术团在拉斯韦加斯演出的《千手观音》，全美１８５个电视台直播，４２００万人收看的收视率超过了奥斯卡颁奖晚会。

在这次的开幕式上，张继刚和他的团队，再次捧出精彩的手语舞蹈《你好，星星》，在鸟巢中心玫瑰色的舞台上， 320名来自全国各地的聋人姑娘身穿洁白的裙裾，组成圆圈，在49位手语老师的指导下，在一名小号演奏家吹出的优雅动人旋律中，用手语和舞蹈向星星倾诉着内心丰富的情感，把残疾人追求美好生活的愿望表达得淋漓尽致。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这一年里，320名女孩排练十分辛苦。在心灵过程里，张继刚需要通过身边的手语老师和排练老师和演员保持交流和沟通。张继刚说，其实排舞蹈教动作不难，难的是一人和人之间的配合，聋哑人听不到音乐，感受不到旋律和节拍，他们只能通过动作和身体记忆来理解他的要求。

为帮助演员理解，排练的时候，张继刚手上总有一支笔，谁出错就在她的手上划一道杠，提醒她们加强配合。中国残联为这个节目动员了全国的力量，在全国找出了1000个会跳舞、形象又好的聋人女孩，经过精挑细选，最后确定300多人参加在北京的排演，用2个月完成了最后合成。

“我觉得这些残疾人，身体的残疾促使了她们心灵去追求一种完美，因而带给作品一种没有杂质的纯净，像一块美丽的玉一样，无瑕、至真、至善、至美。

李月圆了芭蕾舞梦

在开幕式上和100名舞蹈演员圆满完成《永不停跳的舞步》的李月红了。在开幕式结束以后，她的母亲接到了几百个记者的采访电话。这个在四川地震中失去一只腿的四川小女孩将留在北京发展，成为中国残疾人艺术团年龄最小的演员。

在张继刚的记事本上，《永不停跳的舞步》原来的名字叫《飞翔》，准备请拄双拐的小提琴王子帕尔曼坐在轮椅上拉小提琴，旁边准备100名舞蹈演员伴舞，几经取舍后，准备放弃。后来因为四川地震，张继刚在一篇报道中看到了学芭蕾才两年却在地震中失去一条左腿的李月躺在病床上的照片。

“我记得很清楚，照片配的文字是‘虽然地震夺去我的左腿，但是我永远不放弃芭蕾梦想’。读到这段话的时候我热泪盈眶，那一刻我想把李月邀请过来，把废掉的《飞翔》重新拾起来。”张继刚对南方周末记者回忆说。

通过中国残联的渠道，张继刚得知李月已经离开四川，在西安一家医院治病。张继刚也不清楚在3个月里，李月的腿能否痊愈，参加节目的排练。当时李月伤还没好，但她一听可以参加残奥会表演，还是她熟悉的芭蕾舞，当时就哭了。

6月23日，李月在目前陪伴下赶往北京，前往残奥会开幕式团队报到。张继刚把她安排在了中国康复研究中心北京博爱医院，一边进行康复训练，一边让她参加节目排练。编导为她坐在轮椅上设计的动作，一半是传统的芭蕾舞动作，一半源于她从地震废墟中的经历。

从位于南郊丰台博爱医院到北四环的北京西藏中学，每天的往返就达快两个小时的时间，加上每天1至5个小时不等的排练时间，筋疲力尽的李月，经常在训练中的10分钟休息时间里睡着。这情景让张继刚很是心疼，他不忍心叫醒在轮椅上睡着的李月，先让100名舞蹈演员的进行合练，直到需要李月出场时，才把她从梦中叫醒。

张继刚想圆李月一个梦。“一个芭蕾舞演员失去了腿，等于失去了芭蕾表演里最重要的部分。在这个节目里，用手在跳舞的人只有李月一个人，台上围绕在她身前的全体舞蹈演员是用手在模拟脚在跳舞。当李月手朝向右方的时候，全部演员的足尖就朝向她右方的脚位，可以说，上身的舞蹈是李月，下身的舞蹈是我们所有演员。我想这种形式和创意，本身就足够撼动人心了。”

本来，几次彩排的节目里是没有后来参与的芭蕾王子李萌的。后来一位中央领导在审查节目时对张继刚说，“哎呀，这个小女孩老在那里坐着，能不能加一个健全人，加一个真正的健全的芭蕾舞演员”。

于是，张继刚就找到了在瓦尔纳国际舞蹈比赛中获得评委会大奖的吕蒙。让他在节目最后高高托举起李月，在空中不停地旋转，实现了李月的芭蕾梦。于是“这个芭蕾舞就接近完美了，它的概念就成立了”。

这个节目的名字也改了几次。最早的时候叫《我的芭蕾梦》，后来改为《永远的芭蕾梦》、《我心中的芭蕾》，在演出前一个月，开幕式工作组的一个同事给张继刚发信息，说最好叫《永不停跳的舞步》。

“后来我还跟他回信息，要不要叫《永不停止的舞步》，他说不，要永不停跳的舞步，要跳，她不是没有脚了吗，一定要跳，我觉得很有说服力。”张继刚说。

张艺谋说，他不知道李月今后的人生道路会是什么模样。李月没有想这些问题，在开幕式结束后，两个月没睡过好觉的李月终于躺在病床上，舒舒服服地连着睡了两天。

我不需要光明

在北京残奥会开幕式上用中文和英文演唱歌曲《天域》的杨海涛和弹奏出优美《四季》的金元辉成了红人，在开幕式结束的两天里，他们的电话被打爆了，只得关机。

杨海涛和金元辉都是中国残疾人艺术团的专业演员。他们一出生就是盲人，看不到这个世界，所有的世界都是由声音构成的。杨海涛出生在银川，和所有的盲人一样，他长大以后成为按摩学校的学生，所有的娱乐就是听收音机里的音乐。因为唱歌方面的才能，从学校到宁夏、全国，他用歌声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在连续几次参加全国残疾人会演获得好名次后，他最终调到北京，加入了中国残疾人艺术团，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出生于青岛的金元辉在出生56天后被医生宣布为终生失明。2岁的时候就开始玩父亲给他买的电子琴了，4岁的时候能弹一些完整的曲谱了， 5岁时因为在青岛市青少年钢琴电子琴比赛中获得了特别奖，6岁时的他成为了中国残疾人艺术团中年龄最小的演员。不久，金元辉还被中央音乐学院附中破格录取，并以专业课分数第一的成绩顺利毕业。

在面对接受南方周末记者采访时，金元辉提得最多的是他的父亲。打他到北京起，父亲就一直在北京打工，靠着大街上蹬三轮车、在食堂打杂养活维持日常生活。弹琴再苦再累，比起父亲的苦，他明白都不算什么，让他在表演工作上认认真真兢兢业业，没有丝毫的分心和懈怠。

张继刚在第一次见杨海涛就问他一个问题：“如果给你三分钟光明，你最想看到什么？”杨海涛的回答没有出乎他的意料：“我最想看到爸爸妈妈和你们”。这个答案后来被张继刚用在了他唱完的心情表达中。

当张继刚把类似的问题抛给金元辉问“如果给你三天光明，最想看到什么？”他没想金元辉会说，“我不需要光明，我已经习惯了和喜欢了我目前的生活状态，如果我要有光明会干扰了我的生活状态”。

一个同样类似的问题，却有着两个个完全不同的答案。反而激起了张继刚进一步了解他们内心的欲望。“我问金元辉‘你是全盲吗’？他说是的；我问他你知道什么是红色吗，他说只是听人们说很热烈；我问他你知道什么是蓝色的天空，他说只知道我的头顶上是天空，什么是蓝色不知道，只是听人们运用一种概念”。

虽然不知道颜色，但由于长久失去视觉，盲人们的听觉更加敏感和细致。许多年前，张继刚在家乡山西榆次的小街上，每天都有一位盲人，拉着胡琴卖艺，直至夜深人静。多年以后，当成为艺术家的张继刚回家走在那条小街上，他总是想起哪个盲人的琴声，却再也没见他的身影聆听过他的琴声。

这个遗憾如今得到了弥补。当杨海涛站在圆形舞台的北侧一片由光芒模拟出来的青草地上唱歌时，鸟巢南侧的上空由一名演员扮演的金色太阳鸟凌空向他飞去，缓缓落在他的身边，和舞台下从银川特地赶来的父母一样，静静地倾听。

唱歌让性格原本内向的他变得越来越开朗。本届残奥开幕式是他表演生涯中最高潮：“我这20多年第一次经历的这么大的演出，我的心里非常的激动，开演前2个多小时，我就到了后台提前感受了一下现场的气氛：因为我从来没有在8，9万人的体育场演出过。”

杨海涛用歌声唱出了他没有见过的微风、树叶、鲜花、绿草，广阔无边的蓝天、白云、阳光，还有美丽的姑娘—此时舞台中央上空，白云下一名旅行者缓缓离地、升空，在杨海涛的歌声中飞落在他的身旁，形成人类和天空的对话。

同样，当金元辉静静坐在沸腾的鸟巢中央舞台上时，肖邦的《升C小调幻想即兴曲》他已经弹了12年，就像是一个老朋友。他的困难在于如何用琴声去配合周围四季变环的风景。“娇艳欲滴的桃花、清新脱俗的荷花还有金灿灿沉甸甸的麦穗……这些景色对我来说都抽象的，想像过千万遍，但我看不到它们。”

在内心情绪上，金元辉也经过了艰难的体验变化和调整。在以前的表演中，他把这首曲子理解成为一个人的成长，一个事物的变化以及黑暗即将过去，光明即将到来；后来再变成在风雨交加、内心忧虑的一天后，人进入了梦境，最后逐渐忘记烦恼的过程。最后他考虑到为曲子配合的影像是表现四季轮换的愉悦美好，他决定在手法处理上更舒缓，更轻松。

随着琴声变化，舞台上一本巨大的书被打开，依次出现冬天飞扬的雪花和茫茫雪原，春天桃花盛开悄然怒放，争奇斗妍。夏天荷塘绿叶红莲，荷叶田田；秋天田野宽阔，金色的麦浪滚滚。这本打开的书是张继刚从蔡国强从国外带回来儿童立体书那里借鉴来的形式。

张继刚在《四季》中坚决捍卫了自己的美学追求。在原来的方案中，并没有一位老人在一旁的长椅安静的倾听，而是许多白衣舞蹈演员围绕弹琴的金元辉，在四季花草间翩翩起舞。

“在我的理解中，我并没有让田华扮演一位母亲，就是扮演一位忧郁的老人，在静静的倾听琴声，她听懂了弹琴者表达的心声，感动甚至落泪，最后琴声结束，她心情愉快地去拥抱弹琴者，感谢他引领自己走出忧郁的情绪。”张继刚说。

他认为要达到视觉上的奇观和感动人心并不取决于人多和大场面，让眼睛去扩大，让思想去飞扬，在艺术表现手法上是有很多办法的，不仅仅靠人多和大场面。《四季》缘起与张继刚小时候读的《约翰·克里斯多夫》有关系。“作者罗曼·罗兰和梅森宝有过一段相当长时间的恋爱，他们之间的恋爱就是写情书，彼此其实并没有见过面。而他们一见面就弹了一首音乐，发现罗曼·罗兰是那样的年轻，而梅森宝是那样的苍老年迈，当音乐一弹完转身发现梅森宝满脸是泪水，她说在你的钢琴曲当中我看见了一个浩瀚的大海，我已经到达彼岸了，而你才刚刚启航。”

这个画面很小的时候就刻在张继刚的脑海里，当他选择了金元辉在弹奏《升C小调幻想即兴曲》的时候，他突然特别想尝试出一个盲人视觉世界中的色彩和四季轮换，“同时也表达出一个老人体验她逝去的灿烂时光”。

虽然金元辉知道有一个老人的拥抱，但是在在乐曲结束的一刹那，当80岁高龄的田华从长椅上起来从右后方搂住他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从外到内被一种温暖紧紧包裹，那感觉让他想起自己慈祥的母亲，那一刻他非常激动。下场后，田华对金元辉说，“谢谢你，你演奏的太棒了，我都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