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生植物:风雨稻城亚丁行

  在我的心里，稻城亚丁，是一个高原圣地，一个纯粹的地方，一个感动心灵的地方。也许是因为她高不可及的海拔，或者是因为她金黄色纯朴的稻浪，更或者是因为伫立在她那里的三座神山和山上的居民，以及千百年来不老的传说。

    立秋的成都，并没有驱走夏日的燥热。早晨六点，临时决定前往稻城亚丁。虽然我早已习惯孤独的旅程，但是我惧怕长途的艰险，稻城亚丁的巨大魅力，努力地牵引着我走向她。坐上最晚一班大巴，一路高速驶出了成都。二郎山道路崎岖艰难，几次险情，终于没有逃过一劫。我们的车躲过了迎面而来的大巴，却被后面的货车追尾。挡风玻璃，发动机等等，全部被撞坏，车门也打不开。车内几人受伤，我的头也略有不适。无奈只好翻窗而出，坐在路边，淋着沥沥小雨，等侯过路车把我们带走。直到晚上八九点钟，才到康定。

    路上的车祸，让我犹豫不决，玩了木格措，初步领略了高原海子，就考虑着打道回府。夜色降临，康定城内的折多河依旧奔涌向前。走进一家叫“村窗”的小酒吧，一杯啤酒，几个聊客，川内泥石流的频发的消息和稻城亚丁的绝色美景，折磨着我返回的决心。早起六点，打算买回成都的车票，却看到发往稻城的大巴正在启动，时时发出轰轰的鸣声，仿佛在催促我快下决心，于是鬼使神差地上了那趟车。天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指引着我，是我自己失落的灵魂么。。。。。。

    不像雅安往康定，出了峡谷就是隧道，一路险情不断。从康定往西，仿佛一下就进入了高原地带，处处是美景。翻越美丽的折多山，只见溪流白水舒展如带，高原海子镶嵌如玉，草甸起伏深浅相间，绿地牦牛静墨游闲。一路风景如画，仿佛身处江南，有小桥流水，又像回到平原，有大树田园，还是游走高原，有淡云青天，灰色藏房。峰回路转，绿色又仿佛铺天盖地，充斥寰宇，令人无处可藏。直到山顶云开日照，第一次感觉离太阳那么近，才过九点，脸都是烫的。大巴车象一只蜗牛，慢慢地爬过漫长的折多山。我知道，有沿途的美景和对香巴拉的梦想，就不会觉得寂寞和孤单。

    一路颠簸，中午十二点到达剪子湾山，海拔4659米。大朵的白云紧贴着铺盖着柔软绿毡的山包，缓缓地行走在高原。草原已是五色斑斓，嫩黄、明黄，浅绿、深绿、深黛，美极了。中途停车加水，跑来了两个藏族小朋友，黑黑的花猫脸。我赶忙给她们拿出一袋奶油蛋糕，他们羞涩地接受了，并露出纯朴的微笑，车子开出老远，还在后面依依挥手告别。一只雄鹰在草原上空盘旋。。。。。。

    下午一点，到达卡拉子山口，海拔4718米。在这里，快走几步都会大口喘气。三点左右到达理塘，突然而至的一阵大雨，算是为我们洗尘，大巴干净清爽地驶向往稻城亚丁圣地。路过兔耳山，海拔4696米，同车的一个喇嘛为我遥遥指引。果然，能看到一只竖着耳朵的兔子，藏在群山里。已经十个小时了，还没见到稻城，心里不免有点焦急。在头有点晕的时候，到达海子山保护区，一个小海子密布，巨石林立的地方。又过了半个小时，终于进了稻城。晚上睡不着，早上太阳穴疼，是我对高原的直接反应。坐了十二个小时的车，还背着背包挑了七八家客栈，是我对住宿环境的执着。在稻城，稍微活动就会喘粗气。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便奔往亚丁。山路上蹒跚，两个多小时到了亚丁，这是一个只有二十多口人家的小村子。吃完午饭，第一件事就是睡觉，以缓解略有不适的高原反应。同住的一个韩国女士早早出发了，据说今夜不回来，要去转山，住山上牛棚。客栈老板说，住了牛棚就不能再回来住了，会带来很多虱子。因为这里常有狼和野猪出现，两天后见不到她，我们正准备报警的时候，她惊奇地出现了。

    我住的是一间看的见风景的房子，推开窗户，就能看见仙乃日（观世音）6032米和夏诺多吉（金刚）5958米两座神山。晚上没事，外面细雨，几个素不相识的旅人，围着火炉，海阔天空地聊奇人异事，民俗风情，直到半夜。神山脚下，稻城亚丁的蚊子虽大，却不咬人。

    在亚丁的第二天，小雨乍停，犹抱琵琶半遮面的仙乃日峰在云雾中好美！骑马来到美丽的冲古草原，眼见木桥、浅草、流水、野花，仿似人间仙境，不由得驻足凭栏。风雨一段山路，到达卓玛拉措度母海，海拔4100米。由于恰逢雨季，我们这一路几乎是风一程，雨一程。想起清词人纳兰容若的《长相思》：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高原上徒步，异常的累，下午四点多，到达珍珠海。这个高原海子，墨绿浅绿，静谧幽深，高原圣海，山水一色。下山比上山容易的多，人也不会那么得喘。走累了，就在路边闲坐，嗑瓜子，听鸟鸣流水，倒也自在。

    在亚丁的第三天，便是去心向往的五色海、牛奶海和央迈勇（文殊菩萨）神山了。为了节省体力，我们先骑马到冲古寺，再坐电瓶车到诺绒牛场，最后选择徒步上山，节省了300元的马费。结伴同行的，一个是香港的朋友，一个是叫大鹅的大学生。香港的朋友是辞了职，来到这里游荡的，据说还要去西藏。她掂了大桶的矿泉水，穿着靴子，走得很慢，性情也很温默，当我们许久看不到她，再等她跟上来时，已是一膝盖的泥土和自我调侃的微笑，想必是摔了一跤。大鹅是高个子北方女孩，看似强壮，每走一段路，却都要蹲下来歇息。大鹅下山很快，草地行走，猛然听到她在后面喊救命，回身一看，竟已陷入沼泽地一米深，几个人赶忙努力把她拉出来，已是满身泥泞了。

    一路上道路泥泞，寒风凌烈，风雨交迫。因为走的是马道，加上下雨，路险泥深，常有靴子陷进去，拔不出来的情况。最难处是走到高原山顶，四周雪山围抱，山顶风大雨大，遍地都是低矮的高原野草，没有石头，没有树木，没有一处可以躲风挡雨，只有浑身瑟瑟发抖地伫立在山顶，用一把小小的太阳伞挡住部分身体，任凭风吹雨打。等到风雨稍小，才可以快走几步，找到一块大石头，急忙躲在后面，相互偎依，喘上几口气。山顶的风光自不必说，这一路的风雨艰辛，却令我不能忘怀。我不是艺术家，艺术家要把看到的，想到的，都表现出来，我只记录我想到的，我没有记录终点的炫美，只记下沿途的风景。

    从亚丁下来，夜住稻城“狼窝”，雪狼子（《稻城亚丁》作者）的私人豪宅。第一天，去菜市场买了鸡，邀请那位香港的朋友，雪狼子，马鸡一起喝吃鸡喝酒。几杯酒下肚，传说中的马鸡叔叔已经酣然睡到在沙发上了。第二天，又邀请一对上海大学的老师，老李夫妇饮酒吃鸡。与老李喝酒是人生一件快事，他从不推杯，而且喝到一定程度，他总是嘿嘿笑道：再开一瓶吧，我还差那么一点。我也总无法拒绝，于是两人逢酒必醉。一连几天，在狼窝炖鸡滋补，松茸炖鸡，当归炖鸭，虫草药酒，以至于浑身发热，半夜睡不着觉。高原药物果然效果不凡，我在山上受的风寒感冒，竟然奇迹般的一天就好了。晚饭后，伴着彩霞满天，我们带着拖鞋（狼窝的一只金色大狗），在稻城大街上悠闲地散步，仿佛这里就是自己的家。

    剩下的日子，除了晒晒太阳，泡泡温泉，什么也不做。这时雨季已过，天气晴朗，朵朵白云镶嵌在清澈无比的蓝天里。最惬意的事，是烧壶开水，在开满小花的院子里，戴着墨镜，懒懒地躺着，晒着稻城的太阳。还记得在稻城的最后一个下午，喝着咖啡，听着音乐，太阳暖暖，白云悠悠，一条只知道日子只有一天的大黄狗卧在我的脚边，不时地摇动着尾巴，任凭时间流逝。那是神仙般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