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励激励的意思是什么:心中的香巴拉_稻城—亚丁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7 23:40:22
心中的香巴拉

前言:香格里拉,何处天堂
这个名字,最早从一首歌里知道:“这美丽的香格里拉,这可爱的香格里拉。我深深地爱上了她,我爱上了她……”
那时已有香格里拉,世界级的高级酒店。遥想中都是灯红酒绿,暗香浮动。现在想来,歌者腰枝曼摆低吟浅唱的姿态给了我不少误导。倘若香格里拉真是这种暗夜霓虹格调,那实在没有让我爱上的理由。
幸运的是很快知道了正确的传说,原来香格里拉是个世外桃源,有晶莹的雪山、苍翠的森林、碧绿的草地、明净的湖泊,牛羊如繁星散落,阳光下草原盛开灿烂花朵,人们翩翩起舞,长袖翻飞,笑靥如花,远处金碧辉煌的寺庙里,传来悠长的诵经声。
那声音,直达天堂。
更幸运的是,传说中的宝藏,有人找了出来,传说中的天堂,有人指出方向。
告别那张错认的面孔,再回首,见到真正的香格里拉,来自天堂,披着阳光,宁静淡泊,清纯明亮。
Shangri-la,如果不来拜谒,我将不能原谅。
选了9月,宁静的季节,我向天堂进发。

川西:再上高原
旅程从成都开始。
不止一次到这个城市,但它对我的意义始终很模糊,除了一点:它是通往高原藏区极便利的中转站。
所以,尽管梦之旅青年旅舍对面就是武侯祠,但因为多年前来过,虽说现在记忆已全然淡薄,我也没想再进去看看。反倒流连辗转在附近的藏饰一条街,一天之内去了三次。
翌日便出发了,400多公里里程,经雅安、泸定、康定,到达新都桥。前半段基本上一马平川无惊无喜,风景也乏善可陈,稍有名堂的是二郎山隧道和泸定桥,都代表着“人定胜天”的壮志豪情。前者全长4176米,隧道前竖着一块石碑,镌刻着那首谁都会哼两句的“二呀嘛二郎山,高呀嘛高万丈”。其实二郎山不过3000多米,以今天的眼光看来实在不算什么。后者则是因为“飞夺泸定桥”的传奇让我们从小学时代就开始如雷贯耳,今天桥上的木板铺得四平八稳,下面的大渡河也平静如同小溪,难以想象它咆哮的样子--即使亲临现场,历史也并不触手可及啊。
中午时分经过雅安,我对这个著名的“雨城”很有些兴趣,但却没有看到一滴雨,据说一般是晚上下得多。雅安有“三绝”:雅雨、雅鱼、雅女。雅鱼是青衣江在雅安段的特产,正宗的脑袋里会有一根形如宝剑的骨头。我们午饭时点了一条,还挺贵的,180元1斤,味道却没有什么印象。
进入康定后,视野风貌渐渐有高原的感觉。黄昏时更是到了地方小名气大的新都桥。这里是川藏南、北线的分岔口,号称“摄影家的天堂”。不过也许时间不对,也许我没有摄影家的慧眼,虽说看着广阔的草坡顺着山梁蔓延铺展,清浅的小河静静流淌,暮色中藏寨和牦牛剪影一般沉默,熟悉的感觉也让人隐隐感动,但并不觉得惊艳和华丽。更兼遇上一对面容姣好的藏族姐妹花,竟然在和我们合影后拉下脸伸手要钱,令我记忆中属于藏区的那份古朴纯粹被打碎之余,隐隐的感动也就此止步。
其实“摄影天堂”应该指折多山到新都桥一段,如果天气理想,景色应该很壮观的。但是这一路却是云遮雾罩,我们连“蜀山之王”贡嘎山的影子都瞄不到。折多山的雾更是浓得化不开,车窗外是一片白茫茫的混沌世界,别说四周风景,能看到路就不错了。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的缘故,不是第一次上高原的我,直觉地感到高原反应迅猛来袭。抵达住宿地时我开始头疼,胃口也没有了,80元一斤的高原黄鱼,吃在嘴里味同嚼蜡(只记得很多刺),实在浪费。
不舒服的不只我一个。同行旅伴之一的小雄虽然从成都就开始吃药了,还是一上路就恹恹的,高原反应比谁都强烈。
--说到这里岔一下话题,先介绍一下这次的旅伴:
完颜,真正的八旗子弟后裔,头脑缜密,处事周全,虽人到中年,但驴行热情不减,一身装备俨然老驴一头,因此一路上成为理所当然的领头羊;
小雄,来自汕头的小伙子,年纪轻轻已拥有自己的连锁快餐店。小老板缺乏驴行经验,装备严重不足兼业余。难得的是有一股坚持到底的韧劲,尽管表情之无奈有如逼上梁山。
还有我们的司机,名字很有气势:万里。他老是让我给他打打广告,不过,这广告还真打得不勉强(有计划包车游的朋友可以联系他:13086602027)。一路上他兼当半个导游,态度友善,服务周到,不但时时刻刻友情提示,必要时还出手相助,比如主动提供雨衣雨伞等,解决我们旅途中的狼狈。最重要的一点,可能真是走过万里路的缘故,万里显得见多识广。旅途中有一位谈锋可以穿越红尘万象的同伴,实在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广告时间结束,回到节目中来。出门在外,请大家一定养成收看天气预报的习惯。如果早知道阴云密布的天空是一场预告,我就会更主动地学习欣赏雨雾相伴的风景,而不至于一路心情跌宕,乍惊乍喜。
其实坏天气不一定没有好风景,起码雨后就能看到彩虹。那是第二天的事,看到的还是两条,鲜艳的虹与清淡的霓。感动又回来了,因为想起只有在高原才有这种机会,瞬息万变,忽晴忽雨的天气,一会冰雹一会虹霓,快乐惊奇都是双份。
这一天实实在在上了高原,从新都桥经雅江、理塘到稻城,又是400多公里。一路都是翻山,高尔寺、剪子弯、卡子拉,还有远远望去真的很像一只兔子的兔儿山,4000米以上的高山绵延相连,一座一座地让人目不暇接。比较有印象的是海子山,其间有很长一段路,道路两边,漫山遍谷都是大块大块的石头,嶙峋参差,且行且随,在阳光下散发出一种沉默的庄严。巨石阵列原是青藏高原最大的古冰川遗址,想象着远古时期的汪洋气势,便觉得这些乍一看丑陋简单的石头,每一块都满身沧桑,放眼望去,无言震撼。
我脚下正踩着一片高原,证明这一点的不只是高山和巨石。路边那些色彩鲜度极高的红色紫色的小花,也以高原生灵的姿态唤醒着我的记忆。
还有渐渐多起来的藏传佛寺。它们像繁星一样随时跳进视野,但名头大多不是太响,可能跟淡泊宣传有关系,像理塘寺就不收门票。这是我们行程中参观的第一家寺院,属于黄教的,坐落在“世界第一高城”,海拔4100米的理塘。
寺院太多,只能凭感觉定夺与它们的缘分。稻城桑堆乡有崩波寺,据说是白教的一个寺庙,依山而建,远远望去错落有致,直觉就该内有乾坤。据说山后岩壁上有寺院创始人用自己的鼻血书写的一段文字。但因为天色已近黄昏,我们就没有去参观。
同样止于远眺的还有扎朗寺。贡嘎朗吉岭寺我们倒是去看了。据说有800年历史,有新殿旧殿各一座,全是木质建筑,黄灿灿的金顶倒是一个真金,一个黄铜。花10元门票,拉来一位喇嘛讲解,我从中学到一些对藏传佛教寺院的基本认识。比如黄教寺庙大多如这一座,一般总会供奉宗咯巴、弥勒佛、释迦牟尼,以及宗喀巴那两位著名的弟子:一世达赖和一世班禅。大大小小的佛像前,一般总会放置大大小小的活佛照片。那位喇嘛在我们手上系上一条黄色的平安绳,就是寺里的大活佛开过光的。后来在亚丁的冲古寺,我见到贡岭寺的活佛书写的募捐书,不知道是不是就是为我手上这条平安绳开光的那位呢。
在贡岭寺还见到闻名已久的酥油花,细节清晰,色彩艳丽,乍一看不像酥油做的,但扑鼻而来的酥油香味验证了它的身份。酥油闻起来香味浓郁,但入口后短暂的清香紧接着会被一股酸味代替,那是我尝了喇嘛拿给我们的造型小巧的酥油供品之后得出的结论。

稻城比我想象的干净整齐得多,各种设施也是应有尽有,包括网吧--这会让许多驴友感到满意。
我们住在“藏巴拉”,一家藏式风格的旅馆,环境不错,价格也不贵。不过我们后来了解到,旺季时这里的床位也一样紧张,而且价格是翻番地涨,这是后话了。
明天就要进入亚丁了,万里提醒,那里手机信号不通,及早与家人报平安。听起来就很有“与世隔绝”的味道了,隐隐兴奋起来。
躺在床上,始终不能睡得很沉。不知道是兴奋,还是高原的影响仍在继续。当然了,才刚刚上了高原啊,这对我有致命影响的高地。
没法怀疑这是高原藏区,但这里的风貌跟西藏所见的却又不同。阿里高原人烟稀少,几至荒凉,车子在荒原奔上一整天,最多能见到几顶已经丢空的帐篷。高天远地,最渺小的不过是人,无限苍凉却又相当刺激;而这里,处处可见青翠山谷,小河潺潺,漂亮的房子每座都像艺术品,一般是三层左右的泥土结构,建成梯形立方体,外墙涂上浓厚的棕色。最惹眼的是一溜整齐的窗子,四周都描上宽阔的白边,有些就连大门也饰以类似的边框或花纹,远远看去如同房子长满一身眼睛,轮廓分明,色彩浓郁。屋前屋后一般都种满庄稼,玉米、青稞、苹果树、鲜艳的大丽花和格桑花,袅袅炊烟带出人间温暖。显然,与阿里的游牧生活不同,这里的藏民早就务农定居,安定的环境想必与汉地农家差别不大,自然也沾染上一些汉地恶习,民风似乎并不很纯朴。像在路边偶然见到的一块普通草地,居然也被圈起来“雁过拔毛”地收费。
这里确实不是我认识的那片简单纯粹的高原,那片高原属于阳光,西藏的红草地,好像随便都比稻城边上的那一片艳丽得多。而川西高原,从天空的表情到大地的人群,更多地向我展示了复杂善变的一面。
想起了在雅江崎岖的山路上前行,一边是险峻山梁,一边是滔滔大江,烟雨迷离中车子一个转弯,我瞄到路口一个牌子:雅砻江走婚大峡谷。
是了,这里原是一片不一般的高原,地貌风景、人文内涵都相当独特丰富。雨雾掩映下,原是香格里拉多彩的风貌。
想通了,带一丝憧憬,欣然入睡。

亚丁:香格里拉之魂
“香格里拉”这朵名花,已被云南中甸眼明手快采了下来。其他地方无可奈何只好改头换面地追求,“最后的香格里拉”,“真正的香格里拉”,执著得可爱。
而亚丁,则是“香格里拉之魂”,也是此行最重要的目的地。
稻城往亚丁,一路仍是攀山,波瓦山、俄初山,中间经过日瓦乡,对了,现在已经更名“香格里拉乡”--摘不到艳丽的玫瑰,摘朵小野菊也是好的。
我们正走向大山深处。输电线不知何时起已经消失了,两边山林渐渐茂密起来。无边无际的层峦叠嶂,此起彼伏的苍翠山冈,那是一棵棵挺拔向上的高原树木铺出的绿色锦绣,再晚一些时候来,想必就是漫山遍野的赭红,像火焰点燃秋日的天空。我想起了金秋的喀纳斯,随季节变换彩装的林木,原是大山的精灵,到处都是一样吧。
但在近距离靠近时,我却看到了一片片烧黑的山坡,伴着枯萎的树干。天灾抑或人祸?未及深究,远处云端已现出隐隐约约仙山一座,那就是仙乃日了,亚丁三神山之一。而神山下面的山谷里,有一大片已然成熟的黄色青稞田,簇拥着一个白色小村庄,那就是亚丁村,躺在大山的怀抱之中,宛如摇篮中一个熟睡的婴儿。
亚丁,到了。我们将在这里盘桓三天。

亚丁第一天,去爬青蛙海。
青蛙海寂寂无名,但是海拔也很高,4500米左右吧,据说从我们的营地出发,来回要4小时的样子,因此很适于作为热身。
但那是怎样一场痛苦的热身啊。刚开始时热情像高空中的烈日一样蓬勃,嬉笑上路,眼睛和镜头都没有忘记记录身边随处可拾的风景:壮观的有绵延山峦,如舒展万里的画卷;细腻的有小花小草,活泼跳脱缀满崖间溪畔;有清浅小溪,流水汩汩穿行在错落的石块和木头之间,很有些九寨沟的风格;有青葱树林,边上长着一丛丛高山杜鹃,春天花开时一定很美丽;有湿润草甸,如茵绿草,踩上去有鹅绒一般的质感……
但渐渐地,我们开始自顾不暇。曲折缓慢的坡道,看去平淡无奇,走起来却每步都如登天一般困难。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我的咽喉,气不断地往外抽。休息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越来越长,到后来可能不到1分钟就得来一次长长的喘息。等到好不容易缓过气来了,刚迈上三五步,马上又呼吸告急。什么叫高原缺氧,这回算真真切切体验到了。无论是壮硕的完颜、年轻的小雄,还是自以为已很适应高原环境的我,早就不再谈笑风生,剩下的不是埋头赶路,就是休息时无言以对地呼呼喘气,大眼瞪小眼。
完颜后来得出一个颇精辟的推论:在3000的地方爬山,累的是两腿;在4000米的地方爬山,累的是胸肺;再上到5000米,累的就是脑袋了--只怕每往上一点,脑袋都会炸裂一般地疼。
说到底还是技不如人。瞧人家当地藏民翻山越岭健步如飞如履平地,我们就碰到一位采雪莲的,新摘下来的雪莲带着淡淡的紫色,我想我是没机会看到它在雪线上的风姿了。还有给我们带路的营地老板娘,也是深藏不露的女飞侠身手,当我们在那段最陡的斜坡被迫爬上十来步就休息时,她却“一支箭”般钻进了旁边的密林,旋即采了一大堆蘑菇出来。我看得十分眼馋,有心追随,奈何上气不接下气。
在老板娘“快了”“翻过那座山就是”“就一小段上坡路”之类善意的谎言引诱下,我们咬牙前进。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置身高处,视野骤然开阔,太阳也格外热力四射起来。更令人激动的是,仙乃日神山就在前方的云端露出来了。仙乃日,汉语的意思是观音菩萨,但稳重庄严的姿态恰如一尊趺坐的弥勒佛。此刻的仙乃日只露出一角,是远山的远山,但是这份奖赏已经足够了,我们就在神山的召唤引领下,坚持爬上最后一个小山头--山脚下有一汪清亮的水泊,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夺目的光亮。一望而知就是一个高原湖泊,形状很特别,像一只纸折的青蛙。
那就是青蛙海了。千辛万苦总算到达终点。炎炎烈日,猎猎山风,这一刻都成了胜利的享受。
伴随着嬉笑自夸,我们轻松下山。老板娘像驯兽师奖给演出完毕的动物们最后一块糖果:“你们明天一定能上牛奶海。”
是不是真的呀?我们面面相觑。终于完颜制定新的目标:“明天我们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
山中气象,翻云覆雨。白天太阳炙烤的痕迹还留在脸上,入夜竟风云突变下起雨来。原以为爬山这么累,应该很容易入睡的,况且这天游人不多,营地里可以睡十几个人的通铺帐篷,只住了我们3个。但躺在角落里,听着雨点不停敲打帐篷的声音,啪嗒啪嗒如同敲在耳畔,忐忑中竟然良久不眠。

终于,天亮了。
打开门就看到了什么叫骤雨初歇。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地下满是稀泥,树上挂着水珠。回头看看同伴,我知道他们也一夜没有睡好。但是,今天的任务格外艰巨。
不是不迟疑的,尤其经过青蛙海一役。于是万里适时鼓励:“要对自己有信心!”
信心不一定有,但来到亚丁不走这一段,那我绝对不甘心。
车子把我们送到骡马管理站--龙同坝。亚丁第二天的重头戏开场了,目标:牛奶海和五色海。
晨光微露,雨后的山林分外青翠,连空气仿佛都是潮湿的,吸上一口,又浓又鲜。林中的小径有微微的坡度,即使不是为了赶时间而骑马,估计徒步也会比较辛苦。
这一路的景色,养眼的程度难以用笔墨形容。只能说步移景换,就算多长几双眼睛也看不过来。龙同坝到冲古寺,路上到处是巨大无比的玛尼堆,高约数米,由一块块镌刻着经文的扁平石板层层垒起,雨水冲刷之后宛如一座座黑亮的金字塔,很是庄严肃穆。而冲古寺附近则是一派秀丽的田园风光,茵茵绿草地,美玉般镶嵌在群山怀抱之中。清亮的小溪淙淙流过,高高的玛尼堆上缠绕着经幡和风马旗,几顶稀落的帐篷,带出一丝烟火气息。
继续向洛绒牛场进发,道路越来越窄,偶有小溪在一侧潺潺流过。更多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处在密林包围之中,秀郁的林木触手可及。感觉上,这片林子可能历史很古老了,树下堆积了一层厚厚的腐殖土,雨后显得格外湿重,踩上去一定像柔软的泥潭吧。那些枝叶上,不仅挂着尚未蒸发的水滴,也挂着蛛网一样的丝箩,带着一点诡异的浅青色,牵牵绊绊如同千年情丝。我想起西双版纳的热带雨林,跟这高原的落叶林竟也有共通的吸引,遮天蔽日的茂密原始森林,总有种神秘的美丽。
这样的地方,是小动物的天堂。据说亚丁有金丝猴出没,我们没有看到,但一路上确实见到不少野兔、松鼠,在小径两旁活泼地窜出窜入,平添不少惊喜。
惊喜一路积累,到了洛绒牛场就升级成一个大惊叹号。除了说这是一个仙境,我再也没有更丰富的词汇送给这块湿地了。央迈勇神山就在牛场正前方,尖尖的雪峰直插云霄,气势威严令人不能逼视。四周仍是望不尽的千山万壑,雨水滋润过的草地像一块巨大的绿毯,向远方铺展伸延。壮观与柔美如此协调地融合在一起,若不是还有更高的目标,谁会不想在这恣意流连呢?
洛绒牛场是一般游客的终点,也是从龙同坝骑马出发所允许的最远终端。再往上就只能徒步了,若私自租马,抓住了是要重罚的。不过我们也从未打算骑马。上牛奶海、五色海若不徒步,意义便失去了一半。况且雨天骑马上去,不但不比徒步快,也许还不如徒步安全。
踏上青青草场开始这场拜谒神山的旅程。雨后的湿草地,看起来青葱诱人,走起来却是步步陷阱,脚踩上去就顺势下陷。刚开始便感觉到了艰难,于是我们接受了一位藏族妇女的好意,请她当向导。虽然没有向导也不至于迷路,但爬青蛙海的经验充分说明,向导的鼓励功能还是很有效的。
这是一段过程本身胜于一切的经历。
景色不可谓不好,但若想欣赏的亚丁的秀美,前面的风光也很可以代表了。逍遥策马,美景如画在眼前一幅幅卷过,别提有多惬意。一俟徒步登山,不再逍遥不说,周边景观风格也一转而为单调的险峻,难怪上过牛奶海和五色海的游客只有20%。
我们沿着林间小径蜿蜒而上,间或在流水与湿滑的石块间跳跃前进。渐渐地开始重复昨天往青蛙海途中出现的呼吸困难,奈何斜坡一个接一个地没有间断,路途仿佛遥远得没有尽头。看着把我们所有行装都背在身上还一脸轻松的藏族向导,我除了钦佩,只有惭愧。唯一能做的,就是坚持到底了!
这样五步一停十步一歇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逐渐上到高地了,四周遮蔽视线的林木渐渐稀疏,曾经遥远的山壑慢慢移到眼前。蓦然回首,赫然发现不知何时起,央迈勇和夏诺多吉两座神山就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地贴身相随。真是难以形容的激动啊,努力终于没有白费!
央迈勇,汉语意思文殊菩萨,夏诺多吉,汉语意思金刚手菩萨,都是亚丁三神山之一。我知道神山一定有佛性,只有不辞劳苦攀山涉岭地来到这里,才有机会近距离地端详它们的面貌。此刻的神山,比在低处的仰视少了一点威严,多了几分亲切。巨大的雪山,背倚深灰色的天空,和我沉默相对。终年不化的积雪夹杂着裸露的灰黑色山岩,无言道尽岁月苍凉。
午后,终于到达牛奶海。海子很清,带着浅浅的绿色,像一位隐世的仙女静静地伴在雪山脚下。踏着松软的草甸走过去,我们都看见了雪山和海子如何相依,雪水流淌注入湖中,微微细雨,也在湖中泛起点点涟漪。
海子另一边,是一座看来只有100来米高的小山,五色海就在山的另一边。但我们很清楚那是怎样一个挑战,别说100米,现在恐怕10米都是过不去的坎。照我们与马夫约定的时间,已不大可能再花一个小时慢慢歇息着爬过去。于是完颜果断决定回撤。作为补偿,他发动我回忆九寨沟天下无敌的海子。这一招很有效,想来五色海再“五色”也不能与九寨之水相比吧,上五色海的最大意义还是在于艰难过程的体验,而这一点我想我已经体验得很充分了,且不说路程比上青蛙海的远了多少,因而像条缺水的鱼儿一般喘不过气的痛苦延续了多久,光是晦明不定的天色就制造了数倍于昨天的麻烦--一路上天气反复无常,忽晴忽雨,不算零星骤雨,连续性的大雨就遇上了3场。其中第一场在刚从洛绒牛场出发不久,我们被迫在一棵小灌木下躲了半个小时,不但没有正式上路就被打个满身湿,还眼睁睁看着宝贵的时间白白流逝。
所以我接受了完颜的决定,并且在兴奋情绪的支持下,快步回转,与藏族向导一起将两位同伴远远抛在身后。没想到得意太早,原来真正的考验还在前头!
很快又下雨了。我当时还不知道,这就是今天遇上的第3场大雨,而且是最厉害的一场,越下越大,竟一直持续到天黑。完颜倒也有先见之明--这样的天气,即使我们侥幸到达五色海,恐怕也难以欣赏到什么“风光”了。
滂沱大雨很快把我们浇得狼狈无比。我把羽绒服的帽子拉上,再套上万里提供的雨衣,仍然不可避免地成了水人一个。这也就罢了,最可怕的是山路变得极其泥泞,处处危机四伏。完颜和小雄相继在同一个地方摔了跤,我也格外小心翼翼,很多时候不惜手脚并用。所谓的路早就变质了,根据程度轻重大致可分为泥水“路”、泥浆“路”、泥沼“路”,而且越到后来后两者的比例越高。我的平衡技巧越练越熟,穿着一双皮鞋居然没有摔上一跤,也算奇迹一件,不过那双高帮皮鞋里面已经半湿。小雄比我更惨,他穿了一双普通的低帮运动鞋,早就里外湿透。小雄的毅力超出我的想像,原来他是状态最差的一个,一直处于殿后的位置,再碰上这样雪上加霜的天气,我都担心他坚持不了,没想到最后他却到了我前面,远远落后的反倒是我了--可能太过关注脚下路面,精神高度集中,后半段的路程我的脑袋开始发晕。记忆中上山时很轻松的路段,现在竟然怎么走都走不完,以致我数次怀疑是不是走错了,可是从洛绒牛场到牛奶海的路就只有一条!
终于,在“行尸走肉”的状态中回到牛场,并且用最后的意志力穿过那片现在已经成为彻头彻尾的沼泽地的草甸,再怎么样也没办法跑向在马夫身边挥手的完颜了,尽管我知道我已超过约定时间,而超时马夫是要另外收费的。
天快黑了,马夫催着上路。刚开始还有力气看看四周的黄昏景色,但很快,雨又滴滴答答大颗大颗地落下来了。在我重新套上已经里外湿透的雨衣时,羽绒服外面已全湿了。
暮色四合,黑暗笼罩了满山满谷。大家都没有说话,只有马蹄践踏泥浆的声音,伴着滴答的夜雨,呼啸的山风,在黑漆漆的山林间清晰地响起。马夫用力拉着缰绳,大声吆喝着,步履越发匆匆,好几次,他们脚下也在打滑。
气氛很有些诡异,在穿过那片密林时感觉更加阴森。疲累会令人的神经坚韧,我不但不觉得害怕,反而感到一种奇妙的快意--雨夜穿梭黑森林,很刺激啊!
千辛万苦地回到了龙同坝,那个连牌子都没有的管理站早就没了人影(实际上这一天景区里头也没见到几个人),周围也没有一丝灯光,我们站在管理站的屋檐下,就像3个孤苦无助的弃儿躲在一座废弃木棚下。实在是太累了,不想再走路,最后掏钱请马夫上营地让车子下来,这一路的辛酸才告结束。
回到营地后发现从头到脚都是湿的,裤子上的泥巴也一直“装饰”到了膝盖部位。鞋子更不用提,小雄已经勤快地拿着电吹风去吹了。万里打来热水让我们泡脚,围坐在火炉旁边,温暖渐渐回来,脑袋也不再那么沉了。回想这一天的旅程,个中艰辛实在难忘。就连上黄山,也不过“累断腿”而已,而这一次,完颜总结的3种登山状态,我一天之内全尝遍了。
高原的威力令人生畏,然而谁能抵抗高原的魅力?走过这一趟,心情如斯轻松舒畅。是谁说的?身处地狱,眼观天堂。

一觉醒来,满眼灿烂阳光,营地正对着的仙乃日,这时慷慨地秀出雪白晶莹的身姿。高原天气再度显示了它的喜怒无常。
这是亚丁的第三天,我们要去珍珠海。
疲累不堪的小雄留在营地睡觉,我和完颜再次踏马走过昨天的林间小路。如诗如画的美景,雪山、小河、挂满丝箩的密林、高大的玛尼堆、迎风飞扬的经幡,明媚的阳光下重又阅读了一次。奇怪的是,随着太阳的慷慨出场,数倍于昨天的游人也呼地冒了出来,一时路上马铃叮当,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游客们大部分是跟团的,当我们在冲古寺下了马,转入通往珍珠海的林子时,喧嚣的声音就一下子在身后消失。
有了青蛙海和牛奶海的经历,爬珍珠海的过程就显得云淡风轻了,虽然也有一段严重考验肺活量的上坡路,但至少路途短暂,不用担心长时间的休息会阻碍进程。到了一定时候,同样会有神山在前方现身指引--这回是仙乃日。当见到巨大的雪山下的绿草地,流水潺潺,便预示着珍珠海就在附近了。
珍珠海,藏语名字是卓玛拉措。有赖不温不火恰到好处的阳光,这个海子看上去比素面朝天的青蛙海和牛奶海美丽得多。湖面碧绿清澈如同一块通透的翡翠,映照着巍巍雪峰和郁郁森林,四周没有人,湖面却插着一丛五色风马旗,隐隐透出一种遗世静美。我想起九寨沟和西藏的海子,这才是高原湖泊应有的颜色啊。
回来时在冲古寺附近又流连了一阵,然后回程。正是中午时分,以为应该是太阳最好的时候,没想到高原天气瞬息万变,回到龙同坝时又下雨了。这一回,小小的管理站里外挤满避雨的游客。眼看着营地就在上面,偏偏没有电话也不能用手机,这时才知道一部对讲机多么有用,要不,有个可以隔山传音的大嗓门也是好的。
最后搭上一部顺风车,回到了营地。吃过午饭就要回稻城了,完颜建议大家合影留念。经过这趟急冲锋似的高原之旅,镜头前每张脸都有掩不住的疲惫,但是那还残留着泥巴痕迹的衣服鞋子,也将一张“同甘共苦”的标签,粘在了几个散兵游勇身上。
亚丁,痛并快乐着。

在亚丁那几天,稻城刚好举办了一个艺术节,我们回到时已经结束了。晚上,在电视里看这台从舞台到演出都很原始的节目,就在露天的水泥广场,观众们围成一圈席地而坐,演员们踩着一滩滩的水渍歌舞翩跹,衣袂发稍,还有襟前的哈达,都在随风飘扬。没有过多的装饰,纯粹的藏歌藏舞,反而更有天然的吸引力。
其实这个艺术节名头挺大--“第四届康巴艺术节暨中国甘孜香格里拉国际旅游节”,稻城是个分会场。一个朴素的分会场,但是,我喜欢。
想起一路的风景,无尽高远的天空和土地,草原无垠牛羊成群,经幡和玛尼堆,大片的杨树林,多么熟悉的风景,但奇怪竟从不厌倦。
只因为自己不可能真正拥有这片天空这块土地吧。能够偶尔来拜谒一次,已很满足。

梅里:云雾中的错失
告别稻城,我们的下一个目标是梅里雪山。
天空还是雾霭沉沉,藏居、白塔、经幡,还有长长的玛尼墙,都抹上了一层沉郁。路边的草地似乎比几天前又黄了些,红了些,身体力行地诠释“一场秋雨一场寒”。不知不觉变化着的还有道路两边的景观,本来一路都在回想西藏、新疆、内蒙古,渐渐地发现周围的山峦现出了明显的喀斯特风格,就像置身张家界。临近乡城,就连女人的头饰都和稻城的不同了,这里的藏居也一律刷上白色,窗子也没有稻城的开得多。
乡城有一座桑披寺,规模不小,远远看去金碧辉煌。这是我们在四川境内参观的最后一座寺院,还有门票,黑白的,印刷相当简单,纸张很薄。这张门票在评估四川和云南的旅游业旺盛程度方面起着重要的乘上启下作用--容后再叙。
我们照例逮住一位喇嘛来讲解。他叫次真巴登,是寺里700多位喇嘛中一位。这里的喇嘛没有工资,都是靠家庭奉养的,我们见不到人,因为他们都上山采菌子去了。除了这样自给自足外,他们也有无偿的工作--寺里簇新精美的壁画,就是喇嘛们亲手描绘的。巴登耐心地给我们解释壁画的内容,虽然他的普通话实在难懂,但他讲得那么认真,我也就努力地听。尽管如此,还是收获甚小,唯一弄清楚的是白度母和绿度母的身份:前者是文成公主,后者是金成公主,而她们的夫君松赞干布,就是千手千眼观音。
临走前我们和巴登合影,巴登很认真地要求我把照片寄给他。现在照片已经寄出很久了,不知道他收到没有。旅途中并不是第一次碰上这样的事,每次我都不敢轻慢,虽然不知道善始善终的心意是否可以顺利到达,但也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一个过客对那方水土那方人的尊重了。
到达有“太阳谷”之称的得荣时,太阳已经完全躲到云层背后,雨又下起来了。这里也有可以一游的下拥自然保护区,但我们没打算去。计划中得荣只是一个过路站点,所以天气坏点也没有妨碍。
只是没想到,坏天气只是刚开始。

从得荣前往德钦,是整个旅途中最为恶劣的路段。一边是滔滔大江,一边是悬崖峭壁,而且从一大早连绵阴雨就没有断过,车子在崎岖泥泞的狭窄山路上摇摆着艰难前行,不时还要提防挡道的大石头,那是泥石流冲下来的。我们在路上还遇见一场小泥石流,若不是抓住时机赶紧冲过去,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涌动的泥浆裹着山石把路封掉了。
难走的路主要是在江水一侧的四川境内,对岸的云南辖地倒是平坦的水泥路面。但是蜿蜒盘旋了几个小时都找不到一条桥,好不容易绕过去了,就不得不回转180度再奔上俩小时。午饭时分,终于到达奔子栏,已经是云南地界了。
奔子栏是干热河谷。实际上这一路的地貌开始有明显变化,不再是单一的高原景观。从这里开始,浊浪滚滚的金沙江就一路相伴,夹岸斑驳的峭壁,让我想起三峡风光。植被也丰富起来了,临近德钦时发现路边有大棵的仙人掌,结了黄色的果子--后经品尝,仙人掌果子味道挺清甜的,就是沾有许多肉眼难以察觉的小毛刺,一不小心就会中招。
竹子之类的低海拔植物也出现了。从奔子栏到飞来寺,都是弯来绕去的上山路,不时可以见到路边闪过的牌子,表明地形的变换:蛇绿岩地貌、生物灰岩地貌、混杂岩地貌、花岗闪长岩地貌、暖温性针叶林地貌……那些看起来很平常的平原山林景观,经这些专业词汇一装饰,分量顿时重了不少。
这便是所谓包装了,见微知著。一路行来都是人迹稀少,甫入奔子栏,小小的镇上却停满旅游大巴,与川西高原人气之比较,高下立显。云南号称旅游大省,至少在人气方面不是浪得虚名。
参观东竹林寺的过程就很能说明。那是奔子栏上飞来寺途中经过的一座藏传佛寺,也是这一路行来第一个除了我们以外还有其他游客的寺院,寺外停了好几部旅游车,我们还头一次见到一大群红衣喇嘛密密麻麻坐满大殿,正在诵经开一个隆重的法会。
法会结束,喇嘛们一哄而散。我们走进大殿,看到了正中摆放的一个巨大坛城,原来刚才的法会就是为这坛城举行的一道仪式。这是一个平面的坛城,巨大的圆盘上描绘着五彩的天国图案,即所谓香巴拉了。一位喇嘛又带我们去看了寺里存放的其他几座立体坛城,都是纯金打造,光灿耀眼,据说已经载入吉尼斯世界记录。
除了金坛城,东竹林寺还有一件镇寺之宝,就是寺里的五世活佛圆寂之后存放完好的肉身,取坐禅姿态,看起来像一尊矮小的金身雕像,让我想起了韶关南华寺的六祖真身。除了服饰不同,神情姿态几无二致。
继续在雨雾中上山,途中经过金沙江第一湾,一心想看那个漂亮的大Ω形,结果大转弯没看到,倒歪打正着地目击了大自然另一场气势磅礴的演出--浓雾锁江。
同样因为天气原因,白茫雪山也真成了白茫茫一片雾海,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在标有海拔高度的土石堆前冒雨拍张照片,表示“到此一游”。
傍晚时分终于到达飞来寺,但是又湿又冷的感觉,已经预告了缘悭一面的结局。梅里雪山就在前方,但此刻却被重重云雾紧紧包裹,近在咫尺,远在天涯。
梅里,云南最高的雪山,多少人梦中的精神依恋。我们披着漫天雨雾,翻过崎岖山路,痴心不悔地赶过来,却终于还是没能打动这骄傲的神山。逶迤连绵的太子十三峰,全数闭门谢客,卡瓦格博遗世独立的丰采,也只能从旅店的挂画里瞻仰了。
晚上从电视里看到,重庆一带又发洪水了,难怪一路上雨水总是和我们如影随形,亲密无间。然而有些想不通:特地挑了9月出来的,按理雨季差不多该结束了,就是还有雨,也不应该是这种致洪暴雨。
还有金沙江,从小心向往之,歌里如此描绘:“蓝蓝的金沙江哟,从我的家门前流过……”如今我终于来到金沙江畔了,见到的却是一条泥浆河。据说金沙江变成这种“牛奶咖啡”色,与砍伐树木造成的水土流失有关。长江上游都这样了,下游能好到哪去?长江中下游近年来洪水频仍,原因怕是不问自明。
也是在这次旅途中,学到一个新词:天保--天然林保护的简称。到处都设有专门的天保机构,路上也有不少岗哨专查偷运木材。按正常思维反推,如果不是天然林破坏严重,想必也不用设置天保工程。至于执行力度和实际效果如何,我无法得知,单凭感觉也无从判断,只知道一路上仍能见到林木被新近砍伐的痕迹--天保,想来绝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后来把金沙江的照片发给一位台湾朋友,他的反应竟是:“这是长江?不是黄河吗?”
无言以对,只好郁闷。人说要心诚才能看到梅里雪山的,抚心自问,我心诚吗?

高原的风吹了一夜,第二天雨水停了,但晨雾仍然浓郁。我们在冷风中向梅里雪山的方向作了最后的虔诚眺望,开始依照计划下山。
车子在浓雾笼罩的山间穿行,再次来到以13座白塔象征太子十三峰的那个地方,竟然发现原是有个路牌的,赫然便是“雾浓顶”。
那么,云雾该当是梅里形影不离的护驾使者了,看不到神山的真容倒也不必遗憾了。可是没料到,过了雾浓顶,天气竟然越来越好,终于艳阳高照,热力逼人。难怪万里建议我们多呆一天,或者先去明永冰川,甚至徒步雨崩,回来就可能见到梅里雪山了。然而完颜此行的时间表并无冗余,或者这一次,我们和梅里就只能是失之交臂的缘分吧。
况且我们仍有巨额补偿:金沙江第一湾以和昨天截然不同的面貌迎接我们。灿烂的阳光下,没有一丝浮云遮挡,壮观的大转弯一览无遗。浩浩荡荡的金沙江,沿着巨大的圆锥状山体蜿蜒流淌,在山脚下弯成几近360度的大圆环,天工造物的大手笔,和高原气候的大胸襟,一样的豪爽果决,令人感佩。
快到奔子栏时,目睹了一起车祸。两辆救援车正试图拉起一辆翻落到山崖中的大卡车,那卡车吊在山崖上,就像一只小虫子挂在陡峭山壁之间--香格里拉的路途,充满艰难险阻。
然而,不如此也成就不了香格里拉吧。
我们已经走过最艰难的路段。下午到达中甸,拥有官方承认“香格里拉”大名的地方,自此,香格里拉向我们展开了温柔一面。

中甸:温柔的香格里拉
中甸迎接我们的,是午后温柔绽放的阳光。雨水清洗过的天空,一色的淡蓝渲染,几朵白云轻盈地飘浮着。葱茏的山林下,静躺着一湾碧水,清澈明亮,光洁如镜,云朵山峦,尽数倒映其中。那就是纳帕海,从远处看,透明宁静,如诗如画,走近了仔细端详,则是一大块湿地,湿润的青草中有的已经变红。游人在这里骑马漫步,欢声笑语中,轻松的感觉便一点点溢出来。
这便是人们说的香格里拉了,温柔恬静,田园牧歌的氛围,一点点地洗去一路的疲惫。那疲惫,原是穿行险恶的巴山蜀水间,感受无数震撼激越之后的副产品。
云南和四川就是不同,看着纳帕海喧闹的人群,我仿佛从天堂重回人间,一下子就被热闹喜气包围了。却隐隐地有些不习惯,反应滞后的思维,仍在人迹罕至的川西高原徘徊流连。香格里拉,世外桃源,谁知道哪块土地才是理想的乌托邦?总是一边贪恋田园温暖,一边向往圣洁天堂,像我这样的俗人,所以没有资格评论香格里拉。
香格里拉名号或可一争,若要投票选举人间天堂,今天的中甸恐怕连提名都有困难。无他,天堂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但这里的人实在太多了。
噶丹松赞林寺便是一例。这个云南最大的藏传佛教寺院,汉名“归化寺”,是五世达赖奏请康熙皇帝批准后选址并指导修建的。经过多年经营,规模自然不小。寺院背靠青山,面临草原,远远望去,密密麻麻的房子堆满山麓,除了金碧辉煌的殿阁之外,更多的是僧人居住的小房子,俨然已绵延成村落。
松赞林寺声名远播,游人如鲫本该在意料之中,但大约是一路上门可罗雀的寺院见得太多,如此热闹如墟市的反倒让我不适应了。也是我学识太过浅薄,转了一圈,除了觉得殿堂房舍比较多,也没看出比这一路上星罗棋布的小寺院辉煌多少。但这寺院比较“入世”倒是真的,好些殿阁在靠近门口处顺便出售旅游小饰品,有的地方,游客还可以点上一盏酥油灯,在一张小纸条上写下自己的心愿祝福--在我有限的知识范围中,这不大像藏传佛教固有的仪式,倒更像迎合游客的小噱头。莫非今天的松赞林寺作为知名旅游点,迎合或者招徕香客的意义已经等同甚至超过佛寺本身的庄严?
至少这里的门票就是印刷考究的明信片。据说买了门票就可以见活佛,不过我们并没有去找。在寺中游走,无意中见到一块牌子,指着活佛所在居室,我们走了进去,却只见到昏暗的灯光下,两个大约只有五六岁的小喇嘛正起劲地诵读着自己面前的长条书。斗室萤灯,完全陌生的语言,天书一般的文字,活泼可爱的孩子,虔诚认真的功课,这样的组合多少让我释怀,就算外面多喧嚣热闹,松赞林寺的根还在这幽暗的小屋子里呢。怀出世之心,做入世之事,原也没有不妥。
中甸在我们的计划中,是时间可以稍有松动的驿站。但这里的灿烂阳光只是暂时的,听说天气不好已有一段日子了,连带周围路况也差,譬如到碧塔海的路就不好走。完颜经过仔细分析,决定放弃碧塔海和属都海。我再次用望梅止渴的方法,通过回忆九寨沟这一有效途径,不大困难地说服自己接受了完颜的决定。
于是第二天一早就出发,离开中甸。路上本来想去小中甸,但沿着路牌指引却只见到一条断头路。不再浪费时间寻找,前方还有更加吸引的虎跳峡。
--却没想到,路上被拦住了,说是出现塌方,虎跳峡封路(这一传言后来在丽江得到证实)。
看来,和中甸的缘分也就这么蜻蜓点水了。这里是我最早知道的“香格里拉”,向往多年。然而多年过去也物是人非了,终于踏足这块土地,看到的是本色么?淡淡的,温柔的,希望没有走样,也没有夸大。毕竟,每个人心中的香格里拉,都不一样。
比如,前方的丽江,一样有人当成闹市,有人当成天堂。

丽江:去去留留
从中甸出来的一段,还是草原风光,秋色渲染下开始变红的草地,让视觉已经有些疲劳的我又停车拍了几张照片。而后上了高速公路,再下来时已是另一番景象。广阔的草原渐渐退出视野,取而代之的是浅浅的丘陵,灌木丛代替平坦的草坡,山坡上层次分明的绿地,俨然平坝风光,恍惚让人以为置身于湘桂黔赣之地。
人们的着装也在变化。满头饰物的藏族姑娘已经不见了,开始见到爱用蓝黑系列单色布料的少数民族。彝族的百摺裙我是早知道的,摇曳生风的很好看,但是第一次见到她们头上戴着硕大无比的黑色帽子,样式很特别,平板状的多边形,后脑正中间用一小片白色的圆状饰物固定住。我很奇怪这样的装扮为什么不妨碍下地干活,就像丽江的纳西族,妇女们背后不是挂着7个布制的圆状饰件,就是背着一件小小的羊皮袄,夏天也如此,不知道是否有什么象征意义。
在我的概念中,海拔两千多米的丽江就不算高原了,但这里还有一座著名的玉龙雪山(来丽江的路上,同时可以看到哈巴雪山)。无缘谒见梅里,能够拜访云南第二位的玉龙雪山也是不错的。这座雪山最大的好处是距离丽江很近,仿佛就挂在城边,只要天气不太坏,随便抬头就能看到,如同高大威武的守护神,忠诚地守护着丽江。
到达丽江的第二天,在短暂复出的阳光迷惑下,我和小雄上了玉龙雪山。(完颜因时间关系,行程到丽江就宣告结束。)
没料到那是一个完全错误的决定。本来可以客观一点,归咎于天气--一出丽江太阳就已经把脑袋缩回厚厚的乌云里去了,到了山上甚至开始下雨,但如果我们肯在牦牛坪或者云杉坪随意逗留,对玉龙雪山这一趟象征性的拜访也算有所交代了--虽然在灰色天空的映衬下星星点点的花草多少有些无精打采。可惜我们选择了一个错误中的错误:坐缆车上冰川公园。
那是此次行程最为失败的经历,评点起来简直一无是处:
不爽之一:收费奇贵。玉龙雪山的门票就要120元了,还一定要把司机那份也算上,却不包括缆车费,而且冰川公园的索道票也是最贵的,需要160元。一路走过来,第一次还没有真正看到景点,手上就已经抓了三四张票。
不爽之二:时间浪费。在索道上山和下山的入口处各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而真正在山顶冰川公园呆的时间总计不到20分钟。一个下午就这么耗掉,再也不可能去看其他景点。
不爽之三:天气糟糕。在索道入口处冒着冷风冷雨站了个把小时就不说了,单说坐缆车上下的过程中,玻璃窗外全是茫茫白雾,能见度几乎为零,所谓垂直高差逾千米的索道应带来的不同海拔高度的植被风光,只能从广播里播音员的柔美声音里去想像,极为讽刺。
不爽之四:风景没味。玉龙雪山号称拥有“北半球海拔最低的海洋性冰川”,当我们费劲周折总算到了这海拔4500米的所谓冰川公园时,我见到的却是跟冬季哈尔滨街头没什么两样的积雪。是货不对版还是所谓冰川已经退化?总之大失所望。
不爽之五:“服务”倒胃。毕竟是成名的旅游景点了,配套设施实在完善。虽然索道外只开了一个小门,游客们不得不在户外的风雨中排长龙等候,但是一旦进了索道服务区,租售防寒服、氧气筒、塑料鞋套、热咖啡什么的都一应俱全,虽然价格不菲,而且冰川公园完全没有我想像的冷,雨湿的栈道也不至于让人滑倒。
不爽之六:游人成堆。必须承认,对我来说纯粹多余的那些旅游设施和服务,对大部分游客来说是必要的,如果没有这些设施,玉龙雪山就不会在这么恶劣的天气下仍吸引了一大群人,所以我才会排了那么长时间的队,所以我才会被裹挟在人群中无路可退--能退的话早退出来了,所以我才会夹在人头攒动的队伍中闻着各种气味听着各种喧嚣忍受着一阵阵的眼前发黑--原来高山并不缺氧,来的人多了,也便缺了氧。
痛恨自己没有坚持不随大众的原则,逍遥一路,到了这里竟自投罗网。下了山便与小雄发下毒誓,这等环境,以后就算出钱请都不来了。
幸好还有一个不错的补偿,万里推荐的束河古镇。他描述为更为原始的丽江古城式的小镇,适合在古城人多的时候去清净一下。鉴于这种描述,应该是在我逃离人满为患的玉龙雪山后最佳的喘息地带。
结果我看到一个僻静的小村庄,僻静得几近冷清。小雄以其餐馆老板的生意眼光,一语道破这里缺少人气。但在我看来,那一排排门扉紧闭的木房子倒是与暗淡的暮霭相得益彰。那些房子很古朴,门框窗棂间有淡淡的雕花,与丽江古城的房舍风格一脉相承,或者更加纯粹,像一帧残缺的白描古卷。
而丽江古城,已经是一幅重新描摹过的清明上河图,色彩明亮,游人如鲫。

第一眼见到古城,总会想到江南小镇。小桥流水,杨柳依依,青石板铺就的凹凸小径,飞梁木柱的古朴民屋,紧密相依,错落有序。城郭不大,却是布局细密,在那回旋的阡陌间游走,一不小心就会迷路。
我们是在黄昏时分到达古城的,天色阴沉,暮霭沉沉中,古城的房舍、风车、杨柳、小桥,构成一幅幅黑白剪影,只消不经意地瞥上一眼,一种柔柔的感觉就潜进心里去了。
这是一个有魔力的地方。完颜已经第5次来到这里,依然沉醉;小雄一路无精打采,一到这里就两眼放光。
我明白的。恬淡古典的装扮犹如淡淡的百合清韵,明亮热烈的眼波仿佛浓郁的玫瑰芳香,千般魅力,万种风情,融于一身,若面对如此丽人,想不一见钟情都难吧。而她,就是丽江古城。
这是一个车水马龙的大驿站,要多热闹有多热闹,要多华丽有多华丽。对风尘仆仆的旅人来说,就如沙漠中出现的一片繁华绿洲。若想不沉醉,简直不可能。无论客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古城早就胸有成竹地等待着。喜欢乡野情怀的,在密如蛛网的商铺里可以慢慢淘宝;钟情异国格调的,在鳞次栉比的酒吧里可以啜着黑咖啡感怀人生;爱热闹的,一直到午夜时分仍可不循章法隔河对唱;喜清净的,随便在哪家朴素的民居客栈都能恣意发呆;古老的木府、纳西古乐和东巴文字,一定会吸引对古迹与文化有偏好的人;随处可见的旅游招贴,也成就了背包客呼朋引伴的意愿。
难怪这里人烟一向稠密。许多人为避红尘而来,来了竟不愿离去。
我一向喜欢旁观的,却也不得不承认,一路行来,只有这个地方,居然可以让阴雨天气变成一种享受。雨中的古城,行人少了些,躲进纳西小店,从容地吃一碗鸡豆凉粉,看雨水轻抚青青杨柳,浸润石板小桥,时间仿佛静止了,再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只需要专心致志地欣赏微雨中古城迷离的韵味,然后在不知不觉中醉倒。
--雨丝如织,柔情万缕,多少人不经意间,就这样心甘情愿地困在其中了。

丽江古城是一位双面丽人,永远有着立体的妆容:底色是神秘古朴的纳西文化,彩妆是浓烈现代的小资格调。
初到丽江,一般人都会去看宣科主持的纳西古乐,不过曾听说过一些对宣科过于张扬的微词,也听说他的纳西古乐过于阳春白雪,于是在客栈老板的推荐下,我们选择了到纳西古乐对面的东巴宫看东巴乐舞表演。
演出由一个民间艺术团完成,除了跳舞的十来位男女青年,表演者大部分是皱纹横生的老头老太太,舞台相当简陋,形式原始纯朴,内容却很丰富,包括东巴文字介绍、纳西古乐演奏、民间歌舞表演等等。
节目真的很“民间”,据说是“不经任何加工,人们在地头怎么唱,我们在这里就怎么唱”的原汁原味。于是,没有灯光、布景、烟火、舞美,一群老头老太太坐成一排就吹吹打打起来了,白天还是农妇与拖拉机手的中年人,晚上穿着家常土布衣裳就登台清唱起来了,一群姑娘小伙,手拉着手没有任何加工动作的就跳起民间的集体舞蹈来了。平心而论,这对于我们已经被层层包装的“艺术”宠坏的眼睛和耳朵来说,实在是一种耐心的挑战。
幸好演出的主持人相当出色,一位很有气质的白发老者,言辞语简洁有力,幽默活泼,语调抑扬顿挫,铿锵悦耳。凭借他妙趣横生又深入浅出的解说,看似枯燥的节目一个个都显得异彩纷呈,光华四射。我很怀疑老者来头不小,但他一直没有自我介绍,反而推出了这藏龙卧虎的民间艺术团中的好几位重量级“国宝”人物,像童心未泯的老东巴何国华,不仅可以同时吹奏两支牛角号,在带领年轻的小东巴载歌载舞的时候,还爱即兴创作。原本已经昏昏欲睡的我,就是在主持人翻译了老东巴的作品后突然振奋起来的。原来那咿咿哦哦的歌调,竟是这么一首即兴创作的诗:再美丽的脸庞,看上三天也厌倦了……
这么有哲理!我大感兴趣,再看后面的节目,越来越有味道。观众中有不少老外,看他们投入的样子,说不定比国人更了解东巴文化。内行看门道,我等外行只能看热闹。演出开始不久就有一位老东巴当场书写了一幅东巴文,主持人说哪位观众只要能猜对两个字就能得到这字幅,可惜我只能猜出一个:眼泪的“泪”字,一只眼睛下面滴着水,真的很形象。字幅最终被一位小伙子获得,他也是纯属瞎猜的外行,但人家看热闹的水平就比我高。
演出结束后我们去泡吧,这似乎是来到丽江古城的游人不可或缺的一个节目,也似乎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真正感受今天古城的魅力。
今天的古城,本土人士和外来人员已经平分秋色了吧,他们在古城里和平共处,平静对视。本色的丽江是朴素的,朴素得有些淡泊,就像那些在雨中静默的木房子,还有门上已经陈旧的点明家中居丧的白色挽联。另一个丽江复杂一些,是城中林林总总、各式各样的作坊、店铺和酒吧,以及它们的主人--他们是疲倦的候鸟,怕冷的刺猬,齐齐聚到这里,却又保持距离。就像城中无数的工艺品商店,老板可能就是工匠,一边熟练地收钱,一边自若地创作,眼角眉梢,带一点孤高寂寞,顾盼之间,却又怡然自得。还有遍布城中的各色酒吧,Plague,Le Petit Paris,SAKURA,英法韩日,不同的招牌,不同的文字,不同的故事--听说不少在这里开酒吧的人背后都有一段传闻。信步走入一家Café,如果见到店内气氛安宁犹如阳光和煦,淡淡的音乐陪衬下只有一个顾客在静静地看书,很可能那就是老板……
今天的丽江古城,就是这么一个浪人才子纷沓而至的栖息地。对喜欢的人来说,他们本身就是古城风景的组成;对于不喜欢的人来说,他们又是古城“商业化”不可饶恕的始作俑者。
小雄显然是喜欢的,他着眼于人间风景,爱观察来往人群各色神态,一路风尘仆仆人烟稀少,难怪丽江如磁石一般令他不能摆脱。
完颜也是喜欢的,至少他可以熟练地在这里找到安宁憩息的角落。从这个角度而言,丽江是他固定的休闲驿站。
连续两个晚上,我在他们的邀请下体验丽江的酒吧。有热闹的,有安静的。在“布拉格”咖啡馆,是我们三个最后的小聚。完颜第二天就要飞回上海了,小雄决定在丽江多呆一天,而我还要继续往泸沽湖去。
“布拉格”有一种让人不能打破的安静。小雄在读一本旅游书,我和完颜翻看着速写本上的随笔。
不同的笔迹,不同的文字,不同的行文风格,字里行间透出的心情却有微妙的一致。都是一些情绪的宣泄,一些解不开的心结,故意描绘得很飘渺实则一目了然的情感片段后面,是若有若无的忧伤,深深浅浅的自怜。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骄傲的心痛,哀伤的自恋,如午夜绽放的钻石花,耀眼夺目,一旦周围气氛足够慵懒诱惑,便错觉到了开花的时辰。于是,一本书,一杯茶,一段音乐,一个暧昧的眼神接触,一些他人的故事刺激,不知不觉就结了一张柔软的网,躺在其中逃不出去也不想逃出去,深藏心中的花就开了,所以一边阅读,一边感动,再继续写下这些日记或独白形式的文句,然后放在公开的本子里供大众浏览--难道陌生人反而有资格或有兴趣阅读一个人的内心吗?
其实只是自己感动自己。午夜的钻石花,慑人心魄,所以引人流连吧。我却更知道那是锋利如刀,分分钟就划伤自己。

丽江冷得不同寻常,不得不穿羽绒服。客栈的服务员小姑娘说,这两天才突然冷起来的,本来还是晴天呢。
冷雨霏霏,为什么这次出行一路阴雨相随?小雄因为知道阴雨会持续,所以选择留在丽江而不去泸沽湖。他的理智和感情高度统一,作出这个决定毫不费力。
我的决定也很干脆--继续上路,只是理由比较一言难尽。对丽江古城说不上喜欢或不喜欢,无论哪种感觉都是叶公好龙,只知道我似乎还不应该也不需要为这里的温柔而停留,比起午夜酒吧的气氛,我想还是阳光下的温暖更真实。
就算天气不好吧,不应该停下来已经是继续上路的理由了,而且我去的地方总有阳光--东巴乐舞的最后一个节目,摩梭族的民间舞蹈。“我是太阳,你是月亮,太阳月亮在一起……”听起来很普通的情歌,主持人一句话却震惊全场:“请各位在座的女士注意,摩梭族的妇女自称‘我是太阳’!”
就到我是太阳的地方去吧。

泸沽湖:红尘外的沉醉
从丽江往泸沽湖,多半时间是走山路。中间经过宁蒗,名字好听,风物普通。只是又见到头戴宽大八角扁平黑帽、身穿曳地百摺长裙的彝族女人,让我想起这是彝族自治县。然而泸沽湖又是摩梭人聚集的地方,云南果然民族众多。
正如小雄得到的天气消息,一路阴雨不断,金沙江上细浪翻腾,山峦层叠林木葱郁,本来壮美明丽的风光,也因为雨雾朦胧,颜色大减。直到翻越重重山峦之后,在观景台鸟瞰泸沽湖,烟雨迷蒙中,见到一片浩淼无边的灰蓝水泽,才终于确信这一趟来对了。
绕过洛水村,我们到里格落脚。其实我并不很清楚二者的分别有多大,但回广州以后,听一位几乎是同期跟团去泸沽湖的同事描述洛水的情景,便明白我没有到这个已经沦为商业旅游点的村子去,实在是明智的选择。
里格村并不大,房子都是木头做的,背山面湖,临水而建,沿着湖边蜿蜒排成一列。各户房子里面不能相通,要在村子里走一遭,就非得从家家户户的门口走过--听起来好像是废话,但关键在于这里的房子都是紧挨着湖水的,也就是说在这样的下雨天,湖水都涨到了屋脚,从房门前走过,就非得涉水不可--除非是在村头第一家就住下来,不再往前走。村民们大概很习惯这样的水位了,屋门前没有桥也没有任何垫高措施,只有一些破木头和碎石子,象征性地在水里铺一铺,随着水波的荡漾忽隐忽现,而人就在上面健步如飞,好似个个都有水上飘的轻功。
我就没那么好的身手了,穿着皮鞋涉水本来就小心翼翼,踩在摇摇晃晃的木头石块上更让人战战兢兢,一不小心还是踏到水里去了,加上雨后的道路都是烂泥,一双鞋子很快沾满泥污。但背着49升的背囊来走这水上钢丝,不用看别人的眼光都知道形象够酷,于是小心忙碌之中还没忘记让万里帮我照一张相。可是后来见到一群广西游客,还是被彻底打败了--人家更有先见之明,每人备一双高筒雨靴,别说涉水如履平地了,还干脆跑到湖中间,POSE摆得更酷!
奇怪的是,村民说湖水从来不会淹到屋内。不过上头已有命令,过几个月这些房子还是要拆掉,一律后退80米,估计到时游客不会再有涉水的尴尬(不过我倒挺喜欢这样跳水上芭蕾),但也不能像现在那么舒服可以住标间,据说以后里格只能建普间。
我住在“格若家”,环境不错,二楼客房前有长长的木走廊,正对着一望无际的泸沽湖。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望一眼宁静的湖水,忽然就不可遏止地喜欢上了,觉得跑来这里发呆再好不过,至少比在丽江古城的小酒吧里顾影自怜少一些矫情吧。
如果我足够随心所欲,我应该留在这里发呆,但我既然没有随心所欲留在丽江,那么也没理由让一片湖水羁留住。按计划我只能在这里待上半天,发呆的工夫自然是没有了,总得到处看看吧。于是打着雨伞,沿湖把村子走了个遍。广阔的泸沽湖,虽然在轻烟微雨中失去了一份晶莹清澈,但远看波澜不兴,静看涟漪荡漾,安宁恬静中,倒也有别样风致。
里格也有不少酒吧咖啡屋了,这让我看到一丝丽江古城的影子,尽管规模不可同日而语,但可以想像那些想在这里长期发呆的人正悄悄地把这变成另一个驴友驿站。比如大名鼎鼎的扎西家,生意已经做大了,村里也开了分店。
其实就是一家酒吧式客栈,用完全不经加工的粗糙木头布设,墙上钉着不少扎西个人的“艺术照”以及他和女游客的合影,当中还有张熟悉的脸孔,仔细一看竟是“璇美人”,拍摄时间是2002年。另外还有一些纸条,都是游客称赞扎西的留言。
扎西在网上毁誉参半,有人说他待客热情豪爽,也有人说他专门勾搭单身女游客。本来一位网上名人的品质如何实在与我无关,可是当我亲身来到这里,而且竟然有机会接触到这位传说中的神秘人物,一种该死的好奇心就陡然升起来,以致措手不及,差点自己涮了自己一吧。
到扎西家的客栈吃晚饭,等了半天,果然见到扎西回来。真人一如照片,高大剽悍,黝黑的脸上一双发亮的眼睛,再加上那身颜色鲜艳的行头,从头到脚一副西部浪子的打扮,乍一看是有一种神秘的吸引力。忽然觉得,这形象不错啊,充当一下泸沽湖的“形象大使”,满足一下女游客们的遐想,倒也无可厚非,会不会是他的妒忌者太小人之心了呢?
突然便生出一个念头:我要测试一下,查出传闻的真伪。
结果没有证明扎西什么,倒是证明了我当间谍还不够火候:目标模糊,计划仓促,心理素质欠缺。
我错失了3次机会。
第1次:一个人在客栈坐着,扎西一进门,立马对我微笑:“来了?”--好温暖的眼神,好亲切的招呼啊,而我还一句话没说呢。他的眼神的确犀利,如果对每一个新来的客人都如此招呼,谁都没法不马上产生宾至如归感。但问题是,他到底是对所有客人都这样热情,还是一眼发现“单身女游客”,然后格外施以青眼?
无从判断,因为后来万里进来和我一起吃饭了。这一来扎西进进出出仿佛很忙碌,眼皮却再也不往我这里扫一下,然而后来他也让人给我们送来家常的“咣当酒”“请客人尝尝”。这又增加了判断难度:扎西到底是待客豪爽的正人君子,还是发现我身边竟有“男伴”因而放弃?显然,如果不让他知道我是单身女游客,测试就无法进行。
第2次:吃完饭,始终不甘心,鼓起勇气要求和扎西合影。他倒是态度热情,万里也很合作,主动问我想不想聊聊,可我在那一霎那突然怯场了。一来,当时已有一对情侣在和扎西聊天,我没有单对单的机会;二来,扎西的眼神使我忽然醒悟,如果他真有传说中的道行,以我拙劣的试探技巧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三来,万里的姿态虽然可以帮助我向扎西暗示我是单身出游,但同时也让我浑身不舒服,好像他在为我的艳遇创造机会。想我一世英名,怎么能这样无辜毁掉?显然,如果真实意图不能保证被人了解,测试也不可能进行。
第3次:晚上一个人从篝火晚会回来,经过扎西家,正在为客人烤全羊的他又对我现出灿烂笑容:“回来了?篝火晚会结束了?”--实在头大呀,现在他又主动打招呼了,到底是对村里所有的客人都一视同仁地热情,还是因为认出了我是下午在他客栈出现过的客人?如果是认出来了,对从头到尾只和他说过一句要求合影的话的我如此热情招呼,到底是待客热诚的天性所致,还是看清我现在又是一个单身女游客了?
这似乎是最后的机会,停下脚步聊一聊,稍加试探就可以知道传闻的真假了吧?但是当我碰到他的眼神时,心中有鬼的我终于决定放弃了。真是够魅惑的啊,那双晶亮的眸子简直像拥有摄魂大法。万一传闻属实,大感尴尬落荒而逃的一定是我,何必呢?显然,没有一定的道行,测试还是不可能进行。
于是,含糊答了一句,我脚步不停地走开了。这场无聊的测试因为自己的无能胎死腹中,我也就没办法给网友们提供正确结论了。本着科学的精神,试验没有完成就不能乱下判语。关于扎西的传闻,也只能按常规推测,一体两面去分析了。比如和村里其他人不同,扎西以及他的客栈里其他人,包括那位被称为“小扎西”的小男孩,都是打扮得“花里胡哨”的。然而如果这是扎西“成名”后需要维持的固定形象,似乎也没什么不对。有点特别的是他那位阿夏,黝黑的脸色、粗糙的皮肤,使她看起来相当苍老,似乎与风流倜傥的扎西很不相配。她也是客栈里唯一没有穿那些门面衣装的,种种迹象显示她好像游离于扎西的事务之外,但为什么又会出现在客栈里呢?实在费解。
倒是万里一语道破,扎西其实就是一个生意人。仔细想来,应该是比较正确的定位了。村里人说起扎西总是比较含蓄,欲言又止,更显得内有乾坤。

走出泸沽湖以后说起此事,万里说他保护了我,我则笑说他妨碍了我。笑过后再想,我为什么要那么无聊地探知所谓真相?就算传闻属实,人家两相情愿别人又何必说三道四,不过是“生意”而已!
只是看不惯摩梭族特有的走婚文化被如此利用吧,正是:文化,文化,多少罪恶假汝之名而行!
泸沽湖本来很纯净,所以我宁愿相信当外人用暧昧的眼光审视女儿国时,这里的人们对自己的文化和习俗不仅坦然,而且尊重。
所以尽管冒雨去看篝火晚会,只是想看一看“原装”的摩梭歌舞与情调。年轻的摩梭男女盛装赴会,且歌且舞,歌子都很动听,几乎每一首都有“玛达米”(摩梭语“我爱你”),舞步也很独特,简单之中随时有复杂变换。气氛当然热烈,但看到中途我也就退场了,需要收费才开始的篝火晚会,不管让游客积极参与的初衷是什么,多少已失去了纯朴的一面。
还是怀念格若家的气氛。如果不是要看篝火晚会,本可以在温暖的炭火边,一边吃着格若家的烤土豆,一边和他们闲聊。通过格若家两个大男孩的言语,我觉得他们对自己的民族风俗不仅自信,而且很清楚尺度的把握。两个小伙子都有着明亮的眼睛,笑起来如一弯月亮,温柔动人,他们不忌讳谈论走婚,但又很认真地说,不到16岁是不能走婚的。那么谁来约束呢?男孩笑了:“哪有那么早熟的,以为是你们花花绿绿的城市里吗?”
篝火晚会上也听到一男孩急急地向游客辩解,走婚“是要讲感情的”!只言片语,让我感动。外人只看到走婚这种形式的自由,每每忽略了更加本质的内涵:因为没有打破旧秩序的要求,走婚的整个过程除了感情,根本没有功利的杂质掺入。这才是理想的情感境界,纯粹,自由,还有独立--曾读过一些游客的帖子,觉得泸沽湖的女子太累也太苦,有心爱的人还不能24小时厮守。我却觉得泸沽湖是凡尘女子的伊甸园,降生到此地的女子多么幸福啊,不仅情感,整个人生都可以自己做主--我是太阳!
没有太阳,月亮就不能发光。月光很美,但我却不知道,不能由自己掌控的光亮,算不算真正的光亮。
多少女子习惯做月亮,泸沽湖的女子却是太阳。我爱太阳,所以,我爱泸沽湖。
很想探一探女儿国的究竟。原以为会有很多禁忌,没想到格若家的人都很热情,先是那个招待我们的叫花花的胖姑娘,一口一个“姐姐”叫得我心花怒放不说,还带我看了她的花房。后来我又莽撞地闯进祖母房,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正在火塘边吃饭,不但没有介意我的孟浪,还频频叫我和他们一起进餐,甚至把旁边一位也在吃饭的小伙子的板凳让给我,小伙子就只能蹲着吃饭了。
祖母房因地位神圣而显得神秘,但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很简单的房间,稍微宽敞一点而已,兼具卧室、灶房、饭厅和会议室的功能。房中设有火塘,入夜即燃,似乎就是房间里主要的光线来源,因此房内光线暗淡,烟熏火燎的气息中,连柜子上挂着的木制火神像也被熏得面目模糊,尽管小伙子说那是几年前才新换上的。很纳闷老祖母怎么可以安之若素,而且看来面相还很年轻。后来才知道她只是家中50岁的大姐,真正的老祖母是她的母亲,已经80高龄,行动不便,所以留在里格半岛的家中。村里这客栈,就由大姐来主持了。

和格若一家相谈甚欢,于是第二天结帐时有了意外收获--花花新摘了一个硕大无朋的向日葵花盘送给我。我提着大花盘跑过客房走廊,这下轮到广西游客嫉妒了,一个个大叫“花花,我也要!”
这一天乌云尽散,天清气朗,雨水随着黑夜退去,清朗的晨曦下泸沽湖微蓝如洗,波平如镜。偶尔有一两条捕鱼船拖着长长的水纹,悄无声息地剪开水面,划向肃立的远山。近处,有白鹅在水边引颈沐浴。渔人在晨光背影里,挥手,扬网,动作清晰如同剪影--雨水过后的泸沽湖,每一片波光鳞影,每一个举手投足,都静静地释放着无言的美丽。
我的眼睛很贪婪,风光图片一幅也没拉下。我的神志也很清醒,泸沽湖也和其他地方一样,用阴霾细雨迎接我,待我要离开了,又给我惊鸿一瞥的粲然一笑。要在这里沉醉太容易了,但又能沉醉多久?看似红尘外的乐土一块,隐约中我却看到无形的未来。谁能保证里格不会变成洛水?当越来越多的过客选择在这里落脚,泸沽湖难保不会是另一个丽江古城。
丽江古城也吸引着那么多人,但我还是喜欢本色。泸沽湖的未来若要改变,我无法左右,但至少我可以选择不去改变它,不去改变自己--继续做一个过客,继续上路。

回程:平原反应
临近大理时,天空又淅淅沥沥飘了几滴雨,差点以为老天爷和我玩的恶作剧又要重演。幸好第二天就是丽日蓝天,骄阳似火。
天气是好了,风景却开始沦为鸡肋。大理,以风花雪月著称。然而大凡有些旅游经验的都知道,文人笔下美不胜收的风景只适合在文字想像中观赏,所谓“下关花,上关风,苍山雪,洱海月”,到今天可能只剩一点象征意义了。相信真正的风景如同真正的美女,总是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出名太早的难免开发无度,就算曾经国色天香,最后不但会色衰艺绝,弄不好还会因死拉硬拽弄得神憎鬼厌--好像很刻薄,但最后这两天的旅程,却无情地证明了这一定律。
大理,我本来就是象征性的“到此一游”。蝴蝶泉一类已经名存实亡的景点,自然早早剔出计划之外,就算最具标志性的崇圣三塔,我也只是在路上取为背景,拍张照片了事。
可惜这撇脱没有坚持到底,因为时间太多,到大理的第二天还是到洱海去坐游船了。尽管故意选择小游船,讨价还价砍掉一半船费,但出发后才发现又是一条“贼船”,一半船费还是太多了。皆因除了在明亮的蓝天白云陪同下,单纯地荡舟洱海、远眺苍山还能泛起一点快乐以外(这也值不了50元船费),中途停靠的几个小岛实在没有意思。所谓天镜阁,不过是几座放着泥塑木雕菩萨的小庙,金梭岛更离谱,一个白族人聚居的小岛而已,毫无特别之处,居然也要收“门票”才能在岛上逛。不逛么,船长早有打算,直接拉到一饭馆,让游客自己掏钱吃饭。
既然来到,也只有接受雁过拔毛的事实。于是顺从地跟一位老太太过去喝三道茶。白族三道茶,一苦二甜三回味,分别喻示青年、中年和老年,听起来很有些哲理。我一边喝,老太太在一边讲解茶的组成。我也没听明白,只觉得第一道茶其实并不苦,只是很普通的茶而已。最苦的反而是“回味”的那一道,喝得我直皱眉,老太太说这本是配了四种中草药的感冒茶,难怪了,跟广东凉茶可以一比。最好喝的是中间的甜茶,放了红糖白糖还有一些奶片状的东西,老太太说本是一道小吃。
浅尝辄止。再走出小岛,同船的已经直接从饭馆上了船,随即回航。这就是所谓的游洱海了,我觉得相当无趣,同船的却都不怎么计较,他们多是一对一对的情侣,一路只顾卿卿我我,大概身边有伊人,处处皆风景了。其实在大理这一站我又与小雄会合,本不必自己瞎逛,但小雄要参加大理一日游,我觉得没意思。没想到最后还是殊途同归,傍晚我们在大理古城碰头,一起哀叹对大理游程的失望。早知大理已是这样的迟暮美人,还不如老老实实在古城逛荡,虽说规模韵味都赶不上丽江,所谓洋人街也短得出奇,左右不过是些咖啡屋和小商铺,但高瓦宽墙、白地灰花的白族特色建筑加上小河流水、商铺林立,大理古城毕竟还是有一点味道。
小雄经过藏地香格里拉的洗礼,旅人气质指数迅速攀升。他居然放弃了大饭店,先行在大理古城一家青年旅馆里订了房间,然后又订好大理到昆明的火车票。甚至在背上沉重的行李前往火车站时,他也没有选择出租车,而是顺从地跟我上了公共汽车。
其实无论是他还是我,都已经好几年没有坐过火车了。再次踏足火车站,发现在堂皇亮丽的建筑外表下,铁路系统的管理还是停滞不前。候车室内外仍然是人头涌涌,车站的广播和电子滚动屏幕仍然不能及时提供准确信息,甚至厕所仍然是不堪入目的脏。上了车情况也没好转,不幸碰上一位鼾声大如震雷的上铺。这一夜,除了他本人,估计包厢里没有谁能睡得着。
终于,在东方泛出红霞时,同样红着双眼的我和小雄来到了昆明。

昆明,又是一个不只一次路过的城市。曾对她有一份特别的好感,因此趁着飞机还没起飞的大半天时间,决定去看看西山和滇池。
小雄比我明智得多,经过大理的教训他再不轻率下决定。他第二天才走,于是我们在火车站道别,他拦了一辆车,到市区找旅店补觉去了。睡醒后的小雄精神大振,给我发来一条开心的短信,说在市区找到一条美食街,更喜出望外地发现过往诸多帅哥美女。爱看人的小雄,这下总算求仁得仁了。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我不爱看人爱看山水,于是也拦了一辆车,开始了最后半天的愚蠢行程。
总括而言,这几个小时的支出超出几天的总和。出租车、景点门票、索道、快艇什么的乱七八糟的费用不可计数,眼中美丽的山水画卷却一幅也没有出现。
西山,一个建在山上的大公园而已,因为规模不小,如果天气不错,时间充裕,在嶙峋山石、参天林木间徜徉也勉强可算值回票价,可惜阳光虽灿烂,空气却不透明,重重雾霾封锁下,往下鸟瞰浩浩荡荡数百里滇池,连轮廓都只能三分靠眼力七分靠想像。
西山空气质量显然不见得好,滇池的污染就更是超级严重。虽然耳闻久矣,近距离看到那么大面积的一池死水,还是让人触目惊心。深绿色的水面近乎凝固不动,上面仿佛盖满一层油,水面上有不少垃圾,也是纹丝不动地“嵌”在那里。看起来不过30多岁的出租车女司机说,她小时侯滇池还是很清澈的。对此我无言以对:这么短的时间内,这个云南最大的湖泊就变得如此“臭名昭著”,什么天灾能比得上功力超级的人为破坏?
海埂以培养一群不争气的国脚出名,却原来只是一个相当小气的沿湖公园。我几乎只瞄了一眼就决定回头。宁愿到飞机场枯坐几小时,也不再进近在咫尺的民族村了。
--原因无他,这半天的行程简直是集失望之大成。大凡名气越响的地方,风光越敷衍,收费越盘剥,管理还越有“警匪一家”之霸道态势。我就被一位挂着工作人员牌子的托儿骗去坐了不到一分钟收费40元的快艇,说是可以省海埂的门票,但实际上海埂就在50米开外,而且凭索道票本来就可以省门票!
没有心情争执,反正我选择在这些地方流连本身就是不智。旅程尚未结束,我的“平原反应”却已提前来到。开始深深怀念遥远的高原,空气虽然稀薄,却也没有人来争夺,高天远地,宽阔胸襟。人烟稠密、繁华富庶的平原却总是让我无精打采,疲累不堪。

后记:恋恋风尘,他乡故乡
终于又回到了广州。坐上新白云机场的大巴,昏昏沉沉一路坐到最后,竟只剩了我一人。
车上播着MTV,齐秦狼一样悲凄的歌声一路相伴:
我爱去两峰之会,因为那里的风最大……
两峰交会的垭口,是风的故乡……
唱一首歌,叫做生命,却不知生命为何……
哪里是,哪里是,风的故乡?
疲倦的我,静静听着这风的嘶吼。
又是一趟旅程。总结起来,似乎很模糊。天气太不合作,沿路风光太过参差,然而这样更符合“香格里拉”的原始面貌吧。这个名词,涵盖的范畴太广,延伸的意义太多。地理、历史、民族、宗教、风俗,没有哪个地方能像香格里拉这样多姿多彩。《中国国家地理》曾经给出香格里拉的专项旅游指南,地貌、建筑、民族、婚俗,无论哪一项考察,都可以搜集到在别的地方找不到的既丰富又独特的标本。
真要了解“香格里拉”的丰富内涵,恐怕穷一生之力也未必能达到。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旅人,充其量只能沿着一条线,蜻蜓点水地踏过那片土地,浮光掠影地拜谒那方山水。然后转身离开--虽然亚丁让人魂萦梦牵,泸沽湖让人沉醉缠绵,丽江让人眩惑迷恋,但是我更喜欢多样的风景和多元的文化,世界如此大,我只能虔诚地赶路、欣赏,还没有资格驻足、评价。
风的故乡,在路上。
走过香格里拉,但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样子。如果你在读这篇文字,你读到的不一定是我写下的,我写下的不一定是我心里的,我心里的不一定是我看到的,我看到的也不一定是你看到的--每一个人心里都有一个香格里拉,如果你生活在香格里拉,请接受我的祝福,扎西德勒。
如果你还没找到香格里拉,那么,我们继续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