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斯加视频幼犬:[红楼品读]晴雯——集两端于一身的青春生命奇观(八)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9 03:54:32
  
   晴雯肯定是个“两头冒尖儿”的人物。大观园内外从主子到奴才,爱之者比其为天仙,恨之者视之为妖孽,这种截然对立的现象,虽然在其他人物身上也有,但任谁都没有像在晴雯身上反映得那么强烈那么突出。
   这两种截然相反的评价,集中体现在王夫人、宝玉母子身上。王夫人视晴雯为“妖精似的东西”,甚至连晴雯妙曼的身材也成了带邪恶意味的“水蛇腰”,终于将晴雯置之死地而后快。而宝玉却认为晴雯集人间一切优点之大成:“其为质则金玉不足喻其贵,其为性则冰雪不足喻其洁,其为神则星日不足喻其精,其为貌则花月不足喻其色。”
   集两端于一身,这是晴雯性格最鲜明的特征,也是这个人物的魅力所在——
   一端,晴雯天生丽质,“风流灵巧”,纯真烂漫,“千伶百俐”(赖大家的语),身怀绝技(针线),内心炽热如火,遇事勇于承担。
   另一端,父母早丧,幼年失怙,缺少家教,野性未驯;嘴尖性大,“爆炭”脾气,动辄伤人,群众关系很差。
   曹公说晴雯是“心比天高”,并非说她像“眼空心大”的小红那样怀有“攀高枝儿”乃至“一步登天”的野心,而是指晴雯的心灵无比高贵和高洁。
   天生高贵的灵魂与后天教养的缺失,是晴雯人格架构的最基本层面,美好高洁的质地中,也存在着致命的缺陷。
   坠儿偷镯子,晴雯对其施以暴力,最为让人诟病,其行为近乎“恶”。但晴雯绝非“恶人”。“心比天高”,很容易使人以理想化的标准去要求他人,不允许别人有缺点有错误,眼里揉不得沙子,对他人要么看不惯要么看不起。所以,在大观园里,晴雯无法与大多数人和睦相处。第46回,鸳鸯与平儿说知心话,细数她们这些相好的人,拉了一大串名单,“比如袭人、琥珀、素云、紫鹃、彩霞、玉钏儿、麝月、翠墨、跟了史姑娘去的翠缕,死了的可人、金钏儿,去了的茜雪,连上你我,从小什么话不说什么事不做?”晴雯也是老太太屋里过来的,可她却没有融入这个地位相近的小群体。
   从好的方面说,晴雯突出的优点,让贾母“见他(她)生的伶俐标致,十分喜爱”;把晴雯拨到宝玉屋里使唤后,仍旧“看他(她)甚好”,“将来只有他(她)还可以给宝玉使唤得”。晴雯如果出身高贵,受过良好的教育,她在所有的方面恐怕都不输林黛玉。
   从不好的方面看,晴雯的毛病也真不少。王善保家的说她“在人前能说惯道,掐尖要强,一句话不投机,他(她)就立起两个骚眼睛骂人。”虽然是怨恨的偏激之词,但也正中晴雯的软肋。小红为凤姐儿跑了一次腿,晴雯就连冤带损;晴雯生病,一会乱骂大夫,一会骂小丫头子们,施以语言暴力;宝玉为麝月篦头,晴雯含酸讥讽,对袭人与宝玉的特殊关系,晴雯更是愤愤不平,轻则给晒出来刺几句,重则撕破脸皮刺刀见红,有理没理,都要抓住点什么,不惜闹一出子,激化矛盾。
   这些毛病,有青春光彩的遮掩,倒不显得过于丑陋。试想,如果晴雯没有夭亡,日后做了宝玉的屋里人,再给他生了一男半女的,到了赵姨娘那样的年纪,恐怕也不是“省油灯”吧?或者再次一等,日后配了小子,年月久了,也成了大观园里的一个婆子,那会是什么情景?大概一样难逃蜕变为“鱼眼睛”的宿命吧?而且,比起袭人、麝月那些有一点家庭教养的丫鬟来,晴雯蜕变的轨迹该是很快很快的。
   晴雯之死,是曹公最见功力的篇章,几百年来打动了千千万万的读者。在世俗功利层面,晴雯是个失败者,她的命运是个恸彻人心的悲剧。但是,在审美层面,晴雯是青春生命一个最美丽的峰巅。她的生命之花在绚丽得达到极致时嘎然而止亦即成为永恒,至今还令无数人唏嘘感动,这是审美层面无与伦比的成功——这当然是曹雪芹的成功。如果设想晴雯有一天也成了宝玉深恶痛绝的“鱼眼睛”……
   不寒而栗,还是连想都别去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