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贺龙体育馆官网:《此情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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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可待》

 

“Right Here Waiting”是一首欧美经典歌曲。“Right Here Waiting”翻译过来就是此情可待的意思。这是一支深情而又哀伤的曲子。讲述的是一个恋人站在海边,随着潮汐日复一日的起起落落,等候着远隔重洋的爱人归来的寂寞无奈而又哀伤的心情:“无论你身在何方,不管你做过何事,我将一直在这里永远守候;无论发生什么,不管我的心中多么痛苦,我也会一直在这里等你归来。我不知道为什么,总之我相信这一天一定会到来。我听到过嘲笑,我尝尽了泪水,我甚至都不知道如何才能让你在我身边。我只是想知道,我们是不是还能重温那昨天的浪漫?无论如何,一路上有你,就是幸福。”我喜欢这首歌,喜欢它深情优美的旋律,喜欢它娓娓道来让人心醉的那种对爱的执着。每次听到这支歌,心中总会由然而升一股甜蜜的暖意。

很多年前,朋友夫妻从成都来看我。晚饭的时候,我提议去吃火锅,朋友欣然答应了。于是,一帮人兴致勃勃去吃火锅。火锅厅里人特别多,也特别吵,我们也是一边吃一边聊一边闹。酒酣脸热时,朋友的老公突然站起来说要给大家唱支歌,同去的其他朋友使劲鼓掌,支持着他。于是,朋友的老公用英文演唱了《Right Here Waiting》这首歌。当音乐响起的时候,原本很嘈杂的人声消失了,大家都静静的听着演唱。那声情并茂的表演,赢得了火锅厅里所有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那一次,是我第一次从CD之外听人用英文演绎这首歌。虽然之后又听过另外的朋友演唱《Right Here Waiting》,可是却再也没有了多年前那次听歌的感动。

其实,从“Right Here Waiting”的字面翻译过来就是一直在这里等待的意思。不知道为什么歌名却叫《此情可待》?辞书上说:“此:这,这个,这里,到~~为止之意。”“此情可待”——是不是说一份深情可以让人一直等候,直到生命结束?或者是意味着一份情可以一直让人等候直到来生?又或者是不是可以待来生再重复这一段深情?我常常揣摩这歌名的含义,不知道“此情可待”到底是译文作者按照自己对歌曲内容的理解后做的翻译还是按照歌曲在它的本土上的习惯叫法就是“此情可待”?亦或是按照我们中国人用词的习惯?但无论怎样,执着等候爱人回归的那份情总是让人感动。

我的姑姑冰莹,就是一个用一生去守候一份爱的美丽而善良的女人。

姑姑是个小学老师。个子高挑、皮肤白皙的姑姑性格开朗,无论是教书,还是唱歌跳舞,样样拿手。她带的班级的学生无论参加学校的什么活动总是获奖最多,所以学校的老师和同学们都喜欢她。每逢假期,姑姑总要带着我到乡下老家去,记忆最深的就是姑姑领着我走在崎岖的山路上时放开她清脆的嗓子一路欢歌。那情形,似一副美丽的画永远刻在了我的脑海里。我喜欢和姑姑在一起:喜欢在晨雾缭绕的清晨跟着姑姑上山顶翻红苕藤蔓;喜欢在傍晚和姑姑一起坐在半山的土坡上看落日;喜欢和姑姑一起躺在蟋蟀跟蚂蚱跳来跳去的草地上看满天的星星;喜欢随姑姑到树林里去看正午的太阳穿透树叶斜斜照进林子的光影;喜欢在雨后的清晨披着塑料布跟姑姑去山上采野菌和木耳;喜欢跟在姑姑身后提着鞋赤着脚来来回回踩着潮湿柔软的草地的感觉;喜欢同姑姑一起在山涧边小沟旁挖鱼腥草;喜欢在姑姑的带领下拿着小小的撮箕到小河沟捞鱼和螃蟹;喜欢把姑姑用红苕藤蔓给我编结的耳环挂在耳畔摇晃的感觉;喜欢跟姑姑坐在土灶前把晾干的树叶夹在树枝中塞进燃着熊熊大火的炉膛,喜欢听土灶里柴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噼啪啪的声响,还喜欢看姑姑被炉火映红的面颊……许是从小跟着姑姑的时间多了的缘故吧,在我心里,对姑姑的依恋多过了母亲。

美丽的姑姑总是用她的方式快乐着,也让我快乐着。

已经忘记是哪一年了,只恍惚记得是在一个夏天的晚上,母亲把粘着姑姑的我赶出来,说是要和姑姑说事。我在院子里等了好久,还是不见姑姑出来,就进门去找姑姑。刚到门前,就听母亲低声说:“要不还是去见见?你总不能一辈子都这样一个人嘛。”随后就听姑姑低声回答:“不想见。我都习惯这样了。”停了一会,只听母亲长长的叹口气,再没有说话。我不高兴了,进去就对母亲嚷嚷:“姑姑怎么会没有人呢?有我!”母亲瞪我一眼,看着就要发火,姑姑马上把我拉到她身边,对我说:“就是呢,我有小妹嘛,怎么会没人呢?妈妈乱说,我们不理她。”然后带着我到院子里乘凉来了。那个晚上,姑姑破天荒没有和我一起数星星,始终都沉默无语。

多少年过去了,我也长大了,工作了,再没有小时候粘着姑姑的时间那么多了,但对姑姑的亲近却一直没有改变,只要有时间,总会去缠着姑姑撒撒娇。渐渐的我发现,姑姑身上的衣服虽然还是象年轻时那么讲究、整洁,可斑斑白发和丝丝皱纹却在开始爬上姑姑的头上和眼睑。每当看着美丽的姑姑独自坐在院子里看书或沉思时,总感觉姑姑的脸上,有了一种孤独、寂寞和忧伤的表情,这时的我的心里,在一阵阵痛的同时,也就多了一份好奇——姑姑为什么没有结婚呢?

终于找了个机会,我偷偷的问母亲,为什么姑姑没有结婚?母亲告诉我,姑姑是结过婚的,她爱人是她的同学也是同事,姑姑和他很相爱。但是婚后不久,他就病逝了。我很奇怪的问母亲:“结婚前就病了吗?”母亲说:“之前身体一直好好的,连感冒都不患。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小小的感冒竟然让那么健康的一个人丢了命。”我更奇怪了:“怎么会呢?”母亲悄悄对我说:“你一定不要在姑姑面前提这事,你姑姑至今都忘不了他。”随后,母亲告诉了我关于姑姑和我从未见过的姑父的一段未了情。

母亲说,姑姑和姑父是困难时期的好朋友也是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

爷爷年轻时读过书,是乡里远近有名的文化人。于是,文化大革命的时候,理所当然的变成了臭老九,被押回乡下接受乡亲们的监督劳动和再教育。爷爷被押回乡下后,劳动之余不仅要挨批斗,还常常要戴着纸糊的高帽子游乡,一边走一边敲锣,高声喊着:“我是臭老九!”每每回到家里,脖子被沉重的帽子压得不能伸直,嗓子也喊哑了,身上也被造反派的人打得青一快紫一块的。奶奶受不了那么大的打击,一气之下病到就再没有起来,扔下爷爷、父亲和姑姑永远离开了。奶奶走了不久,爷爷也追随着去了。所幸的是我父亲那时已经参加了工作,离开了家乡。但没有了爷爷、奶奶的姑姑,却还留在乡下。那时候乡下吃水,要到很远的山边去担,姑姑年纪小身体也纤弱,跟本做不了这么沉重的体力劳动,多亏年轻的姑父始终不离不弃照顾着姑姑。每天夜晚,姑父都会在做完自己家农活以后再拖着疲惫的身体,摸黑去给姑姑担次日要用的水,然后把姑姑做不了的重活干完再回家去。姑父还常常偷偷拿着自家的吃的给姑姑送去,就这样照顾着姑姑,陪着姑姑熬过了那段屈辱而艰难的岁月。后来,姑姑被父亲接进了县城,又送进了学校去读书。再后来,姑父也从乡下来到县城,和姑姑在同一所学校读书。渐渐长大的他们,彼此关心、彼此照顾,成了一对亲密恋人。

中学毕业后,姑姑和姑父一起回到了他们的故乡,在那里的学校任教。在父亲母亲的主持下,姑姑和姑父结婚了,婚后的他们渡过了一段甜蜜幸福的时光。姑姑和姑父结婚的那个夏天,雨特别多。在一次姑父从乡上返回来的途中,天上突然下起了暴雨,为了不让姑姑耽心,姑父冒雨跑了几里山路回家,回来之后就发起了高烧卧床不起。守着吃了药依然高烧不退的姑父,姑姑一直用湿毛巾给他降着体温。但是无论怎么敷和擦试都没一点效果,姑姑着急了,叫来了乡亲帮忙要送姑父上镇卫生所去,姑父却死活坚持着要等雨住了再走。姑姑无奈,望着比锅底还黑的天空,只好依了姑父。终于熬到了天亮,雨停了,姑父的高烧也似乎退了下去。看着姑父安静的睡了,姑姑不想耽误学生的课程,把姑父托付给邻居就匆匆赶去学校上课。

上午,姑姑还在教室里上课,学校老师跑来告诉姑姑,邻居来叫姑姑回去,说姑父又开始发烧了。姑姑丢下手中的书就朝回跑,快到家的时候,老远看着几个乡亲抬着简易担架过来。姑姑迎上去,拉着姑父的手大声叫他,姑父的双眼紧闭,手无力的搭在担架边,脸色蜡黄,一动不动。姑姑心里一紧,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大家紧跑着,把姑父送到镇卫生院。卫生院的医生做了紧急处理之后,马上用救护车送姑父到县医院抢救。但终因高烧时间太长,错过了抢救时机,姑父因为急性肺炎永远离开了他深爱的姑姑。

在知道姑父已经去世的那一刻,姑姑拉着姑父的手一语未发晕到在姑父身上。医生们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把休克的姑姑抢救回来,姑姑却挣扎着要去看姑父。父亲和母亲流着泪拉着姑姑,安慰着她,渐渐冷静下来的姑姑闭着眼在病床上躺了一夜,眼泪却一直不停的流。母亲对我说,姑姑那夜的眼泪,把父亲和她的心都浸透了。

姑姑把姑父送回了家乡安葬。

之后所有的假日,姑姑都要回乡下去。母亲说姑姑告诉父亲和她,说姑父没有走远,还在家乡等着她,望着她。所以她每次回家的路上,都不停的唱歌。她要姑父知道,她回家去看他、陪他了。她要唱歌和大声欢笑,这样姑父才会放心,才会高兴。她要走遍乡村的每一个角落,因为那里有姑父停留的踪迹。

心酸心痛的同时,我懂了姑姑为什么那么喜欢回乡下,那么喜欢在乡下唱歌的缘由——因为姑姑始终相信姑父不会丢下自己走远,相信姑父一定会在乡下的某一个地方看着她、等着她;于是,我也知道了年轻美丽的姑姑为什么会姑父走了以后,还是那么快乐的活着。也许在姑姑心里,她的快乐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姑父;也许在姑姑心里,她身体所承载的不是自己的幸福而是姑父的幸福。姑姑对逝去姑父的爱,一如她的名字——冰清玉洁、晶莹剔透、始终不逾。

“Wherever you go, whatever you do,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Whatever it takes, Or how my heart breaks,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无论你在何地,无论你做何事,我就在这里等候你。不管怎么样,不管我多哀伤,我就在这里等候你。)

猛然间,我似乎觉得这歌其实就是姑姑一生对爱的倾诉;猛然间,我感觉这优美而哀伤的曲子就是姑姑本身;猛然间,我好象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对这首来自异域的歌那么熟悉和喜爱。

此情可待。

但是,真的不知道在我们的生活中,有多少情可以天长地久的等待?生命中,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漫漫长路,有多少人在等候着不归的人与不归的爱?此生、此情、此爱,是不是注定了只有等候才是最美丽的情感?

此情可待,让人一生为爱孤独寂寞守候的希望。

此情可待,一首充满美丽哀愁的爱情咏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