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维迎：市场经济中受惠的是普通大众 而不是达官贵人(2)

2011年07月03日 09:18
来源：凤凰卫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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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本性，我们知道学术界自古以来都有好多的争论，好比中国历史上就是所谓性善性恶的争论，但是我觉得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就是所有的学者、哲学家、宗教创立者，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假定，就是人类是追求更好的生活。在这点我想不同的学派之间，并没有大的争议。最大的问题就是说，我们怎么去追求更好的生活，特别是对每一个人来讲，我们处于自身的利益，什么是最好的办法才能改进自己的生活。整个的人类历史上来看，那么这种追求幸福的方式，我们可以划为两种手段，第一种就是怎么通过使别人不幸福，自己变得幸福，那么最简单就是我们大街上看到抢啊、偷啊，别人的东西拿到自己手里边，让别人不能享受，自己可以享受，那这个呢，我叫它强盗的逻辑。

第二种方式呢，就是我们怎么通过使别人幸福，而自己变得幸福，也就是给别人创造价值，给别人创造财富，然后自己获得收入，自己过一个更好的生活，这个我叫它市场的逻辑。那人类的历史大致来讲，可以就是这两种逻辑在不断地作用，有时候这种逻辑可能占主导一点，有时候那种逻辑占主导一点，我们举一个最近的历史，好比说日本、德国发动第二次大战，用的是什么？强盗的逻辑，就是它希望通过这种武力、战争的方式，把别的国家的财富来掠夺，来服务于本国的民族、本国的人民，但是他们失败了。二战之后，他们怎么又崛起的，成为世界上的经济强国，靠什么，靠市场的逻辑，也就是说，他们生产出其他的国家人民喜欢的东西，然后他们就变成了世界大的经济体，像日本长期以来都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只是在去年呢，才被中国超过。

我们回想一下，我们中国人买了多少日本的产品，我们为什么买，是因为我们喜欢，因为它给我们带来好处。大家也不要想说，我刚才说这个强盗的逻辑，就一定是大街上简单的那种偷啊、抢啊，好多的强盗逻辑是合法的。我们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像通货膨胀，它就是一个强盗的逻辑，它把财富从一部分人手里边转移到另一部分人手里边，但是合法的。因为什么呢？现在政府有垄断印刷货币的权力，好比说现在的社会财富有一百亿，如果政府多印一百亿的票子，然后交给某一部分人按，实际上等于把一办财富就转移到拿到新印的票子这一部分人手里边，那这样的话，一放一收，事实上按就把一大部分的财富由民间，由私人部门转向了政府，转向了国有。所以这也可以叫做一个强盗的逻辑。

市场的逻辑是说我们每个人要幸福，你就要去为别人创造价值，给别人带来幸福，那在这里边不是你的初心是为了别人，你初心可能是为了自己，但是市场就是这样一个有魅力的机制，它是您要为了自己你就必须为别人，所以我用一句简单的话就是，您有利己之心，但是你必须有利人之行，只有你用利人之行，你的利人的行为才能满足你的利己之心。那我们看一个企业在市场当中，什么样的企业最能够生存，简单地说就是能够给消费者带来最多剩余价值的企业。好比两个企业竞争，哪一个企业能成功，就是说哪一个企业是给消费者带来的剩余价值最多，好比说我生产一个东西，我卖10块钱，这个东西对你值12块钱，所以我带给你的剩余只有2块钱，他生产一个问题他卖给你是8块钱，他给你带来的剩余总价值是11块钱，那他给你带来的剩余就是3块钱，这时候呢，他就可以打垮我。

所以市场的竞争本质上就是谁为别人带来更多的剩余价值，或者说更多的幸福，我们看一下我们中国的企业，在过去30年，国际上打垮了好多西方发达国家的企业，使得我们中国的产品遍布了全球，靠什么，就是我们中国的企业给世界人民，包括发达国家的人民带来了更多的剩余，所以他买美国的产品，可能质量确实比我们的高，但是因为它的价格更高，所以相比而言买中国的东西，给他带来的好处更大，所以他宁肯选择买中国的东西。这里头呢，就是我们看到市场竞争的一个基本特点。

那话说回来，我们说不仅是对每一个企业，在客户面前是这样，其实我们企业在员工面前，在供应商面前，在资本面前都是这样的。哪一个企业最能够吸引到优秀的员工，一定是哪个企业它为了这些优秀的员工提供了最好的待遇，也就是使他变得更幸福，所以这就是市场的一个基本特点。那我们要问这个问题，就是说为什么市场可以做到这一点，那我想最简单的一个原因，就是有自由、有竞争。那么自由的前提是什么，是自由产权制度，有了私有产权制度你才可以有真正的自由，如果没有私有产权制度，我们是不可能有真正的自由的，好比我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我们现在好多人有房子了，有私有的产权的房子，过去在计划经济下你是没有的，所有的房子都是政府分配给你的，那你感觉什么时候自由大，当然是现在自由大。

现在如果你跟单位的领导关系不好，你还可以炒他的鱿鱼，你自己跳槽了，你房子还在那儿。但是过去的话，如果你跟单位的领导不好，你要走都没地方走，如果一走了，你的生计都没有了，你房子都没地方住了。所以说财产制度对人的自由，是非常非常重要的。有了自由，我们就不能够被别人强制，好比一个企业，你不能强制别人买你的东西，所以每个消费者，每个公民他有资本的自由的权力，只有他愿意，他才买你的东西，那你要使他愿意的话，你卖出去任何一个东西了，你都必须满足他的需要，也就是给他带来幸福，所以这样自由的交易就是一个双赢的结果。

同样员工也是这样，我们过去一个工人你在什么地方干活，那么是由政府支配的，你没有自己的权力，你没有选择的权力。这个时候可能分配给你的一个工作根本不适合你干，那么这时候你自己心情也不愉快，所以我们在计划经济下，大家说每个人都在抱怨，都对自己的工作不满意，是因为你没有自由。那么如果有了自由，那么只有一个雇主他能够给你提供说，那么使你感到比选择其他的工业更好的条件，你才会接受这个工作，所以说这一点非常非常的重要。

还要强调一点，就是说我刚才讲的这些理论，某种意义上并不新，我们看一下历史，在两千多年前中国老子，老子可以说世界上第一个真正的自由主义者，但是老子呢，当然不是一个市场主义者，老子他追求自由，他反对政府的干预，那么他的对人类追求幸福的基本结论呢，归结就是说我们要减少我们的欲望，所谓清心寡欲，小国寡民。那这一点呢到了好比说西汉的时候，司马迁的时候就不一样了，司马迁认识到就是说你要减少人们的欲望，这个几乎是不可能的，人们喜欢看好看的东西，喜欢听悦耳的东西，喜欢穿好的衣服，喜欢有荣誉，所有这些呢，你是没有办法按老子的那种办法去劝说，使大家没有欲望的。

那怎么办呢？就是要用放任自由的市场，所以按照司马迁自己的话讲，就是面对这样老百姓他对追求幸福的需求，那么最好的政府应该做的是什么，顺其自然，其次呢是因势利导，那么再其次呢你可以去教化，再其次呢你可以去规制，最糟糕的，也就是最下的“与之争”就是与民争利，所以这样一种市场的理念，可以说中国两千多年前的伟大的人物司马迁，已经讲得非常非常清楚了。那么每一个人，像农工商虞，他们各有分工，他们各尽其力，各乐其事，这样的话，只要政府不干预的话，那么这个财富就像水一样，从高处往低处流，所谓“不召而自来，不求而民出之”，这就是一个市场竞争所导致的结果。

我刚才讲的，我希望大家能够理解就是说市场为什么能够创造财富，就是说企业它要竞争，它要竞争的满足人的需求，竞争使大家去幸福，当然要是你怎么要比别人做得更好，那就是你要靠创新，所以在市场经济当中，我们发现创新突然大大地加快，在两百多年前，漫长的人类历史当中，好比几千年，我们人类的年技术进步率不超过0.05%。那就意味着每一千五百年，人均GDP才能翻一番，而在过去的两百多年里面，技术进步年率达到了1.5%，也就是国旗的几千年的30倍，那1.5%意味着什么，人均GDP每50年就可以翻一番，所以我们看到过去当我们全世界走向了市场经济，就是全世界都在竞争去创新，由于有这些创新，我们才有了这样大的进步。

我们看一看我们今天所使用的所有的东西，跟两百多年前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百年前好比说一个英国人，他过的生活并不比古罗马时代要好，但是在我们有了市场经济以后，我们看一个巨大的进步，我们在不断地使用新的东西。我们今天使用的好多工具，在我们30年前大家可能是不可想象的，我们设想一下在30年前，我们真正见过电话的人都很少，今天呢，我们几乎每一个人都有手机。所以这就是市场经济的竞争，每个企业追求创造，它给我们带来的人类的进步，那还要强调一点，在市场经济下，本身它是一个消费者主权的经济，一个企业干得好坏谁说了算，不是企业说了算，是消费者说了算。如果消费者不认可你，你生产你认为再先进的技术，卖不出去，你都不可能致富的。

所以我们看到市场竞争当中，能够致富企业的，能够致富企业家，一定是他服务于了更多更多的民众，反过来说，企业家在市场经济当中是非常重要的，但是企业家他和原来的历代的我们达官贵人最大的不一样是什么？最大的不一样他是在伺候别人，某种意义上可以说过去的体制，历朝历代都是相对比较笨一点的人，伺候相对比较聪明的人，你伺候国王、伺候大臣。市场经济下，是相对聪敏的人伺候相对笨的人，相对的聪明人就是企业家，因为为什么他能变成企业家，他判断未来更准确，他看得更清楚，他有一些更多的思想，能够去创造价值，我们普通人比较笨一点。

我们为什么不当企业家呢，就是因为我们没那么聪明，但是没关系，是相对聪明的人伺候我们。我们呢再决定他的命运，这个呢可以说比西方民主政治呢竞争还要厉害，西方民主政治美国总统选举，是每四年选一次，那么你选上之后，只要你四年内没有什么大的错误的话，你的总统就可以当四年，那你看看企业，看看企业家，它的位置随时都是不稳的，因为我们消费者每天都在投票，重选，你一个企业做得再好，好比你只用了三十年、五十年，都是很好的企业，你只要有那么一年半载不努力，不好好做，就把你们选下去了，你就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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