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培中国嫁衣视频:自由·欲望·启蒙--光芒大地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8 07:19:19

自由·欲望·启蒙- -

                                      

一、这是一个"多元时代"还是"断裂时代"?
二、欲望时代的缪斯
三、人性启蒙是当务之急




一、这是一个"多元时代"还是"断裂时代"?

  我们生活在一个需要被拯救,同时更需要自我拯救的时代。

  然而这又是个奇特的时代,它的奇特不表现为流离失所、哀鸿遍野的战乱,不表现为一穷二白的物质的贫乏,甚至不表现为万众同唱一首歌的精神的贫困。相反,和平、小康、多元化已经成为它的主旋律,人们的自由选择的空间已空前的拓展,只是人们没有足够的能力理解和认识这种自由,更没有能力支配这种自由,而究其实质是人们并没有取得真正意义上的自由精神。

  这个时代的奇特在于一切事物都处在分裂的状态,这种分裂既是话语的分裂更是精神的分裂。我们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生活在一系列两两尖锐对立的话语方式之中无能无力甚至习以为常:知识分子话语与大众话语、通俗话语在各自的空间流行;主流话语与民间话语可以从同一张口中在不同的场所自相矛盾而又自然而然地说出来;每个个体自由空间的扩大与心灵空间的不自由,同时向相反方向疾驰。有人说这是一个多元化的时代,"后主义"学者甚至为这种"多元化"巧立名目,以"全球化"、"后现代",以西方种种现代理论来论证其中的必然性与进化意义。然而他们却忘记了"多元化"的一个基本前提与特征在于,多元中的每个"元"之间除了平行运作之外,更有着彼此影响或相互转化或相互理解的良性关系,有"对话"与"沟通" 存诸于此。这也正是西方多元化现实与多元化理想的合理性前提,即使现实中的多元化并没有达到哈贝马斯所说的"交往理性"的程度,但毕竟有朝着这种方向努力,也存在着上述良性运行的内在动力。

  再看我们的所谓"多元"是怎样的呢?——精英话语与大众话语完全向两极而动,二者之间非但看不到一丝对话的沟通,而且格格不入,彼此拒绝,互相嘲讽。主流话语与民间话语、政治话语与私人话语之间完全处于二律背反的怪圈,其间的裂隙愈来愈大,除非其中一方主动地改变自己,否则根本不存在弥合的可能。没有人想到这无论如何是一个滑天下之大稽的现象。向相反方向疾驰的物质上的强大与精神上的渺小,自由空间的疯长与精神的自我萎缩,日趋剧烈,这则表明自由的发展与自由的异化在同步增张,个体精神的内在分裂已呈不可逆转之势。

  由此可以推断,所谓"多元化"不过是这个时代的表层假象,是后主义者们用来自我陶醉也麻醉人们的"舶来迷幻剂"。这个时代的真正本质不是多元而是断裂,所谓断裂还意味着,如果现行的社会逻辑仍然发生作用,断裂只能日甚一日,更遑论沟通与弥合。

  鲁迅曾一针见血地指出,在现代中国要想看笑话,不需要到古代的"滑稽"类书籍中去找,只需要将眼前的郑重其事的现象记载下来,便是最妙的笑话的题材。其作品"于正经事中见滑稽",讽刺了那个时代传统与现代的断裂与矛盾,揭示了那个时代的"喜剧"的本质。鲁迅也许没有料到,这种断裂会在某一天蔓延扩展至所有的领域,变异渗透进每一个社会细胞,整个社会都在自我嘲讽。于是,一个全面的喜剧时代到来了。

  "多元论"可以休矣,这不过是个奇特的断裂的喜剧的时代!



二、欲望时代的缪斯

  继80年代末"卡里斯玛"解体以降,中国文化进入了一个无中心的多元化时代,人称世纪末文化转型期。这个时代,潘多拉的盒子完全打开,形形色色的欲望——这些欲望中,有的被压抑已久,有的一度遮遮掩掩,有的则完全是新时代催生的新欲望——以形形色色的方式纷纷登场。如果说在封建时代,儒家文化作为大一统的主流意识形态,在使人们处于蒙昧的"奴隶"状态之中时,也一并压制了他们的各种欲望;20世纪作为一个革命的世纪,人们在社会解放的乌托邦的笼罩下,种种欲望也无法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那么90年代以来,欲望在经济中心化的激荡下终于取得了合法性、合理性与优先权,它们像火山爆发一般汹涌狂奔,再也没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挡它们一往无前而又无孔不入的脚步了。

  我们的民族有过迷信愚昧的时代,有过激情洋溢的时代,也有过战火纷飞的时代,但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时代。其实,用什么"多元化"、"文化转型期"等都不足以形容这个时代的本质特征,无法抓住它最内里的脉动,因为这个时代如果有一个中心的话,那就是欲望,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因此,可以一言以蔽之,这是个欲望的时代。在这个欲望的时代里,文学充当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它是融入并臣服于这个时代的欲望主题,还是拒绝并抵抗这个主题呢?

  诚然,文学是一个时代的精神状态的记录与心理走向的反映,但这种反映又是具有主观战斗精神与能动性的反映,它在物质潮流的冲击下总要笃持着一种诗性的关怀与形而上的冲动,这就是文学之为缪斯的神性之所在,也就是缪斯之为文学的本性之所在。但综观当下的中国文坛,缪斯之神何在?在金钱拜物教与欲望中心主义的氛围下,我们的文学在多大程度上葆有它本真的诗性呢?答案是令人悲观的——非但文学的神性正在消失迨尽,而且连正常的"人性"也离我们的心灵远去了,剩下的除了欲望还是欲望,——形形色色的,千变万化的,换头改面的,精心包装的,......即使有那么几个堂吉诃德式的人物对欲望指三道四,似乎不但无济于事,而且其本身也悲剧化地成为这个欲望时代的点缀。当任何异己化的存在都成为点缀,这说明这个时代的欲望化逻辑业已横行无阻了。

  近年来,尽管人们对"先锋派"、"新生代"、"私人写作"、"身体写作"等创作现象颇有微词,也时有言词激烈的抨击,但论者们却又几乎众口一词地表示,90年代以来私人化、个人化的创作趋向毕竟在某种程度上深化了"个性解放",尤其是以小叙事、微叙事取代宏大叙事,用个人叙事取代民族叙事,预示着文学与人学演变过程自我意识和自由意识的进一步发展和深化。笔者以为这种认知不仅是作家一厢情愿的幻想和错觉,而且是评论界、研究界盲目追风的结果。事实是,以欲望本体化、价值虚无主义为核心内涵的非理性主义思潮已经对"情理激荡"的启蒙动力和审美景观进行了解构,理性淹没在非理性狂欢般的能指之流中,而非理性则在抽去了理性骨架的文学肌体内泥沙俱下,泛滥成灾,作赤裸裸、动物性式的疯狂宣泄,同时又被自己一手营造的虚假的世界末日景观所惊骇,所鼓荡,发出了狂躁的呻吟和欲望的呐喊。

  问题在哪里呢?就在于当下的人们都追求自由,但什么是自由并不知道。什么是自由?从自己的心灵出发是自由的,从外在于心灵的东西出发是不自由的。好,那么如果让本能与欲望驱使你行动,决定你的感觉,你是自由的吗?不是,人是灵魂与肉体的统一,二者的统一才是人的本质。仅仅拿肉体来说,是外在于你的心灵的,你让外在于你的心灵的肉体驱使着你,怎么能说是自由的呢?不是因为你被肉体所控制,这就像你被上帝控制,被某种愚昧的理想所控制一样是不自由的,只不过是变了个相反的形式而已。问题恰恰是当今的许多作家、许多人认为我有很多钱、能实现我的本能欲望,我就是最最自由的。我们说,你错了,你很可怜!

  如果说,我们有个长久的禁欲主义的时代,这些年来我们则处于一个欲望主义的时代,这两个极端都是违悖人性的。让我们像告别禁欲主义时代一样,也把这个欲望时代的欲望文学埋藏掉吧!


三、人性启蒙是当务之急

  欲望时代和紧紧盘附于上的彻底欲望化的缪斯提醒我们:人性启蒙是当务之急!

  西哲说,假如我们生活在一个悲剧的时代,那不是我们的过错;假如我们生活在一个盛世,那也不是我们的功劳。然而如果我们生活在一个断裂的和喜剧的时代而不自知,那就是我们责无旁贷的过错了。因为这里的堕落是自我的堕落,这里的蒙蔽是自我的蒙蔽,归根到底是我们的人性远远没有完成解放,我们的人性还需要被启蒙与自我启蒙。之所以说人性启蒙是当务之急,更在于人们恰恰自以为启蒙已经过时了,我们的人性已经解放了。

  我说的人性启蒙是一个人性被拯救与自我拯救的过程,一个被塑造与自我塑造的过程。它包括:人性解放——人性上升——人格完成,这样的一个"三部曲"联贯合成起来才算是完成了启蒙。

  真正的"启蒙了的"人性是怎样的呢?它意味着你关于人与自然,关于我想要什么,我要不到怎么办,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等等问题就都懂了,或者说"看透了"。而这种境界与你的身份无关,你可能是一个平民也可能是一个大款,也可以是一个官员,也可以是一个学者。否则,如果没有启蒙的人格,一个腰缠万贯的人过得不如一个穷人有意义,更幸福,也可能你的才能、你的金钱、你的地位恰恰成为你的灾难。因为,这些东西最根本的是身外之物,只有它符合人性要求的时候才是有意义的。所以我在这里所说的启蒙主要侧重于"人性启蒙",而不是全面的社会启蒙、政治启蒙、文化启蒙等等。

  第一步"人性解放",主要是指欲望、本能的解放。祥林嫂一步也没进去,谁进去了呢?莫言《红高粱》里戴凤莲的"野合",刘恒《菊豆》中菊豆的"乱伦",郁达夫《沉沦》的主人公,知道为性而苦闷,为没有女人而苦闷,看见人家日本的学生男男女女在一起,而自己孤单,形影相吊,就想女人。在丁玲《莎菲女士的日记》中,莎菲女士虽然知道凌吉士这个人很无聊,灵魂很肮脏,所以从内心里鄙视他,但却希望这个把我抱起来,亲吻我,哪怕我立刻死了也甘心。舒婷的《神女峰》将人呼唤到本真的存在中来。没有这一步不行,没有这一步,就谈不上反对封建旧道德,提倡新道德。张贤亮的《习惯死亡》中有一句话,说中国从过去到现在一直是一个大的修道院,什么时候中国变成一个大的妓院了,中国就进步了。——这句话至少说对了一半;不过还有一半不对,因为它拒绝探讨人性由此上升的问题。

  第二步"人性上升",又包括三个方面,也可以说是三个小步骤。其一,从欲望中生发出情感来,在情感中上升。所谓"左丘失明,厥有国语",所谓"愤怒出诗人",都是将被压抑与扼杀的欲望转为审美的情感。其二,从欲望与情感生发出理性来,并在理性中上升。这就意味着欲望是全面的,是人的,而不仅仅是动物的欲望。其三,但情感与理性在现实中往往是矛盾的,怎么办?那就关键是第三个步骤:在情感与理性的相互激荡中上升,而不是在情感与理性的矛盾中沉落。如《沉沦》的主人公到妓院去得到的不是欲望的发泄,反而被激发出自怜与自爱的复杂情感与理性,以及强烈的人格自尊。可以说,这个小说的意义恰恰就是他没有沉沦,并拒绝沉沦。

  但卫慧的《上海宝贝》就没进入"人性上升"的第二层。《乌鸦——我的另类留学生活》的作者九丹更甚,非但如此,九丹还笑话卫慧 "虚伪",说林白《一个人的战争》开始还算接近一个女人的本质,后来林白就"穿上花衣裳"了。她的理由很充分,你们都说我是妓女作家,可是你能肯定人们更爱看淑女定的东西吗?而同样是涉性描写,《廊桥遗梦》就通往人性上升之途,《查特莱夫人的情人》在性的背后也蕴藏着更为丰富的思想文化及人性哲学的内涵。性在这里不但是美的,而且与工业文明对人的异化想对抗,抵抗人性的麻木与社会发展的机械化、官僚化。在这里,人的本能的东西在上升,在往一种超越境界升腾。

  第三步"人格完成"主要是指在前二者的基础之上,人自我塑造出了一种自由意志,有了自由意志(理性意志),也就标志着你的人格是一种启蒙人格,也就是有了一种"自由之思想,独立之精神"的境界。千万要注意我这里所说的自由意志由于是经过了前两步的启蒙过程而完成的,所以不是一般人理解的"随心所欲",不是阿Q说的"我想要什么就是什么,我喜欢谁就是谁。"

  举个通俗的例子,如果以为"我想要几个老婆就得有几个老婆",这就完全南辕北辙了。不要以为这就是自由意志。但也不是说,一个人连要几个老婆的想法都不能有。据说,每个男人的内心里都有一个秘密,那就是:妻妾成群。既然每个男人都这样想,连阿Q都这样想,可见这也是人性解放的一部分,不想似乎也说明人性不正常,说明你虚伪。这里所强调的是,想了就得真有几个老婆更不行,这是自寻死路,启蒙来启蒙去是自投死路,那启蒙岂不是害人,岂不是教唆?就是说,你想是正常的,——因为人有情感、有欲望;但同时也有理性,通过理性的活动,你知道我要是找几个老婆就犯法了,不值得;但也不是仅仅因为害怕法律,同时也是一种自觉的行动。比如一个人想到,我如果可以随便找情人,人家不也可以找我的老婆做情人吗?舍身处地想一想,算了吧。反正无论如何,我有自己的正确的主张。这样,恰恰是不找别人的老婆当情人就成了我的自觉追求,成了我的自由意志。当然,如果别人的老婆愿意,你也愿意,你的老婆也愿意,尤其是那个人的老公也愿意让出来,这就另当别论。这时候你不要反而也说明你没有自由意志,说明你没有勇气,你虚伪,你无情。徐志摩就不是这样,她娶陆小曼时,都坚决反对,全国人民都反对,可以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但只要有四个人接受就够了。只要不违反四个当事人的意愿就足够了,别人算什么,要听别人的无论谁都永远寸步难行。所以说徐志摩的确是诗人,一个真正的诗人,是中国开山的也是最后一个"布而乔亚诗人"。

  关于人性启蒙这样一个三部曲的联贯性,我认为还要特别注意三点:第一,只有其中的一步不是真正的启蒙;第二,缺少了其中的一步也不是真正的启蒙;第三,把这个过程打乱了或者颠倒了也不是启蒙。祥林嫂的问题就在于一出生,她的人格就完成了,她的意志就定型了。现在流行的性文学,某些下半身写作、妓女文学,则是仅仅停留在第一步。"上海宝贝"除了性,就是与性相关的莫明其妙的情绪,这种"人性"即使你得到了,也是一场空虚。

  那么一个个体怎样才能实现这个三部曲呢?这就一定要解决被启蒙与自我启蒙的关系。启蒙的完成最终是靠自我启蒙与自我拯救来完成的,是自我提升的过程。接受前人与先知的教育与启发是必要的,但这种被启蒙仅仅是一种外力。如果仅仅靠外力,仅仅是接受来自灵魂以外的培养、灌输、导引,很难保证你的启蒙之途能够沿着人性上升之途前进。而且如果让外力转化为你的灵魂的最终归宿、最终极的道德诉求,那就非常危险,如法伦功的自焚,如伊斯兰的原教旨主义(他们甚至要追杀本·拉丹,因为他们认为他"太软弱"),都是被一种信仰异化的极端表现。

  因此,通过自我的主动追求乃至斗争进行自我拯救是至关重要的环节。我当然可以信仰上帝,但这个上帝是我的上帝,并且仅仅是我自己的上帝;与你的上帝可以不一样。如果不一样,那也好,你信仰你的,我信仰我的。因为我的上帝是经过我的理性证明了的,经过证明我可以信仰它,我当然就将自己的灵魂交付给它,甚至可以为它牺牲一切。当我为他牺牲时,我不是为一个外在的上帝做了牺牲品,我是为我自己的上帝而牺牲,也就是为我自己而牺牲。因此这样的牺牲实际上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死亡,而是人格的最终完成。同样我也可以不信仰任何上帝,我只信仰自我,但这个"自我"是处于人性启蒙的三部上升之曲之中,因此这又是一个伟大的终极性的"自我",它与理性宗教里的上帝仍然是一致的。

  这才是人性启蒙的最高境界。如果一个生命的个体没有这样的一个自我或上帝,没有达到这种境界,那罪责在个体,因为他没有进行充分而艰难的自我启蒙与自我拯救。千万不要将自我的失落统统归咎于他人或社会,在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高度发达"的今天尤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