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未央演员定妆照:世说新语译注(7)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8 14:32:25
  
  
      
  
  尤悔第三十三
  
  【题解】尤悔,指罪过和悔恨。本篇所记,多涉及政治上的斗争,少数是生活上的事情。有的条目侧重记述言行上的错误、坏事,有的侧重于悔恨,有的同时述及错误和悔恨。那些牵涉政治斗争的条目记载着为了争权夺位,置对手于死地的事实,可以看出统治阶级内部斗争的残酷性。第1 则记魏文帝为了保住帝位,残忍杀害亲兄弟,这是罪行;第3 则记陆机因受诬陷而被杀的时候慨叹:“欲闻华亭鹤唳,可复得乎”,这是悔恨当初进入仕途;第6 则记因为王导三缄其口,王敦才杀了周侯,事后王导知错而悔恨。
  
  有的条目所载的不仅仅是悔,而是愧恨,是感到羞愧,心里自恨不该如此。例如第15 则记“简文见田稻,不识,问是何草,左右答是稻。筒文还,三日不出。”身为皇帝而连稻苗也不认得,是应该羞愧得无地自容了。
  
  (1)魏文帝忌弟任城王骁壮。①因在卞太后阁共围棋,并啖枣,文帝以毒置诸枣蒂中,自选可食者而进②;王弗悟,遂杂进之。既中毒,太后索水救之;帝预敕左右毁瓶罐,太后徒跳趋井,无以汲,须臾遂卒。复欲害东阿③,太后曰:“汝已杀我任城,不得复杀我东阿!”
  
  【注释】①任城王:曹彰,字子文,卞太后第二子,封任城王。骁壮:勇猛、刚强。②卞太后:魏文帝曹丕的母亲,曹丕登位时尊为太后。 ③东阿:曹植,字子建,卞太后第四子,封东阿王。按:曹植封东阿王是曹丕死后之事。
  
  【译文】魏文帝曹丕猜忌他的弟弟任城王曹彰勇猛刚强。趁在卞太后的住房里一起下围棋并吃枣的机会,文帝先把毒药放在枣蒂里,自己挑那些没放毒的吃;任城王没有察觉,就把有毒、没毒的混着吃了。中毒以后,卞太后要找水来解救他;可是文帝事先命令手下的人把装水的瓶罐都打碎了,卞太后匆忙间光着脚赶到井边,却没有东西打水,不久任城王就死了。魏文帝又要害死东阿王,卞太后说:“你已经害死了我的任城王,不能再害我的东阿王了!”    (2)王浑后妻,琅邪颜氏女,王时为徐州刺史,交礼拜讫,王将答拜,观者咸曰:“王侯州将,新妇州民,恐无由答拜①。”王乃止。武子以其父不答拜,不成礼,恐非夫妇,不为之拜,谓为颜妾。颜氏耻之,以其门贵,终不敢离。
  
  【注释】①“王侯”句:王浑袭父爵为京陵侯,故称王侯。晋代,州刺史往往掌握军权,王浑是扬烈将军、徐州刺史,所以称州将。颜氏女是琅邪国人,琅邪属徐州管辖,所以是州民。
  
  【译文】王浑后房妻子,是琅邪国颜家的女儿,王浑当时任徐州刺史,颜氏行完交拜礼,王浑刚要答拜,旁观的人都说:“王侯是州将,新娘是本州百姓,恐怕没有理由答拜。”王浑于是不答拜。王武子认为自己父亲不答拜,就还没有成婚,恐怕不算夫妻,也就不拜后母,只称她为颜妾。颜氏认为这是耻辱,只是因为王浑门第高贵,终究不敢离婚。
  
  (3)陆平原河桥败,为卢志所谗,被诛①。临刑叹曰:“欲闻华亭鹤唳,可复得乎②!”
  
  【注释】①“陆平原”句:陆平原,即陆机。在西晋八王之乱中,成都王司马颖任陆机为平原内史。大安初年,司马颖起兵讨伐长沙王司马义,又任陆机代理河北大都督。陆机进兵洛阳,在河桥大败。于是被司马颖的左长史卢志诬为将要谋反,终于被杀害。②华亭鹤唳:华亭,今上海市松辽县西平原村,有华亭谷、华亭水,是陆机故居。其地出鹤,当地人谓之鹤窠。后来用“华亭鹤唳”表示怀念故上而感慨生平,悔入仕途。唳,鸣叫。
  
  【译文】平原内史陆机在河桥兵败后,受到卢志的谗害,终于被杀。临刑时叹息说:“想听一听故乡的鹤鸣,还能听得到吗!”
  
  (4)刘琨善能招延,而拙於抚御①。一日虽有数千人归投,其逃散而去亦复如此,所以卒无所建。
  
  【注释】①刘琨:刘琨在西晋永嘉元年出任并州刺史,当时并州饥荒,百姓流散,寇盗猖狂。刘琨转战至晋阳,那里已是一片废墟。
  
  【译文】刘琨擅长乡致人才,却不善于安抚和驾御。一天之内虽然有几千人前来投奔他,可是逃跑的也有这个数目,因此他终于没有什么建树。
  
  (5)王平子始下①,丞相语大将军:“不可复使羌人东行②。”平子面似羌。
  
  【注释】①王平子始下:王平子是王澄的字,西晋惠帝末年出任荆州刺史,东晋元帝召他为军谘祭酒,路过豫章,去探望堂兄弟王敦,被王敦杀害。②羌人:羌族人。羌族是古代民族,住在西北一带。这里指王平子。
  
   【译文】王平子刚从荆州下建康,丞相王导告诉大将军王敦说:“不可再让那个羌人到东边来。”因为王平子脸长得像羌人。
  
  (6)王大将军起事,丞相兄弟诣阙谢①。周侯深忧诸王,始入,甚有忧色。丞相呼周侯曰:“百口委卿②!”周直过不应。既入,苦相存救。既释。周大说,饮酒。及出,诸王故在门。周曰:“今年杀诸贼奴,当取金印如斗大系时后。”大将军至石头,问丞相曰:“周侯可为三公不?”丞相不答。又问:“可为尚书令不?”又不应。因云:“如此,唯当杀之耳!”复默然。逮周侯被害,丞相后知周侯救己,叹曰:“我不杀周侯,周侯由我而死,幽冥中负此人③!”
  
  【注释】①“王大”句:大将军王敦是王导的堂兄,在东晋初年,两人共同辅佐晋元帝。永昌元年(公元322 年),王敦在镇守地武昌起兵反,以诛刘隗为名,直下建康。当时王导任司空、录尚书事,每天带着同宗族的人到朝廷待罪。刘隗则劝晋元帝杀王氏。阙,皇宫门前两边的楼台,泛指皇宫、朝廷。②委:托付。按:这句指希望周侯保全其家族。 ③幽冥:暗昧;昏庸。
  
  【译文】大将军王敦起兵反,丞相王导兄弟到朝廷请罪。武城侯周f 特别担忧王氏一家,刚进宫时,表情很忧虑。王导招呼周f 说:“我一家百口就拜托你了!”周f 照直走过去,没有回答。进宫后,极力援救王导。事情解决以后,周f 极为高兴,喝起酒来。等到出宫,王氏一家仍然在门口。周f 说:“今年把乱臣贼子都消灭了,定会拿到像斗大的金印挂在胳膊肘上。”王敦攻陷石头城后,问王导说:“周侯可以做三公吗?”王导不回答。又问:“可以做尚书令吗?”王导又不回答。王敦就说:“这样,只该杀了他罢了!”王导再次默不作声。等到周f 被害后,王导才知道周f 救过自己,他叹息说:“我不杀周侯,周侯却是因为我而死,我在糊涂中辜负了这个人!”
  
  (7)王导、温峤俱见明帝,帝同温前世所以得天下之由。温未答,顷,王曰:“温峤年少未谙,臣为陛下陈之。”王乃具叙宣王创业之始,诛夷名族,宠树同己①,及文王之末高贵乡公事②。明帝闻之,覆面著床曰:“若如公言,祚安得长!③”
  
  【注释】①“王乃”句:宣王,指司马懿,曾受魏文帝曹丕重用,后来,为了夺权,寻机把皇族曹爽和曹操的女婿、吏部尚书何晏杀掉,并杀太尉王凌等。还逮捕魏朝诸王公。这就是诛夷名族。与此同时,因太尉蒋济追随他杀曹爽等,便进封蒋济为都乡侯。这就是宠树同己。建立晋国时,追尊为宣王。②高贵乡公事:文王司马昭继其兄司马师任魏大将军后,图谋代魏,杀魏帝高贵乡公,立曹矣为帝,并进爵为晋王,死后谥为文王。参看《方正》第8 则注①。③祚:通“阼”,帝位。
  
  【译文】王导和温峤一起谒见晋明帝,明帝问温峤前代统一天下的原因是什么。温峤还没有回答,一会儿,王导说:“温峤年轻,还不熟悉这一段的事,请允许臣为陛下说明。”王导就一一叙说晋宣王开始创业的时候,诛灭有名望的家族,宠幸并栽培赞成自己的人,以及文王晚年杀高贵乡公的事。晋明帝听后,掩面伏在坐床上,说:“如果像您说的那样,皇位怎么能长久呢!”    (8)王大将军于众坐中曰:“诸周由来未有作三公者。”有人答曰:“唯周侯邑五马领头而不克①。”大将军曰:“我与周,洛下相遇,一面顿尽②。值世纷坛,遂至于此③!”因为流涕。
  
  【注释】①邑:疑通“挹”、取。马:赌博用的筹码。按:此处以赌傅为喻,指周f 将作三公而被杀害。故王敦有下面的话。②顿尽:指立刻倾吐真心。③“值世”句:据《晋书·周f 传》载,王敦说此活是在他杀了周f 之后,只是《晋书》所记与此略有不同。
  
   【译文】大将军王敦在大庭广众中说:“周氏一族从来没有人做过三公。”有人回答说:“只有周侯已经拿到五个筹码领头,却不能取胜。”王敦说:“我和周f 在浴阳相会,初次见面,就能推心置腹。只是赶上世事乱纷纷,竟然落得这样的结局!”于是为他流下泪来。
  
      (9)温公初受刘司空使劝进①,母崔氏固驻之,峤绝据而去②。迄于崇贵,乡品犹不过也③。每爵,皆发诏。
  
      【注释】①“温公”句:温峤任刘琨使臣劝进事,见《言语》第35 则及注①。
  
      ②驻:车马停止不前。绝据:扯断衣襟,表示去意坚决。裾,衣服的大襟或前后部分。③乡品:本乡的品评。不过:不能通过。按:温峤母亲在江北去世,温峤无法归葬,所以后来提升他为散骑侍郎时,他坚决辞让。只是由于晋元帝诏令朝臣议定,这才接受任命。
  
  【译文】温峤当初受司空刘瑶委派过江劝说晋元帝即帝位,他母亲崔氏坚决阻止他走,温峤不顾一切地走了。一直到他显贵以后,乡里的评论还是不能同意他的做法。每当给他晋升官爵,都要由皇帝发布命令来说明。
  
      (10)庾公欲起周子南,子南执辞愈固①。庾每诣周,庾从南门入,周从后门出。庾尝一往奄至,周不及去,相对终日。庚从周索食,周出蔬食,庾亦强饭,极欢②;并语世故,约相推引,同佐世之任。既仕,至将军二千石,而不称意。中宵慨然曰:“大丈夫乃为庾元规所卖!”一叹,遂发背而卒。
  
      【注释】①周子南:周劭,字子南,隐居庐山。庾亮去拜访他,他躲避不见。后提拔为镇蛮护军、西阳太守。
  
      ②蔬食:指粗食。强饭:尽力进餐。
  
      【译文】庾亮想要起用周子南做官,周子南执意推辞,而且越来越坚决。庾亮每次去拜访周子南,庾亮从大门进来,周子南就从后门出去。有一次庾亮一下子突然到来,周子南来不及躲开,就和庾亮面对面坐了一整天。庾亮向周子南要饭吃,周子南拿出租茶淡饭,庾亮也吃得很香,特别高兴;两人谈论世事,约定互相推荐,共同担负起辅助国家的重任。周子南出来做官后,升为将军、郡守,却不称心。夜半感慨地说:“大丈夫竟被庾元规出卖了!”一声长叹,终于背疮发作而死。
  
      (11)阮思旷奉大法,敬信甚至①。大儿年未弱冠,忽被笃疾。儿既是偏所爱重,为之祈请三宝,昼夜不懈②。谓至诚有感者,必当蒙佑。而儿遂不济③。于是结恨释氏,宿命都除④。
  
      【注释】①大法:指大乘佛法,是佛教的一派,泛指佛法。
  
      ②三宝:佛教称佛、法、僧为三宝。佛指创教者释迦牟尼(泛指一切佛),法即佛教教义,僧指继承和宣扬佛教教义的僧徒。
  
      ③不济:指不能挽救;逝世。
  
      ④释氏:释是释迦牟尼的简称,释氏泛指佛教。宿命:佛教用语,指前世善恶决定今世命运。此言阮为事实所教训,完全摈弃了宿命论。
  
      【译文】阮思旷信奉佛教,虔诚、信奉到了顶点。大儿子尚未成年,忽然患了重病。这个儿子既是自已特别喜爱和看重的,就为他祈请三宝,昼夜坚持不懈。自认为信仰最虔诚能有所感应,必定得到保佑。可是这个儿子到底也没救过来。于是就怀恨佛教,把命定论全都抛弃了。
  
      (12)桓宣武对简文帝,不甚得语。废海西后,宜自申叙,乃豫撰数百语,陈废立之意①。既见简文,简文便泣下数十行。宣武矜愧,不得一言。
  
  【注释】①废海西:公元371 年,桓温把普帝废为海西县公,立简文帝。申叙:指陈述事情。
  
  【译文】桓温回答简文帝的问话,说得不很尽意。废黜海西公后,他应当亲自申奏说明,便事先构思好几百句话,陈说废黜旧君、拥立新君的本意。见到简文帝后,简文帝就泪流不止。桓温既怜悯又羞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13)桓公卧语曰:“作此寂寂,将为文、景所笑①。”既而屈起坐曰②:“既不能流芳后世,亦不足复遗臭万载邪!”
  
      【注释】①寂寂:形容冷落凄清,比喻不能做一番事业、登上帝位。文、景:指晋文帝司马昭和晋景帝司马师。这两人都曾废旧主,立新君,为子孙篡位打下了基础。
  
      ②屈起:崛起;起来。
  
      【译文】桓温躺在床上和他的亲信说道:“做这种寂寂无闻的事,将会被文帝、景帝所耻笑。”接着一下坐起来说:“既不能流芳百世,难道也不值得遗臭万年吗!”
  
      (14)谢太傅于东船行,小人引船,或迟或速,或停或待;又放船从横,撞人触岸,公初不呵谴。①。人谓公常无嗔喜。曾送兄征西葬还,日莫雨驶,小人皆醉,不可处分②。公乃于车中手取车柱撞驭人,声色甚厉③。夫以水性沉柔,入隘奔激,方之人情,固知迫隘之地,无得保其夷粹。
  
      【注释】①放船:纵船,指让船任意漂荡,不加牵引。
  
      ③征西:指谢奕,曾任安西将军、豫州刺史,卒于官,追赠镇西将军(并非征西)。雨驶:雨很急。处分:处理。
  
      ③车柱:疑是支撑车篷的柱子。
  
      【译文】太傅谢安在会稽坐船,纤夫拉着纤绳,有时慢,有时快,有时停下,有时等候;有时又不拉,由船任意飘荡,撞着别人的船,碰着河岸,谢安从不喝斥、责备。人们认为谢安常常不表示喜怒。有一次给他哥哥镇西将军谢奕送葬回来,正赶上天晚了,雨又急,赶车的驭手都喝醉了,掌握不住车子。谢安于是从车厢中拿下车往来捅驭手,声色俱厉。按道理水的本性是很沉静、柔和的,可是一流入狭窄的地方就要奔腾激荡,拿人之常情来和水相比,自然会懂得人逢险境,就没有可能保持自己平和、纯洁的性格。
  
      (15)简文见田稻,不识,问是何草,左右答是稻。简文还,三日不出,云:“宁有赖其末,而不识其本①!”
  
      【注释】①“宁有”句:意指依靠谷米生活而不识其根本。末,指谷穗。本,指禾苗。简文帝因不识稻子而自责。
  
      【译文】简文帝看见田里的稻子,不认识,问是什么草,近侍回答是稻子。简文帝回到宫里,三天没有出门,说:“哪里有依靠它的末梢活命,而不识其根本的呢!”
  
      (16)桓车骑在上明畋猎,东信至,传淮上大捷①。语左右云:“群谢年少大破贼!”因发病薨。谈者以为此死贤于让扬之荆②。
  
      【注释】①“桓车骑”句:东晋时,前秦的符坚直下淮水、淝水,桓冰派三千精兵来保卫京都。谢安部署已定,便令桓冲兵退还。桓冲以为谢安没有将才,必败。不久,听说谢玄大捷,很羞惭,发病而死。上明,桓冲的镇守地。畋(tián)猎,打猎。
  
      ②让扬之荆:桓冲原为扬、豫二州刺史,后来因为谢安辅政,声望很高,就要求解除扬州职务离京。于是改授徐州刺史,后调荆州。按:桓冲既羞惭,又不能发愤图强,为国立功,所以谈者以为不如一死。
  
      【译文】车骑将军桓冲在上明打猎。东边的信使到了,送来淮上大捷的消息。桓冲对随从说:“谢家年轻人大败贼寇!”于是就发病死了。舆论认为这样死胜过让出扬州刺史到荆州去。
  
      (17)桓公初报破殷荆州①,曾讲《论语》,至“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不以其道得之,不处②。”玄意色甚恶。
  
      【注释】①“桓公”句:晋安帝隆安二年(公元398 年),江州刺史桓玄、荆州刺史殷仲堪起兵反晋室,第二年桓玄又攻占荆州,杀殷仲堪。
  
      ②“富与贵”句:出自《论语·里仁》。
  
      【译文】桓玄刚刚接到打败荆州刺史殷仲堪的报告时,正在讲解《论语》,讲到下面一句:“富有和尊贵;是人人都想得到的,如果不用正当的方法去得到它,君子是不能受用的。”桓玄听了,心情、脸色都很不好。
  
      
  
  纰漏第三十四
  
  【题解】纰(pī)漏,指差错疏漏。本篇所记,多是在言行上由于疏忽而造成的差错,这对别人有儆戒作用。例如第2、6 则记述因没有考虑所问内容跟对话人有什么联系而贸然提问,结果触犯忌讳。第7、8 则所记都是误解别人的话而闹出了笑话。第3 则讲的是读书不求解的结果。至于不懂装懂,那就是第1 则所记的笑话了。
  
      (1)王敦初尚主①,如厕,见漆箱盛乾枣,本以塞鼻,王谓厕上亦下果,食遂至尽。既还,婢擎金澡盘盛水,琉璃碗盛澡豆,因倒著水中而饮之,谓是干饭②。群婢莫不掩口而笑之。
  
      【注释】①尚主:娶公主为妻。按:王敦娶晋武帝女舞阳公主。
  
      ②澡豆:古代供洗涤用的粉剂,用豆末合药制成,用来洗手洗脸。
  
      【译文】王敦刚和公主结婚时,上厕所,看见漆箱里装着干枣,这本来是用来堵鼻子的,王敦以为厕所里也摆设果品,便吃起来,竟然吃光了。出来时,侍女端着装水的金澡盘和装澡豆的琉璃碗,王敦便把澡豆倒入水里喝了,以为是干粮。侍女们都捂着嘴笑话他。
  
      (2)元皇初见贺司空,言及吴时事①,问:“孙皓烧锯截一贺头,是谁②?”司空未得言,元皇自忆曰:“是贺劭。”司空流涕曰:“臣父遭遇无道,创巨痛深,无以仰答明诏③。”元皇愧惭,三日不出。
  
      【注释】①贺司空:贺循,字彦先,晋元责任安东将军时,荐贺循任吴国内史。死后追赠司空。②孙皓:三国时吴国最后一个君主,因中书令贺劭上书劝谏,便烧锯锯断贺劭的头。③创:创伤;伤口。
  
      【译文】晋元帝头一次召见司空贺循,谈到吴国的事情,问道:“孙皓烧红一把锯锯下一个姓贺的头颅,这个人是谁?”贺循不好说,元帝自己想起来,说:“是贺劭。”贺循流着泪说:“臣的父亲碰上无道昏君,臣的创痛深重,无法回答陛下英明的问话。”元帝很羞愧,三天也没有出门。
  
      (3)蔡司徒渡江,见彭蜞①,大喜曰:“蟹有八足,加以二螯②。”令烹之。既食,吐下委顿,方知非蟹。后向谢仁祖说此事,谢曰:“卿读《尔雅》不熟,几为《劝学》死③!”
  
      【注释】①彭蜞:蟛蜞,螃蟹的一种,体小。
  
      ②“蟹有”句:出自蔡邕《劝学篇》,蔡邕是蔡谟的堂曾祖辈。螫,螃蟹前面的一对夹钳。③《尔雅》:古代第一部分类解释词义的字书,《尔雅·释鱼)讲到蟛蜞。
  
  【译文】司徒蔡谟避乱渡江后见到蟛蜞,异常高兴地背诵:“螃蟹有八只脚,加上两个夹钳。”叫人煮来吃。吃完以后,上吐下泻,精神疲困,这才知道不是螃蟹。后来他向谢仁祖说起这件事,谢仁祖说:“你读《尔雅》读得不熟,几乎被,《劝学)害死丫。”
  
      (4)任育长年少时,甚有令名①。武帝崩,选百二十挽郎,一时之秀彦,育长亦在其中②。王安丰选女婿,从挽郎搜其胜者,且择取四人,任犹在其中。童少时,神明可爱,时人谓育长影亦好。自过江,便失志③。王丞相请先度时贤共至石头迎之,犹作畴日相待,一见便觉有异。坐席竟,下饮,便问人云:“此为茶,为茗④?”觉有异色,乃自申明云:“向问饮为热为冷耳⑤。”尝行从棺邸下度,流涕悲哀。王丞相闻之,曰:“此是有情痴。”【注释】①任育长:任瞻,字育长,曾任仆射、都尉、天门太守。
  
      ②挽郎:拉棺材唱挽歌的青年。秀彦:德才杰出的人。
  
      ③失志:失去神志;头脑糊涂。
  
      ④茶茗:早采者为茶,晚采者为茗,一说茗是茶芽。
  
      ⑤“向问”句:冷和茗在晋代同韵,热和茶虽不同韵而主元音相近,所以任育长能改口。
  
  【译文】任育长年轻时,名声很好。晋武帝死后,要挑选一百二十人做挽郎,这些都是当时才德出众的人,任育长也在其中。安丰侯王戎要挑选女婿,从挽郎里面寻找超群的人,暂且挑出四个人,任育长仍然在其中。少年时代,他聪明可爱,当时的人认为他相貌也好。自从过江以后,就头脑糊涂了。过江时,丞相王导邀请先前渡江的贤达一同到石头城迎接他,还是像过去一样对待他,可是一见面便发现他有变化。安排好座席后,摆上茶来,任育长就问别人道:“这是茶还是茗?”刚一问,发现别人表情有变化,自己就申明:“刚才问茶是热的还是冷的罢了。”有一次,他从棺材铺前走过,流了泪,很悲痛。王导听说了,说道:“这是有情之痴。”
  
      (5)谢虎子尝上屋熏鼠①。胡儿既无由知父为此事,闻人道痴人有作此者,戏笑之,时道此,非复一过。太傅既了己之不知,因其言次,语胡儿曰:“世人以此谤中郎,亦言我共作此②。”胡儿懊热,一月日闭斋不出。太傅虚托引己之过,以相开悟,可谓德教③
  
  【注释】①谢虎子:虎子是谢据的小名,谢据是谢安的哥哥。
  
      ②中郎:指谢据。如果兄弟三人,第二个为中郎。谢安兄弟六人,谢安排行第三,谢据第二。③虚托:假托。德教:以德教人。
  
      【译文】谢虎子曾经上房熏老鼠。谢胡儿既无从知道父亲做过这件事,又听人说傻子会这样做,就嘲笑这种人,时常说起这种事,不只说过一遍。太傅谢安既然明白胡儿并不知道父亲做过这种事,趁他谈话中间,告诉胡儿说:“一般人拿这件事情来毁谤中郎,也说我一道这样做。”胡儿听了,悔恨焦躁,有一段时间关在书房里不出来。谢安假托援引自己的过错来开导他,使他醒悟过来,这可以说是德教。
  
      (6)殷仲堪父病虚悸,闻床下蚁动,谓是牛斗①。孝武不知是殷公,问仲堪:有一殷,病如此不?仲堪流涕而起曰:“臣进退唯谷②。”
  
      【注释】①虚悸:虑弱心跳。原注说殷父有精神病。
  
      ②进退唯谷:进退两难,这里指不知所对。
  
      【译文】殷仲堪的父亲有病,身体虚弱,心跳,听到床下蚂蚁活动,认为是牛在斗架。晋孝武帝不知道是殷仲堪的父亲,“便问殷仲堪:有一位姓殷的,病情这样这样,是吗?殷仲堪流着泪站起来回答说:“臣不知说什么好。”(7)虞啸父为孝武侍中①,帝从容问曰:“卿在门下,初不闻有所献替②。”虞家富春,近海,谓帝望其意气③,对曰:“天时尚暖, 鱼虾■未可致,寻当有所上献④。”帝抚掌大笑。
  
      【注释】①虞啸父:会稽余姚人,为吴国内史、尚书、侍中。
  
      ②门下:官署名,即门下省,以侍中、给事黄门侍郎总管门下,是皇帝的侍从、顾问机构。献替:指进谏。献指奉献,替指除去,献善除恶,以谏君主。
  
      ③虞家富春:“春”字疑为衍文。汉代有富春县,晋代改名富阳,且不是虞氏原籍。意气:奉献,也指奉献的东西。
  
      ④ (zhì):鱼名,可以制酱。虾|:|当作 或鲊(zhǎ),经过加工的鱼类食品。
  
  【译文】虞啸父任晋孝武帝侍中时,孝武帝很和缓地问他:“你在门下省,怎么从来也没有听到献替过什么。”虞家富有,靠近海边,虞啸父误认为这是孝武帝希望他进贡,就回答说:“现在,节气还暖和,鱼类制品还得不到,不久将会有所奉献。”拳武帝听了拍手大笑。
  
      (8)王大丧后,朝论或云国宝应作荆州①。国宝主簿夜函白事云:“荆州事已行”②。国宝大喜,而夜开阁唤纲纪话势,虽不及作荆州,而意色甚恬③。晓遣参问,都无此事④。即唤主簿数之曰:“卿何以误人事邪?”【注释】①王大:王忱,又称阿大,任荆州刺史,卒于官。会稽王司马道子想让王国宝代替,孝武帝却任用殷仲堪。
  
      ②白事:报告,是文书的一种。按:王国宝误会了主簿所白的内容。
  
      ③而夜:一本作“其夜”。阁:大门旁边的小门。纲纪:主簿。④参:检验。
  
  【译文】王大死后,朝廷议论有说王国宝应该出任荆州刺史。国宝的主簿有一天夜里封好一份报告送上来,说:“荆州的事已经实现了。”王国宝非常高兴,当夜打开侧门叫主簿进来谈论情势问题,虽然没有说到出任荆州刺史的事,可是神情态度很安适。到天亮,派人去验证打探,完全没有这回事。王国宝立即叫主簿来并数落他,说:“你怎么耽误人家的事情呢!”
  
      
  
  惑溺第三十五
  
  【题解】惑溺,指沉迷不悟。沉迷于声色、财富、忌妒、情爱里面而不能自拔,无所节制,都属惑溺。第1、2 则记迷子女色,第5 则记女迷于男色而至于偷情。第3、4 则记述因忌妒起风波。第6、7 则同是记载夫妇问惑于情爱,但是第7 则是因宠幸而纵容,以至受讥讽,第6 则以为情爱可以不受礼法约束,其情虽深,而仍而惑溺。
  
      (1)魏甄后惠而有色,先为袁熙妻,甚获宠①。曹公之屠邺也,令疾召甄②,左右白:“五官中郎已将去③。”公曰:“今年破贼正为奴④。”
  
  【注释】①魏甄后:魏文帝曹丕的皇后,姓甄。
  
      ②“曹公”句:东汉未,袁绍割据河北、山西等地,与曹操争雄。袁绍死,其小儿子袁熙出任幽州刺史,把妻子留在邺城。公元204 年,曹操大破袁尚,取邺城。
  
      ③五官中郎:指曹丕。曹丕登位前曾任五官中郎将,主管宫廷保卫。
  
      ④“今年”句:曹操想得到甄氏,只因曾丕抢先一步,只好改口这样说。
  
  【译文】魏甄后既温柔又漂亮,原先是袁熙的妻子,很受宠爱。曹操攻陷邺城,屠杀百姓时,下令立即传见甄氏,侍从禀告说:“五官中郎已经把她带走了。”曹操说:“今年打败贼寇,正是为了他。”
  
      (2)苟奉倩与妇至笃,冬月妇病热,乃出中庭自取冷,还以身熨之①。
  
      妇亡,奉倩后少时亦卒,以是获讥于世。奉倩曰:“妇人德不足称,当以色为主。”裴令闻之,曰:“此乃是兴到之事,非盛德言,冀后人未昧此语②。”【注释】①中庭:庭中。
  
      ②兴到:兴致所到。
  
      【译文】苟奉情和妻子的感情非常深厚,冬天他妻子发烧。他就亲自到院子里挨冻,再回屋里用身体贴着妻子。妻子死了,荀奉倩过后不多久也死了,因此受到世人的讥讽。荀奉情曾经说过:“妇女的德行不值得称道,应当以姿色为主。”中书令裴楷听说这句话,说道:“这只是一时兴趣所至的事,不是德行高尚的人该说的话,希望后人不会被这句话弄糊涂。”
  
      (3)贾公闾后妻郭氏酷妒①。有男儿名黎民,生载周,充自外还,乳母抱儿在中庭,儿见充喜踊,充就乳母手中呜之②。郭遥望见,谓充爱乳母,即杀之。儿悲思啼泣,不饮它乳,遂死。郭后终无子。
  
      【注释】①贾公闾:贾充的字。
  
      ②载周:周岁。呜之:亲之。
  
      【译文】贾充的后妻郭氏极端忌妒。她有一个男孩名叫黎民,出生才满一周岁时,贾充从外面回来,奶妈正抱着小孩在院子里玩,小孩看见贾充,高兴得欢蹦乱跳,贾充走过去在奶妈的手里亲了小孩一下。郭氏远远望见了,认为贾充爱上了奶妈,立刻把她杀了。小孩想念奶妈,不停地啼哭,不吃别人的奶,终于饿死了。郭氏后来到底没有再生儿子。
  
      (4)孙秀降晋,晋武帝厚存宠之,妻以姨妹蒯氏,室家甚笃①。妻尝妒,乃骂秀为貉子②。秀大不平,遂不复入。蒯氏大自悔责,请救于帝。时大赦,群臣咸见。既出,帝独留秀,从容谓曰:“天下旷荡,蒯夫人可得从其例不③?”秀免冠而谢,遂为夫妇如初④。
  
      【注释】①孙秀:字彦才,三国时吴国人,曾任夏口督,是王室的至亲。吴国亡国之主孙皓想除掉他,他事先知道了,便投奔晋国。存:慰向;安抚。室家:指夫妇。
  
      ②貉子:北方人轻视、辱骂南方人的口头语。貉子又名狸。
  
      ③旷荡:宏大;宽大。
  
      ④免冠:脱下帽子。古人免冠是表示谢罪。
  
      【译文】孙秀投降了晋国,晋武帝深加安抚并宠爱他,把小姨子蒯氏嫁给他,夫妻间感情很深厚。蒯氏曾经因为忌妒,竟骂孙秀是貉子。孙秀非常不满,就不再进内室。蒯氏深为悔恨自责,请求武帝帮助。当时正大赦天下,群臣都受到召见。召见完毕,群臣已经离开,武帝单独把孙秀留下,和缓地对他说:“国家宽大为怀,实行大赦,蒯夫人是否可以援例得到宽恕呢?”孙秀脱帽谢罪,于是夫妻和好如初。
  
      (5)韩寿美姿容,贾充辟以为掾①。充每聚会,贾女于青琐中看,见寿,说之,恒怀存想,发于吟咏②。后婢往寿家,具述如此,并言女光丽。寿闻之心动,遂请婢潜修音问;及期往宿。寿蹻捷绝人,逾墙而入,家中莫知③。自是充觉女盛自拂拭,说畅有异于常④。后会诸吏,闻寿有奇香之气,是外国所贡,一著人,则历月不歇。充计武帝唯赐己及陈春,徐家无此香,疑寿与女通,而垣墙重密,门阁急峻,何由得尔!乃托言有盗,令人修墙。使反曰:“其徐无异,唯东北角如有人迹,而墙高,非人所逾。”充乃取女左右婢考问,即以状对。充秘之,以女妻寿。
  
      【注释】①韩寿:字德真,官至散骑常侍、河南尹。
  
      ②青琐:镂刻成连环格并涂上青色的窗户。
  
      ③蹻捷:指动作强劲迅速。
  
      ④拂拭:指梳妆打扮。说畅:欢欣舒畅。说,同悦。
  
      【译文】韩寿的相貌很美,贾充聘他来做属官。贾充每次会集宾客,他女儿都从窗格子中张望,见到韩寿,就喜欢上了,心里常常想念着,并且在咏唱中表露出来。后来她的婢女到韩寿家里去,把这些情况一一说了出来,并说贾女艳丽夺目。韩寿听说了,意动神摇,就托这个婢女暗中传递音信,到了约定的日期就到贾女那里过夜。韩寿动作有力迅速,身手不凡,他跳墙进去,贾家没有人知道。从此以后,贾充发觉女儿越发用心修饰打扮,心情欢畅,不同平常。后来贾充会见下属,闻到韩寿身上有一般异香的气味,这是外国的贡品,一旦沾到身上,几个月香味也不会消散。贾充思量着晋武帝只把这种香赏赐给自己和陈骞,其馀人家没有这种香,就怀疑韩寿和女儿私通,但是围墙重叠严密,门户严紧高大,从哪里能进来私通呢!于是借口有小偷,派人修理围堵。派去的人回来禀告说:“其他地方没有什么两样,只有东北角好像有人跨过的痕迹,可是围墙很高,并不是人能跨过的。”贾充就把女儿身边的婢女叫来审查讯问,婢女随即把情况说了出来。贾充秘而不宣,把女儿嫁给了韩寿。
  
      (6)王安丰妇,常卿安丰①。安丰曰:“妇人卿婿,于礼为不敬,后勿复尔。”妇曰:“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②!”遂恒听之。
  
      【注释】①卿安丰:称安丰为卿。按:称对方为卿是平辈间表示亲热而不拘礼法的称呼。②“亲卿”句:按礼法,夫妻要相敬如宾,而王妻认为夫妻相亲相爱,不用讲客套。
  
  【译文】安丰侯王戎的妻子常常称王戎为卿。王戎说:“妻子称丈夫为卿,在礼节上算做不敬重,以后不要再这样称呼了。”妻子说:“亲卿爱卿,因此称卿为卿;我不称卿为卿,谁该称卿为卿!”于是索性任凭她这样称呼。
  
      (7)王丞相有幸妾姓雷,颇预政事,纳货①。蔡公谓之雷尚书②。
  
      【注释】①幸妾:受宠爱的妾。
  
      ②尚书:官名,掌管文书奏章,协助皇帝处理政务。
  
      【译文】丞相王导有个爱妾姓雷,颇多干预朝政,收受贿赂。蔡谟称她为雷尚书。仇隙第三十六【题解】仇隙,指仇怨、嫌隙。本篇记述各种结怨的故事,点明结怨的起因、报仇的经过、结果等。其中一些条日反映出古人对仇怨所持的道德观念,例如古人认为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父仇必报,否则不孝,第3、4 则就是抽刀报父仇的事例。有一些条目记下了公报私仇的小人行径,如第1、5 则。还有以个人好恶恩怨而欲置人于死地者,如第2、8 则。这些内容也能反映出那个乱世的人情世态。
  
      (1)孙秀既恨石崇不与绿珠,又憾潘岳昔遇之不以礼①。后秀为中书令,岳省内见之,因唤曰:“孙令,忆畴昔周旋不?”秀曰:“中心藏之,何日忘之②!”岳于是始知必不免。后收石崇、欧阳坚石,同日收岳③。石先迭市,亦不相知。潘后至,石谓潘曰:“安仁,卿亦复尔邪?”潘曰:“可谓‘白首同所归’。”潘《金谷集》诗云:“投分寄石友,白首同所归④。”乃成其谶⑤。
  
      【注释】①绿珠:石崇的爱妾,善吹笛,根漂亮。孙秀曾派人向石崇索取绿珠,石崇不肯给。孙秀怒,矫诏逮捕石崇。潘岳:字安仁,曾任给事黄门侍郎。孙秀诬陷他和石崇追随淮南王等作乱,夷三族。②“中心”句:引自(诗经·小雅·隰桑),这里指心中存着这件事,哪一天能忘记。中心,心中。
  
      ③欧阳坚石:欧阳建,字坚石,是石崇的外甥。
  
      ④“投分”句:大意是,我希望寻找坚贞的知己,友情始终如一,同生共死。投分(fèn),志向相合;知交。石友,比喻象金石一样坚贞的朋友。⑤谶(chèn):预兆;预言。
  
      【译文】孙秀既怨恨石崇不肯送出绿珠,又不满潘岳从前对自已不礼貌。后来孙秀任中书令,潘岳在中书省的官府里见到他,就招呼他说:“孙令,还记得我们过去的来往吗?”孙秀说:“中心藏之,何日忘之!”潘岳于是才知道免不了祸难。后来孙秀逮捕石崇、欧阳坚石,同一天逮捕潘岳。石崇首先押赴刑场,也不了解潘岳的情况。潘岳后来也押到了,石崇对他说:“安仁,你也这样吗?”潘岳说;“可以说是‘白首同所归’。”潘岳在《金谷集》中的诗写道:“投分寄石友,白首同所归。”这竟成了他的谶语。
  
      (2)刘玙兄弟少时为王恺所憎,尝召二人宿,欲默除之。令作坑,坑毕,垂加害矣。石崇素与玙、琨善,闻就恺宿,知当有变,便夜往诣恺,问二刘所在。恺卒迫不得讳①,答云:“在后斋中眠。”石便径入,自牵出,同车而去,语曰:“少年何以轻就人宿!”
  
      【注释】①卒迫:同“猝迫”,仓猝,突然。讳:隐讳;隐瞒。
  
      【译文】刘玙兄弟年轻时是王恺所憎恨的人,王恺曾经请他们兄弟两人到家里过夜,想要不声不响地害死他们。就叫人挖坑,坑挖好了,就要杀害了。石崇向来和刘玙、刘琨很要好,听说两人到王恺家过夜,知道会有意外,就连夜去拜访王恺,问刘玙刘琨兄弟在什么地方。王恺匆忙间没法隐瞒,只得回答说:“在后面房间里睡觉。”石崇就径直进去,亲自把他们拉出,一同坐车走了,并且对他们说:“年轻人为什么这么轻率地到别人家过夜!”
  
      (3)主大将军执司马愍王,夜遣世将载王于车而杀之,当时不尽知也①。虽憨王家亦未之皆悉,而无忌兄弟皆稚②。王胡之与无忌,长甚相昵③。胡之尝共游,无忌入告母,请为馔。母流涕曰:“王敦昔肆酷汝父,假手世将。吾所以积年不告汝者,王氏门强,汝兄弟尚幼,不欲使此声著,盖以避祸耳④。”无忌惊号,抽刃而出,胡之去已远。
  
      【注释】①司马愍王:司马丞,字元敬,曾任湘州剜史,封为谯王,死后谥为愍王。世将:王世将,是王敦的堂兄弟,曾任荆州刺史,追随王敦叛乱,王敦曾任命他为乎南将军、荆州刺史。②无忌:字公寿,是司马丞的儿子。
  
      ③王胡之:字脩龄,是王世将的儿子。④门:家族。声著:声张。
  
      【译文】大将军王敦捉享了愍王司马丞,夜里派王世将把他弄到车里杀死了,当时人们不完全知道这件事。即使是愍王家里的人也不是都了解内幕,而司马丞的儿子无忌兄弟又都年幼。王胡之和无怠两人,长大以后非常亲密。有一次,王胡之和无忌在一起游玩,无忌回家告诉母亲,请她准备饭食。母亲流着泪说:“主敦从前肆意残害你父亲,借王世将的手把你父亲杀了。我多年来没有告诉你们,是因为王氏家族势力强大,你们兄弟还年幼,我不想把这件事张扬开来,原来是为了避祸啊。”无忌听了很震惊,号哭起来,拔出刀就跑出去,可是王胡之已经走远了。
  
      (4)应镇南作荆州,王脩载、谯王子无忌同室新亭与别①。坐上宾甚多,不悟二人俱到。有一客道:“谯王丞致祸,非大将军意,正是平南所为耳。”无忌因夺直兵参军刀,便欲斫脩载②;走投水,舸上人接取,得免③。
  
      【注释】①应镇南:应詹,字思远,升任江州剌史、平南将军,死后追赠镇南大将军。王脩载:应是王世将的儿子,《晋书·无忌传》说到饯行时,丹阳丞省之在座,那么脩载应是耆之的字。
  
      ②直兵参军:王公府里的瞩官。
  
      ③阿(gě):大船。
  
      【译文】镇南大将军应詹出任荆州刺史时,王脩载和谯王司马丞的儿子无忌同时到新亭给他饯别。座上宾客很多,没想到这两人都来了。有一位客人说:“谯王丞遇难,不是大将军的意思,只是平南将军干的罢了。”无忌于是夺了直兵参军的刀,就要杀王脩载;脩载逃出去,被迫投河,船上的人救了他,才得以免死。
  
      (5)王右军素轻蓝田,蓝田晚节论誉转重,右军尤不平。蓝田于会稽丁艰,停山阴治丧①。右军代为郡,屡言出吊,连日不果②。后诣门自通,主人既哭,不前而去,以陵辱之③。于是彼此嫌隙大构。后蓝田临扬州,右车向在郡,初得消息,遣一参军诣朝廷,求分会稽为越州④。使人受意失旨,大为时贤所笑。蓝田密令从事数其郡诸不法,以先有隙,令自为其宜⑤。右军遂称疾去郡,以愤慨致终。
  
      【注释】①丁艰:指王蓝田死了母亲。
  
      ②不果:没有成为事实;没有实现。
  
      ③陵辱:凌辱;侮辱。
  
      ④临:监临;治理。按:王述除服后,出任扬州刺史。求分会稽为越州:会槽郡瞩扬州,王羲之不愿在王述管辖之下,所以请求把会槽从扬州分出并升格为州。
  
      ⑤数:一一列举。
  
      【译文】右军将军王羲之一向轻视蓝田侯王述,王述的晚年得到的评价和声誉更高更大,王羲之尤其不满。王述在任会稽内史时遭母丧,留在山阴县办理丧事。王羲之接替他出任会稽内史,他屡次说要前去吊唁,可是一连多天也没有去成。后来他亲自登门通知前来吊唁,等到主人哭起来后,他又不上灵堂就走了,以此来侮辱王述。于是双方深结仇怨。后来王述出任扬州刺史,王羲之仍然主管会稽郡,刚得到任命王述的音讯,就派一名参军上朝廷,请求把会稽从扬州划分出来,成立越州。使者接受任务时领会错了意图,结果深为当代名流所讥笑。王述也暗中派从事去一一检察会稽郡各种不法行为,因为两人先前有袭痕,”王述就叫王羲之自己找个合适的办法来解决。王羲之于是告病离任,因愤慨而送了命。
  
      (6)王东亭与孝伯语,后渐异①。孝伯谓东亭曰:“卿便不可复测?”
  
      答曰:“王陵廷争,陈平从默,但问克终云何耳②。”
  
      【注释】①”王东亭”句:王恭(字孝伯)因为中书令王国宝专擅朝政,想杀国宝,而东亭侯王殉以为时机未到,极力劝止。后来王殉又劝王国宝辞职,以缓和矛盾。这里所谓后渐异,疑指此。②“王陵”句:汉惠帝死,吕后想封诸吕为王,问右丞相王陵,王陵认为不可,再问左丞相陈平,陈平认为可以。后来陈平和周勃一起诛杀诸吕,立汉文帝,安定了刘氏天下。从默,依从,不说话。克终,结果,未了。
  
      【译文】东亭侯王珣和王孝伯两人谈论过,后来,王珣的意见逐渐不一样了。王孝伯对王珣说:“您怎么再也不可捉摸了?”王珣回答说:“王陵在朝廷上力争,陈平顺从而不说话,这都不足为据,只看结果怎么样啊。”
  
      (7)王孝伯死,县其首于大桁①。司马太傅命驾出至标所,孰视首②,曰:“卿何故趣欲杀我邪③?”
  
      【注释】①“王孝伯”句:晋安帝时,太傅司马道子专权,引王愉、司马尚之为腹心。隆安二年(公元398 年),王孝伯以讨伐王愉等为名,起兵反,兵败被杀。县(xuán),悬挂。大桁,即朱雀桥,横跨于秦淮河上。
  
      ②标所:立柱子悬首示众的地方。
  
      ③趣(cù):通“促”,急促。
  
      【译文】王孝伯死后,把他的头挂在朱雀桥上示众。太傅司马道子坐车到示众的地方,仔细地看着王孝伯的头,说道:“你为什么急着要杀我呢?”
  
      (8)桓玄将篡,桓脩欲困玄在脩母许袭之①。庾夫人云:“汝等近,过我馀年,我养之,不忍见行此事。”
  
      【注释】①“桓玄”句:桓玄和桓脩是堂兄弟,桓脩年幼时常受到桓玄的欺侮,所以怀恨在心。
  
  【译文】桓玄将要篡夺帝位,桓脩想趁桓玄在桓脩母亲那里时袭击他。桓脩母亲庾夫人说:“你们是近亲,等过了我的晚年再说吧,我养大了他,不忍心看到你做这种事。”
  
      后记
  
      本书出版已数年,在此期间,有一些文章对其中某些译文有所褒贬,提出了很宝贵的意见,而我们对一些条目的注译也有一些看法,因此很想找机会修改一次。适逢吉林文史出版社编辑徐潜先生来商量,拟把该书收入文史社的“中国古代名著今译丛书”中。我很高兴能有这个机会改正一些错误,把注释和译文修改得更好些,欣然接受徐潜先生的厚意。
  
      本书原来的译注者有三人,其中一人早已调离本地,联系、商讨都不便,无法邀约来参加这一次的修改工作,只好由许绍早和王万庄二人来分担。这次修改,可参考的资料更多。专家学者的研究成果不乏中肯意见,给予我们不少教益。如果这次修改能使全书质量提高一步,那主要是采纳了时贤的意见。只是为了行文,印刷方便,仍然未能一一注明,只好在此表示诚挚的谢意。在参考各种见解时,由于看法的不同或者考虑不周,很可能会有一些精到的见解没有汲取到我们的译注中来,造成遗憾。
  
      这次修改,徐潜先生提出了一个很好的设想,切实可行,有用,所以增删修订都据此做去。在修改过程中,时时得到他的关心,工作也得以顺利进行。我们借此机会向责任编辑徐潜先生表示衷心感谢。
  
      我们非常希望得到各方面的批评和质疑问难,以便和大家一起来提高这本译注的质量。
  
      许绍早199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