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新网】（记者 李昕）最近媒体都在追问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一个问题，明年3月你会竞选连任吗？梅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原因很简单，决定这个47岁的总统是否参选，不是他本人，而是总理普京。

　　普京造神的权力不是秘密。衡量选举的标杆是民意，民意的基础是信息，而俄罗斯人获取信息的主要渠道，也就是三大全国电视台，要么掌握在政府手上，要么是国有天然气公司控股，且不提其他媒体也被政府不同程度地管控。2007年普京受宪法关于总统连任的局限，选秀梅德韦杰夫。在媒体一片歌颂声中，梅以新面孔获得70%的选票。2012年，故事的主角也可以易人。

　　普京若打算再拿回总统一职，也不需要借助媒体。时至今日，他的支持率仍然高达60%左右。民调未必完全真实，但确与百姓街巷之议和学者分析相去不远。

　　“很多俄罗斯人不喜欢普京的政策，但是喜欢普京，喜欢由一个强人领导，避免俄罗斯重新陷入混乱，”俄罗斯专家、英国独立分析家波波罗（Bobo Lo）说。

　　当能力不是问题，剩下的只是意愿。强人普京是否打算换个帽子，重返总统？

　　梅德韦杰夫和普京搭档，目前还十分顺畅。他们偶有不同意见，例如普京指责联合国的利比亚行动是十字军东征，梅立刻驳斥。此外梅处处强调开放和自由竞争，批判国家资本主义，和普京的保守立场相比，更有改革的风范。但是，这些分歧和梅自由派的姿态仅存在于言语间，梅任期内的政策与普京一脉相承，并无转变。

　　如果再给梅德韦杰夫六年，对普京有何风险。一位曾与前巴西总统卢拉在工会共事过的巴西人说，当年的卢拉是商业利益一手选出、推到前台的傀儡。但卢拉一旦上位，迅速掌握权力，变成真正的领袖。梅德韦杰夫也是普京推出的名义国家元首，但若在位10年，难保不会假戏真做。他毕竟是个总统。

　　普京会选梅德韦杰夫还是自己担任总统，2012年俄罗斯政坛的悬念在人选，不在政策。但时下的稳定未必是俄罗斯所需。经济的繁荣完全倚仗油价。在GDP的光鲜、G20和金砖国家的光环之下，这个世界领土面积第一大国问题重重：法治每况愈下，基建落后，中央集权有增无减，腐败和裙带现象日益严重，非资源类经济部门发展迟缓。无论官方还是民间，随着经济增强，改革的动力反而不断减弱，梅德韦杰夫两年前提出的现代化口号仍然是一句口号。

　　“这几年俄罗斯充斥着自满的情绪，觉得自己运气好，只要资源价格继续高涨，就不用改革，”波波罗分析说。“所谓现代化，就像世界和平一样，人人都爱说，但没几人真正支持。高层腐败泛滥，一旦现代化涉及到他们个人利益，就必然阻止改革。”

　　教训其实不远。2009年经济危机之时，油价暴跌，俄罗斯经济一落千丈，到7.9%的负增长。

　　在民间，人才和资本流失的趋势明显，大家用脚投票。今年以来，已经有300亿美元的资金逃离俄罗斯。《华尔街日报》援引俄独立调查机构2009年的数据，44%的受访者称考虑离开俄罗斯，比10年前上升2个百分点。这一升幅虽然不高，但是在经济发展，国民收入提高的背景之下，当引人反思制度原因。

　　愿意移民的人大多在35岁以下，受过良好教育并能说流利外语。他们想离开俄罗斯的原因是，对普京的统治不满，认为在国家资本主义的环境中，个人发展空间有限。

　　转型的急迫和重要性，梅德韦杰夫在圣彼得堡经济论坛的演讲中都有明确的阐述：“我要大声、明确的宣布，俄罗斯不是国家资本主义……如果总以国家利益为名，一定会导致腐败，或者让一些人私有的公司获利，无论这些公司名义上的所有者是谁。”他说，私有经济和私人投资应当主导俄罗斯经济，国家应该为公民提供法律的保护、福利的支撑。

　　知易行难，何况言者并不掌权。

　　这是俄罗斯的内政。对中国而言，两大邻居之间的关系，彼此信任的缺乏，也不会在朝夕之间转变。

　　上周在圣彼得堡的财新峰会专场上，演讲嘉宾直言：虽然现在的中俄关系堪称近几十年的最高点，在俄罗斯人心目中，中国人的形象仍然是温州商贩和劣质的产品。而在中国外交利益的版图上，对俄罗斯最大的期望就是相安无事。虽然提出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的说法，但高层沟通的加强，尚未转变为商业和民间互动的增进。

　　胡锦涛主席访问俄罗斯期间，因价格问题，谈了六年的天然气大单还不能签署，让外界大跌眼镜。供方俄罗斯寄望日本、德国远离核电会带来天然气需求增长，要求以欧洲高价格为标杆；需方中国则看到澳大利亚等新兴供应地发展迅速，希望价格参照中亚。

　　价格的胶着是商业决策。波波罗建议，与其纠缠于价格，中国不如接受俄方报价，但要求入股俄天然气公司为代价。若俄天然气公司和对欧洲投资者一样，接受中国股东，则互信增强的论断，才有比较实质性的注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