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谷在线邀请码:【鄢烈山时评】生不逢时胡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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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不逢时胡文海

http://www.zjol.com.cn 2003年7月29日 浙江在线新闻网站

  假如胡文海们生活在若干年之后,中国已走上了依法治国的轨道,“执政为民”变成了不折不扣的现实,朗朗乾坤绝不容欺良压善之辈恣意妄为,胡文海们也不致有冤无处伸。

  这些天我常想起胡文海,山西省晋中市榆次区乌金山镇大峪口村的村民,已于2002年初被处决的那个杀人犯。有关他的情况载于去年初的《南风窗》杂志第208期。

  他于2001年10月26日晚上,一连杀了村支书等数家14口。可是这个人大开杀戒之前家门上还挂着“社会治安模范户”的牌牌;他家每年有4—5万元的收入,在农村属小康。他何以堕入魔道如此穷凶极恶?在法庭审判的“最后陈述”时,他捧着自辩书朗读,仿佛劳模在作报告。他说:“我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我希望自己成为一个正直善良的人……村里的那些无权无势的善良的村民和我和睦相处,有时,我就成了他们利益的代言人。……历任村干部贪污受贿,欺压百姓,村里的小煤矿(村民冒着生命危险)等企业上交的400余万元被他们瓜分。4年来,我多次和村民向有关部门检举反映都石沉大海,公安、纪检、检察、省、市、区的官老爷们给足了我们冷眼与白眼……。我们到哪里去说理呢?谁又为我们做主呢?……我只有以暴制暴了,我只能自己来维护老百姓的利益了……我知道我将死去,如果我的死能够引起官老爷们的注意,能够查办了那些贪官污吏,我将死而无憾,否则我将变成厉鬼也不放过他们……”他的话竟赢得旁听席上的热烈掌声。

  这些天我常在想,是谁制造了胡文海这样毁己害人的悲剧,一个胡文海消灭了还有多少人可能做“胡文海”?

  7月9日《中国青年报》“冰点”版报道了中国社科院农村发展研究所于建嵘博士,3年来追踪调查湖南衡阳县农民“减负代表”彭荣俊等人的情形。彭荣俊、屈刚、邓仔生等人要求执行中央与省里的减负文件,要求村务公开,一再上访,结果是被乡村干部殴打、示众、抄家,有的还被法院判了刑至今关在牢里。退伍军人彭俊荣这样的汉子如果在愤激中失去理智,不就是又一个“胡文海”吗?

  7月12日西安《华商报》刊载了一张令人心悸的新闻照片;一个70多岁的老人在咸阳市下属兴平市政府大院被3名市府保安打得大小便失禁,躺在冰凉的水泥地上昏迷8小时无人管……假如这个老人有儿子孙子,他们在暴怒之中什么干不出来呢?

  今年7月下半月号的《南风窗》的《调查》专栏,披露了湖北省咸宁市通山县大路乡塘下村的民选村委主任、54岁的农妇余兰芳,为“村小学教学楼建成豆腐渣”、“村财务十几年未公开”等事由,几十次自费到乡、县、市、省反映无果后,多次进京上访,最终问题未解决,反被公安局逮回判处劳教一年半。她若是一个男人,会不会突然变成胡文海?

  ……

  世上并无“天生杀人犯”。人是社会的动物,用马克思的话说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是什么样的社会因素造就了胡文海呢?

  我并不欣赏胡文海。有位常讲“程序正义先于实质正义”的法学界朋友,有一天忽然很认真地对我说他赞成“个体复仇”,我嘲笑他读金庸小说走火入魔了。但是,我相信“胡文海”们是一定社会环境的产物。他们竭尽所能却未找到伸张正义的合法途径,“伤心”之下便“病狂”走了极端。

  我在心底为之叹息生不逢时。

  假如在数百年前,胡文海们是要被礼赞的草莽英雄。就像《水浒》中在张都监府滥杀了无辜还要在墙上留名的武松;就像《说唐》中的王世充,砍了仗势欺人的土豪恶霸水要的妻儿与家仆,还要豪气干云地题诗于壁。但那是野蛮的中世纪,复仇高于一切,人命贱如草。

  假如在数十年前,胡文海们就像张学良的老爹张作霖,杀了仇人可以去投军,可以去落草(唐德刚著张学良“口述实录”《张学良世纪传奇》中,张学良称其父不是为匪,而是干“保险”的,即“坐地分赃”收保护费),一旦功成名就无人问其出身。但那是乱世,强者为王,根本无法治可言。

  假如胡文海们生活在若干年之后,中国已走上了依法治国的轨道,“执政为民”变成了不折不扣的现实,朗朗乾坤绝不容欺良压善之辈恣意妄为,胡文海们也不致有冤无处伸。

  可是,胡文海们偏偏生活在当下这个社会“转型期”,他们该怎么办呢?至少,应当像河南省焦作市的女工、曾任数届全国人大代表的姚秀荣所说,“给(负屈衔冤的)老百姓一个哭的地方”吧?这样,才有真正的社会“稳定”,才有社会的发展。指望滥用权势“压倒一切”包括遭遇不公对待者的怨愤与反抗,则随时可能出现胡文海式同归于尽的反弹,没有谁是赢家。

  可惜有些恃力者游釜巢幕而不知改弦易辙。 
 来源:中国经济时报 作者:鄢烈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