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仁市第二中学:林的轻描淡写

斯大林问题的轻描淡写
尹振环
1907
我国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正式向外公布了三篇有关斯大林的文章，它是经过毛泽东多次修改与政治局讨论通过的：
第一篇是1956年4月《论无产阶级专政》。
第二篇是1956年12月《再论无产阶级专政》。
第三篇是1963年9月发表的《关于斯大林问题》。
这三篇文章主要观点是：“中国共产党历来认为，斯大林是有过一些错误的”，而用毛泽东所加的一段话说：“斯大林是一个伟大的马克思列宁主义者，但是也是一个犯了几个严重错误而不自觉其为错误的马克思列宁主义者。”也就是毛泽东原来认定的“好心犯错误”。“斯大林错误乃题中应有之意”。自然陈独秀所说的“烹旧勋”，在毛看来不仅是“应有之义”的，而且是“不自觉其为错误的错误”。那么他的主要“错误”是什么呢？当时认定的主要有五条：
⒈ 他思想方法上，离开辩证唯物主义，陷入形而上学和主观主义。
⒉ 混淆敌我矛盾和人民内部矛盾。
⒊ 1937——1938年，曾经造成过肃反扩大化。
⒋ 处理兄弟党关系上，出过一些错误的主意。
⒌ 在反法西斯战争前夜缺乏必要的警惕。
1956年两篇文章还指出斯大林：“骄傲了”，“产生了主观主义、片面性”，“夸大个人作用、把个人放在集体领导相对立的地步”，“鼓励个人崇拜、违反民主集中制”。同时《再论》还有一个重要论点：“斯大林的错误并不是由社会主义制度而来，为了纠正这些错误，当然不需要纠正社会主义制度”，只是“经济制度和政治制度某些环节中的缺陷”和“政策方法、作风方面的偏差”问题。总之，功大过小，七分功，三分过，“基本路线、方针是正确的”，错误不仅是第二位的，而且是非路线、非方针性的。
这些话是否是因为见闻的局限，还是轻描淡写？看来需要验证大量的史实。
1934年苏联集体化与极左政策造成千万人的饿死、惨死，以及物资匮乏，生产力下降，人民生活极度困苦，这些灾难性结果早已暴露无遗。许多老同志记起了列宁要撤换斯大林总书记职务的遗嘱，所以苏共十七大选举中斯大林得票最少，有三百人没有投他的票，基洛夫得票最多，只差三票满票①。如按差额选举，斯大林连中央委员也选不上。卡冈诺维奇受命做了手脚，使斯大林与基洛夫得票相同，这才保住他的职位。但不久基洛夫不明不白被暗杀，过了一两年，半数以上的党代表、及大会选出的中央委员被枪毙。同时军队中那么多高级将领军官被送上西天。这里包括几乎所有的开国元勋和大部份元帅、集团军司令与军长，为什么呢？因为这些军人大多是托洛茨基的老部下。托洛茨基也是一位横空出世的天才，其演说能力、文章风采、军事天才，斯大林无法与之相比。托是1905年俄国革命的领导人，获得极大声望，连普列汉诺夫、列宁也毫无所获。托又是十月革命的实际指挥者，当时列、托的领袖像遍挂国中，内战中又战功赫赫。斯大林还不能与托相提并论。    1919年托就认为伏罗希洛夫只配当个团长、师长，坚决请求列宁从战场上将斯大林与伏罗希罗夫调离，可想斯是何等嫉恨托了。内战结束后，斯大林利用他掌管人事任免大权，玩弄权术，已经将托洛茨基驱逐出境，这时趁势将军队里托的老部下及追随者同情者一网打尽，斩尽杀绝。这就是人们所说的战前斯大林斩了军队之“首”的主要原因，显而易见，不能用“肃反扩大化”来概括那数百万人被处决、被迫害。用“一些错误”而且是“不自觉为错误的错误”，更不能掩盖肆意滥杀忠良，而“混淆敌我矛盾和人民内部矛盾”也不是那样混淆的。那“部分违反民主集中制”、“骄傲”……等不痛不痒的话显然太轻描淡写了。“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看来不能用在这里。
再看所谓“斯大林战前缺乏必要的警惕”。
其实这个问题很简单，看看当时国内外大报就行了。而今天只要翻翻高校的世界现代史教程就可以找到答案了。1939年8月23日，苏联与希特勒签订了《苏德互不侵犯条约》（附有瓜分东欧协议），保证互不以暴力进行侵略和攻击；缔约一方如与他国交战，另一缔约国绝不支持另一方；缔约国双方不参加任何反对缔约国另一方国家集团；……条约有效期十年。条约刚刚签订不到十天，8月31日希特勒出动62个师进攻波兰，仅仅两个星期，波兰大部分领土被德国占领。苏联紧接希特勒之后，也干了这几件大事：
第一件，1939年9月17日，苏军越过西部国界进入波兰，进驻西乌克兰和西白俄罗斯。9月18日，苏军占领了维尔纽斯、与德军相遇。9月29日，在莫斯科发表了《苏德声明》，签订双方“边界”条约，西乌克兰和西白俄罗斯分别成为苏联乌克兰和白俄罗斯两个加盟共和国的一部分。从而苏联领土扩大二十万平方公里，人口1300万。
第二件，同年11月，苏军向芬兰进军，经过三个月激战，芬兰战败，苏联总共获得芬兰41000公里土地，苏芬两国边界，向芬兰方面移动了150公里。
第三件，1940年6月，正当希特勒进攻法国之际，苏军对波罗的海沿岸的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立陶宛这三个国家实行军事占领，八月，这三个国家变成苏联的三个加盟共和国。它使苏联的领土又扩大七万四千平方公里、580万人口。
第四件，1940年6月28日，苏军开进罗马尼亚境内，六月三十日，苏军占领了罗马尼亚领土比萨拉比亚和北布科维纳，计面积为5万1千平方公里，人口400万。
苏联从1939年9月到1940年8月，先后把西部边界向西推进了二、三百公里②。这些领土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继续占领，直至苏联解体。与苏联西扩的同时，希特勒也加紧东进，1940年4月占领丹麦、挪威、荷兰、比利时、卢森堡，并且进而攻陷法国，占领东南欧，希特勒几乎控制整个欧洲。此时斯大林完全是在助纣为虐，与希特勒同时瓜分东欧。不过希特勒不仅不领情，反而汇集意大利、匈牙利、罗马尼亚、芬兰等附庸国的军队190个师，五百万人，五千架飞机，三千七百辆坦克，于1941年6月，德军出其不意，兵分三路，突然向苏联发起进攻，深入苏联腹地三到六百公里。聚集这么多军队、这么多重型武器，自然会有大量的、准确情报送达斯大林，甚至连毛泽东、周恩来等也向斯大林发去希特勒将进攻苏联的消息，但斯大林却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如此等等，使得德军兵临莫斯科。如此天大的事，不能用“缺乏必要的警惕”开脱。
还有一件事关中国的“缺乏必要的警惕”的事，务须一提。
1941年4月13日，苏联和日本签订了《苏日中立条约》，宣布缔约国一方应遵守中立，等于宣布苏联是不支持中国抗日的。并且公然宣布：“苏日双方政府为保证两国和平与友好邦交起见，兹特严重声明。苏联誓当尊重满洲国之领土完整与神圣不可侵犯，日本誓当尊重蒙古人民共和国之领土完整与神圣不可侵犯”。苏日在莫斯科签订这个条约之后，斯大林亲自为日本首相送行到火车站，还破例与日本首相共同坐了一段火车，以示亲密。这等于告诉中国的国、共两党：东三省是日本的；外蒙古是独立的，不能再作其它妄想！此事引起中国著名人士强烈抗议。对于这样出卖中国的行迹，4月14日国民党之外交部发表声明，宣称东北三省及外蒙古为中国领土，决不承认第三国之间妨碍中国领土及行政完整的任何协定。而4月16日中共却通过新华社正式发表了不同意见，称赞该条约是“苏联外交政策的又一伟大胜利”，并且对苏日声明中有关“互不侵犯满洲与外蒙古”的说辞予以充分理解，宣称此项举措“对全中国争取解放也是有利的”。新华社没有毛泽东及中央的授权，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发表这样的意见。这种意见引起中国著名人士的强烈抗议。使“以往同情中共之青年，莫不痛哭流涕”③。到了1945年元月，美、英、苏三巨头雅尔塔密约，以牺牲中国的领土主权，换取苏联出兵对日作战。美、英答应斯大林：⑴ 维持外蒙古现状；⑵ 大连港国际化，保证苏联的优越权益；⑶ 恢复租借旅顺港为苏联海军基地；⑷ 由苏中合办中长铁路（满洲里到长春到大连）。斯大林上述行为，不仅直接撕毁1924年中俄协定：苏俄放弃一切特权，而且是赤裸裸的乘中国之危，豪夺巧取。这就是毛泽东眼中斯大林的“缺乏必要的警惕”！直至1974年莫洛托夫还不无得意地回忆道：
“我认为，作为外交部长，我的任务是尽量扩大我们祖国的疆域。我和斯大林在完成这件任务
上似乎干预得不错”。“…战后有人往斯大林的别墅送来一张标有苏联新国界的地图，一张不大的地图，
像学生教科书用的。’斯大林用图钉把它钉在墙上，说：‘我们瞧瞧看怎么样了吧…在我们北面一切
正常。芬兰对我们犯了大过失，我们把边界从列宁格勒向前推进了。波罗的海沿岸历来是俄国的土
地嘛！重新成为我们的了。白俄罗斯人现在全部都生活在一起，乌克兰人在一起，摩尔达维亚人，
也在一起。西边也正常’，他马上转向东部边界说：‘这边怎么样呢？千岛群岛如今是我们的了，萨
哈林全是我们的了，您们看，多好啊！而且旅顺口是我们的，大连也是我们的’，斯大林用烟斗沿着
中国划了条线说：‘中东铁路也是我们的。中国、蒙古—— 一切正常……你看，在这里，我对我们
的边界还不满意！’斯大林指着高加索以南的地方说道。”④
这那里是什么“出过一些错误主意”？
另外两件已经让世界吃惊事件也值得一提。先说卡廷森林事件。
1939年8月23日，苏、德签订《苏德互不侵犯条约》，秘密划定苏德两国在东欧的“利益范围”，斯大林亲自用笔将波兰一分为二。几天之后（9月1日）德军向波兰大举进攻。接着9月17日，斯大林宣称：“苏军将对波兰进行解放性讨伐”，迅速占领按秘密协定划给苏联的波兰东部领土。9月28日德外长里宾特洛甫再一次到莫斯科，与莫洛托夫签署《苏德友好边界条约》。原定两国瓜分的立陶宛全部划归苏联，苏联则需给德国750万金卢布的“辛苦费”。苏军攻入波兰后，少量波军曾进行十来天的抵抗，但因腹背受德、苏军夹击，而一败涂地。20多万波军向苏联投降，其中有1．5万军官，包括13名将军、859名校官。对于投降的波兰官兵，苏军经过甄别，将绝大部分士兵陆续释放，军官则移交给苏联内务部劳改局。1940年3月，内务部贝利亚向斯大林及政治局报告了：波兰军官“都是苏联的死敌，对苏维埃制度充满仇恨”，建议“以特殊方式，处以极刑——枪决”。为审议这个决议，1940年3月5日，苏共中央政治局举行第十三次会议，决定同意内务部建议。在报告上签署同意的有以斯大林为首的全体政治局成员。内务部于1940年4——5月间，在各集中营同时行动，将波兰军官分批用卡车拉到密林深处，集体枪决后埋入事先挖好的大坑。被杀害的人数总共为21．857人，仅有4000人幸免。苏德战争爆发后，苏波两国恢复了外交关系。苏联同意在本国建立波兰军队，共同打击德国法西斯，释放关押在集中营的波兰军官。波方自然全力寻找波兰军官，多次查问苏方波兰军官的下落。斯大林回答：“他们被释放后就跑掉了，可能跑到满州里。”后来又说：“可能在德占区。”最后咬定为纳粹德军所杀害，埋葬于卡廷森林。但大量的证据对苏联极为不利。1989年2月，波兰首次公布苏联杀害波兰军官的证据，同年3月22日，苏联外长、国家安全委员会主席、党中央国际部部长向苏共中央报告，称卡廷森林事件“系斯大林的内务人民部所为”。1990年4月戈尔巴乔夫亲手向波兰领导人转交了有关卡廷事件的材料及死难者名单，并向波兰人民及死难者亲友表示“深切的慰问”。至此卡廷森林事件可以画上句号了。但它留给国际社会的思考是沉重深远的。难道它也是“缺乏必要警惕”吗？以上是摘自《百年潮》1998年第九期，丁晓光、陈红撰写的《一万五千波兰军官被杀的惨剧》一文。2006年第二期《百年潮》又无意间列出了一则资料：俄历史学家德·沃尔科夫的研究说：“苏联军队在1941年、42年，曾枪毙胆怯和惊慌失措的人，就有十六万，相当十六个师。其数量是卡廷森林事件的七、八倍。它充分说明斯大林主义残酷性、毫无人性，于外于内都是一样的。
中国的斯大林主义，用邓小平的话说：“原来的政治体制都是从苏联模式来的。”而且同“我国历史上封建专制主义有关。”⑤
从1956年开始的中苏论战，是国际性的斯大林主义保卫战。后来的1957年反右派、1959年的反右倾、以及十年文革的防修反修，防止中国出现赫鲁晓夫式的人物，也是几场保卫斯大林主义战。历史会不会在这里沉思？还要拭目以待。不过，苏联、东欧巨变之后近三十年的中外史实已经有了明确而无言的答案。
注释
①《让历史来审判》，〔苏〕罗·亚·麦德维杰夫著，人民出版社1991年7月版，第251页。
② 以上摘自《高等学校教材——世界现代史》，山东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412——426页。
③《在蒋介石身边八年——侍从室高级幕僚唐纵日记》，第203页。
④《莫洛托夫回忆录》，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2年版，第1页
⑤《邓小平文选》，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32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