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金果实赤犬都怕:肖一禾：通州老百姓怎么打不赢“民告官”官司？

　　去年两会上，高法报告第一次提出了“司法民主”，说是要以此来促进“公平正义”。一年过去了，“司法民主”在实践中的效果如何，具体来说，就是：中国的司法，带来了公平正义吗？

　　新京报（2011-07-10）的消息说：日前，通州法院发布针对去年行政诉讼案件的调研报告，报告显示，在全年民告官案件中，九成以上老百姓输掉官司。

　　老百姓在哪些问题上输掉了官司呢？

　　消息说，主要集中在城建、土地行政许可等，占据六成以上。其中，城建类案件48件，主要涉及房屋权属登记、拆迁等，占总数的42.1%；土地行政许可类案件共21件，占总数的18.4%。并且，房屋拆迁裁决案件呈逐年上升趋势。

　　虽然消息所反映的情况发生在北京通州，但其实具有广泛的代表性。如通州的这类案件，几乎在中国所有地方都程度不同地存在着；而且，基本上也与通州一样，老百姓很难赢得官司。

　　老百姓为什么难以赢得官司？

　　根本问题就是一个：中国司法不独立。

　　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第一百二十六条规定，人民法院依照法律规定独立行使审判权，不受行政机关、社会团体和个人的干涉。

　　但实际上中国司法具有严重的行政依赖性，因为他们的“吃喝拉撒”全都要仰赖政府，得罪了政府就等于断了自己的“生路”。所以，司法部门往往唯政府马首是瞻；尤其是在涉及民告官这类案件的时候，司法部门一般要看政府脸色行事。这是一。其二，“替老百姓说话，还是替党说话”，这句具有非常震慑力的话虽然出自一位低级别官员之口，但它是所有中国官员的行动指南，司法部门自然不能例外。这句话的潜台词是：在任何事情上都要坚定地站稳党的立场。无疑，政府是党领导下的行政机关，当然要时刻维护党的立场；维护了党的立场就是维护了党的利益，而党的利益就是全民的利益。逻辑是一贯的。因而，无论从理论上，还是从实际利益上，司法机关这根弱藤都难以自立，只能依附在政府这颗大树上。如此一来，宪法第一百二十六条之规定就无形中打了水漂。

　　这就是北京通州民告官案件中九成以上老百姓输掉官司的真实原因。

　　说来很可笑：在中国，民告官，输的总是民；而理亏的又基本上都是官。比如说吧，在强拆这个问题上，弱者当然是民，只能任人宰割；有权强拆的必然是政府，虽然出面干这种勾当的一般不是政府，但也统统都有政府作强大的靠山。地方政府强拆民房，目的只有一个：要土地。要土地干啥？卖钱。政府要钱干啥？“创造”GDP。地方政府的GDP这个“口袋”越膨胀，地方政府的政绩就越大，一把手的升迁资本也就越雄厚。在这样的政治背景下，老百姓要想打赢“民告官”的官司，不是比登天还难么？

　　中国地方政府的行政作为，口头上是“执政为民”，实际上相当一些政府是“执政为官”。所以，连中国国务院法制办有关负责人也坦言：中国一些行政机关工作人员包括有的领导干部法治观念淡薄，“权大于法”的思想依然存在；有的行政机关随意决策、拍脑袋决策的问题仍然存在；行政执法活动中，粗暴执法、执法谋利等问题时有发生……（新华网2010年03月13日）

　　于是乎，官民矛盾日渐突出，且日益严重化、尖锐化。今天的中国，官民矛盾已然成为社会主要矛盾了。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维护稳定现在是中国的头等大事。中国社会何以不能稳定？就是现在的中国无法有效解决这个社会主要矛盾。

　　高法提出了所谓的司法民主，强调“人民群众的参与和监督”，以实现“公平正义”，希望以此来化解官民矛盾。但平心而论，“司法民主”这个口号与司法的实践基本不搭界。司法要的是公正，不是民主。如果一定要说民主，那么，司法的民主首先表现在司法独立上面。没有司法独立就没有司法民主。“人民群众的参与”是不是民主？当然不是。任何官司都有原告和被告，他们之中肯定有一方是“人民群众”，没有“人民群众参与”的官司并非绝无，但一定少之又少。不能说，凡是有“人民群众参与”的司法实践就是“民主”。民主是一种政治制度，其关键在于“权由民所赋”，而不是任何具体事项都要由“民”来参与。代议制就是由“民”票选出来的人代行其事，“民”一般不参与。至于司法活动，“民”虽然直接参与其事，但最后的判决不能由“民”说了算。我们总不能用“总统大选”的票决办法来判案吧？法官判决案件，根据的是国家法律。司法的公平正义就是要通过国家法律来实现。

　　说起法律，我们的理论一直强调它是“统治阶级意志的表现”。事实上，法律不能表现为“统治阶级的意志”，而应该表现出全体国民的意志。国民是分阶级的，或者分阶层的，其利益诉求各各不同，但有一点是共同的，那就是，他们都要求法律应该体现社会公平。公正是司法的灵魂。没有公正，就没有司法。打官司就是要“打”出个公平正义来。所谓的“人民群众”监督司法，其实就是看具体的司法活动是否体现出了法律的公正。专门体现统治阶级意志的法律没有公正可言。希特勒主宰下的法西斯德国也有法律，也有司法活动，但谁能向这位魔鬼要公正？

　　温总理强调说，“公平正义比太阳更有光辉。”单单体现统治阶级意志的法律能有公平正义，能“比太阳更有光辉”？

　　有了真正体现国民意志的法律和主持公平正义的司法实践，才能真正实现社会公平正义。而制定出真正体现国民意志的法律来保障社会的公平正义，这才是真正的“司法民主”。不待说，有了真正体现国民意志的法律和主持公平正义的司法实践，法官才不会看别人的脸色行事，而其必然是保持自己独立的“法格”，严格依法办事。

　　如何实现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第一百二十六条之规定，这是摆在中国司法面前一道无法逾越的门槛。与其笼统地空谈“司法民主”，不如踏踏实实地在落实上述宪法条文上下功夫。惟有如此，通州的民告官，老百姓就不会输掉九成官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