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装机兵3坷垃剧情:“变身”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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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身”高考
湖南某县两所普通高中为部分学生“借用”职高生学籍参加对口招生提高升学率
南方报业新闻 时间: 2011年07月02日 来源: 南方都市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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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某县二中打出横幅,庆祝2011年高考取得好成绩。 南都记者 王銮锋 摄
这是湖南某县二中学生经常讲述的故事:前年,一个女生数学考了16分,但总分超出本科线30分;去年,一个男生英语考了8分,最后上了本科;今年,一个男生复习3个月,高考成绩全县同类第三。他们都是参加对口招生的考生。
该县是湖南一个国家扶贫开发工作重点县,普高教育水平相对落后,中等职业学校生源难以为继。近7年来,当地两所普通高中与一所职业中专“结盟”,在高考报名时,前者“借用”后者学籍,临时开办职高班,普高生“变身”职高生,参加对口招生,换来高升学率。后者则从前者“借人”,制造当地职成教育繁荣假象。
根据南都记者调查,2011年高考,该县有326名普高考生“变身”职高考生,参加对口招生。
对口招生
“3--”当电话那端的声讯查询系统传来第一个数字时,张倩认为自己完了,大学肯定考不上,以至于最后两位数字她都没心思去听,就挂了电话。6月25日下午3时,湖南省2011年普通高考成绩查询系统开通。
张倩是湖南某县二中2011届职高班毕业生,参加了医卫类对口招生考试,去年医卫类本科线是582分,这比她的高考成绩要多出近200分。“今年分数线即使不上升,也不会下降这么多。”她说自己当时很绝望。
湖南省对口招生实行全省统一命题,统一考试,统一评卷。考试实行“3+X”科目设置方案,科目为语文、数学、英语和专业综合知识。四科总分满分750分。
当天下午,湖南省2011年普通高校职高对口招生录取控制分数线公布,医卫类本科线358分。张倩过线了,她还没来得及享受喜悦,同学的电话就一个接一个打进来,他们班几乎全部过了本科线,虽然很多人语文、数学、英语的单科成绩都不超过20分。
6月27日,张倩和同学们返校填报志愿,红色的条幅已经挂上学校的大门:热烈祝贺二中2011年高考再创辉煌,本科一、二批上线达186人!
“这186人当中包括对口招生的83人。”该县二中职高班的一位老师说,2011年高考,二中共有14个班级迎考,其中4个职高班成绩斐然:师范班52人,过本科线13人;医卫班62人,过本科线53人;种植班33人,过本科线1人;旅游班46人,过本科线16人。
每个人都领到了两本填报志愿的参考资料。当张倩与同学们兴奋地选择本科院校时,在县城另一端,黄强正坐在操场边,盲目地翻阅那两本资料。黄是该县一中2011届职高班学生。一中开办有2个职高班,其中师范、建筑、旅游等3类专业合成一个班,医卫类则单独成班。
黄强是建筑类对口考生,该专业今年有9个人过本科线,他不在其列,差了20多分。黄很羡慕医卫类的考生,本科线如此之低,而其他类对口招生本科线都在400分以上。
一中大门外喜报高贴:“一本、二本上线人数205人,比去年增加26人,增长14.53%,首次突破200大关,实现了历史性的跨越。”
黄强说,该校职高班功不可没,仅医卫类对口招生就有35人过本科线。
湖南省2011年医卫类本科对口招生计划是443人,而该县一中、二中过线人数合计88人,占了近1/5。
“这并不奇怪。该县对口招生成绩近些年在全省一直都赫赫有名,被同行赞为新现象。”该县二中职高班多位老师说。
学生分流
“其实这一届还可以考得更好。”该县二中职高班数学老师汪蓉说,相较于往年,去年职高班办班时间太晚,专业课针对性学习不足,拖了后腿。“开始省里开会不允许办班,但是到了高考报名前,县教育局又通知可以办班。”汪蓉说,这份通知并非正式发文,仅限口头传达。
对口招生考试,规范说法是普通高校单独招生考试,即“单招”,是国家为大力发展职业教育,有目的、有计划地从中等职业学校和综合高中职高班毕业生中招收高校学生的考试制度。对口招生考试和普通高考同时进行,主要区别是二者命题单位不同,以及命题内容也有所不同。
汪蓉说,相对于普通高考,对口招生考试内容更简单,专业课考试要求更专业,对于学习基础较差的学生来说,这是一个通往大学的捷径,只要通过半年的努力就可以考取某些普通高校继续深造。不过,与普通高考的相比,对口招生升学范围只能是省内的部分高校,而且最高只能是二本院校,专业不可调剂。
但是对口招生录取的新生与普高升入大学的新生按专业编在同样班级学习,毕业后待遇等也完全相同,因此受到考生追捧。“单招”始于20世纪80年代末,开始因名额很少,鲜为人知。近年来发展很快,招生计划不断增长,报名人数更是年年高企。据该县门户网站称,2010年该县总报考人数为1913人,其中文科737人,理科822人,职高354人。
湖南2011年普通高考报名时间为去年12月10日至20日。是时,该县两所普高开始了大规模的学生分流,部分学生“变身”为职高生,一中16个班,二中14个班卷入其中。
“班主任鼓励大家去职高班,还单独找了一些同学谈话”,张倩说,班主任希望成绩不好,以及对对口专业感兴趣的学生都去职高班,这既能提高普通高考升学率,又能提高对口招生升学率。
类似情景也在一中上演。黄强是从文科班转入职高班,他认为自己学习底子比中等职业学校的学生要好,可以倚仗语数外三科提分,专业课冲刺一下,考上本科问题不大。
当月月底,该县一中成立2个职高班,共计113人。二中成立4个职高班,共计193人。此时,距离高考仅有5个多月,师生都把主要精力放在专业课的教学上。
二中职高班一位专业课老师说,他每周上16节课,厚厚的4本专业教材,3个月时间内全部讲完,剩下2个月时间专门复习。“这么多年了,考试范围与命题重点基本心中有数。”
“老师都是划重点,学生死记硬背。”张倩说,从来没有上过实验课。
双学籍
该县全县只有一中、二中两所普通高中。从2005年开始,两校就在高三开学之初,或者高考报名时开办职高班,对口招生上线人数充入学校本科升学率之中。“不仅仅该县才有这种情况,很多中学都这么办。”该县二中一位职高班班主任刘晓鹏说,该县所在的地级市是湖南省“综合高中”改革试点地区。
所谓“综合高中”是指试点学校要严格遵守普通高中教学计划,充分利用地方课程和学校课程开设适应经济社会发展需要和适合学生个性特长的课程,并在尊重学生志愿的前提下,实现侧重升学或者就业的分班教学。早在10年前,湖南省教育厅《湘教通(2001)113号》文件就核准永州六中等8所普通高中为全省“综合高中”改革试点学校。
永州六中遂挂上另外一个校名:永州综合职中。该校实行“二一分段分流”方式,即普高生在进入高三时根据学生志愿,分为普高和职高,参加国家统招和省内对口招生。受此影响,普通高中临时开办职高班在永州市一时蔚为壮观。
“永州六中的案例不能热炒,实际上是违规的。《湘教通(2001)113号》文件是省教育厅基础教育处下达,没有与职成教育处沟通。”7月1日上午,永州市教育局相关负责人说,职高的主要目的就是培养技术工人,结果现在成为上大学的捷径。
不过多年来,这一办学模式与湖南省招考政策也无抵触之处。但从去年开始,对口招生报名另有规定:在湘中等职业学校(职业高中、职业中专、普通中专、高职学院中职部、成人中专、技工学校)学制两年以上(含两年)的全日制中等职业教育应、往届毕业生。
这意味着,普高生如要参加对口招生,升入高二后就须转入职高班。一些学校依规而行,如永州六中,2011年进行职高高中课程改革,高一结束后,根据学生志愿分班。但在实际操作中,前述某县的两所普通高中并未遵循。
“高考报名时,学校让我们补填了在县职业中专学习经历的档案。”张倩说,她同时拥有二中与职业中专的学籍。班主任说,如果考上大学,就带走职业中专档案。如果落榜,将获得二中毕业证书。
据了解,国家对中等职业学校学生学籍的管理十分严格。2010年5月13日,教育部印发《中等职业学校学生学籍管理办法》【教职成[2010]7号】,其中第二章第十一条规定:“学校不得以虚假学生信息注册学生学籍,不得为同一学生以不同类型的高中阶段教育学校身份分别注册学籍,不得以不同类型职业学校身份分别向教育部门和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门申报学生学籍。”
与此同时,第四章第十五条规定:“普通高中学生可以转入中等职业学校,但学习时间不得少于1年半。”
“学籍的事情学生根本不用操心,都由学校来操作。”刘晓鹏说。包括一中在内,2011届职高班成立均不到半年。
该县门户网站称,2011年,该县高考报名1750人,其中文科考生680人,理科考生744人,职高考生326人。准考证发下来后,该县一中、二中职高班学生的报名点全为县职业中专。326名学生都“变”为职业中专的应届生。
困境“结盟”
这几天,该县职业中专没有什么人。校长章龙飞正组织教师下乡招生。
“我们本来也打算成立教学部,专门辅导学生参加对口招生。”6月29日上午,章龙飞说,每年高考过后,一中、二中捷报频传,职高班对口招生本科上线率逐年高攀,这让他艳羡不已。但因为种种原因,本校的教学部一直没能成立。
他们本来有很好的机会。自1999年普通高校扩招以来,高等教育产业化、低端化,毕业生就业难等诟病声如影相随。为此,国家及各省市教育主管部门调整方针,大力发展职成教育事业,在劳务输出大省尤为提倡。
但湖南省各地职成教育事业发展不平衡。统计数据显示,2010年湖南省有66个县市区中职招生人数占高中阶段教育招生人数的比例低于40%,其中该县低于10%。根据统计数据预测,今后几年,湖南省中、高职生源都仍将处于低谷期。
职业中专生源难以保证,只能专注于农民工的短期培训。2008年9月25日,该县职业中专被湖南省商务厅授予“湖南省外派劳务技能培训基地”。
“中专的师资力量也很薄弱。”该县二中职高班一位专业老师说,二中职高班开办之初,也曾聘请职业中专教师来校讲授专业课,但效果很差,“现有的老师年龄偏大,思维较僵化,跟不上高考的热点。”
县职业中专的职高班就这样被搁浅。听凭楼层空置、校内荒草疯长。驾驶培训成为该校最热门的专业。
然而,湖南省教育厅屡下文件,强调各地中、高职学校要做好高职学院单独招生和对口招生工作。在此困境下,职业中专与两所普高合作办班。前者“借人”,后者“借学籍”,各取所需。
“一中、二中学生用中专的学籍报名参加对口招生。”职业中专副校长陈小安说,从职能定位来说,参加对口招生的职高班就应该放在职业中专,但从师资力量与考生生源来说,又是一中与二中最好。最后就形成了目前这种局面。
“当然,他们(一中、二中)要交钱给我们学校。”陈小安说,但不肯透露具体金额,“主要是我们跟一中、二中之间的事情,学生是无辜的。”
6月28日,该县二中食堂人声鼎沸,高考填报志愿咨询会在此举行,湖南省内高职院校悉数到场宣传。招聘人员大都是二中职高班往届毕业生。2010届毕业的一位男生很扎眼,四处走动,他说,堂兄从小成绩比他好,堂兄就读普高,他就读职高,但现在他们都在二本院校就读。
在他的指导下,张倩很快就填好了志愿。班主任告诉她,7月2日回校领取毕业证,县职业中专印制的毕业证书。
“不要!考上了大学,谁还要那个啊?”她说,一个临时的身份而已。
(文中师生姓名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