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侮——日本中小学教育中的顽疾

作者：硕博网    文章来源：中华硕博网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8-5-3中华硕博网(http://www.china-b.com)全球500所高校指定报名中心--欺侮——日本中小学教育中的顽疾

（复旦大学高教研究所）

复杂的原因。欺侮现象的增多已引起日本政府和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和重视，纷纷开展调查，对欺侮现象进行分类，寻找原因，以求对症下药。但真正的彻底的解决还有待于今后。
    一
    “欺侮”在日本可谓“根深叶茂”，最早发端于文部省对中小学生的自杀统计。1974年以后中小学内因暴力活动的急速增加导致学生自杀的剧增，1979年达到高峰，以致报刊上正式出现了“校内暴力”的名词。1986年又是一个高峰。
    警视厅于1984 年着手调查因受欺侮自杀的中小学生， 结果如下：1984年7名；1985年9名；1986年2名（后几年中断）， 1993 年3 名；1994年7名；1995年3名（至调查结束日）1994、1995二年的详细情况见下表（表1）。
    表1 1994—1995间因欺侮而自杀的中小学生
    发生时间 地 点 学 年1994年5/30 冈山总社市 初中三男生
    6/3 爱知安城市 高一男生
    7/5 东京江户川 初中三男生
    7/7 崎玉 初中二女生
    7/15 神奈川津久井 初中二男生
    8/26 福岛 高二男生
    9/5 冈山仓敷 初中一男生
    9/30 新泻 初中一女生
    10/29 鹿儿岛出水 初中三男生
    11/27 爱知西尾 初中二男生
    12/13 爱知冈崎 初中一男生
    12/14 福岛石川 初中三男生1995年2/5 静冈浜松 初中男生
    2/21 茨城 初中二男生
    4/16 福冈丰前 初中二男生
    4/27 奈良＠①原 初中二男生
    4/28 长崎 初中二女生
    5/22 大阪

 

专修一年男生
    发生时间 自杀状况1994年5/30 自家附近林中自缢身亡,同级生欺侮
    6/3 公寓上跳下,同级生欺侮
    7/5 公寓上跳下,同级生欺侮
    7/7 公寓上跳下(未遂),同级生欺侮
    7/15 自家自缢身亡,多处记载厌世
    8/26 自家自缢身亡,遗书中称受他校学生欺侮
    9/5 自家自缢身亡,受同级生欺侮
    9/30 校宿舍跳下(未遂),受同级生欺侮
    10/29 自家自缢身亡,1996年5月校方认定受欺侮而死
    11/27 自家自缢身亡,受同级生金钱勒索(大河内清辉)
    12/13 父亲工作工厂吊死,受同级生欺侮
    12/14 树林中吊死,遗书中记有3人欺侮1995年2/5 公寓上跳下遗书称受同级生欺侮
    2/21 自家自缢身亡,遗书称受欺侮
    4/16 自家自缢身亡,记有9人想谋杀他
    4/27 自家自缢身亡(调查中)
    4/28 校宿舍跳下,遗书称受男生欺侮
    5/22 自家自缢身亡,父母反映受欺侮(调查中)
    注：这是警视厅根据各地报纸报道做成
    鉴于事态日益严重的困扰，文部省在欺侮最激烈的1985年开始调查。次年人数有所下降，到1993年已降至“过去历史最低的一年”。他们认为似有松口气之感，但1994年11月大河内清辉事件发生后，来自社会的怀疑之声不绝于耳，“这个调查并未反映实际情况”，“公布的结果并非是欺侮减少， 而是知道事实的人不多”。
    迫于压力， 文部省于1994年12月中旬到1995年2月底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了总清查。 共调查了32600所学校，短短两个半月中就发现17788件欺侮事件（小学8477件，初中7906件，高中1291件，特殊学校114件）， 相信未调查到的案件数目还有很多。对照他们自己以前的调查结果——1993年止尚未解决的欺侮事件仅有2880件这个事实，人们更加清醒地认识到对欺侮现象确实不可小视，消除欺侮现象不能太乐观！
    事实也确实如此。
    在1995年下半年文部大臣在教育长会议上公布了1994年全国公立中小学校欺侮情况：其有15095所学校发生56601件，比上年成倍增加。各类学校分布如下：小学7626校，25295件，学校发生率31.3％； 初中5810校，26828件，55.5％；高中1564校，4253件，37.6％。 其中初中学生受害最为严重，特别是一、二年级学生， 平均两校中就有一校发生〔1〕。上一年亦达60％，表1中自杀学生18件中有15件是中学生， 由此看这个趋势是一贯的。

    另外还有其它单位的调查。
    弱智儿童研究所1994年12月—1995年1 月对全国小学四年级以上学生及其父母进行的调查结果表明，受过欺侮的男生有27.0％， 女生36.2％，至今仍受欺侮的有3.2％，平均每3人中有1名受害者。
    中日新闻社于1994年12月对爱知县410 所公立初中的校长进行过去3年间自己学校欺侮发生情况的问卷调查（回收347校），结果如下：校长直接见到较严重的31人（9％）；一般224人（65％）；未见到92人（26％），事件发生率达7成。
    共同通讯社于1995年1月，教师集中活动时抽选100名问卷调查（回答68人），结果为：过去欺侮发生的21％；现在仍发生的47％；不清楚12％；没有20％。
    令人值得深思的是，这些单位的调查结果与文部省的有较大出入，显然程度要比后者严重。
    1995年下半年至今年年初，尽管还没有正式统计结果发表，但据报刊报道至少有3 名以上学生受欺侮自杀身亡：福冈县城岛町立初中三年生大泽秀猛〔3〕；爱媛县八幡市松柏初中一名三年级女生〔4〕；新泻县上城市立春日初中一年级男生伊藤准〔5〕。
    二
    欺侮现象表现多种多样，据日本报章的归纳有下列几种：①冷嘲热讽，人格侮辱甚至人身攻击。如今年自杀身亡的爱媛八幡女生，死前不断被班上五个男生骂“臭”、“脏”，后来老师通过换班级、调开人等措施仍无济于事。②言语威胁，受欺侮的人常遭不准告诉老师及父母的威胁，否则会遭到加倍的报复。③藏匿受害人物品。④集体排挤，因而使受害者感到孤立无援，无力排除心中苦闷。⑤不合群，有的是受害者生性懦弱，心情孤僻，不擅与人交往，其它人不闻不问。更甚有一些品行不良子弟拉帮结伙，百般设法孤立受害者，继而使受害者离群索居更觉人生无味。⑥暴力，这是校园常见的且情节严重，手段花样繁多，如罚跪、扒光衣服、殴打、罚吃不洁食物……新泻的伊藤准在遗书中称曾被罚在厕所内脱光衣服冷水从头淋下。⑦敲诈勒索，这也是校园中十分突出的情况，几乎每个自杀者均跟它有关，如伊藤准称被载索5000日元；大泽秀猛遗书中言三次被勒索11万7000日元，勒索后威胁“不给钱就打死你”。⑧无事生非，给人“穿小鞋”。⑨其它上面未概括的行为。纵观20年来欺侮的发展趋势，可以看到这样一个规律：小学阶段主要还是以冷嘲热讽、打击排挤、言语威胁等手段为主，但随着年级的升高暴力活动逐渐多起来，且情节愈加严重。校内暴力活动自80年代以来曾一度有所减少， 但以后开始增多。 以1993 年为例， 与暴力发生最低的1986年相比增加了1128件； 发生学校数增多362 校； 被害学生增加了1129名（与1988年比），且受害人与加害人均成倍增加。高中同样是这个趋势。另一明显特征是：随着年级的增加对物质的掠夺占有欲望更加强烈。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据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工作的森田百合的报告，美国中小学内同龄人中开设了一种叫做“小伙伴生活指导课程”，实施后成果斐然， 半年间有196 件类似日本恃强凌弱事件， 其中165件得到了及时处理。这种做法着实可以让日本好好学习和借鉴。    三
    日本中小学中欺侮现象为什么久盛不衰，且有愈演愈烈之势，这里面原因十分复杂，本文无法探讨日本社会制度、文化传统、道德价值观给儿童心理影响的深层次原因。仅从学校教育管理方面的调查来看，大致有下列几方面：
    1.发现处理不及时。学校、教师、家庭未能联手及时发觉把欺侮消灭在萌芽状态。文部省1992、1993两年的调查，欺侮事件由班主任老师发现的为30.7％、21.1％；其它教师发现的占9.9％、9.8％；受害学生自诉的占24.0％、25.1％；其它学生反映的占11.9％、10.7％；监护人投诉的为21.5％、21.3％；教育中心或其它机构来的信息占0.5％、0.6％；其它为1.5％、1.4％。从班主任、受害学生、学生家长等直接当事人得到的情报均不足1／3，换句话说，还有2／3受害者冤沉大海。这样低的发现率怎能控制住事态的蔓延？
    2.学生心态不正。受害者忍辱退缩，旁观者漠不关心，全体近于麻木，是欺侮这种丑恶现象得以生存的土壤。忍辱求全，给一些不良学生可乘之机，有恃无恐，更加肆无忌惮；学生以我为中心，缺乏相互关心的友情；少有甚者，失去应有的人道与同情，以欺人为乐事。三者结合终于酿成欺侮悲惨结果。弱智儿童研究所于1994年12月—1995年1 月以对欺侮反应为题抽查了全国小学四年级以上学生及他们父母681人， 得到的结果为：自己忍受的53.2％；自我解嘲的2.3％；不去管它的19.7 ％；针锋相对的6.9％。另一项调查是1994年11 月每日新闻社社会部以在欺侮现场的态度为题询问全国小学5年至初中3年男女生共500人，得到结果如下：告诉朋友的占35％；看看而已的28％；仅自己知道的17％；报告老师的14％；报告父母的9％，一起参与欺侮的3％。 事不关已（2—3项相加）的达到45％，将近半数！
    3.学校—家庭—社会协作不够。学校也可以说是社会的一个细胞，最终解决中小学中的欺侮事件无疑要从全社会角度统筹。学校—家庭—社会共同携手。但日本做得如何呢？日本PTA （家长教师联谊会）做过去年实际情况调查，结果难以令人满意：①出现欺侮时PTA 和教职员以各种形式商谈的小学为51.5％，初中63.9％；未商谈的小学45.7％，初中33.9％。也就是说小学还有一半、初中有1／3听之任之。②为防止欺侮发生PTA是否研究了其对策提问时， 无论是小学还是初中的回答均是否定多于肯定（否定的小学、初中分别为58.1％和55.9％）。③欺侮发生现场你如何办， 初中、 小学校回答结果分别是：报告学校有关人员33.9％、48.3％；向班主任报告的占30.2％、24.6％；同PTA 职员联络仅为1.7％、1.4％。从此看解决问题还是依赖学校的多，社会（PTA 为其代表）作用十分有限。
    东京律师协会于1985年开设了“保护儿童权益110专线”， 到欺侮1995年7月十年间共收到5072个电话， 其中涉及欺侮和因欺侮而导致学生不上学的有1551件，占1／3。 特别在大河内君自杀事件发生后（94.12.20～95.1.18）这一段时间设立了“紧急特别欺侮专线”，293个电话中欺侮占108件。其中来自受害学生本人的26件， 来自他们父母的占82件。
    4.司法处理软弱无力
    欺侮酿成的后果是严重的，不仅学生本人身心深受摧残，更祸及父母、家庭，其对社会的破坏作用不可低估。奇怪的是日本整个社会对此丑恶现象十分“宽容”，以所谓保护个人自由，不是故意害人等借口而不能及时、严肃、公正地处理这些事件。对于受害人及其家属向学校及肇事者要求赔偿诉讼时，司法部门同样软弱无力。据每日新闻社的调查，全国到1994年止有关这方面诉讼共23件（包括自杀5件），其中90 年代后突发的15件。目前处理结果是：仍在诉讼中11件；已宣判的12例中胜诉仅2例，败诉5例，和解5例。 受害方即使得到的赔偿也是相当有限的。这样的审判结果怎能压下欺侮嚣张气焰？
    四
    也许是近几年欺侮越闹越凶已引起人们普遍怨恨，使得在去年底召开的全国教育长大会上岛村文相曾要求其全体下属保证“不管是什么理由今后绝对不能再死一个人”。但保证没有兑现（1996年又有学生自杀）自己却下了台。今年3月12 日新文相奥田干生在内阁会议的记者会上又要求订出“杜绝欺侮发生”的新政策〔6〕。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想彻底铲除日本中小学教育中这个毒瘤并非一件易事，必须追根溯源，弄清瘤根所在，对症下药，包括严格追查肇事人责任，从根本上建立一个相互理解、相互帮助的环境氛围。但目前日本政府的态度与做法离此要求距离尚远，还谈不上有什么成熟的和果断性决策。一些民间部门尝试作了些弄清病因、征求药方的详细问卷调查。
    中日新闻社1994年12月调查了爱知县内410 所公立学校校长（回收347份），他们把焦点放在相互信任、合作上面。过去是学校、 家庭、地区社会信任合作不够。学生、学校、家庭三者中学校与家庭是最重要的；次之是学生与教师之间的理解与信任。一言以蔽之，解决问题的良策就是要从人权高度关心、理解学生，开展心灵的教育。
    每日新闻社1995年3月对全国3000名成人调查中把家庭教育欠佳、社会环境不良、教育指导不力当作主要原因。对于欺侮根除的前景，回答能够根除的仅21％；无法杜绝、尽量降低的75％，持悲观态度的意见中以20岁青年这一档人最多。
    另外，1994年秋警视厅对20都道府县的中小学生888 人及他们父母893人、教师382人作问卷调查，从追求责任角度上询问各方应负什么样的责任。回答结果如下：70％的家长、教师认为肇事者的父母应负主要责任；63％的父母把责任归于学校；40％教师把矛头指向肇事者父母；40％学生则认为各方配合不够。
    国人对日本中小学教育常众口皆碑，并将之作为中国教育发展的楷模。欺侮的盛行打破了这个神话，至少可以说它并非那么完好无缺。尤为值得深思的是，欺侮者与被欺侮者之间并无私怨，亦非团体派别之争，但却发生这么多非人道的现象，这不是几个流氓寻衅闹事可说明得了的。联系到学生、教师、学校乃至整个社会那么迟钝、麻木，致使欺侮长期禁止不了，这只能从日本社会制度下衍生出的种种弊端这个深层去找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