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沫若女神:先知与总督——试析哈义和鲁滨逊的心性品质 —— 中文伊斯兰学术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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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08-5-24 14:34:34
先知与总督——试析哈义和鲁滨逊的心性品质
李丹 贾庆军
学术中国http://www.xschina.org,2005.0923
[关键词]伊斯兰哲学  伊本·图斐利
本文转自:学术中国 >> 学术周刊 >> 05年9月B >> 观察与思考 发布时间:2005-09-23
 
内容提要:以《哈义·本··叶格赞的故事》和《鲁滨逊漂流记》的两个孤岛主人公形象为依托,分析人类最基本的两种生活姿态。作为两个自足而完整的个体,哈义与鲁滨逊展示了两种完全不同的心性品质和生活姿态。哈义崇尚永恒,美好,内省的生活;鲁滨逊则走向扩张,变化,功利的生活。从哈义向鲁滨逊的转变是前现代性向现代性的转变。两者的对比,将会使我们了解现在的处境。
关键字:认真 尺度 主宰 现代性
我们正处在经济快速发展,文化不断翻新,个体四处寻求认同这样一个高度动态的时代中。面对四周纷繁复杂的环境,每个个体也在思索“人该如何生活”这个历久而常新的切己话题。遍查人类迄今为止所有的生活样式和生活姿态,无外乎两种:一是侧重于向内的自省,一是侧重于向外的延展。在所有的文学文本中,将这两种生活姿态演绎到极至的就是《鲁滨逊漂流记》与《哈义·本··叶格赞的故事》。这两个文本为我们展示的两种人类基本生活姿态——个体向外界的征服和转向“我”进行反思的内省——几乎涵盖或浓缩了各种人类生存向度(二者作为具有“孤岛情结”的代表作品,均将个体从各种社会关系中抽离出来,以文本所特有的虚构性和象征性言指两个完整意义上的生存模式)。如果有第三种生存理念的话(现实的生活状态也多是这第三种),它也是游移于这二种基本生存姿态之间的。因此,剖析作为极点的这两部文本的主人公的生活姿态,从某些层面上有助于我们给自己予以定位和疏理,从而使我们的生活图景明晰起来。
众所周知,鲁滨逊的外向生活姿态已成了现代生活姿态的鼻祖,也即现代性的典型。而哈义的生活姿态则代表了前现代性或非现代性。因此在接下来的文本分析中我们的目光就不可避免的转向了现代性和非现代性。通过对这两个文本的分析,我们将尝试给现代性描绘出一个更为完满、清晰的图画。当然,我们也就相应的绘出了非现代性的图画。这两幅图画能否让我们对今天的世界看得更清楚一些呢?答案就在本文结束之后。

《哈》是一位12世纪阿拉伯的亚里士多德学派的哲学家——伊本·图斐利——流传至今的唯一一部经典作品,它称得上是一部人类的精神现象学的发展史——对被感世界(即物质世界)的冥思和神性世界的内观。作者将主人公哈义刻意描写成一个完整意义上的人,以自生和弃儿作为哈义的出生背景,并由母羚羊抚养大。虽然他独处荒岛,隔绝人寰,但在母羚羊死后开始对死亡和生命进行思考,并逐步形成问题意识;在独自生活中,他发现了火,学会了使用工具;在与异己的大自然接触过程中,不仅对物态化知识进行总结,而且逐渐形成分类意识,达到概念化思维水平;在形而上的追问中领悟到物质的本质及其同一性;在辩证法的统一中将世界的无限和有限归属于至高的行为发生者(即动力因)(完成了康德的四大悖论之一)。然哈义的思维世界并未终结,此后他放弃了对被感世界的思考,踏入了上层精神世界——神性世界,最终达到了全神归一,并自由进入神性世界。部分学者认为它“阐明孤独的一个人凭自身对自然界的观察,可以产生宗教感情,可以找到‘主因’,或者说,可以认识‘自存的精髓’。即无需先知或天启宗教的指引,凭自身思维即可升华到认识的高级阶段。”1换言之,“重要的不是有关现象界的科学认识水平达到何种程度,而是一个具有反思能力的个体,其自我认识能够生成何等样态”。但认识过程包括主体认识能力,契机,客体的彰显程度等,因此作为具有复杂的心理过程和众多因素的组合体,认识能力不能作为《哈》的最终阐释对象。作为卓越的思想家,图斐利并不是仅仅关注人的认识能力,他的最终目标是要揭示人类生命的本质,就像任何一个伟大的思想家所作的一样。因此,对于他遗留下的文本资料《哈》而言,将文本人物行为与现实进行硬性对译的文本解读具有极大局限性。笔者以为由人物的心性气质作解,则可避开此种误读之嫌。本文并非从心理学层面入手,而是试图以心性气质为突破点来分析其生存姿态。
循着现象学的思路,我们首先感受到的哈义的心性气质之一就是——认真。图斐利为了安抚各方的意见,为哈义安排了两种出生途经,一个是自生说,一个是弃儿说。从图斐利的倾向来看,他更倾向于前者。在文本中,图斐利刻意创造一个完整的个体,以增加其文本的典型性和说服力。这正应了克尔凯郭尔那句话,愈是个体的,就愈深刻、愈有普遍的说服力。2弃儿说不过是为了安慰那些不能接受违背常理的设想的人。图斐利在炫耀他的原始胚胎发生发育学说时就更显现了这一倾向。原生的哈义有了,接下来就是借他来传达作者对于生命和人生的思考了。在一切还未展开之前,图斐利就预先赋予了哈义一种品质——认真。如果没有这一品质,没有对于生命本质和生命意义的执著探询,就不可能有善于内省和抽象思维的哈义。认真而执著的哈义从物质的世界追寻到精神世界,最终进入神性世界。这种认真是不断向内的省查,它力图透破一切障碍,将人的思维推到极至,直到世界的本原。任何的半途而废都是它所鄙弃的。追求终极目的和完善是它的本职。3这种认真区别于现代人的认真,下文将有所论述。总之,认真——内省的姿态作为一种心性气质,是哈义探知生命本质的前提。
在认真姿态的指引下,哈义的另一种精神气质——对完美、永恒的向往被引领出来。文本中多次出现了“无限的光明和美妙”等类似的词句,凸显了他对于完善状态的渴求。依靠他卓越的思维能力,哈义从物质性走到精神性,从有限抵达无限,他发现“万物无论有何种优美,光辉、至臻、力量或任何美德,都来自该原动力的宽容和慷慨,来自他的行动和存在。至于在他的自身,那将必备创造无上看到的更伟大、更完好、更美丽、更光亮、更持久。一切都无法与之相比。”4因此他得出了如下结论:“自身的完美与幸福是永远能见到那必需的自存的生命。”5那么,这种对永恒感的依恋,在生活中就不可避免的体现为爱智慧。在哈义看来,“聪明睿智对他们(愚钝的人——笔者注)是无缘的,因为他们已经淹没在愚昧的大海中,”6他们“不能达到幸福人的水平,而是永远摇摆不定,遭受灾难,最终得到惩罚。”7只有智慧的、意志坚强的人才能领略到真知,抛弃虚妄,从而得享“超绝的完整、光明和美妙”。
既然人能认知并领受永恒,人在世界中的位置有是怎样的呢?通过长年的观察与思考,哈义认为,“和其他动物比较,他属特殊种类。他的被创造有其他目的,是为了伟大的事,……而他较为高尚的部分,即只有通过他获得了自身存在精髓的学识,是优秀的,属主所有的,不会改变或朽坏,也不可以物质的特性来描述它,既不能用感官或想象求得认识,也不可能通过人和工具来了解,只能凭自己了解自己,凭自己获得自身的知识。”8这使哈义又具备了新的品质——自信而谦卑。自信源于他认识到自身存在的精髓同最高存在的精髓相通,这是他领有了神圣的品质。而谦卑又来自于他懂得他的一切都来自于无限完美、超完美的原动力,也即神的存在。在神的光芒照耀下,他才拥有了自信和谦卑。所以,他既是万物的首领,又是神的奴仆。对此,希腊哲学家普罗太戈拉也曾作过精辟的论述,他说:“我与尺度统一,人是万物的尺度。”
首先,“尺度”意指人在上帝的造物中“占据相当高的位置”。“对人,先知穆罕默德提到过:‘上帝按照自己的形象创造了亚当’。”9哈义觉察到了这种相似性,由此,哈义才得以获得学识,达到最后的极致境界。这也是众多学者所提到过的文本对人的反思能力的高度赞扬。其次,“尺度”并非最高位置,意味着人的有限性。“相当高的位置”并不等于最高。当哈义做到第三种效仿时,曾一度认为“一个认识了自存本质的人,就具备了自存的本质。……如果真主不以自己的慈悲指导,不以自己的指导纠正,这种牵强附会的混沌将根留在他心中。”10一个达到极境的人极易将自己顶置,认为自己无所不能。然哈义最终领悟到较高尚的部分是属主的,他的躯体是属有限世界的。20世纪最有影响的政治哲学家施特劳斯也在分析前现代社会中吸收了“尺度”观。认为尺度是前现代社会的一切症结点。他在《现代性的三次浪潮》中写道:“一切自然存在者,至少是一切有生命的存在者,都只想以各终极目的、一个它们渴望的完善状态;对于每一特殊的自然本性(nature),都有一个特殊的完善状态归属之;特别地,也有人的完善状态,它是被人(作为理性的、社会的动物)的自然本性所规定的。自然本性提供标准,这个标准完全独立于人的意志;这意味着自然本性是善的。人具有整体之内的特殊位置,一个相当高的位置;可以说人是万物的尺度,或者说人是小宇宙。”11在这里,他也承认了人是自然界的领袖,但是他也强调人仍然是在自然界内,仍受自然界的束缚。这同现代人是有区别的。
受谦卑所影响的另一品性就是节制。这集中体现在哈义同大自然的关系上。既然认识到自己同大自然同属于造物主,哈义就不会无限制的向大自然索取,大自然也不是他所征服和驾驭的对象。对自己位置的明了和对于物欲的节制他同大自然建立起了和谐的关系。
总之,哈义的生活是内省的、认知的。但应区别的是,哈义的内省所形成的自足的心灵世界并不等于自闭,而是对被感世界和神性世界的凝思;孤岛生活并不等于逃避社会,而是建立在对人类社会的透析基础上。[注:哈义曾由朋友艾萨里带领去临岛,企图规劝和引导进行改造这个充满谬误和腐败的人类社会。]在此,区别于鲁滨逊的物质需求的自足是作为一种心理状态进行讨论的,是“尺度”的彰显。

《鲁滨逊飘流记》写于1719年,是18世纪英国著名作家笛福受一个苏格兰水手海上历险的经历启发而写成的。其时正是资本主义四处扩张的时代,世人多认定鲁滨逊这一形象为典型的资本家的早期代言人。伊安·沃特说:“笛福的哲学观念与17世纪的英国经验主义者们十分吻合,他比以往的作家更加完整地表现了各种个人主义的东西。他的作品独特地展示了各种形式的个人主义同小说的兴起之间的联系。这种联系在他的第一部小说《鲁滨逊漂流记》中得到了明显而又完全的显示。”12翻译理论家刘禾也说:“十八世纪以来,古典政治经济学家们反复使用鲁滨逊作为经济学的原型,并由此出发,建立他们宏大的理论体系。自小说《鲁滨逊漂流记》的头两卷在1719年初次面世以来,那个在荒岛上踽踽而行的鲁滨逊就不断地出现在古典政治经济学家的写作中。”13马克思对鲁滨逊的算计理性一眼看破:“我们这位从破船上抢救出表、账簿、墨水和笔的鲁滨逊,马上就作为一个道地的英国人开始记起帐来。”14。也有学者认为这部小说是受了《哈》的影响,以其为摹板而作的,果真如此吗?在我们展示了鲁滨逊的心性气质后就会一目了然了。
作为孤岛文学的经典文本,《鲁滨逊漂流记》和《哈义·本··叶格赞的故事》都塑造了孤独而完整的个体,但他们却有着完全不同的命运。鲁滨逊成为另一种心性气质的代表。
与哈义相同的是,鲁滨逊也由认真而支配的,然而,他们认真的对象却截然不同。哈义认真理、精神世界,而鲁滨逊所关注的恰是哈义所遗弃的。鲁滨逊所执著的是对感性世界的冒险和探索。正如鲁滨逊所说,“幼小的时候,我脑子里便充满了遨游四海的念头”,尽管父母百般劝阻,“可是我却一心一意要到海上去,其他什么事都不能引起我的兴趣。”15还推说这种“怪僻的性格似乎是命中注定”。鲁滨逊弃稳定的殷实生活于不顾,四次出海的行为,在笔者看来,归于他视稳定生活为乏味,于是转向外界寻求实在感,体验生活质感。所以鲁滨逊与哈义的向内省察相反,他走向了被感世界。正如埃柯曾在《玫瑰的名字》中借佐治修士所说:“以前,我们习惯仰望天,偶尔皱眉瞥视泥沼;现在我们却俯视地,并且由于地的证言而相信天。”16这就形成了鲁氏的第一种心性品质:现实性或功利性。
对此,黄梅研究员从以下三方面进行总结:第一,鲁滨逊航海出行的动机具有非常明确的功利特征,是受到了高额利益的诱惑。第二,他对人际关系的处理处理也体现了实用至上的原则,如鲁滨逊对老船长深切的感激最终还是落到一张他给老船长开的收据上。在孤岛上,鲁氏与周围世界的关系也带有明显的占有倾向。第三,整部小说的语言都是生意人的生活语言,也可以说是典型的帐簿语言,以收入与支出的形式分析其所处的有利与不利环境,在困境中保持精神的清醒,这是功利者的典型特征。由此,是现世的实践和功利而不是理论,成了鲁滨逊的主要生活内容。他所向往的是现世的征服,他的幸福就是现世的功利。由此,他抛弃了各种道义原则,离家出走,而且扬言:“要用不同于平常的非凡的手段,要以情理之外的特快速度扬名。”17于是这就促成了他的第二种心性品质——贪婪。
在《哈》中,哈义进行第一种效仿时,对食物不仅极力在数量上约束自己,只能充饥不能过量;而且对食物的种类有严格的限制。但鲁滨逊则不断索取,凡经过他劳动的本质力量的对象化,便打上了鲁氏的烙印,归他所有。他竟堂而皇之的成为岛上动物的岛主、人们的总督。这种贪婪来自于对现世的占有。当人们将目光锁定在现世,将幸福看作是对现世的拥有时,他们就踏上了一条对物质和名誉无限索求的不路。
物欲的贪婪就成了其身份标志之一。拜物教的出现就不是偶然的了。英国女作家弗吉尼亚·伍尔芙将其独特的眼光放在了鲁滨逊所制作的瓦罐上,“伍尔芙把鲁滨逊的瓦罐作为小说中的主要表征意象,提醒我们要注意人类与其所创造的物件之间的借喻关系 (metonymy),同时也提醒我们注意这种借喻形象的局限性。在她的解读中,笛福(不如说,鲁滨逊)对于瓦罐的泥性及真实性的执着,营造了一种拜物教的氛围,从而诱发了这一借喻的历史意义以及它在十八世纪的美学蕴涵。此处的瓦罐可以被理解为一种物神(fetish),但它绝对不是原始人的那种物神而是现代人的物神,因为伍尔芙认为它承载着现代人将大自然统治于自己的意志之下的象征。笛福让其主人公主宰宇宙万物的意图,给小说嵌入某种隐密的暴力因素”。18由此看来,制造瓦罐是鲁滨逊贪婪物欲的表现,在其执著操劳的背后是永不餍足的欲望在作怪。这段话还为我们点出了鲁滨逊的另一品性——自负与放纵。
自负与放纵来自于统治大自然的野心。想在尘世建立永世幸福的渴望使鲁氏不可避免的要对大自然和其他人进行统治:在动物面前,鲁滨逊认为自己“简直像全岛的国王,我对于我的全部臣民拥有绝对的生杀大权;我可以把他们吊死,把他们开膛破腹;我可以给他们自由,或是剥夺他们自由”;19在救人后,他得意的想:“现今我这个岛上有一些人口,并且在我看来,百姓已经不少了;我经常想到自己很象个君主,不仅觉得很有趣。第一,全岛都是我个人的财产,所以我具有一种绝对的领土权;第二,我的百姓都完全服从我,我是他们的全权统治者和立法者,他们的性命都是我救的,若有必要,他们都肯为我献出他们的生命。”20他的以自我为中心的算计理性开始取代宇宙理性或自然理性,“人是万物的尺度”转变为“人是万物的主宰”,被造物取代了造物主。由此便形成了鲁滨逊们的自负与放纵。对宇宙理性的忽略不计导致了鲁氏对自然界的无限制的开发与征服。这同古典政治经济学家为鲁滨逊做的辩护正好相反,他们认为鲁滨逊是一个自然生活的个体,他的生活样态是每个人生活的榜样。马克思则对之嗤之以鼻:“被亚当斯密和李嘉图当作出发点的单个孤立的猎人和渔夫,应归入十八世纪鲁滨逊故事的毫无想象力的虚构。鲁滨逊故事绝不象文化史家设想的那样,仅仅是对极度文明的反动和想要回到被误解了的自然生活中去。同样,卢梭的通过契约来建立天生独立的主体之间的相互关系和联系的社会契约论,也不是奠定在这种自然主义基础上的。这是错觉,只是美学上的大大小小的鲁滨逊故事的错觉。这倒是对于十六世纪以来就进行准备、而在十八世纪大踏步走向成熟的‘市民社会’的预感。”21马克思对鲁滨逊的现代市民品性看的异常清楚。这一现代市民谈不上对自然的皈依与敬畏,反而是要按自己的心意对大自然加以利用和破坏。
所以,与哈义的节制与谦卑之先知气质相比,鲁滨逊则成了雄霸世界的总督。他要按自己的算计制造一个人工的世界,以便满足他各种被释放出来的欲望。在他制作陶罐、经营孤岛时这种倾向已显示出来。由于力量有限,他只能经营一个小岛,拥有一块殖民地,而他的追随者们现在却正在拥有或已经拥有了整个世界。在发展和扩张过程中,他们喊出了民主与科学(理性)的口号,现在这两个已被用滥了的口号从一开始就已变质了。民主的潜在要求是享受,科学或理性的背后是贪欲。22从鲁滨逊开始的这场运动的基础恰是非理性的,是欲望。在鲁滨逊这里,上帝也已不是原来的上帝,而是成了满足其欲望的工具。而现代经济政治制度也正是在这一基础上建立起来的。

两种不同的人就这样诞生了:一个深知作为人的有限性,因而不断提醒自己要效仿最为高尚的、完美的神;一个体验到身为人的伟大,他自命为岛主、总督,得意于自己无限的创造力。同是孤岛生存,一个,执著于对生命本质的探寻,在精神世界里流连忘返;另一个则走向征服,不仅要征服大自然,还要征服在信仰、生活方式上异己的人。一个保持沉思,沉浸于效仿;另一个渴求突破,不满于安逸平静的生活,不断寻求生命中的刺激和挑战。一个是古代先知,一个是现代英雄。
从哈义到鲁滨逊所代表的恰是一种关键的转变——现代性精神的产生。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如此描述这种转变:“一切固定的古老的关系以及与之相适应的素被尊崇的观念和见解都被消除了,一切新形成的关系等不到固定下来就陈旧了。一切固定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一切神圣的东西都被亵渎了。人们终于不得不用冷静的眼光来看他们的生活地位、它们的相互关系。”23弗吉尼亚·伍尔夫也曾撰文指出:“1910年12月左右,人性变了……人的一切关系都在变化——主仆关系、夫妻关系、父母同子女的关系。”24人性是变了,但不是从1912年开始的,而是从鲁滨逊开始的,1912年的人不过是鲁滨逊这一新人的后代而已。
事实上,鲁滨逊和哈义作为典型代表的两种放大的生活方式存在于任何时代。对现世的无尽贪欲,对神的僭越古以有之。但在当时社会这并未作为主流思想进行倡导,只存在于个别人的身上。直到文艺复兴时期,人文主义的高扬使得长期被压抑的人舒展开来,一跃成为大写的人。由“尺度”中人的豪迈转为人的自我崇拜和顶置的“主宰”。与传统社会相比,人的自以为义的定位在现代社会尤为明显。人的主宰地位得到凸显,成为现代人心性气质的典型特征。由此才引得人们对此现象的关注。
需要指出的是,鲁滨逊和哈义虽然一个向往精神世界,一个追求物质人生,但这并非意指二人过着单纯的精神或物质生活。精神和物质都是人的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即使是具有拜物倾向的鲁滨逊,也并非没有精神的依托。《圣经》中“我将永远不离开你”这一句话的力量,即上帝给予人活下去的理由和支撑,使得鲁滨逊在岛上生活两年后认定,“孤岛比人世间的喧嚣更快乐幸福”。在上帝无边的安抚下,他平静地度过了二十多年。而哈义也深知物质的必要性,他一直遵守着自己设定的营养法则。
通过对《哈义·本··叶格赞的故事》和《鲁滨逊飘流记》中的两个人及其生活品性的对比探讨,我们是否对今天的世界有了更清楚的认识呢?
【注释】
1[阿拉伯]阿卜杜·哈迪·哈基姆:《关于安达鲁斯的伊本·图斐利》,选自(阿拉伯)伊本·图斐利:《哈义·本··叶格赞的故事》,王复,陆孝修译,商务印书馆 1999年版,第6页。
2 [丹]克尔凯郭尔:《基督徒的激情》,鲁路译,冯文光校,中央编译出版社,1999年版,第180页。
3郭继宁在其论文《认‘真’始能知‘道’——从新托马斯主义回溯圣托马斯·阿奎那》中也对“认真”做了精辟的论析,
他说,认“真”的意向性存在,成为知“道”的必要条件,而认“真”的方法与认“真”的态度本是自然而然地相与为一的。因此,精神认识是经验的最高形式,生命的完成是精神的生命。(见《汉语基督教文化研究所》之“文章荟萃”, http://www.iscs.org.hk/comp.htm)这也恰是哈义所走的道路。
4[阿拉伯]伊本·图斐利:《哈义·本··叶格赞的故事》,商务印书馆 1999年版,第86页。
5图斐利:《哈义·本··叶格赞的故事》,第93页
6图斐利:《哈义·本··叶格赞的故事》,第140页。
7图斐利:《哈义·本··叶格赞的故事》,第143页。
8图斐利:《哈义·本··叶格赞的故事》第99页。
9图斐利:《哈义·本··叶格赞的故事》,第36页。
10图斐利:《哈义·本··叶格赞的故事》,第115页。
11[美]列奥·施特劳斯:《现代性的三次浪潮》,丁耘译, 选自贺照田主编《西方现代性的曲折和展开》,吉林人民出版社,2002年2月第一版 ,第90页。
12Ian Watt, The Rise of the Novel, Chatto & Windus, London, 1967, p. 62。
13刘禾:《燃烧镜底下的真实》,转引自文化研究网http://www.culstudies.com.
14马克思:《资本论》,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一卷(上),第93页。
15[英]笛福:《鲁滨逊飘流记》,蒽茹译,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02年8月第二版, 第1页。
16[意]安伯托埃柯:《玫瑰的名字》,谢瑶玲译,作家出版社,2001年版,第456、457页。
17笛福:《鲁滨逊飘流记》,第25页
18刘禾:《燃烧镜底下的真实》,转引自文化研究网http://www.culstudies.com.
19笛福:《鲁滨逊飘流记》,第113页。
20笛福:《鲁滨逊飘流记》,第180页。
21[德]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人民出版社出版 1972年第一版,第二卷,第86页。
22现代理性已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理性,现代理性是以数学模式为基础的,它更多的表现为主动姿态,要将数学的分析运用
于人类秩序,现代理性后面深藏着人的欲望。而传统理性则是更高的智慧,它是对自然和宇宙的沉思,它没有征服的欲
望,它同美德更接近。见[美]列奥·施特劳斯、约瑟夫·克罗西主编《政治哲学史》,李天然等译,河北人民出版社,1998
年版,上卷,第523、524页。
23[德]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第254页。
24Virginia Woolf, Collected Essays, Hogarth Press, London, 1966, Vol. 1, p. 321。
作者简介:李丹(1982-),福建师范大学文学硕士,研究方向为西方文艺理论。贾庆军(1975-),史学博士,宁波大学文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为西方文化史、思想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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