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州松拓手表专柜:清末改革失败之脉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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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改革失败之脉络作者:廖保平来源:长城月报来源日期:2011-6-15本站发布时间:2011-6-15 11:32:17阅读量:20次

  在大的宪政框架之下,清末所有官员的权力都受到约束,大官有大约束,小官有小约束,规则是一样的,都是把权力关进笼子里。假设首先搬掉了官利未开这个拦路石,清末改革或许会呈现另外一个局面

  谈到早在一百多年前的清末新政,有一种论调是非常有市场的,那就是“民智未开”,这并不是什么新调调了,早在清末,当时的改革者就对这个问题有着十分深入的讨论,即便时至今日我们的见识未必能超越当时激进派的思想。在这里,我侧重说说“官智未开”。

  难以被肯定的“官智未开”

  官智未开是相对于民智未开而被提出来的,也就是说,民智未开固然影响政治体制改革,官智未开则同样影响甚至更大。

  毕竟,如果官智已开,如果官方有足够的权威,强力政改,同样可以推行不误,民众被动执行就是了。当改革侵害了民众的暂时利益时,他们没有办法反抗,想到通过阵痛可以换取将来的长远幸福,也就接受了改革,改革就可以开创新局面。因此,民智开不开,绝对不是影响政改的决定性因素,中国历史上,多数改革是自上而下的,极少自下而上,下面的改革要是得不到上面的支持和推广,基本上行而不远,一旦支持推广,却已经变成自上而下了。

  但是,如果官智未开,要想改革就比较麻烦了。首先改革几乎无从提起,即便提起,也因人家“不解风情”而无动于衷,毕竟权力在官方,而非民间,如果靠权力推动改革,只有依靠官方。相对民众而言,官僚更清楚政治运行的状况,以及政治改革对国家民族的重要作用。在传统中国社会,读书人才能当官,官僚阶层远比平民阶层有文化,官智高于民智当是普遍现象。

  官员有文化,信息又较一般人灵通,视野更开阔,所以,我们看到,晚清最早通晓世界时局的人,不是喝过洋墨水的留学生,就是朝廷的官员。林则徐就是一个很典型的例子,有人就曾把他比为中国“开眼看世界”的第一人。事实上,在他去广东之前,对西方也是相当隔膜的,一度以为西方离了中国的茶叶、蚕丝将难以生存。但到广东后,眼界大为开阔的同时,使他感到传统观念中对世界的描述及对夷人的看法,与现实大相径庭。他不再拘泥于成见,开始组织人员翻译外国书报,率先向国人介绍世界30多个国家的地理历史,他本人当然也因熟悉了解西方的历史和现状,完成了从官智未开到官智大开的蜕变。

  在内忧外患双重夹击之下,民族危机深重,国家何去何从,如何自强于世界,这本是像林则徐那样的官员们日日面对和思考的问题,也是不断实践的问题。在不断地思考和实践之中,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最终明白,国家强大、人民富裕、社会稳定并得以持续发展的有效办法,是进行政治体制改革,推行民主制度。这才会有封疆大吏如袁世凯、张之洞、刘坤一等人或单独上奏,或联名上奏,请求清政府进行政治体制改革,才会有清末新政的出台。我们能说这些官员都官智未开吗?

  最高统治者的觉悟

  如果将慈禧太后、光绪皇帝这些人也视为“官”的话,他们的“官智”往往要比一般的官员更加开化明智,要知道,戊戌变法虽是康有为领导的维新派的极力主张,但与光绪皇帝自己通过老师的教育,自己的阅读,和切身的眼见,从而官智大开、渴求政改是分不开的,这一切当然也绕不过慈禧太后的默许。

  费行简在其《慈禧传信录》中记述说,太后曾对光绪皇帝说,变法图强,乃其素志,只是不同意“师日人之更衣冠、易正朔”。光绪皇帝在戊戌维新之前“泣告西后,不欲为亡国之主”,慈禧太后则说,“苟可致富强,儿自为之,吾不内制也。”可见,慈禧太后也不完全不是一个固步自封的老古董,要是这样,我们便无法解释,中国第一条铁路、第一艘轮船、军舰、第一座钢铁厂、第一所大学、第一批留学生、第一个国有银行以及最早的改革开放是在她当政时期完成的。

  再者,清末新政是慈禧太后一手策划和推动的,不管她是不是因为经历了“庚子之乱”,狼狈西逃的耻辱而知耻后勇,意识到不改革政治无以保大清江山,不改革政治无以立国。总之,1901年1月29日,慈禧太后在西安发布《变法上谕》,把她曾经一手推倒的维新派变法纲领拿来自己施行。

  新政最初主要进行行政体制、经济商业、文化教育改革,但到了日俄之战后,朝野上下都认为,日本战胜俄国,乃是宪政战胜专制。只有立宪能救中国,不对政治体制进行改革,光搞一些及表不及里的改革,无助于国家强大。对此,慈禧太后显得很开明,批准五大臣出国进行政治考察,大臣们归来汇报,大多都说要搞立宪,只有立宪才能保大清皇室万万代。

  君主立宪国如日本、英国,保留了皇室,施行了宪政,这是慈禧看得见的。所以她说,“谕以只要办妥,深宫初无成见”,支持搞一场自我革命的改革。就是在这个最高“长官”的点头之下,1908年8月27日,朝廷颁布《钦定宪法大纲》和《议院法选举法要领及逐年筹备事宜折》,确定九年立宪规划,这也是千年未有之变局,如果官智未开,就定然不会有这开天辟地的头一回。

  由此也可见,慈禧太后、光绪皇帝都有着开明的一面,并非我们想象的那样全盘反动顽固、愚昧专制。

  因此,当谈到政治体制改革,一听那种“民智未开”、“官智未开”的论调,总会让我有一种莫名的难过。民智未开,只要强力推行民主政治,通过教育训练,民智自然会开,官智未开也可以如此效行,没有什么难得上天的事。即便很难,也没有人期望一步登天,总有学习摸索的过程,最怕就是以民智未开、官智未开为由,阻止政治体制改革。

  两次改革失败的思考

  另外,当我们说民智未开的时候,是不是隐含着官智已开的意思呢?如果是这样,完全可以以官带民,一起走向开化。官智已开,而拿民智未开作为不进行政治体制改革的理由,那说明,官僚根本就不想进行政治体制改革,只是拿民智未开做挡箭牌罢了。既然官僚更能清楚地认识到政治体制改革对国家民族的好处,却又不拿民智未开来阻挠改革,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官利未开”,即官僚阶层不能够放弃或部分放弃既得的利益。

  因此,虽然官智已开,官僚仍然会成为阻碍政治改革的主要力量,这个我们可以从“戊戌变法”和“清末新政”两次改革的过程中看得十分清楚。

  改革本质是一次利益的重新调整,无论“戊戌变法”还是“清末新政”,对官僚利益触动最大的就是“变官制”,即行政体制改革。因此,也最受官僚阶层的抵制,改革变得困难重重。某种意义上说,两次改革失败,尤其是“戊戌变法”最后遭到镇压,光绪被囚、六君子被杀,维新派逃亡海外,究其根源就是因为“变官制”。而“清末新政”,虽说立宪,却一拖再拖,迟迟不愿意开国会,也主要是既得利益集团舍不得让出他们的既得利益。

  “变官制”非但没有让官员让利,反而变本加厉,搞皇室内阁分明地表示要更加疯狂地维护既得利益。既然政治改革最后变成这样一个样子,让人失望不已,那就只好同情和支持革命了,随后辛亥革命一爆发,大清王朝稀哩哗啦就倒了。

  不过相比较而言,“戊戌变法”在“变官制”上已经相当谨慎了,按照康有为的保守做法是,“勿去旧衙门而惟增置新衙门;勿黜革旧大臣而惟渐擢小臣;多召见才俊志士,不必加其官,而惟委以差事,赏以卿衔,许其专折奏事足矣。”主要意思和做法是,保留旧部门旧官僚,增加新部门提拔新才俊,保留的部门和官僚官位照坐、傣禄照拿,而新增的部门有差事却可能无官职。只有那些确实形同虚设的旧部门才予以裁撤。依据这个原则,新设了农工商总局,启用了一些新人。

  按照变法者的初衷,原本打算设立制度局以总其纲,但是局面却变得迅即如平静之湖扔下重石,一时“朝论大哗,谓此局一开,百官皆坐废矣”,旧军机大臣更是火冒三丈:“开制度局是废我军机也!”表示宁可违抗圣旨,制度局也“必不可开”,结果就是变法遭到了官僚的集体阻挠。

  官僚们敢于违抗圣旨,与光绪皇帝没有实权有关,他们知道,只有老佛爷慈禧才是真正的实权人物,只要有老佛爷撑腰,他们就不怕光绪皇帝。不过话说回来,光绪皇帝再怎么没有实权,毕竟是当朝皇上,皇上还年轻,以后还有归政的时候,皇上说要设制度局,你们说“不必更立名目,转滋纷扰”,公然与皇上作对,不是自毁前程吗?这必然是自己的利益受到了极大的挑战才肯拼死一搏。不过,最后,旧官僚得到了慈禧的支持,设立制度局的想法,终成幻影。

  既要保留旧部门旧官僚,又新设部门进新人,财政开支必然大增。当入不敷出、财政难以为继之时,光绪皇帝就想把一些旧部门撤掉,如将詹事府、通政司、光禄寺、鸿胪寺、太仆寺、大理寺六衙门,归并到内阁及礼、兵、刑各部办公。对地方也有一些精简机构的动作,如裁撤湖北、广东、云南三省巡抚,以总督兼巡抚事。

  这一下就像捅了马蜂窝,从中央到地方,不断有官员到慈禧太后面前诉苦告状,抗议如此“变官制”,认为此举“大背祖宗制度”,请慈禧太后“训政”。后来,慈禧见“戊戌变法”开始危及自己的权力,正好利用官僚们的反对呼声给光绪施压:“九列重臣,非有大故,不可弃;今以远间亲、新间旧,徇一人而乱家法,祖宗其谓我何?”慈禧这一发话,表明“变官制”就是变祖宗之法,祖宗之法是不能变的,“官制”岂能随便改?

  既然不让改,那就一切复原,撤了的都恢复过来,新成立的农工商总局遂被废去。仅仅是小小一点行政体制改革在触动了官利的情况下,都不能有分毫的进展,改革之失败已在意料之中。这究竟是官智未开呢,还是官利未开呢?

  再来看“清末新政”,大抵也是如此。这次改革,“变官制”也是重要一环,不过,这一次的改革设计师不再是毫无从政经验的康有为,而是有丰富的从政经验,时任北洋大臣,同时在中央兼参预政务处大臣、督办商务大臣、督办邮电大臣、会办练兵大臣等数项重职的袁世凯。

  袁世凯既然抱着死也要变法的决心,行政体制改革方案也就更为全面大胆,它将原来的内阁、军机处、吏部、礼部、都察院全都撤销,新成立资政院、行政裁判院、集贤院、大理院、审计院等。如果说这些机构还只是合并归类,那么用责任内阁取代军机处,则是一次大突破。

  这是将中央的权力枢纽做了一个根本改变,由军机处而转内阁,等于削掉了一些军机大臣的权力。这一招当然引起了铁良、荣庆等军机大臣的极大不满,在一次会议上,醇亲王载沣拔出手枪直抵袁世凯胸口大声说:“尔如此跋扈,我为主子除尔奸臣!”经奕劻调解,方才作罢。但可以看得出,一旦触动自己的官利,即便如醇亲王也不再为他们的大清江山着想了。

  不光满清权贵对“变官制”极其不满,朝野的汉族大臣或者出于自己的利益考虑,或与袁世凯有过节,或者纯出于政治关心,也将矛头指向袁世凯。

  他们认为在议院还没有成立之前,撤军机而让内阁,则无议院对内阁监督,责任内阁就变成了既不对皇上负责又不对议院负责的机构。这样,皇帝的权力旁落到总理大臣手里,为其所操弄,而袁世凯正想将来做内阁总理,这个改革实为他自己揽权做准备。还有人认为,之所以要让内阁统揽皇帝的权力,是因为“戊戌变法”时,袁世凯曾出卖过光绪皇帝,袁害怕光绪复出后报复自己,所以要提升内阁的权力,而贬低皇帝的权力,袁世凯被骂狼子野心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不要说这些官利可能受损的官僚,就连宫中的太监都谩骂甚至想殴打袁世凯,因为他们听说袁世凯要把专门养太监的内务府裁撤掉,那样的话,太监们就要面临失业,他们也急着找袁世凯算账呢。

  当然,这些王公贵族、大臣太监不光直接谩骂威胁袁世凯,还跑到慈禧太后面前去告状,又是哭又是闹,搞得鸡犬不宁。慈禧此时居然也寝食难安,向人诉苦道:“我如此为难,真不如跳湖而死。”是啊,改革一旦碰到既得利益集团,尤其是官僚集团的痛处,就必然碰到巨大的阻力,能不能啃下这块硬骨头是改革成败的关键,而历史一再地表明,改革往往改到此为止,往往也就以失败告终了。

  连慈禧太后这样杀伐决绝的强势人物尚且觉得无奈,可以想见推动根本制度的改革是一件多么艰难的过程,甚至是对为政者智慧残酷的考验。官僚集团是统治者依赖的左膀右臂,大面积地得罪这个集团,统治者自己也将失去支撑的基础,他们本就站在一条阵线上,因此是不能不尊重官僚集团的意见的。否则,以慈禧太后的权威,完全可以将改革彻底推行下去,“保守势力”的阻挠不能不让她顾虑重重。事实是,这次“变官制”,只是少数旧部被裁并,多数未动,只是改名,军机处仍旧保留而不设责任内阁,官僚集团又赢了。

  官利未开、制度未开实是首责

  行政体制改革之所以困难重重,原因是变官制就意味着官员职权的变化,而职权与利益息息相关,有无职权,职权大小,利益收获都会天壤之别,习惯了只获利而不失利,只增利而不减利的官僚,哪怕是在行政体制改革中损失一点点利益,都有可能暴跳如雷,进而反抗,通过种种手段影响决策,或是改革政策的走向落实。如果官僚集团力量足够强大,完全可以架空改革者,就像“戊戌变法”中官僚架空光绪皇帝一样,让改革群龙无首。

  但并不能因此就说官智不开,说他们不能明白改革对国家民族的重要意义(不排除这样的官员),而是当改革损害到他们的具体利益时,对不起,所有宏大高远的意义都得给他的现实具体利益让步。这就是官利压倒了官智的结果。改革不能深入,不是官智未开,实是官利未开,制度未开。

  “戊戌变法”的时候,改革的步伐很谨慎,要官老爷让一点点利益都不让,民众莫之奈何。到了“清末新政”,社会危机已不同于从前,改革的目标大了很多,官老爷仍然一点点利都不想让,但这个时候,民众不再莫之奈何了,他们选择了革命,干脆把你们手中的利益全部都抢过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那时的改革其实又是一种妥协,是不同利益集团间利益的互相让步。在这当中,尤其需要官僚阶层学会妥协让步,如果丝毫也不妥协让步,改革无法进行,貌似官利得以保全,但种种问题仍然在,而且由于改革无法推进而越积越多,最后只能靠暴力来解决,二到了那个时候,光脚的就不怕穿鞋的了。

  对于既得利益集团,适当地妥协让步是明智的选择,表面上看,是舍弃了一些利益,长远地看,胜过被暴力改变而重新分配的权力和利益。学会了妥协,有话好好说,有事好商量,民主就来了,分享机制就来了,一种新的秩序就可以慢慢地建立起来,政治文明就提升了,社会就和谐了,也就不需要付出巨大的社会代价来换取社会的进步。

  两次改革失败,似也说明改革的路径有问题,很可能颠倒了易难的关系。我们总以为政治体制改革是一个宏大系列的工程,改起来很难,而变官制的行政体制改革较为容易,依据先易后难的原则,先搞行政体制改革,事实却是,因为一开始就碰到了强大的既得利益集团的反对,让改革寸步难行,政治体制改革也就无从谈起,徒增失望。

  我倒是以为,在大的宪政框架之下,所有官员的权力都受到约束,大官有大约束,小官有小约束,规则是一样的,都是把权力关进笼子里。这样,官员虽然觉得利益受损,但至少心里平衡许多,不觉得改革是厚此薄彼,阻力或许会小一些也未可知。

  不管怎么样,假设首先搬掉了官利未开这个拦路石,清末改革或许会为历史呈现另外一个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