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州晚报9月1日:燃烧的中国海(报告文学)(党旗礼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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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给创造海上年产石油5000万吨的中国海油人
何建明
《 人民日报 》( 2011年06月15日   20 版)

摄影
李献伟

探海人(摄影)
张远高
“美洲豹”直升机呼啸离地的那一刻,我的整个身心开始飞向那片宽阔无垠的蓝色疆域——那是祖国的渤海、黄海、东海、南海……呵,它们是如此美丽、壮观,又如此沸腾、光艳。那里正在演绎着中国又一场伟大的历史与时代的变迁。那里的海洋石油人告诉我:他们已经在祖国的蓝色疆土上成功地托起了一个“海上大庆”!
50年前的中国,因为在荒芜的松辽平原上发现一个世界级的大油田——大庆,从此我们扬眉吐气地向世界宣告:“依赖洋油的历史过去了!”50年后的中国,又诞生了一个“海上大庆”,她向世界预示着什么呢?
现在,我的眼前是一片无际的蓝色疆域,她如一幅壮美的画卷在吸引和激动着我……
湛蓝色的水面上,我第一次见到中国自己制造的FPSO(海上浮式生产储卸油装置)。海油人告诉我,它仅仅是77个中国海上油田生产基地中很普通的一个:八层楼高的雄姿,连天接地,波涛汹涌的大海仿佛是它温柔的床垫稳稳地托着它那16万吨的庞大浮式躯体,每时每刻通过四周六座海上平台,将方圆数十平方公里的海底石油,源源不断地汇聚到这庞然大物的躯体之内,然后运往祖国各地。中国海油的朋友告诉我,最大的浮式生产装置排水量可达30多万吨(目前世界上最大的航母的排水量也仅为10万吨左右)。当我轻步走在FPSO中央的那条280余米长的“世纪大道”,举目眺望辽阔海域上座座与之连为一体的海上石油平台时,才真正感受到什么是现代化的气魄,什么是自力更生的荣耀!这个年处理400万吨原油的庞然大物,是一座完全飘浮在大海之上的“石油城”!
执掌这座“海上石油城”的总监只有32岁,在这座“石油城”里的全部工作人员仅有100余人,平均年龄不足28岁。他们中不少人是共产党员。有人告诉我:像这样一个储量在亿吨以上的油田,按过去的陆地油田开采模式大约需要几万人。
几万人与百余人之间的差异,便是中国石油发展史的50年跨越。
初吻莺歌海引发的震动
大海永远壮美,呈现蓝蓝的颜色时会令人陶醉;当夕阳斜照时,那一片绯红色的波涛更加美不胜收。
我国是一个陆海国家,环抱大陆的海岸线长达1.8万公里。自北至南渤海、黄海、东海和南海等四海相连,近海管辖面积约为300万平方公里,差不多是我国陆地面积的1/3。然而,多少年来,我们似乎并不太熟悉这另一块美丽而富饶的疆域,这也使得某些想窃取我海上资源的居心叵测者总在想入非非。
一个简单的道理:落后就要挨打。
有人说:20世纪是“石油世纪”。中国在上世纪前半叶没有享受过“石油世纪”带来的发展机遇,却饱受了贫油的屈辱。新中国成立,为了在陆地上寻找到每一滴珍贵的石油,毛泽东甚至开玩笑说给每一个地下可能有油的县政府配发一台冲击钻机用于勘探油井。
1956年的某一天傍晚。在海南岛西南“犄角”的一个叫“莺歌村”的小渔村,当地驻军正在为村民们放电影,电影的名字叫《海上巴库》。巴库是苏联著名的大油田,这部电影讲的就是苏联在海上发现巴库油田的故事。看电影的村民们越看越兴奋不已:“我们莺歌海面上也有冒黑油气泡的地方呀!”“是嘛,照电影上这么说的话,我们这里也有油田不是?”老百姓的话传到了干部耳朵里,于是干部们又赶忙将这消息报告了当地的国营盐场,盐场又迅速向广东省和刚刚成立的石油部报告……不久,石油部派出一支中国和苏联专家组成的调查勘探队伍来到莺歌海。
南海莺歌盆地见油气苗,如一束熊熊燃烧的火炬,激荡着时刻想甩掉戴了100多年“贫油”帽子的中国亿万民众的心。1960年,石油部在此布下第一口海上勘探井,取名为“英冲井”,而用于海上勘探打井的竟是一艘载重量仅为几吨的方驳船。工人们按着陆地上用的那种最简陋的“三角井架”打了一口井,该井水深15米,最后捞得原油150公斤。这就是被石油人戏称的“中国海洋石油第一吻”。
然而,此刻的中国石油人,面对大海,却尝尽了困难与艰辛:出海——沉船——再出海——再沉船……20余年的殊死拼搏,仅仅年产9万吨原油的开采水平,竟不如挪威一个石油公司一个小时的海上开采量。更要命的是,我们海上开采石油的经验与技术积累不多。“哈哈,也许再过100年,中国人仍然只能呛海水。”有人这样嘲笑我们。
这是国家的耻辱!中国石油人不甘这样的耻辱。可出路何在?
走出去,天地宽!1978年,再次复出的邓小平为中国石油人指出了一条光明之道:先进的科学技术是人类文明的共同成果,中国要实现现代化,必须借鉴一切人类文明的先进成果。于是,当中国大地仍在酝酿改革飓风之际,对外开放的历史一页则已经在海洋石油战线掀开序幕:由中国石油人组成的一个个“考察团”已悄然出境……
“那是真正的洗脑!”时任石油部副部长的秦文彩被直升机送到墨西哥湾的一座钻井平台上,他看到的先进钻井设备、全自动控制系统、海上“五星级宾馆”式的工人宿舍,以及“大海不是垃圾箱”的环境保护意识,令“老石油”的他内心强烈震撼。而当他随后参观菲利普斯总部的研究中心,看到这里的同行用卫星遥感技术将复杂的海底世界地质分布情况,用三维技术清晰呈现在眼前的图像和美国人半开玩笑地说打开投影大屏幕能将北京城所有建筑都一览无余地展出时,秦文彩心如触电般地惊醒:现代科技,确实把地球变小了,我们太落后了!如果再不迎头赶上,挨打和失败是必然的!
1978年3月26 日,这是中国海洋石油史上需要记住的日子,因为就在这一天,中央领导用了近9个多小时听取“中国石油代表团”的汇报,当即做出一项重大决策:在不损害国家主权与民族利益的前提下,积极探索一条与国外合作勘探开发海上石油的路子来。
一个关系到中国海洋石油工业前途命运的决策就这样出台了,犹如强劲的春风,将自古沉闷而寂静的中国海吹拂得激荡而充满生机……
“马上行动!”会后,难抑激动之情的康世恩召集部下,说:对外合作是一项全新的事业,一切从零做起。大家不要有畏难情绪。中国有句老话:摸着石头过河。
1981年3月下旬,北京六铺炕石油部大楼异常热闹和紧张。围绕海洋石油对外开放问题的论证会在此展开,国家的十几个有关部门的几十名专家聚集一堂,与那些提出疑义的人面对面地展开激烈争辩。
持久而激烈的论证会最后结论:中国海洋石油对外合作谈判所形成的合同没有“卖国”,是互利和有利于我国的符合国际法的合同,中国海洋石油对外开放更是符合国家利益,不存在任何“卖国主义”的行为。
一场异常激烈的争议结果仿如一股强烈的东风,催生了中国海洋石油事业的一派盎然景象:1982年春,中国海洋石油总公司的牌子在北京王府井的一座不起眼的三层小楼前挂起,而挂牌仪式上的鞭炮声则让整个中国海在沸腾……
从“低下头学艺”到“直起腰自己干”
经过数年“摸着石头过河”式的与外国公司过招,中国石油人渐渐学会了在自己的海域“当家作主”的合作模式,1979年签订有美、英、法、意、日等13个国家的48家公司参与工作的8个物探协议,总面积42万平方公里,协议区域分别在南黄海、珠江口、北部湾及莺歌海盆地,协议按照国际通行的风险合同模式,外方承担全部物探费用,无偿向中方提供全部资料。中方承诺在物探结束后拿出一定区块招标,参与物探的外商则为日后进入中国海域合作勘探开发创造了条件。
1980年,在结束海上物探与室内资料处理工作之后,来华参与成果报告的31家外国公司的60个代表团、共计466人次的专家们,带着350吨之巨的物探资料,云集广州,准备向中方总“交账”。世界著名的美国埃索石油公司就来了200多人,他们可谓财大气粗,将刚刚建好的五星级白天鹅大酒店的一层楼全部包下;英国的BP石油公司不甘落后,包下了另一座五星级酒店——中国大酒店的好几层楼……
为了确保主权国的尊严,中方根据合作协议,同时也组织了包括石油、地质和中科院等战线的80余名专家,一起加入了这场“资料处理大会战”,只是我们的专家们虽说白天也穿着西装革履进出外国公司的驻地,可多数人的西装是临时借来的。另一个问题也让“老外”有些不解:一到中午和晚饭时辰,中国的专家们总是以各种理由离开大酒店。“离开酒店是为了逃避在那儿吃饭,我们哪敢在五星级酒店吃饭嘛!”现在广州的原中国海油总工程师、南海东部石油局老局长陈铜台在接受采访时对我说:“我们只能偷偷跑到大街上去买几根油条、喝碗汤填饱肚子就得了。然后再像模像样地回到外国公司的驻地开始新的工作。”
低下头学艺,甘拜能者为师。中国人自古有这样的传统与美德。
北京近郊的涿州,曾被人称为“中国石油总参谋部”,是因为这里有诸多石油科研单位,也是中国石油培养人才的摇篮。上世纪70年代末和80年代初,这里如同当年抗战时的延安,各路石油精英们被召集此地,进行强化培训。受训的学员后来都被派往与外国公司合作的第一线岗位,参与对外项目的实战。这种将学习和实战相结合的做法,使中国海油的队伍素质获得迅速提高,从而使我方在与国外公司合作过程中变得主动。曾经风浪起伏、惊涛汹涌的中国海,开始变得温驯和谐,风平浪静起来,随之而来的结果是:中国海的合作项目的生产进展指标直线上扬……
富有远见的中国海油领导层又适时作出另一项大胆决策:在全公司范围内再次挑选骨干,将他们一批批直接送往国外进行专门培训,学习国际海洋石油勘探开发及经营经验。
经过20年的对外合作,中国海上产油量从徘徊了多年的9万吨水平,到2000年时年产超过2000万吨,其中合作项目的产油气量占了中国海油总公司产油气总量的80% 以上。其中一些突出的成果如发现和建成的南海西部莺歌海盆地的崖城13—1气田。这是中方与美国阿科公司签订的合作项目,它是中国近海乃至整个东部地区的第一个海上大气田,此气田高丰度、产量高,天然气性质好。崖城13—1气田自1996年投产后每年向香港输气29.5亿立方米。除此,还建成了南海东部珠江口盆地的惠州、西江、流花等10个油田。在渤海海域,中外合作项目更是战果辉煌,与中方合作的美国菲利普斯石油公司于1999年7月发现了一个储量为6亿吨的蓬莱大油田。这是我国继大庆油田以后所发现的最大的整装油田,消息一经公布,引起世界石油界巨大震荡。
此刻,中国海洋石油事业的腾飞,已从辽阔的海平面上呈现奇妙而壮观的景象。
然而,中国海油人自信而清醒地意识到:“学习的目的,就是为了自己搞出名堂!”早在上世纪80年代初,具有战略眼光的康世恩就这样对海油人说。“自主经营”我们自己的海上油田,这一带着滚烫热度的爱国主义方略,其实从中方引进外国公司到中国海的第一天起就早已深深地“潜伏”在海油人的心中。
经过几轮招标和勘探之后,一些外国石油公司认为没能在中国海获得如中东波斯湾那样的巨大利益,加之当时世界石油价格一度跌至每桶十来美元时,失去信心和耐心,无可奈何退出中国海域。“挺起腰杆,站直身子,我们自己干!”面对大浪汹涌、起伏颠簸的海洋,尚未来得及摆下“谢师宴”的中国海油人,接过一个个被“老外”丢弃的勘探板块和熄灭了隆隆机器声的钻井与采油平台,开始伸展出自己的双臂,在祖国的海域踏浪搏击……
1984年11月22日和12月9日,这两个日子对海油人来说是值得铭记的,因为这是中国人完全依靠自营能力和现代化海上管理技术成功打出的第一口海上油井及第一口气井,这就是锦州20—2油气田。该油气田位于辽东湾海域,距天津大沽灯塔370公里、离海岸最近的锦西港50公里。此油田从设计到实施开发,完全由中方自己做,并且在施工生产过程中按照国际规范进行“不走样”的仿效,“我们的目的就是检验自营能力。”中国海油第二任总经理钟一鸣说得很白,意在看看自己的队伍到底在技术与管理方面能不能“出师”。“最后的结论是:我们出师了!”钟一鸣说。
历史性的“美丽转身”
上世纪80年代的一天,一位国务院领导视察中海油刚从撤走的外国公司那里接过的一座海上钻探平台,当他看到所有机械设备上的标注的都是英文说明时,便问:你们准备怎么使唤这些“洋玩意儿”?
“给我政策就行。”中国海油负责人说。
“怎么讲?”国务院领导问。
“我要招人。”
“从此我们每年招进400到600个大学生到公司来,同时又把超过全公司1/10的技术骨干送到国外学习培训,这一做法一直延续到现在。”当时他们为了让年轻人进入领导班子,甚至动员一部分55岁的处长提前退出岗位。
大幅提高一线工人待遇,让不合格的人从岗位上撤下来,坚持所有岗位定编定员,坚持经济有效的用人政策。这是中国海油自1982年成立至今的一个“铁规”,中国海油前五任领导一直到现在的王宜林这一任,他们始终不渝地共同遵守了这条“铁规”。
一直在国际同行和国内国有大型企业中享有“铁军”之称的中国海油,能够在很长一段时间以几万人的队伍承担起传统的陆上石油业几十万人方能完成的勘探与开发任务,靠的也是这样的“铁规”。
这样的“铁规”在中国海油的队伍建设中不仅仅体现在队伍的精干上,更多的是在能力上、规程上,以及不可动摇的制度上。
比如:很多时候,中国人习惯了“加班加点”、“革命加拼命”的工作方式,而在中海油的海上平台作业中一般不允许这样的事出现。他们实行的“铁规”是:你在海上工作28天,你就必须回到陆地休息同样的时间;他们认为,你能保持旺盛的精力和良好的精神状态,甚至是与家人的和睦关系都是下一个“28天”的海上作业的根本保证。
比如:中国海油如今一年向国家交税已经超过千亿元,勘探开发一个中小油田的资金投放量至少也有几亿、几十亿元,但你能相信中国海油在一段时间内曾有这样一项规定:所有干部出差乘坐的交通工具和住宿标准统统比国家规定的自动下降一级。
在中国海油整个行业,诸如这样的“比如”可以列出长长的一串,而所有这一切,我们深切感受到的是中央倡导的“以人为本”、“科学发展”这八个字的精神实质。
单纯从实现海上生产油气的数字来看,我们也能清晰地看到中国海油所走过的“大庆”之路:秦文彩任期内开启的对外开放,钟一鸣任期内的200万吨目标,王彦任期内闯过的千万吨接力,卫留成任期内实现的3000万吨大关,到傅成玉手上托起了5000万吨“海上大庆”,今天王宜林接任,建设四个“大庆油田”——“近海大庆”、“深海大庆”、“海外大庆”、“清洁能源大庆”成为更远大的目标。中国海油一路走来,可谓高歌猛进。
“使命重大”、“理想不灭”、“前途光明”,这十二个字在海油人的口中随时可闻。然而,使命并不是空洞的理论,理想更不是虚幻的光环,而光明的前途则需要雄心与抱负再加脚踏实地和掌握科学技术基础上的冲天干劲。
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海油副总经理周守为对此感触颇深:“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涠洲11—4油田。我们发现这个油田后,先是和法国的道达尔公司签署了合作协议,他们经过一年多的研究,最后撤出了,理由是这个油田有底水,不具商业价值。后来我们又和意大利的阿基普公司合作,他们在道达尔研究的基础上改进了计算模式,最后得出的结论还是没有经济效益。可我们不死心,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哪舍得丢弃嘛!后来通过仔细的地质和物探研究,我们的专家发现这个油田的水和油之间有一个隔离层,于是决定开发这个油田,结果达到了预期效果,是我们使这个差点被人遗弃的油田实现了年产100万吨的采油量。到目前为止,该油田仍然是中国海域内我们自己开发的海上油田中效益最好的油田之一。”
被“老外”称为“中国虎”的南海东部石油公司,其总承包英国BP石油公司的番禺 4—2—1井也是很能说明的一例:“老外”们在这块海域投了巨资、花了十几年时间竟然没有闻见油腥味,而我“南海6号”一钻下去,竟然让这口番禺 4—2—1井成为了日产1210吨的高产油井。
是运气?还是技术能力?反正“老外”们弄不明白。可海油人自己清楚:在自己的海域,为自己的国家找油,感情不一样,效果自然也会不一样。“我的大海我作主”——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根植于每一位海油人的心间。
郝振山,“南海2号”钻井平台经理,这位全国劳动模范的成长经历是整个海油人的缩影。踏着父亲的足迹爱上石油、爱上大海找油的他,当年上钻井船的第一份工作是甲板工。那时他看着那些有技术含量的岗位全由“老外”把着就憋着劲要把技术学到手,而且瞄准的是钻井最重要的司钻岗位。白天,他一干完自己的活就跑到司钻室外,直着脖子看“洋司钻”如何操控刹把;晚上他抱着外文技术资料一字一句“啃”。5年后,这位甲板工竟然麻利地从“洋司钻”手里接过了钻机刹把,成了半潜式钻井平台上顶替外方司钻的第一个中国人。郝振山后来又当了平台的高级队长、平台经理,成为一位真正指挥平台所有岗位的海上钻井高级管理者。
“大海如同一头烈马,想驾驭它就得有一套与之同舞的本领。要掌握与海同舞的本领,我认为最重要的是心中有两个字:祖国。”郝振山指挥的“南海2号”在2006年接受了一次特殊考验——首次作为中国海油派往国际油田服务市场的钻井平台,赴孟加拉湾参与缅甸海上油田钻探任务。经过21天日夜兼程,“南海2号”在郝振山的指挥下不仅安全抵达指定海域,而且在紧靠赤道的海域一举成功地为缅甸打出了第一口高产气井,为中国海油在国际市场上打出了威风。
扬帆远航:创造“中国”模式
上年岁的人都熟悉京剧《海港》里的这曲唱词:“……看码头,好气派,机械列队江边排。大吊车,真厉害,成吨的钢铁,它轻轻地一抓就起来。”这是50年前的中国码头景象。然而,真正叫“厉害”的是今天的中国“大吊”——“你看这个庞然大物,约有八层楼高,它是海上平台的一部分,有六七千吨重量,我们的吊车可以把它轻轻地一抓就起来!不过这还不是最厉害的。”站在堪称“世界第一吊”的“蓝鲸大吊”旁,中国海油工程有限公司党委书记兼执行副总裁张松甫骄傲地将我拉到另一个卧俯在一旁的庞然大物,说:这是他们即将完成的起吊能力可达11000—30000吨的浮托安装吊。
简称的“海油工程公司”是中国海油的一个子公司,承担海油勘探与开发的工程制造与海上作业任务,是目前中国最大和最具实力的海洋工程总承包公司。“为了实现‘海上大庆’目标,仅2009年一年中,我们公司铺设的海底管道就达1200多公里,等于前四年的总水平。”张松甫说,海洋工程涉及的科技含量甚至比航天更尖端,因为海面和海底所面临的问题远远多于宇宙空间的复杂性。
张松甫的话使我想起一件事:2011年新年伊始,在人民大会堂召开的国家科学技术进步颁奖大会上,国家主席胡锦涛颁发的一项国家科技进步奖——企业技术创新工程类一等奖,奖励的项目是“中国海洋油气勘探开发科技创新体系建设”成果,获奖者是中国海油,这是第一家中央企业获得的国家科技进步奖。
2001年,中海油上市时的市值为60亿美元,现在是1000亿美元。为什么国际市场这么认可?因为他们把中海油看成是“成长股”,潜力好!这就是国际同行对中海油的一致看法。
“本世纪初,国家提出国企要建立现代企业制度,我们海洋石油2001年在香港成功上市,从而叩开了国际资本市场的大门。我们中海油田服务有限公司,2001年按照总公司的规划,将七个小而全的公司合并成一个公司,然后我们整体上市。这八九年中,中海油服通过资本运营,强大了自己的实力,现在不仅可以承担起中国海油总公司在自己海域上的勘探与开发工程的所有服务项目,而且已经在海外20多个国家承包任务,公司资产总额一直以30%的速度在增长。这样的业绩,在全世界同行中绝无仅有。”中海油服副总裁徐雄飞用了“惊心动魄”、“惊涛骇浪”和“惊天动地”三个成语来形容他们公司的成长史。
认识统一了,改革的阻力变成了动力。就说中海油服上市过程,当时这一块原有员工5000多人,按照资本市场要求,必须裁掉2000人,这样人均效益就高了。这个方案在总公司决策层也同意了。但最后时刻,总公司经过审慎研究后,推翻了这一方案,最后决定中海油服要上市,但要消化的2000人也必须在公司的改制和发展中进行。
后来他们按照这一思路做,并通过三年的板块管理运作,如今不仅获得资本市场的认可,中海油服以自己的能力和实力成为一支让许多外国公司仰慕的专业队伍。
“因为我们的改革路子走对了,如这样的‘拖累’问题也成了企业全速前进的动力齿轮。以后勤和存续等单位重组后形成的‘海油发展公司’,现在早已扭亏为盈,每年实现效益都在10亿元以上,去年达到了19亿元。而这期间,我们没有让一个人下岗,没有让一个人待业。”中国海油原副总经理曹兴和说。
中国海油以其独特而又紧盯国际一流能源公司的水准来打造自己的队伍,从而获得了企业跨越式发展。到2010年底,公司总资产6431亿元,净资产3843亿元,利润974亿元,上缴税费828亿元,相当于7年时间再造了4个新的“中国海油”。
有一则“经典故事”在中国海油很流传——
2006年,已经投产十年的南海北部湾最重要的油田——流花油田经历了一场百年不遇的大台风。此次台风的名字听起来似乎很美——“珍珠”,其实是极端凶残的一个恶魔,它由两股飓风在西北太平洋上空碰撞,形成新的合力,在5月13日这一天,以每秒40多米的风速、20多米高的浪墙,疯狂地向我流花油田迎面扑来。在台风袭击之前,中海油根据海上作业的规程要求,撤出了全部生产人员,并且关闭了所有设施,此次“珍珠”光顾,中国海油数以千计的海上员工毫发无损。
可是,台风过后,技术人员发现固定“南海胜利”号储油轮的10根锚链已经被“珍珠”扭断7根,而这艘5万吨级的“巨无霸”仅靠剩下3根锚链系泊,就意味着随时因另一次哪怕是轻微的风动而造成折翻。“南海胜利”号载有26万桶原油和7万吨污油,一旦折翻,便是一次威力无比的大爆炸,那时,损坏的不仅是整个油田,而是不可设想的世界性海洋污染!
没有办法,只得先求人。可人家外国公司别的条件还没提,仅仅雇他们的操作船,开价一天就是50万美元,而且切割锚链的活儿干得成干不成,一分钱都不退。
只有自己想法儿了!
打捞锚链和软管的器具,是决定修复流花油田生产的关键。这样的打捞器具何处有?一打听,世界上没有一家公司备有这等大型设备。租不到也买不到,那就自己造。
海油人便用上了自己的一艘8000吨位的“709”勘探船,在上面加装了150吨的步进式绞车和125吨的尾部A吊器具。这是打捞必须具备的基本设备——超大型绞车,通过齿轮的力量将漂沉在深海的锚链和软管吊出海面。“那齿轮直径就有7米,两层楼那么高!”海工负责人一说起自己制造的“宝贝疙瘩”,一脸自豪。
深海打捞几千吨的东西和漂动着的巨型软管,光有力量还不行,得有“抓手”。于是,承担此项技术攻关任务的中海油深圳分公司千难万难地成功研制出了一个后来起名为“Chinese finger”(中国指)的大“抓手”。
有了“中国指”还得有潜水员将“抓手”牢牢地抓住沉没和漂动在深海之中的断链与软管。于是,下潜300米的潜水服成了又一个科研难题。
咱社会主义制度的优势在哪儿?就是可以动员和依靠全社会力量办我们的事业!“一定要按要求、抢时间完成任务!”总公司在下达又一道战令的同时,还向所属执行任务的团队敞开了一个思路。所用的深海潜水服后来是通过国内外公司合作完成的。
2007年6月27日,停产的流花油田正式复产,从此恢复了每天20000桶的原油生产。据中海油称,由于流花油田提前一年复产,使得中海油当年增加收入约40亿元,增加原油产量120万吨。
中国海油在进行这个油田的复产过程中,实现了多少项国家级的科学发明和创造了多少项世界级的制造技术?我想借用中国海油一位领导的话作出回答:中国海油的技术进步,是实现“海上大庆”的根本,而中国海洋工程的技术进步,提升的是国家力量。
尾  声
“981”——托起深水海域的另一个、无数个“海上大庆”……它,就在我眼前:宛如一座钢铁垒筑成的摩天大厦。
那挺起的身子足有136米,相当于45层楼房的高度。踏上它的甲板,环顾左右前后,你立刻会联想到那种超级“航空母舰”,只不过装载的不是一排排静候展翅飞翔的战机,而是叠加有序、气势磅礴的各种机械设备,那密密麻麻、交叉错综的电缆线据说总长度超过800公里。甲板顶部的飞机平台,如巨人伸出的一只手掌平放着,直升机可在上面随时起降。这艘总造价达60亿元的当今世界最先进的深水半潜式钻井平台,代号为“981”,可以在3000米的深水海域进行勘探、钻井、开采石油的海洋“巨无霸”,其排水量达3.5万立方米,完全由我国自行建造。
据专家推测,仅我国南海的曾母盆地、沙巴盆地和万安盆地的石油储量将近200亿吨,而这些石油大多在2000—3000米的深水海域。“981”的诞生,是为了中国海油实现下一个目标:2020年前在南海深水区建成5000万吨油气当量的另一个“海上大庆”。而我知道,中国海油还有更远、更多的深海战略蓝图早已形成。
那,又是一个怎样的振奋?为这,请允许我以13亿人民的名义,向你们——英雄的中国海油人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