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拉特旗风水梁园区:艾轩访谈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5/01 21:43:35
艾轩经常在自己的谈话中插入哈哈大笑,提醒你回味他话里的含义,其实他说的话直截了当,并不是双关语,他自己说痛快了就笑,然后从眼镜片后面狡黠而烁烁地向外望,像在平静的水面扔了一块石头,看水波怎样发展和消失。他的样子让我想到他画里那些直视观众的眼睛。有那么一段时间,仿佛是听那些画里的人物说话,当然那只是一瞬间的幻觉。现实中,他(她)们的制造者声音响亮,语势滔滔,不由得让人想到他那些站在世界的角落静默的儿童,他们在冷峻而凛冽的世界里孤单地面对光线。他们的眼里没有对人世欲望的觊觎,就像看深水里的游鱼,只能领略他们美丽,却无法理喻他们的内心,正所谓“子非鱼……”看艾轩也如“子非我……”,艺术家的心灵深度只能用他自己的作品来丈量,但这个尺度常常收束在“艺术”范围之内,画画和看画不是猜谜语,所以即便听他自己的解释也不一定就真能知道谜底,这也恰好是图像学的奥秘之处。
艾轩的艺术是从主题性绘画开始,他又是第一拨和这个创作模式过不去的人。从他们开始,油画创作改变了新中国以来建立的统一派单的生产和加工模式,转向对个人风格和个体世界的探索,画家个人私秘的产销合同带来的产销两旺,使美术这根主轴不得不被人看做多元或者多极。
艾轩的前半部分像是艺术反叛和艺术新标准建设者的榜样,有趣的是他后半部分的又成了新一代反叛者攻击的靶子。我们且来听听他自己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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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墨丹青

回复: 艾轩访谈一、前面那个落后的家伙!
艾轩谈话
时间:2004/6/12
地点:北京/泉发花园/艾轩画室
在这个时代领先是一种幸运……
W:人们习惯把你看作油画写实派的代表人物之一,榜样和靶子你都当过,说说你的体会?
A:我一直觉得我们这些画家的才能并不是特别突出,我就像一个在长路上骑自行车的人,目标很远,脚下是看不到头的路,必须没完没了使劲蹬。经常听到身后有摩托车的轰鸣,我想,完了,摩托车一脚油门就要超过去了,可回头一看,摩托车拐到另外一条路上去了。再往前蹬,坏了,又有摩托车追上来了,可半天又没声了。
W:又拐弯儿了?
A:不知他们去哪儿了!面对这样的局面既庆幸,又特别遗憾。本来应该有比现在多得多的干将,一起把中国写实油画推到相当的高度,形成灿烂的局面,可是,有太多的人改变了方向,就这样把我们落在了前面。
W:为什么那么多人老是拐弯儿?是写实这条道太难么?
A:那些骑摩托车的人不应该觉着难,他们是做别的事情去了,这也很正常。
W:领先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A我始终不认为我们这些人应该领先,在这个时代领先是一种幸运。正好没人没赶上来,原来一些有才华的画家觉得写实绘画前途无望,要么去搞现代,要么去干了别的。
W:你是希望人马越多越好——
A:我只觉得写实油画应该干的更棒。因为中国人很聪明,虽然中国油画启蒙和画家出国门都比较晚。早期画家比如徐悲鸿、吕斯百这样的人,他们带回来的都是另外一些东西,古典主义的艺术他们好像没怎么好好学。等到改革开放以后,大家出国一看,卢浮宫博物馆里面的东西是这样的,他们没学到什么!我不是贬低他们,因为徐悲鸿很多油画看起来的确很土。中国经历相当长时间的土油画,包括董希文的西藏油画,虽然朴实,可还是很土,当然他们的历史作用不容抹煞。
W:差距是什么?
A:整个的中国油画状态。后来有些留苏的回来了,他们在苏联学的技法在创作上并没有展现出来,从深度、多角度都不如改革开放以后的何多苓、俞晓夫、陈丹青,包括陈逸飞。各种各样的画种,非常丰富,水平都高了,学会了从不同的角度去看世界。
W:给你们“北京写实画派”做个广告。
A:不用做广告,放到大环境里看,并不是说我们这些人最出色,只是我们有共同的宗旨,就是向高、精、尖挺进。整个社会需要的是出类拔萃,无论是精英政治还是高精尖经济、高精尖文化和艺术,最终都要靠实力。我们提倡高技术含量、高难度的写实油画艺术,并不是说我们做得多有表率性,而是通过有组织、有计划地推动写实油画艺术,促使它日趋成熟。中国油画需要有主见的建设者,只有经过很多人的严格磨练,油画这门学问才能就从外来品种变成地道的中国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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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中小发表于 2009-8-31 22:53
水墨丹青

回复: 艾轩访谈二、他觉得我这人有戏
W:聊聊你成长经历。
A:我小时候胆特别小,什么都怕!这可能是由于从小家里不团结导致的,父母不和,在这种家里肯定会受影响。小时候并不知道,长大以后才明白到底是受了很大影响。我能来到这个世界真是万幸!当时正好是共产党跟傅作义作战,行军到河北深县的时候,我就出生在那儿。然后父母就散掉了,分别进了北京。我是后来随着部队保育院进的城。进城很久了,父母和好以后才来找我。刚把我找回去,他们俩又不好了,就再把我寄养在幼儿园,我一直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呆着。小的时候我比较孤僻,跟别的孩子不一样。那会儿我老蹲在墙角看蚂蚁打仗,不愿意跟小孩一起玩。长大以后,我觉得自己很笨,上育才小学的时候,我就爱画画,可我画不好。我看到好多同学画的好极了,几笔就能画出个骑马打仗的将军,现在我印象还特别深。后来我发现画画是一件很怪的事,小时候画的好的人长大不一定画得好。后来我在美院附中的同学,童年都是天才,得各种大奖,长大之后却越画越往后出溜。
我画画完全是出于兴趣,这可能跟老爷子有关系,他原来是画画的,在法国学画,但是他画不好,就找了个借口写诗去了,要不他后来怎么不画了?跟我哥哥和妹妹相比,我算最笨的,很小的时候我就想,能一辈子画画就好了。所以我画画就一直很顽强,不管什么情况总是拿起笔就画。
到62年,北京有个少年之家,他们告诉我,你要能进少年之家就能上美院附中,当时美院附中在我眼里神圣得不得了。考美院附中,难极了,全国招生,每次只招30个人,上千人报名,都是玩命的画。为了能考上美院附中,我就拿着画找少年之家去了。老师说我们这儿招满了,你不要来了。我说那不行,你给我看看画,他不看!我就在门口等着,北京那会儿很冷啊,一节课过后,老师说你怎么还在这儿站着?我说你看看我的画,给我指点指点。他不情愿地随手翻翻,一看,哎呀!这都是你画的?又往后翻,都是你画的?!下礼拜来吧。他觉得我这人有戏!这样我就进了少年之家,在他那个班学了大约一年,然后还真考上了美院附中。
W:从自然的热爱到科班式的学习有什么不同的感受?
A:附中这几年对我来说太重要了,虽然中间有很多干扰,各种各样革命化都来了,但是还是学了一些基本的东西。考上附中以后就参加各种革命化活动,学校用下乡下厂、挑粪、卖白菜、扫大街让你革命化,弄的你昏头转向。不过我觉得只要认认真真把附中这几年弄下来,后边基本上靠自己。后来我也想考美院,可我们军区的头不让我考。他说你考美院干吗?毕业以后还是50块钱,你现在不是已经拿了50块钱了吗?我说也是。
W:美院附中毕业就参军了?
A:先是到乡下劳动,全体83个人扔到乡下劳改!叫劳动改造世界观,编制是在部队里。那会儿张红年、白敬周我们三个偷偷摸摸画画,当时不准画画,画画叫资产阶级业务风。我觉得好多在附中没解决的问题,我必须自己解决。可又没时间画素描,干活怎么可能呢?我就把需要研究的问题分解,利用每天中午休息那一个小时,利用开会和学毛选的时间。开会的时候你可以画侧面的人,有一段时间我专画人的耳朵。上附中的时候老师讲过耳朵哪儿是软骨,哪儿是肉,哪个地方薄,哪个地方厚,怎么硬、怎么软,怎么转折。上面开会是解决我们的思想问题,我在下面却把耳朵的问题解决了。然后再解决鼻子、眼睛,一个一个攻,等着四年下来我还真是掌握不少东西。很小的时候我就想,能一辈子画画就好了。所以我画画就一直很顽强,不管什么情况总是拿起笔就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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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中小发表于 2009-8-31 22:54
水墨丹青

回复: 艾轩访谈三
在艾轩“感到前途渺茫”的岁月,创作出了很多充满希望和幸福的作品——它们大多有这样一付公共表情:在绚丽的阳光下努力、积极地做出榜样式的强颜欢笑。在下面两副画的对比中,我们可以看到虽然它们产生在不同时代,为了不同的目的,却都有隐秘的力量在摆布画中的主人公,有时是不可理喻的时代,有时是比时代更为永恒的的命运。
什么时候发芽,谁也不知道!
W:你的成长经历和现在的青年比起来像是一段被有意歪曲的传说,不同的社会环境给人的内心感受天差地别,所以导致在作品里也差异巨大?
A:像我这样,从家庭纷争到父亲被划为右派,遭遇社会歧视,生活大起大落。经历各种各样的政治运动,每次开会我都战战兢兢,只要说到文艺界我就开始看会场外哪儿有厕所,我知道说到57年就说到我爸那儿了。大概说过去了,我再回来。那个时候生活得特别小心,因为你笑人家说你假笑,你得掌握好分寸。除了个人的经历,还有社会的普遍要求,人家要我们跟工农兵相结合,我好端端一个知识分子为什么跟工农兵结合?!他们让你爱工农兵,我很尊敬他们,可我凭什么爱他们?就像你让今天的青年去热爱民工,可能么?你尊敬他可以,但热爱不可能。家庭和社会的重创,给心灵的影响必然导致文化差异,思考问题的方式就会不一样。
W:你的这种感受好像很多年以后转化成一个个站在世界边缘的少年,疑惑地看着我们这个世界,可最初你的创作还是蛮兴高采烈的?
A:画的内涵不是直接体现出来的,你的经历一定会在心灵深处埋下种子,什么时候发芽,什么时候长出来,谁也不知道,它像魔鬼一样。
W:在这之前,你也是当时主流文化的积极参与者,是屈从还是盲从呢?
A:也还是有感而发吧,因为后来分到成都军区创作组,画红军长征,都是任务。到81年,得了全国美展二等奖。那张画叫《有志者》,一个小女孩撑着拐,旁边搁个面包。我给你看,好玩,这有一本。
W:你创作这幅画的动机是对当时中国社会的隐喻,还是对自己际遇的感慨?
A:当时我们习惯在生活中寻找健康的、响亮的、向上的形象和适合表现的素材。
W:可后来为什么又不这么干了呢?
A:后来慢慢看书多了,看的东西多了以后,就想多了。突然就和这种画分手了,一分就20年。
W:分手的时候有没有不太容易割舍的感觉?
A:没有,非常自然。
W:可这曾经是你的一种情怀呀,而且在这方面也已经做得很出色了?
A:很怪!在当时看来,30多岁,走到这一步,已经如日中天了,军区对我特别好,觉得我是军区的一个宝贝,能创作更多更好的作品。可是,有一天我的一个朋友对我说:你画的这些东西不行!我说怎么不行啊?他说你现在的思维不行。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我状态挺好。他劝我最好去四川美院那边儿看看,哪怕不画画,去听听他们说什么,找他们聊聊。我毕竟没有上过美院,做点基本功的弥补也好,算了,就去玩会儿吧!就到四川美院去找了几个哥们,说,跟你们学校说说我想在这儿进修一下。可学校不允许。那我就跟这儿住着吧,跟哥们一块块聊聊天。军区反正给我放了假,一住住了一个月,天天聊天,回来很快就变了。
W:有点儿轻描淡写,总会受了什么触动才有所改变吧?
A:我经常去看他们画画,他们画的不过是一些习作,没什么好看的。这大概就像心里有一种东西,本来很顽固,突然有一把看不见的剪刀给它剪出一个口字,飞出一个东西——
W:是灵感吗?还是你从前压抑在内心的力量在特定的条件下爆发出来?从作品来看,从那以后的艾轩起码在大家眼里有点判若两人?
A:我觉得那次去四川美院是很重要的转折。一个月没画画,这在我来说是很少见的。每天跟他们喝啤酒,躺在空旷的马路中间看月亮,聊天,跳舞,很散漫的一个月,回来以后画的画怎么就不一样了?被外星人劫持了?不管怎么说,我觉得那次是一个转折。不知道为什么,人的一生中很多时候,转折点不是说必须由一件特别的事情来决定,它要经过一段时间,忽然间你就顿悟了,看问题方式也不同以往,于是你就要寻找新的解决办法。
W:你的这个转折对后来中国的美术创作有深远影响,当时你有这种预感么?
A:最开始我就是自己画着玩,画出几张以后,就一发不可收拾。成都开始传说艾轩画了一批很奇怪的画,好多四川美院的人也跑来看热闹。这也叫画吗?他们说画画应该有个意思,你现在画的东西,调子这么灰暗,人都不知道在干吗!你能说他在干嘛吗?我说他趴地上。他趴地上干吗?你总的有个内容。我说没内容,他就是趴地上,我也不知道干吗!他说,你看!你自己都说不出来他干吗,可见你没道理!!
W:你的画的确不符合当时的“创作”概念……
A:人们用一种习惯定势来要求我,我在不知不觉中冲破了这个定势。我觉得画画没必要一定要说明什么,我有自己的内心独白,我自己跟自己嘟嘟囔囔。在荒原上我遇到某个人,仔细一看正是我在寻找的,或者是不期而遇,都会有强烈的震撼,这就是我的作品。晃晃悠悠的小孩,一个栅栏,远处风雨就要来了,《冷雨》说的就是这些,可当时大家觉得很莫名其妙。
W:你个人的画风转折其实也意味着当时美术领域里的一次意识形态革命,你成了顶着大风往前走的人。
A:我记得画第一批这种画的时候,有一个美院的老先生,带着学生到成都来。他看了我的画以后说:怎么可以这样画?说,艾轩,我告诉你,你要这么画,四个字,死路一条!我说是死路还是活路都没关系,我就喜欢这么画,后来不欢而散。20多年这么画下来,还不错,我们还都在坚持当时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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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艾轩访谈我喜欢画孩子和年轻人……
W:《若尔盖的季候风》那幅画是1982年画的,那个生活在天地旮旯里面目不清的人顶着大风不知道要到哪儿去,让人感到世界充满悬疑的诗意,当时你就是以这样的姿态走到大家视线里的,为什么选择了这样一种看世界的视角?
A:那是受了怀斯影响,在80年代初期,我和何多苓同时受到怀斯影响,我们大概是80年代初期看到他的画,觉得跟以前学校教给我们东西完全不一样。
W:接着是《没有风的下午》、《冷雨》、《栅栏》,画里的孩子站在天地之间孤单又疑虑,像你童年的自传,这在当时的美术创作上很隔路。
A:不许这么搞,当时画画有一个度,大家有一种社会默契,超过这个度,就是不可思议,是一种离经叛道,不仅是离政治的经,叛无产阶级的道,也叛离了学院正宗教育这个系统。正宗教育系统把从什么角度去看问题、把你所看到这个世界归纳成什么样子,都提前规定好了。
W:可后来一些喜欢你的画的人也对你有误解,《冷雨》之后,出现了很多西部风情的油画。
A:我画了这些画以后,很多人都开始画风俗画。有人说艾轩你影响了一代人,实际他们弄错了!他们也给你后面画个地平线,也画点牛羊,也画人,他只能在表面上模仿你,但是从精神这个层面来说,他们不知道你琢磨什么呢!他甚至把你给歪曲到风俗画里,说一个故事,很注重藏民周围的摆设。我很少涉及这些东西,画面里基本上不出现风俗化的描述。而且对喇嘛、老人都不太有兴趣,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比较怪。我就喜欢画孩子和年轻人。
W:你现在的画里的人物是直视我们,早期你画人物很多不是侧面就是背面,神秘兮兮的,这在你的构思当中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A:那个时期我的确很少画脸,我是说我有点回避,因为当时我确实画不好脸。应该说我很成功地回避了脸,但仍然创作了很有意义画。
W:你是说当你善于画脸的时候才让他们转过头来?但是不管你愿意不愿意,起码我会这么看:独自沉思和背对观众凝视远方让人感觉他们的内心和深邃的神秘有积极的关系,而转过脸来看着观众体现的是对人与人沟通的尝试。
A:怎么说呢,我觉得表情这东西特别难掌控,分寸感很难把握,差一点点就不是我要的那个东西了,极微妙。就像很多音乐家,他不给你讲道理,他心里有对音乐的理解,他就告诉你这个小提琴再拉的轻一点,不行,再轻一点点,太轻了,再高一点,渐渐地,他觉得整体关系到位了,他是这么来控制整个乐队的感觉。画画也是,你控制他的表情,一不留神过了,就变成了傻子,有内心深度的微笑和傻笑之间就差那么一点点。
W:你对人的表情和精神状态有特殊的期待,你觉得没把握的时候宁肯不让它出现?
A:对,比如一个小孩歪歪呆呆,头发蓬乱,我觉得他自有不可言说的视觉力量,这就是《冷雨》;《也许天还那么蓝》也不露脸,他把头捂着,好像故意藏着人家,你却能感觉风呜呜地响。
我经常去西藏来来回回地看一个人,时间跨度很长,感觉很凄凉。人脆弱极了,尤其当地五六岁的孩子很漂亮,由于环境太残酷了,在恶劣的环境里,对他脸部的摧残非常快。你常常看一个人,过两年再去看面部全非,骨骼都变了,变得更加刚强。你就觉得美的东西在这个地方怎么显得这么瞬间,脆弱得让人痛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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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艾轩访谈W:所以这也变成你画里不变的主题,看上去让人觉得是弥漫着忧伤甚至有点壮烈的视觉诗歌——
A:这正是我想表达的感觉。我只算一般的走运……
W:你画画一定要有特别具体的模特吗?
A:一定要有模特,要不就跟丰子恺一样了吗?!
W:大家都知道你的画被广泛收藏,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卖画挣钱的?
A:我们当初画画不挣钱,政府要求我们画的是宣传画,指定题材,指定范围,我们都照着做了。抽空才赶快跑去画几笔自己想画的画,没有任何功利可言。到83年,我当时在北京出差,成都的展览会上打来电话,说美国参议院代表团要买你在这儿展出的画。定价是一千五一张。吓我一跳,怎么这么贵?!我当时的工资才50多,我说那太好了!后来分给我钱,激动的不得了,整个成都轰动了,都说,画这个劳什子还能卖!
W:你对现在的美术市场怎么看?
A:上次我到上海去开一个画展开幕式,陈丹青在那个会上讲,我们经常注意美术史,而没看到供养人史。我觉得他的提法非常好,艺术家之所以能够生存,实际上是被人供养。米开朗基罗是给教会画画,由教会供养着。解放后的中国画家,相当长一段时间是被共产党供养。改革开放之后,供养人分化了,国家供养一部分,有的纯粹就是外国资本家供养,也有国内的企业家、政府与国外企业家联合供养。有时候画家光满足心理状态,不能满足社会需求,他说我的艺术是很自我的东西,怎么能让大家一起来欣赏呢?这比较可悲。你满足了自己的需要以后,如果别人再来欣赏,你算是比较走运的。
W:在中国来说,你就属于特别走运的一类。
A:我只算一般的走运,真走运的画家还有很多。
W:大家都知道你父亲艾青是有名的诗人,在很多人看来,你一直也是用图画做诗,你写诗么?
A:是不是有DNA的关系?不过我从来不和我爸爸从诗的方面进行交流。但是我给画起的题目经常都很怪,我起的题目跟画有一种内在关系,而不是用几个字来直接来说明画面。《也许天还是那么蓝》,一个男孩趴那儿,他是在那儿睡觉还是做梦?不知道。或者他在那儿休息?在那儿发呆?也许天还是那么蓝!你看完画面再看题目,你心里会有一种颤抖。
我偶尔也写一些诗,全是残章断句,很怪的词句。我把它记下来,但是它成不了诗。我经常回过来看这些断句,觉得很刺激。我怎么会想出“裸体的猪盯着张屠户手里的钟”这样的句子?我也经常想着一只猫,是不是前世的这个猫在前世看见我?这猫是不是苏格拉底的转世?雨果的转世?它看着我,但是说不出话来。我很爱胡思乱想,我觉得我极荒诞,但是我内心里更多的是抒情的东西在主导我,对于荒诞,我经常是一笑了之,搁一边了。我就这么不合时宜!
W:我要提到另一个问题,当初(20世纪80年代初期)你作为中国油画重新出发的“先锋派”破掉了当时很多清规戒律,你怎么看中国今天的先锋艺术?
A:我很理解他们!中国人做事历来是一阵风,大家一块辩论,一块裹小脚,一块放脚,一块搞文化大革命,一块把毛主席像全烧了,中国人喜欢一块采取行动。
我在美国和中国之间跑,我来回比较,我就觉得美国这个国家比较正常,他虽然有很多实验艺术,但在实验艺术不像中国这么血腥,连美国人都能给吓死。美国是各种艺术并存的地方,该长树的地方长树,该长麦子长麦子,不因为长麦子好就把树砍了,更不会长树好其他植物就不许生存。
W:听你的口气好像对中国的艺术氛围有所抱怨?
A:我是在指出问题。虽然表面上看艺术是多元的,但在中国艺术多元化后面隐藏的是美国观念一元化,美术界好像还没这样的警惕性。但是我们不能因为有这个大背景就干涉喜欢这一套的人,这是人家的自由。但我们应该对局势有足够的戒心。
W:可当初你也欣赏怀斯的艺术,他也是美国佬!
A:学习、借鉴和一头扎进对方怀里不是一个概念!我觉得中国很缺乏高技术含量的油画,学习、借鉴才可能达到你所期待的高度。我用怀斯的手法画西藏,画的跟怀斯一样,说明你把技法解决了,慢慢又自然而然地派生出自己的东西。我不是故意要回避怀斯,我是在自己的文化背景上说中国话。
W:会不会因为戒心过重导致你对现代意义上的所有探索都抱有敌意?
A:对有创造力的东西谁都能赞赏,可对那些鹦鹉学舌式的模仿,我不欣赏你!不管是国内还是国外的。纽约有个地方叫苏荷,画廊展厅里搁了一堆铁皮灯,说明天开展。我说一堆灯怎么开展?他说那就是作品。一个射灯照着一堆带壳的铁灯,他们管这叫艺术。十几年以后艺术不下去了,就挪到东区。我到那儿一看,一堆石头,还有一个射灯照着。我说那是什么东西?他说那是艺术作品。怎么和我17年前看到的一堆灯一样?他说不一样了,这是一堆石头。我说,哦!闹了半天就这么点儿东西!我看你往下怎么演?爱怎么演怎么演!我就老老实实画我的画,我就这么保守,就这么顽固,就这么不合时宜!
W:你可曾经是中国的先锋派,最早给美术界掀桌子的里头可有你一号,为什么你不把先锋艺术家看成是一头的呢?
A:其实,在艺术问题是各有所好。就像下棋的不要去干涉钓鱼的人。我觉得在当代艺术集体“美国化”的时候,一二三大家一齐往前跑,我们这批人反到成了独特分子。这不是有意的,我们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没动,一直在专注中国美术在建设中的基本问题。在很多人眼里我们成了美术界走在前头的落后分子!
W:你更希望人们从哪些角度来欣赏你的作品?
A:我特别喜欢很多不懂画的人给我写的信,或者在展览会上见过我,你是艾轩吗?我说是。握个手吧!再见!我特别喜欢。他们说不出来为什么喜欢我的画,我知道他们为什么说不出来,因为我自己都说不出来。
我特别看重人家在我的画里所感到的心灵共鸣,人家一看,心里咯噔一下,受到很大的震动。我说不出来为什么,只是感到特别高兴,因为这是触动心灵的东西。有些画是动人眼,不动人心,还有的只是动人耳,我的画能动人心,这是我觉得特别自豪的事。
W:怎么评价你自己?
A:我可能在画画上有一部分才能,又有兴趣,经过艰苦奋斗,这三两者结合起来,形成一个成就,这就是很幸运的事,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没这么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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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艾轩访谈构思成熟之后,制作成草图,再把收集来的各种素材在草图上拼接和反复更换,以便找到最合适的点。把草图搞好之后,通常要把它们搁置一段时间,在另一种新鲜状态下,再看它们时会有不同的感觉。
确定要画一张画之前,最好营造一个良好的工作状态,各种工具要备齐。我喜欢用铅笔在制好的画布上画底稿,用硬的铅笔画很浅的稿子,这样用错了便于修改。橡皮是用软得能在手中发粘的那种,威力巨大。这种铅笔加橡皮的方式是在美院附中上学时老师上素描课教的,一直沿用至今。可见人之顽劣。
等到各个部位布置好了,我会用一种叫做亚克力(ACRYLIC)的半透明的做底子的材料来覆盖这层脆弱的铅笔稿子。
用大笔挖一块“亚克力”堆到所画的人的脑袋顶上,然后用大而平的刮刀顺着往下赶,一下子就把铅笔稿给覆盖了。覆盖住一个局部就用刮刀反复往一个方向赶平,接下来如法炮制,直到把整个画面全部盖满一遍。因为这种亚克力是半透明的,所以全部覆盖的同时,铅笔稿子会在“那层”下清晰的显现出来并不受损害,这就为下一步做不同程度的肌理效果提供了“位置”。这是准确的做好底子的根据。
干透之后,用松节油调稀了透明颜色罩上去,边罩边照顾好大的色彩关系,像画水彩那样,松节油调到能让油和颜料的混合体流到已经做好的草底子的草沟里去。这样,流到凹处的颜色是重的,而流到凸起部分的颜色是亮的。多染几遍,不断的加重该重的颜色,会出现很丰富很生动的效果。加之以点呀,染呀,勾画什么的,等到再干透了,用细笔去丰富它们,提着细笔去画很细的穿插走向,慢慢会有很多经验。
注意在一个整体的调子里,用相互渗透的方式使冷暖色有变化而不唐突。在仍然不够满意、丰富感还不够的情况下,可以等画干透之后,用砂纸在“肌理”上打磨。不要有规律的打磨,要打两下走远了看看,常常会出现精彩的感觉。但如果打磨过分了,也可能把原来好不容易画的关系破坏掉,这一定要把握住分寸。
画脸的时候,我把铺大关系看得是最重要的一步,因为这第一遍画砸了,后面的麻烦就大了。所以一定要在感觉最好、精力最充沛的状况下,听着自己特别喜欢的音乐,一个冲锋就给拿下来了。只要把脸部的大关系拿下来,下面按部就班地深入就要注意宁可慢一点。虽然是一个局部一个局部深入刻画的,但色彩的穿插渗透和对小体积小拐弯的细微刻画却不容易处理的很协调。眼睛会疲劳,而自己没有觉察时,常有这样的情况,画得很满意的部分想使它更完善,结果一下子就画坏了,再也找不回来,丢了。第二天重来,看来看去不顺眼,抄起松节油一抹,再重来。脑袋瓜的深入是最麻烦的事。七八个因素都要同时考虑进去,比如色彩关系、调子、透视、解剖、比例、体积、层次、质感、节奏、韵味、表情。精力、体力都要跟得上。
刻画人的眼睛和细微的表情也挺麻烦,常常是改过来改过去。有时就差那么一点点,追求的表情没有兑现,只好重新来过。我喜欢画微妙的表情,不是太夸张的,大喜大怒的,但也不尽然是呆木,应该是呆木而不木讷的。有时仅仅把嘴唇的一角画一下就变了,或者把眼睛的眼黑、眼白的关系来回调试一下,眉毛抑或扬一下,重一点儿,轻一点儿,都会影响到整个面部的精神价值,至今,我还是未能画成一幅令我完全满意的脸。留下一大堆遗憾,下辈子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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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墨丹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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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中小发表于 2009-8-31 22:57
水墨丹青

回复: 艾轩访谈W:对准备参加美术高考的孩子提几句忠告吧——
A:那要看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有些人想当画家,很多人是没办法胡乱找个生路。
我觉得不管你将来干什么,其中大部分人不会终生搞美术,但是你要把基础弄好。
不要跟着瞎起哄,最后看不住自个儿。立志当画家的人要准备吃苦,画画本来是玩,是娱乐,但是你玩好任何一件事都是要吃苦。像冲浪,在大浪中间跑,会经常翻车,还要面临被鲨鱼吃了。画画虽然安全多了,但吃苦是免不了的。越画越好,最后变成一个名画家,全世界人都来买你的画,这种感觉非常好。但是所有的一切都要靠你坚实的基础,你考美院,就要做好准备,你不论往哪个方向发展,基础要牢靠。
现在很多老师极其不负责任,说现在是自由发挥个性的时代,老拿“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那句话搪塞,这很害人,那何必要你老师呢?画画不是制造电视机,电视机一打开,不亮,说明有问题,它标准很明确。画画虽然不那么明确,但也依然有标准,蒙事是不行的。
现在学生特别要克服浮躁,一夜成名的思想很害人。踏踏实实掌握好基本功,喜欢画画相当于有很多炮弹,打好基础像是造一门好炮,把炮弹打出去,不然你拿炮弹扔肯定扔不远,弄不好把自己炸了。
现在的青年都是独生子女,被家里娇惯,很麻烦,混乱、懒散,将来面对极其惨烈竞争的社会,怎么办?社会一定是强调高技术含量,干任何事情投机取巧都不行。现在也就绘画领域还可以投机取巧,所以一定要警惕这一点。未来什么事情都将是高技术含量!这是整个社会给人类提出来要求,这个社会就是高精尖的社会,混是混不出来的。比方说街舞的技术含量都很高,脑袋顶地转圈是随便就能来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