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宁省红盾网信息查询:听日本老人讲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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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学正
《 人民日报 》( 2011年05月20日   23 版)
我曾在日本的名古屋工作多年,对那里的风俗文化稍有了解,亦受益颇多。每每拿起筷子夹菜,脑海中总会闪现出一位表情凝重的日本老人双手捧箸,朗声吟诵的情景。
一年前,因我所在公司中断了在名古屋的业务,我被调回国。临行前一天,我逐一拜别日本友人,到福田先生家时已近中午,福田夫人做了丰盛的饭菜招待。餐毕,在讲过“蒙赐盛馔”之后,我与福田很自然地聊到了中日的饮食文化。福田轻叩筷子说:“不要小瞧它,箸的历史文明是惊人的!”我接着说道:“是啊,筷子的最早使用时间虽难考证,但可以肯定,至少在3000年以上。商朝末期它已经是王公贵族的日用品了,有‘昔者纣为象箸而箕子怖’为证。”福田颔首而笑,说:“如果你还能抽出点空的话,现在请随我去听箸吧。明天是箸节,佐藤先生每年都会在这个日子到来前一天讲箸。”
佐藤先生讲箸的地方离住所不远,驱车不过10余分钟。清幽的小院,小径两侧植满了花草,人尚未进屋便有朗朗吟诵之声入耳。屋内出乎意料的宽敞,有三五十人盘坐榻榻米上悉心听授,我随福田轻步走到靠墙的位置,一个中年男子挪挪身子腾出了一块空地。“……戒刺,戒以箸刺食,痛在他人罪留我手,食之还敢品其味否?戒淋,戒取食如淋雨,污人餐具时心境必亦沾染。戒私,戒置公箸于无物,私……”一位鬓发皆白的老人双手捧着一双筷子,半合双目,髭须随洪亮的声音微微颤动,“戒渡,戒……”
约莫一刻钟后,随着佐藤的结束语,听众渐次散去。我不免有些遗憾,便对福田讲:“你说箸有三十六戒,可惜我们只听了十几戒而已,可否再去请教一下佐藤先生?”福田做了一个出屋的手势,抱歉地笑笑说:“我们出去谈吧。”走出院落,福田停下来说:“佐藤先生年纪大了,中饭还没用,我们不便打扰,请见谅!”在接下来的交谈中得知,佐藤讲箸,除去三十六戒箸以外还有箸史、箸怨等。箸史还好理解,箸怨是指什么呢?福田看出我的疑惑,说:“走,我们去一个地方,到那里你就知道箸有何怨了。”
又是10多分钟的路程,开启车门映入眼帘的是一辆辆垃圾运输车,车上堆着密密麻麻的编织袋,里面满是白亮刺眼的一次性筷子。“这里是一家垃圾处理工厂,每星期都会有卡车从餐饮街的垃圾场过来,这仅仅是其中的一家!”福田用手指着扬起尘土的车辆,声音有些激动地说:“日本每年消耗近300亿双箸,若折合成木材,相当于几十万立方米,也就是说每年都有几百万棵树木被砍伐,叫木箸怎能不怨?叫人怎能不为之痛心呢?”
回国后,我跟同事提起此事,同事一脸困惑:“谁都知道日本是全球森林覆盖率最高的国家之一,若依他所言,日本的树木岂不都得被砍光了?”我默默地走开,心中泛起隐隐痛楚,因为我知道,日本的一次性筷子,90%以上都是从中国进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