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徐湛学国画50:凡·高与高更——悲悯苦难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8 19:30:58
凡·高与高更——悲悯苦难
印象派艺术的唯美路线,走到后期出现了分歧的路线。一个分歧是劳特累克,尽管他仍被归类为印象派,但他已经从风景描绘,转向大都会下的小人物,在五光十色的繁华中,暗藏虚空寂寞的辛酸。
另一个分歧是凡·高与高更。
悲悯苦难的艺术心灵
凡·高这一生若用简单几个字来形容,那就是「悲悯」。
凡·高一直悲悯著中下阶层的小人物,而最影响他的作家,就是狄更斯。狄更斯文學作品整体而言,也是以描绘中下阶层的辛酸生活为他最关切的重点。
所以凡·高在专心绘画之前,其实曾做过牧师。而且他自愿去矿区作牧师,想与贫苦的人同在。但凡·高过度的悲悯性格与神经質,也造成牧师生涯期间对他自己的严重伤害,因此,他被要求离职,以避免继续的自我伤害。
凡·高短暂的与弟弟提奥一齐作绘画中间商后,提奥认为凡·高根本不宜从商,应当成为画家。因此提奥建议凡·高提起画笔。这个建议,不仅彻底改变了艺术史、改变了凡·高的一生、也谱写出提奥与凡·高兄弟间感人的情谊。
心灵比外在世界更真实
凡·高最早期的绘画,都是描述中下阶层的小人物。描述他们的艰辛生活、他们衣食的匮乏与工作的辛勞、他们的愁与病、与绝望中的祷告。
凡·高的画,立即引起艺术界的交相指責,主要是因为,他的画跟当时的主流比,并不唯美。印象派是绘画史上相当「科學」的绘画,因为他们从造型比例,走向对室外光影的捕捉,这是需要很多对顏色与光的研究的。印象派相信他们最贴近「真实」。
但凡·高说,真正的真实,不只存在於外在世界,也存在於心灵,不处理心灵,只能说是捕捉到外在世界的真实,全不是整体世界的全貌。
就因为这样,凡·高才会被称为「表现主义-真实描述自己的心灵世界」的先驱。
熄灭的蜡烛
凡·高早期画作的告别作,是一幅静物画。此静物画占据最大画面空间的,是一本圣经,画面右方上侧有两个烛台,火都已熄灭,画面右下角,是一本破旧的小说,是左拉的「愉悦人生」。
透过这幅画,凡·高要说什么呢?
圣经,是西方世界长久以来的价值体系。但在凡·高时代,社会完全没有福利政策,阶级划分明显,贫富懸殊,而最能代贫苦小人物发言的教会,却与自私的有钱人勾结,为了自己教会的利益,缄默不语 。
左拉的小说,显然是为贫困人民请命的,小说里面陈述很多中下阶层的贫困、病、脏、与堕落。
很奇怪的是,教会界与当时代高雅的资产阶级,都纷纷指斥左拉作品的污秽,罔顾左拉作品中陈述出来的因贫困而有的苦难。
所以凡·高用两只熄灭的蜡烛,来控诉当时西方社会最重要的价值体系-信仰中应当存有的悲悯、公义,在教会界已荡然无存,社会陷入黑暗,贫困的人民已经被弃绝的事实。
永不凋萎的向日葵
凡·高画完这幅画后,便依从弟弟的劝告,到当时的艺术之都巴黎去,结交当时的印象派主流人士。
很明显的,这次举动对凡·高的绘画技巧的确有长足的進步,但是却无改於他绘画的方向-呈现心灵。
譬如这段时间他很有名的向日葵系列,很明显的色彩夸张,最重要的是,他往往捕捉的向日葵,是即将凋萎前的瞬间,仿佛是要透过这种捕捉,陈述一种心灵状态-永不妥协的坚持、仅管现实对己不利。
凡·高对当时的宗教体系失望以后,曾经把寄托放在「艺术」本身,想透过艺术完满一种救赎。
向日葵系列是如此,而最明显的,就是他跟高更之间的故事。艺术史上都会记载,凡·高有一段时间对高更充满友爱之谊,力邀高更与他一齐居住一齐绘画。
再度熄灭的蜡烛
凡·高为何挑上爱慕高更呢?相当有可能是因为高更正是一个用艺术抗拒社会的艺术家。如果凡·高把救赎冀望於艺术,自然会对高更的勇气赞服万分。
高更本来家财万贯,为了艺术,他放弃这一切,不仅妻离子散,被朋友遗弃,而且就此落魄潦倒。高更一样,不肯居就当时的印象派主流,坚持走自己的风格,当然,这也是他穷困潦倒之因。而这一切表现,都是视艺术为一种救赎、一种向腐化社画的抗议的凡·高衷心共鸣的。
但凡·高与高更终究个性差异太大,高更反叛、我行我素、自负甚深,而凡·高悲天悯人、忧郁、对所爱的人又很固执、很神经质,其实两人相处在一起时是很大的磨难。我们光看他们两人相约用类似的色彩与主题,画出有名的「夜咖啡室」系列,凡·高的画就呈现疯狂、堕落、萎靡、犯罪前夕之感,而高更却画出自信许许、天不怕地不怕的态势。
这样的相处,不到三个月,高更就受不了想离开了。於是演发艺术史上很有名的「凡·高割耳」事件,这时的凡·高,根本已是疯狂状态。他这段时间的自画像,不仅用黄、红、绿来表達疯狂与绝望,他自画像中的眼神,也充满忧郁、疯狂、与绝望感。
就是这段时间,凡·高画出另一幅与蜡烛有关的画。他分别画了两把椅子,一把椅子用黄色显示疯狂,那是自己的椅子,另一把椅子用红与绿色,显示绝望,那是高更的椅子。高更的椅子上有蜡烛,一支烛光摇摇欲灭,另一只已经熄灭。
凡·高用这幅画第二次说出心中的深意:再一次以艺术救赎自己或救赎社会的心彻底绝望。
西方的桃花源记
其实,凡·高想把高更比拟成艺术家的典范、艺术成为救赎的象徵,本身就是一个错误。高更的确自比为受难的基督,他画了很多幅自己成为受难基督的含意的绘画,包括橄榄山的基督画的是自己,包括自己站在受难基督前面的自画像。
高更认为这时代的基督精神的受难,是艺术家不被理解的受难。这多少显露出高更艺术家心灵中的自我中心与狂妄。
的确,高更的自画像都是受苦的表情,却是全世界都欠他债似的的狂妄。
高更有一幅著名的画「我们从那里来?往那里去?我们是什么?」。其实这幅画绘制期间,高更曾因女儿之死导致的绝望自杀过,但是获救。高更将其困顿与疑部,透过这幅画想寻到解答。
高更的解答几乎可以说是西方似的遁世主义。
透过这幅画,高更要表白:人只有弃绝文明,回返原始,才有救赎的希望。高更用这幅画,将夏娃采摘罪恶之果,变成了变摘文明之果。人有生老病死,这是自然的过程,但采摘文明之果,导致自然的生老病死之外,出现整体社会的堕落。
高更这观点,充满他后期的大溪地画作。於是他把大溪地画成近似天堂,大溪地的母子图标题订为「圣母马利亚」。
这种用文明与未开化来区隔堕落与救赎,现在已被全世界性的渴望富裕、以及贫困国家的困境,證实为一种错误的向往、不可能达到的西方桃花源记。
高更自身都没有答案,必須走向遁世。凡·高对他的成为「艺术救赎的象徵」的冀望,当然是一定会落空了!
重返信仰之爱的救赎路
自此以后,凡·高的画進入晚期,也就是進出精神病院期间的绘画。这段时间的绘画倾向流线型,色彩完全呈现心灵不在乎真实,而且绘画主题常用旋涡,诸如丝柏树的树叶纹脉、或最有名的「星夜」流线,来呈现一种神秘感。这段时期的绘画,他也常表達出入精神病院的苦闷,譬如「绕圈的囚犯」「加歇医生-受苦的基督」(加歇医生是免費幫他义診的大好人,有一段时间,凡·高将自己的疯狂,投射到加歇医生身上,认为是加歇医生疯了,因此那幅画中,加歇医生的受苦表情,刻画的非常鲜明。)
就在这一年的晚期画作,凡·高画了教堂写生,与「好心的撒马利亚人」这幅摹写画。 彷佛过去企图厌弃掉的救赎力量,在他最晚期,重新徘徊於他的心灵。
到底在这样的社会,需要的是怎样的信仰?怎样的价值体系?怎 样的教会呢?
凡·高透过好心的撒马利亚人这幅画,说出他的領悟:这社会不能不要信仰与价值。如果教会有错,应当是更新教会,而不是厌弃上帝。教会错在没有坚持好心的撒马利亚人的精神-这精神是表明,不管我们处在怎样的时代、面对多少阶级与体制,除去阶级、种族的藩篱,向有需要的人伸出我们的手,坚持没有阶级种族的人類大世界之爱,是信仰唯一的爱的出路。
凡·高重返信仰的救赎之路。这幅「好心的撒马利亚人」的画,是对透 过上帝之爱帶出来的救赎的宣告作他个人的表白,也坚持继续向当时 的社会体制提出控诉-只要仍有阶级、种族的歧视与划清界限,爱就是一种高调与虚谎,信仰也就变成伪善、甚至是一种社会不当体制的结构共犯!
弟弟提奥成为他一生的好心的撒马利亚人
凡·高死於忧郁症病发。他无法控制的想自杀。他去到经常成为他笔下风景的麦田,一槍射向自己,但没有立即死亡,挣扎一天后才过去。死时,加歇医生与弟弟提奥都在旁边。
凡·高绘画十年的心灵救赎之旅,一直有「好心的撒马利亚人」在他的旁边,那就是他的弟弟提奥。
提奥一直坚持凡·高是天才,一直坚持支助凡·高,尽管到后来提奥成婚,妻子完全不赞成提奥支持凡·高,而提奥的孩子又常生病,提奥的卖画生意不像从前那么好,经济也陷入困境。
凡·高的确心灵到后期是疯狂的,但是提奥能从疯狂中看到天赋予其心灵之旅的可贵,从这个角度来说,提奥是像凡·高伸出的那只支持的手,是凡·高这一生的好心的撒马利亚人。凡·高死后一年,提奥也病故。两人的墓葬在一起。凡·高终於举世知名。
只是没有多少人看出凡·高晚期画教堂与好心的撒马利亚人主题的深意 ,也没有多少人记得凡·高生命中上帝给他的礼物-一个像好心的撒马利亚人一般的弟弟。
当凡·高的「向日葵」系列叫成天价,凡·高的画展排成长龍,或许我们也该深思,凡·高的艺术其实不只是艺术品、也是一个艺术家寻找生命寻找社会救赎的心灵之旅!对他而言,从两次熄灭的蜡烛,到好心的撒马利亚人,是何等艰辛的历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