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墙半蹲好还是深蹲好:回响在泰晤士河畔的声音

 ——黄冈中学校长陈鼎常在第二届国际名中学校长论坛开幕式上演讲侧记

        美丽的泰晤士河畔，英国最大的古堡温莎堡对面，坐落着一所拥有565年悠久历史的伊顿公学。4月2日，由欧盟中欧教育研究协会、德威士学院、伊顿公学共同举办的第二届国际名中学校长论坛在这里隆重开幕。

       陈鼎常，排名2005中国百强中学第一的黄冈中学的校长，作为亚洲名中学校长的代表,应邀登上开幕式主席台,向与会的世界300多位名中学校长讲述黄冈中学过去的百年，畅想黄冈中学未来的百年——

       创办于1904年的黄冈中学，在过去的百年里，培养了詹大悲、董毓华、胡风等著名革命家、文学家、教育家等各类优秀人才4万多名，高考升学率稳定在95%以上，1600多人在全国数理化竞赛中获奖，夺得7金4银1铜共12枚国际数理化奥林匹克奖牌；

       在未来的百年里，黄冈中学将打造一支研究型、学者型、阳光型的教职工队伍，培养的学生不仅人人成才，而且个个成人，不仅有学界、工商界精英，还有政界精英，使黄冈中学成为一所示范性、教研型、有特色、在国内外有一定影响的重点中学！

                         办学理念，在理想和现实的碰撞中提升

        学校教育是培养应试的考生，还是适应未来发展的公民？是媚俗追随大流还是按教育规律办事办出特色？是顺其自然发展还是扭曲灵性？这些问题，一些教育工作者往往在理论上清楚，在现实生活中又陷入困惑，出现了类似某地“高考之痛”的现象，难以摆脱传统观念的层层束缚。

       有着25年教书育人经验的陈鼎常认为，东方文化传统重视读书是好事，但难免有“学而优则仕”、“唯有读书高”之嫌。社会舆论对学校的评价，也自觉不自觉地流露出以升学率、升名牌大学率论英雄、排座次的倾向。来自家长的压力就更现实，更直接：“父望子成龙”；既然在你的学校里成不了龙，你的学校也出不了几条龙，与其让孩子沦落为“芸芸众生”，不如就此与之“拜拜”。于是出现了转学风、择校风，出现了校与校竞争的压力。作为一校之长，压力就在你的肩上。倒是当一个随大流的校长不太难，能敢立潮头唱大风、当一个特立独行的校长并不易。

       黄冈中学并非那种先知先觉者，百年老校，老树春深，凤凰涅磐，在理想与现实的碰撞中，在责任与义务的感召下，陈鼎常为黄冈中学所作的选择是：

       在办学目标上，由办国内一流、国际知名的重点中学到创办有特色、着眼于学生未来发展的国家级示范高中。这一转，并未降低标准和要求，而是彰显了特色，回归本性，使办学目标更理性、更明确。

       在人才培养上，由注重阶段目标，不忽视为北大、清华等著名高校输送优质生源到更加注重长远目标，着眼于学生和谐、均衡、可持续发展。学校选修课更多，学生兴趣更广泛，目标定位更科学准确。

      在教师队伍建设上，由重视催生名师到重视创设人才成长、干事创业的大环境，强调人人都是教育环境、个个代表学校形象，形成一种团队精神、梯队精神、协作精神。

      在学校管理上，由管理型变为管理服务型，开通校园局域网，改善教职工工作条件和生活环境，升华了管理也是服务的理念。学校后勤管理实现了由管理学校到经营学校转变，并注意控制办学成本，强调投入产出比，既注重开源，又注重节流。

      在工作作风上，发扬求真务实和艰苦奋斗两大作风。领导带课听课已蔚然成风，形成了少开会、开短会、开高质量会的良好会风。

      陈鼎常说，由于办学历史不同、办学条件不同，一所学校之所以成为名校，不一定是取决于你升学率有多高，升入著名高校的学生有多少；支撑学校发展的是先进的教育理念，是用先进理念武装起来的干部、教师队伍。黄冈中学受历史地理条件限制，不一定是那种先知先觉者，但先进的教育理念一旦确立，就会面对风险，但学校正视困难，坚定不移，一以贯之。

                       人文精神，在传承与创新中得以升华

         黄冈中学的人文精神，首先表现在对人的尊重。

       有着102年历史的黄冈中学，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坚持“以人为本，以德立校”的办学思想，克服那种“见物不见人、见钱不见人”的倾向，不断改善条件，满足人的基本要求，创造条件，适应人的未来发展。学校既尊重名师，给他们改善工作、生活条件，也尊重那些兢兢业业、默默无闻的普通劳动者，给他们提供学习、休闲机会；既尊重那些为学校发展作出过贡献的老教工，也尊重那些初来乍到的小字辈，在他们最需要关心的时候给予关心；既尊重那些志同道合者，宏扬团队协作精神，也尊重那些孤独的思考者，提倡兼容并包；既尊重那些虚心好学、谨言慎行的人，也宽容那些学术上的狂妄者，以宽广的胸怀容纳人。

       陈鼎常说，对人的尊重，就是要建立一个对教师进行科学系统的评价考核体系。黄冈中学对教师的要求是科学适度的，有指标，但不压指标；有比较，但不盲目攀比；有紧迫感，但不浮躁。对教师的评价也比较公正客观，黄冈中学评模发奖不唯“票数论”，高考中考也不公布教师任教学科的成绩。这样历史地、全面地、客观公正地评价一个教师，使教师在黄冈中学工作有使命感、紧迫感，也有安全感、成就感。

      黄冈中学的人文精神，还表现在她对环境的优化。

      黄冈中学致力于营造和谐的工作环境，并把这种工作环境比作“拔河赛”和“接力赛”。陈鼎常说，“拔河赛”反映了她具有的向心力和凝聚力，体现了她的团队协作精神。“接力赛”概括了她百年来薪火传承、生生不息的发展规律。“拔河赛”和“接力赛”折射出的时空观，是黄冈中学人文精神的重要组成部分。

       像许多学校一样，黄冈中学的教职员工来自五湖四海，习惯不同，脾气不同，性格不同，但有一点是共同的，那就是打造黄冈中学的教育品牌。为了这个共同的事业，工作在这个和谐的环境中，每个成员都会被丝丝春风所融化，被缕缕真情所感染，齐心协力地教书育人。

      黄冈中学的人文精神，又表现在她对规则的遵守。

      陈鼎常说，学校管理，既要尊重人、关心人，又要遵守规则，确立行为规范。管理，既具有柔性的一面，又具有刚性的一面。教职工的淡泊之志、敬业之心、爱生之德从哪里来？除了自身素质以外，既要靠优良校风熏陶，人文关怀催化，又要靠制度来规范，来保证。在商品交换原则无处不在的今天，横流的物欲既可以冲破思想道德的防线，也可以冲击正常的教学秩序。黄冈中学之所以教风越来越正，学风越来越浓，校风越来越纯，其原因之一，就是用人有用人的标准，议事有议事的规则，教师有教师的行为规范，学生有学生守则，形成了一种对规则遵从的习惯。

       正是由于行为有了规范，打着黄冈（而不是黄冈中学）旗号的教辅资料，黄冈中学的名师并未参与编写。黄冈中学网校（不是黄冈中学控股的公司）想与黄冈中学的教师签合同，但黄冈中学名师也没有嫁给网校，没有为五斗米折腰，而是在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为学校工作。

       黄冈中学的人文精神，同时表现在她那严谨治学的态度上。

       陈鼎常说，严谨治学是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古人早就为此做出了榜样。唐朝诗人贾岛有诗云：“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哪两句？“独行潭底影，数息树边身”。贾岛三年得到的两句诗倒不大为人所知，虽然诗中也有画，但那画给人一种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印象。评价这两句诗的诗“两句三年得”，字斟句酌，反复推敲，体现写作之严谨；“一吟双泪流”，诗成一吟，两行热泪夺眶而出，诗成后的喜悦跃然纸上。这两句诗，连同他的“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成了脍炙人口的千古绝唱。

       作为一名教育工作者，同样应具有这种严谨治学的态度和热爱教育事业的工作激情。为此，黄冈中学对教师提出了“三严”“四优”的要求，即“严格要求，严谨治学，严于律己”；“优化教学设计、优化教学过程、优化教学方法、优化教学手段”。对青年教师，学校要求理科教师做千题集，文科教师写千字文，建议青年教师写教学反思录，理科教师增加一点人文素养。这样一来，青年教师感到：在黄冈中学当一名合格的教师很光荣，但也不容易；很艰辛，但也很愉快；很紧张，也很充实。

       黄冈中学教师严谨治学的态度，体现在教学中就是科学与艺术的统一，思想与风格的统一。他们讲课具有针对性，善于把学生的错误“挤”出来；具有直观性，能把抽象的思维过程形象化；具有启发性，能再现问题的探索过程；善于营造一种反璞归真的教学艺术境界，让学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在潜移默化、耳濡目染中受到教育。教师不简单、轻易地否定学生的想法，即使是所谓的“胡思乱想”也要分析他是怎么想的，善于发现其中合理的成分，独到的见解。

                         育人特色，在实践与探索中形成

         特色一：求实精神，创新品质。

       在大力实施素质教育、大力提倡创新精神的同时，黄冈中学强调求实。这是不是不时髦？是不是不能与时俱进？陈鼎常认为，在求实中创新，在创新中求实，是一种辨证的思想。因此，“知识就是力量，教育改变人生”这种理论，在黄冈中学得到充分地印证。

       大山里来的学生袁新意，陈鼎常带他到国家理科班讲课，5个半天给了他1500块钱的讲课费，他接钱的时候，手有些抖，说他家一年的收入也没这么多。袁新意得了奥赛金牌，市政府奖他2万元，这笔钱在他家乡那个地方可以建一栋简易小楼。到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留学后，他一年的奖学金3.6万美金！是黄冈中给他的成材铺就了一条平坦的大道，是知识、教育改变了他的人生。

       黄冈中学的育人观念，最基本的要求就是严谨求实。体现求实精神的做法概括起来有四句话：

       －－基础知识，点点落实。陈鼎常认为，对基础知识不能似是而非，模棱两可，知识的薄弱环节会影响学生分数的高低，就像木桶理论所揭示的那样，水的高度取决于木桶最低那块木板的高度。因些，黄冈中学教师对学生的“基础知识，点点落实”，就是“日会、周清、月结”。

       －－能力培养，步步提高。陈鼎常认为，学习有三种境界，从学而时习之，到学会知识，最后到学会学习。学会学习是一种能力，是一种终生受用的能力。穿越学习的三种境界，能力也随之逐步提高。

       －－专题训练，层层深入。在教学过程中，黄冈中学教师和同学们一起，把一个一个专题弄清楚，纲举目张，构建起知识的网络体系。

       －－综合训练，融会贯通。陈鼎常认为，基础是根，能力是干，思路是枝，成绩是果；只有根深蒂固，才能枝繁叶茂。

       陈鼎常经常听到这样的提问：黄冈中学致胜的秘诀是什么？他回答：就是“颗粒归仓，能拿不丢”。学习时颗粒归仓，考试时能拿不丢！ 陈鼎常说，黄冈中学的学生不一定比别的学校的学生聪明，别的学校的学生做不出来的题，黄冈中学的学生未必能拿下来，但黄冈中学学生能做的题目，往往能做对，不轻易丢分。他们不是神童，不是不犯错误，只是学校要求他们不犯简单、低级、庸俗、重复性的错误。

       试想一下，每次考试考完以后，学生最后悔的是什么？陈鼎常说，不是不能拿的分没有拿到，而是能拿的分丢了，以至捶胸顿足，懊悔不已。怎样才能不后悔？假如有什么后悔药的话，那就是颗粒归仓，能拿不丢！

       陈鼎常说，要想能拿不丢，应当重视纠错，从错误中吸取教训。教师不仅要把正确的东西堂而皇之展示给学生看，还要把错误的东西深刻揭示给学生看。不要一提到做题就等同于题海战术，事实上往往看几题不如做一题，做几题不如做好一题，做几个新题不如改正一个错题。这样由表及里、由浅入深，从反面到正面，从谬误到正确的认识过程，体现了遵从认识规律的育人特色----求实精神。

       在求实的基础上创新，黄冈中学注重培养学生的创新能力。陈鼎常说，一味循规蹈矩，很难领会知识的真谛；只有标新立异，才能寻找最佳解题途径。他的学生倪忆，是第37届IMO金牌获得者，也是拒绝哈佛的中国第一人。1997年数学奥林匹克有道题，别人用十进制做写了两页，他用九进制作仅写了六行。

       陈鼎常说，不怀疑，难识真理；不反思，难觅真知。大胆怀疑，深入思考，科学验证，勇于创新，这是黄冈中学优秀学生的一大品质。

      特色二：自学超前，抢占先机。

      现代科学研究表明，人脑具有无限的发展潜能和有巨大的自学潜能。陈鼎常认为，自学有四个特点：

      －－能动性。自学把学习建立在人的能动性的一面上，正如著名哲学家黄克剑先生所言，“自主学习使学生的学习由被动转化为主动，这一转，转出了学生无可推诿的主体责任心，也可能转出了先前处在压抑或非觉醒状态的那种自决、自断的智慧”。

       －－超前性。自主学习的超前性区别于传统学习的跟随性，是学生对知识进行自我构建的过程。通过学生头脑里原有认知结构的加工改造，新的知识才能真正为学生创造性地吸收和掌握。

       －－独立性。自学把学习建立在人的独立性的一面上，它要求学生摆脱对教师的依赖，独立开展学习活动，自行解决现有问题，学生学会了学习。

       －－异步性。自学有别于传统的“齐步走”、“一刀切”、“一锅煮”的做法，解决了一些学生“吃不饱”的问题，让一部分学生先“富”起来，先“富”也可以带动后“富”。王崧、库超、林强这些IMO奖牌获得者，在初中就自学了高中数学课程，其中王崧在高中就自学了大学的部分课程，以至于他一上北大，《高等代数》、《数论》、《近世代数》均被免修。

       陈鼎常说，其实有些IMO获奖选手并不象人们想象的那样，一个个“神采飞扬”、“聪明绝顶”，和其他学生相比也不见得才思多么敏捷，他们取得突出的成绩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提前自学，抢占先机，早走一步，多学一点”，因此脱颖而出，一鸣惊人。

      特色三：学习讨论，相得益彰。

      陈鼎常说，提倡互助学习，加强交流，首先要端正学生的糊涂认识，即认为与人交流会使自己辛苦得来的成果会失去其专利的价值。事实上，无论个人的经验多么宝贵，与其他几个人甚至十几个人的经验比较起来，仍显微不足道。古人说得好：“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现代人讲得更明白，你有一个苹果，我有一个苹果，两人交换一下，还是各有一个苹果；你有一种思想，我有一种思想，交换一下，两人各有两种思想。

       我们正处在信息时代，使用一台联了网的计算机或一台独立的计算机，获取信息量的区别该有多大？因此，黄冈中学要求学生在自主学习的基础上，加强互相交流。这种相互交流获取的信息量，有时是单凭上课听讲所得不到的。

       特色四：自信成功，平常心态。

       陈鼎常说，打球时，运动员往往会受伤，带伤比赛的现象却随处见。然而，当比分落后特别是大比分落后时，能够顽强拼搏到底的运动员并不多。这说明克服心理困难比克服生理更为不易。

       怎样保持平常的心态呢？陈鼎常坦率地告诉学生：世界上，有些事可以影响你的一生，但没有任何事可以决定你的一生。有些事，成功了，为你今后的发展大下了的基础，有些事不如意，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君度格拉斯年轻的时候当过石工，干过木工，打过仗，当过俘虏；第一次参加一个文学讲习班，坐在一个角落里听讲；写的第一篇小说《铁皮鼓》，还有拼音、语法错误，后来他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别人问他成功的奥秘，他说：“正因为我没有读大学，所以我一辈子都在读大学。”

       为了给学生支起平常心态，陈鼎常为学生建立了一个三角架：自信+勇敢+毅力。学校为增强学生的自信心，实施了一个系统计划：安排若干次难度不大的小测验；引导学生全心全意地投入，为达到目标而努力；达到了目标，使学生意识到“我能行”；进而循序渐进，促使学生用更大的热情投入下一阶段的学习。这样，学生慢慢地走出阴影，增强了自信。

       IMO金牌得主倪忆，刚进黄冈中学时基础知识与其他同学有一定差距，甚至某些课还听不懂。陈鼎常问他有没有压力，他充满自信地说，围棋选手常昊和马晓春开始差距也很大，不是后来居上吗？1997年，他在阿根廷参加IMO，日本记者追问中国6名队员，如果拿不了金牌，你们会怎么想？倪忆说，拿不拿金牌是人生中的一件小事。第二天，《阿根廷号角报》把他的照片连同他的话登在了报纸头版。回到中国，《北京青年报》记者简蓉问及他成功的秘诀，他说，“平常心态+能拿不丢”是他制胜的法宝。

      “脚踏实地，高瞻远瞩！”这是欧盟中欧教育研究协会副会长兼秘书长杰克·贾博士对陈鼎常的演讲的评价。

       其实，“金牌教练”陈鼎常就是以一以贯之的“务实、创新”精神，而在黄冈中学百年校庆前走上校长岗位的。那时，他的胸中已描绘出黄冈中学“继往开来，续写辉煌”的蓝图。

       他说，黄冈中学现在有老校、新校、惠州分校等三架马车共同驱动，发展的步伐比过去肯定要快一些。除了充分发挥教育资源优势，我们还想作一些试探性的改革，如学制的改革，现在初、高中是3+3，我们能否尝试2+4模式？竞赛是我们的优势和特色，我们要继续保持这个良好的势头，并提高北大、清华等名校的录取率，让计划内学生100％的上重点大学……

       春天的泰晤士河风光秀丽，陈鼎常演讲的声音在河畔那座被称为“世界级精英人才的摇篮”的伊顿公学校园久久回荡。
                                                                                      （2006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