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尚面膜怎么样:帝国碎梦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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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卷/公元581年至公元618年

死不瞑目

 

 

隋文帝杨坚,是北周随国公杨忠的儿子。生于公元541年,卒于公元604年。终年63岁,在位23年零五个月(581年二月—604年七月)。庙号“高祖”。

杨坚的家庭是中国历史上南北朝后期著名的门阀世族。西魏大统七年(541)六月,他出生在冯翊郡(治陕西省大荔县)的般若寺。其中的神话在他即位时我们已经作过介绍,这里就不重复了。现在是杨坚的开皇第九年(589)正月,隋国灭了陈国后,正好是迎接隋文帝即位的第九年大庆:

 

丙戌,晋王广入建康,以施文庆受委不忠,曲为谄佞以蔽耳目,沈客卿重赋厚敛以悦其上,与太市令阳慧朗、刑法监徐析、尚书都令史暨慧皆为民害,斩于石阙下,以谢三吴。使高颎与元帅府记室裴矩收图籍,封府库,资财一无所取,天下皆称广,以为贤。矩,让之之弟子也(《资治通鉴》隋文帝开皇九年正月)。

 

正月二十二日,晋王杨广进入建康,他认为陈叔宝的联络官(中书舍人)施文庆,在受陈叔宝委托执政期间没有忠于职守,反而曲意迎逢用花言巧语蒙蔽陈叔宝的耳目。其同党沈客卿加重关市税赋博取陈叔宝的欢心,与关市税征收办主任阳慧朗、司法部监狱总监(刑法监)徐析、国务院办公室主任(尚书都令史)暨慧景等人,都是祸国殃民的奸臣,一并斩首于建康南门的石阙下(石筑的阙。古代宫殿、祠庙或陵墓前的高台,通常左右各一,台上起楼观。二阙之间有道路),为江南的百姓谢罪。杨广派他的参谋长高颎和元帅府参谋办公室主任(记室参军)裴矩,共同去收缴陈国馆藏图籍,封存陈国金银府库,所有的陈国资产不带到北方去,就地发展当地的经济。如此一来,天下都称颂杨广,认为他贤明。

也就是说,杨广在做表面的文章,他这样做是为了将来夺取太子的地位,还是为了报复高颎作铺垫?我们一时还难以说清楚。下面的史料似乎在告诉我们一些文字之外的意思:

 

广以贺若弼先期决战,违军令,收以属吏。上驿召之,诏广曰:“平定江表,弼与韩擒虎之力也。”赐物万段;又赐弼与擒虎诏,美其功(《资治通鉴》隋文帝开皇九年正月)。

 

杨广因贺若弼率部与陈军提前决战违犯了军令,下令将他收捕交送执法官。隋文帝派驿使传令召贺若弼入朝,并给杨广下诏说:“这次平定江表(长江以南地区。以中原的角度看,江南是江北的外表),全仗贺若弼与韩擒虎的功劳。”还下令赏赐贺若弼帛绢之类的物品一万匹。不久又给贺若弼和韩擒虎下嘉奖诏,赞美他们二人的功绩。

也就是说,杨广没有得到张丽华,他把脏水泼到了贺若弼身上,似乎对高颎来了一次警告。至于张丽华是不是贺若弼派人杀的,或者说高颎与贺若弼在这一问题上看法一致,我们一下子难以说清楚。接着史料说:

 

开府仪同三司王颁,僧辩之子也。夜,发陈高祖陵,焚骨取灰,投水而饮之。既而自缚,归罪于晋王广。广以闻,上命赦之。诏陈高祖、世祖、高宗陵,总给五户分守之(《资治通鉴》隋文帝开皇九年正月)。

 

开府仪同三司王颁是王僧辩的儿子,隋军占领建康当天夜里,他挖了陈霸先的陵墓,焚毁了他的尸骨,并将骨灰取出一些投进水中喝下,以示报了杀父之仇。然后,他把自己捆绑起来,到杨广面前请求治罪;杨广把此事上报父亲,隋文帝下令赦免了这位孝子。

隋文帝又下一道诏书规定给陈高祖(陈霸先)、陈世祖(陈茜)、陈高宗(陈顼)各安排五户人家为他们守墓。

在陈国烟灭的过程中,我们只看到了袁宪、鲁广达这两位忠臣,下面还有一位在长安被羁留的忠臣:

 

上遣使以陈亡告许善心,善心衰服号哭于西阶之下,藉草东向坐三日,敕书唁焉。明日,有诏就馆,拜通直散骑常侍,赐衣一袭。善心哭尽哀,入房改服,复出,北面立,垂泣,再拜受诏,明日乃朝,伏泣于殿下,悲不能兴。上顾左右曰:“我平陈国,唯获此人。既能怀其旧君,即我之诚臣也。”敕以本官直门下省(《资治通鉴》隋文帝开皇九年正月)。

 

隋文帝派人将陈国灭亡的事、告诉了出使长安被羁押的使者许善心,许善心听了穿上丧服,在羁押所西边的台阶下放声痛哭,并铺垫柴草面向东方坐了三天;隋文帝听说他的忠贞,下手令向他表示慰问。第二天,由皇帝的秘书起草的诏书送到了许善心的居所,拜许善心为常务随从顾问(通直散骑常侍),赏给许善心隋国的朝服一套。许善心见即将要成为隋国的大臣,再次大哭了一场,然后进屋脱掉丧服,改穿朝服,重新出来面北站立,流着眼泪跪拜接受隋文帝的诏书。

为了表示自己的一片忠心,许善心还用了一片苦心,他当天没有入朝拜谢,而是过了一夜。当他入朝跪拜在殿下悲泣不起时,隋文帝看了看左右的朝臣说:“我平定陈国,只得到了许善心。他既然不忘旧君,也就是我的忠臣。”

隋文帝说完,口授命令让许善心以原本的散骑常侍官职,直接到国会(门下省)上班。

许善心到长安当了官,而长江上游的周罗睺这时还在为陈国征战:

 

陈水军都督周罗睺与郢州刺史荀法尚守江夏,秦王俊督三十总管水陆十馀万屯汉口,不得进,相持逾月。陈荆州刺史陈慧纪遣南康内史吕忠肃屯岐亭,据巫峡,于北岸凿岩,缀铁锁三条,横截上流以遏隋船,忠肃竭其私财以充军用。杨素、刘仁恩奋兵击之,四十馀战,忠肃守险力争,隋兵死者五千馀人,陈人尽取其鼻以求功赏。既而隋师屡捷,获陈之士卒,三纵之。忠肃弃栅而遁,素徐去其锁;忠肃复据荆门之延洲,素遣巴蜑千人,乘五牙四艘,以拍竿碎其十馀舰,遂大破之,俘甲士二千馀人,忠肃仅以身免。陈信州刺史顾觉屯安蜀城,弃城走。陈慧纪屯公安,悉烧其储蓄,引兵东下,于是巴陵以东无复城守者。陈慧纪帅将士三万人,楼船千馀艘,沿江而下,欲入援建康,为秦王俊所拒,不得前。是时,陈晋熙王叔文罢湘州,还,至巴州,慧纪推叔文为盟主。而叔文已帅巴州刺史毕宝等致书请降于俊,俊遣使迎劳之。会建康平,晋王广命陈叔宝手书招上江诸将,使樊毅诣周罗睺,陈慧纪子正业诣慧纪谕指。时诸城皆解甲,罗睺乃与诸将大临三日,放兵散,然后诣俊降,陈慧纪亦降,上江皆平。杨素下至汉口,与俊会。王世积在蕲口,闻陈已亡,移书告谕江南诸郡,于是江州司马黄偲弃城走,豫章等诸郡太守皆诣世积降(《资治通鉴》隋文帝开皇九年正月)。

 

陈国水军司令周罗睺,他和郢州刺史荀法尚共同驻守江夏郡(武汉市武昌区,与郢州府同城),隋文帝的第三个儿子杨俊率领三十位方面军的少将司令,水、陆大军共有十多万人驻扎在汉口(武汉市龟山脚下汉江入长江口),没法向岳阳上游推进,双方相持了一个多月。陈国荆州刺史陈慧纪派南康郡(治江西省南康县)内史吕忠肃,屯兵在岐亭(位于湖北省枝江县附近江中),据守去巫峡的江面。并在长江北岸岩石上凿孔,系上三条跨江铁锁链,横截上游重庆方面来的隋军船只。吕忠肃又拿出自己的全部财产充军。

再说隋军元帅杨素、大将军刘仁恩,他们指挥军队猛攻陈军,前后四十多次战斗,吕忠肃率部全力抵抗,隋军损失惨重。量化到陈军将士将隋军阵亡的五千多人的鼻子全部割下,拿去邀功求赏。接着是隋军多次取胜,俘虏的陈军分三次释放了。如此对比之下,陈军残暴,隋军仁义,胜利与失败全部装在了吕忠肃心里,因此他只好放弃栅营逃走,杨素派人从容地撤除了跨江阻止隋军东下拦船的锁链。

吕忠肃重新占据湖北省荆门市的延洲(北宜都西北有一个延洲。从文字内容来看,应该与岐亭不远。不然史料不会说是“复据荆门之延洲”),杨素派居住在巴中(这里指重庆与宜昌上游一带的蛮人)的蛮族战士一千人,乘上每艘能容纳八百人的“五牙”号战舰,共有四艘,用“拍竿石炮弹”击碎了陈军十多艘战船,俘获陈国战士两千多名,吕忠肃侥幸单人逃走。

陈国信州(治湖北省宜昌县西北)刺史顾觉,率部驻守在信州府安蜀城(位于湖北宜昌县西北),当他听说吕忠肃战败,自己也弃城逃走。荆州刺史陈慧纪驻守在荆州府城公安(治湖北省公安县),烧掉全部的储备,率部顺流东下。如此一来,从巴陵(湖南岳阳)以东再也没有守军。陈慧纪此时率领三万将士和一千多艘楼船,顺江而下,本来打算入援建康,因受到隋军元帅杨俊在汉口一带的阻截无法前进。

此时,陈国晋熙王陈叔文卸任湘川刺史返回建康,他到巴州时,陈慧纪正要推选他为上游各军盟主,而陈叔文因对皇兄陈叔宝怀恨,已经率领他原来管辖的巴州刺史毕宝等人,给杨俊写信请求投降,杨俊派使者迎接并慰劳了他们。等到建康平定,杨广命令陈叔宝写信招抚长江上游的陈军将士,派樊毅到周罗睺处,陈慧纪的儿子陈正业到陈慧纪处,传达了陈叔宝的命令。这时各路陈军都放下了武器,唯独周罗睺与部将像许善心一样大哭了三天,才解散部队向杨俊投降;陈慧纪见周罗睺投降,也向隋军投降。如此一来,长江上游全部平定。杨素率部顺流直下到达汉口,与杨俊会合。

再说隋国蕲州军区司令员王世积,他率部驻扎在蕲水入长江口,他听说陈国已经灭亡,派人送信到陈国各个州郡,讲明放下武器投降的道理。陈国江州(江西九江)管军事的司令黄偲,没有投降而是弃城逃走,豫章等郡太守都向王世积投降。

也就是说,存在于长江以南近三百年的南国,这时彻底烟灭。到了隋文帝开皇九年(589)二月,陈国东吴一带后梁投降到陈国的军民故事,还有待于我们去了解。

 

 

江南春意正浓,各种花草笑春风。尽管建康城布满了战争的伤痕,但到处都能看到草绿花红。正月底,隋文帝派钦差大臣巡视、抚慰占领的江南各个州郡,二月初,隋文帝改革了乡村的体制:

 

癸巳,诏遣使者巡抚陈州郡。二月,乙未,废淮南行台省。苏威奏请五百家置乡正,使治民,简辞讼。李德林以为:“本废乡官判事,为其里闾亲识,剖断不平,今令乡正专治五百家,恐为害更甚。且要荒小县,有不至五百家者,岂可使两县共管一乡!”帝不听。丙申,制:“五百家为乡,置乡正一人;百家为里,置里长一人(《资治通鉴》隋文帝开皇九年二月)。”

 

正月二十九日,隋文帝下诏派人巡视安抚占领的陈国各个州郡。二月初一,隋国废除驻淮南的中央直属机关(行台省)。

国会会长苏威见淮南撤除了行台省,上奏请求在乡村每五百家设置乡长(乡正)一人,管理本乡百姓,审理诉讼纠纷。内务部部长李德林认为:“本来已经废除了乡一级判审权力,因为这些乡官和当事人不是亲朋就是相识,断起案来出现不公;现在再让乡长专治五百家,恐怕危害更大。况且有些边远小县,还有不到五百家的情况,岂能让两县共管一乡?”隋文帝没有听李德林的。第二天,他下制书(颁布某些制度和政策,称制书)说:“民间五百家为乡,设置乡长一人;一百家为村(里),设置村长一人。”

这就是隋国的基层组织,隋文帝忙完了乡村组织建设,接着解决陈国的遗留问题:

 

陈吴州刺史萧瓛能得物情,陈亡,吴人推瓛为主,右卫大将军武川宇文述帅行军总管元契、张默言等讨之。落丛公燕荣以舟师自东海至。陈永新侯陈君范自晋陵奔瓛,并军拒述。述军且至,瓛立栅于晋陵城东,留兵拒述,遣其将王褒守吴州,自义兴入太湖,欲掩述后。述进破其栅,回兵击瓛,大破之;又遣兵别道袭吴州,王褒衣道士服弃城走。瓛以馀众保包山,燕荣击破之。瓛将左右数人匿民家,为人所执。述进至奉公埭,陈东扬州刺史萧岩以会稽降,与瓛皆送长安,斩之(《资治通鉴》隋文帝开皇九年二月)。

 

陈国吴州(浙江钱塘江以西)刺史萧瓛深得民心,陈国灭亡,吴州人推选他当了残存地区的首领。隋国右卫大将军(大将)宇文述统率方面军司令元契、张默言等部,前来吴州征讨;另外,落丛公燕荣率领水军从东海赶来参战。陈国永新侯陈君范从晋陵(江苏常州)投奔萧瓛,合并军队抵抗宇文述。等宇文述的军队快要到来时,萧瓛下令在晋陵城东面设立栅栏,留下军队驻守,并派部将王褒守吴州,他本人则率领大军从义兴郡(治江苏省宜兴县以南五里处)进入太湖,想从背后袭击宇文述部。

宇文述进兵攻破晋陵城东面营栅,然后回攻并打败了萧瓛;接着宇文述又派军队从另外一条道攻打吴州。吴州守将王褒见隋军来势凶猛,连忙穿上道士服弃城逃走。萧瓛只好率领残部退守包山(江苏苏州包山),又被燕荣打败。萧瓛带领左右数人躲藏到农民的家中,结果还是被抓。宇文述率部来到奉公埭(浙江绍兴附近),陈国东扬州(治浙江省会稽)刺史萧岩以会稽城投降,后来他与萧瓛都被送往长安,结果还是被斩。

也就是说,萧岩当了狗熊,还是没有逃脱一死。东吴的事以萧氏覆灭而结束,西南荆门的战事还在延续:

 

杨素之下荆门也,遣别将庞晖将兵略地,南至湘州,城中将士,莫有固志。刺史岳阳王叔慎,年十八,置酒会文武僚吏。酒酣,叔慎叹曰:“君臣之义,尽于此乎!”长史谢基伏而流涕。湘州助防遂兴侯正理在坐,乃起曰:“主辱臣死,诸君独非陈国之臣乎!今天下有难,实致命之秋也。纵其无成,犹见臣节。青门之外,有死不能!今日之机,不可犹豫,后应者斩!”众咸许诺。乃刑牲结盟,仍遣人诈奉降书于庞晖。晖信之,克期而入,叔慎伏甲待之。晖至,执之以徇,并其众皆斩之。叔慎坐于射堂,招合士众,数日之中,得五千人。衡阳太守樊通、武州刺史邬居业皆请举兵助之。隋所除湘州刺史薛胄将兵适至,与行军总管刘仁恩共击之;叔慎遣其将陈正理与樊通拒战,兵败。胄乘胜入城,擒叔慎。仁恩破邬居业于横桥,亦擒之。俱送秦王俊,斩于汉口(《资治通鉴》隋文帝开皇九年二月)。

 

杨素攻下荆门(湖北省荆门市),派其他的将领庞晖率部掠地,庞晖向南到达湘州(湖南长沙),长沙城的守军失去了坚守的斗志。湘州刺史陈叔慎(封岳阳王)年仅十八岁,他设宴宴请文武百官。当酒喝到尽兴时,陈叔慎感叹发问说:“喝完这次酒,我们君臣之间的大义就算到此为止了吗?”

陈叔慎悲凉地发问,让他的参谋长(长史)谢基匍匐在地流涕。湘州城防副司令(助防)陈正理也在坐,他站起来说:“国君受辱,臣子应该以死相报。在坐各位哪一位不是陈国的臣子?如今天下有难,实在是国之将亡的时候。纵然我们以死报国不能成功,还能显示当臣子的气节!青门(指长安东门,因东门为青色而得名。典出东陵侯邵平。秦国灭亡,邵平杨为平民在青门种瓜)之外,有死无机(前后两句联起来的意思是:等国家灭亡后,像邵平一样成为了平民,想为国家尽忠不可能了。意思是报国无门)!今天是为国家献身的最好时机,大家不能犹豫,敢有不响应者立即斩首!”

陈正理慷慨陈辞,大家都许诺赞成。于是,他们杀牲喝血酒结盟,并派人带上诈降书交给隋国将领庞晖,庞晖相信了。隋军约定了日期进入长沙城受降,陈叔慎预先埋下伏兵,等宠晖前来,活捉并斩首示众,同时也把他带来的随从全部杀了。

面对诈降计的成功,陈叔慎坐在射箭习武的厅堂之上,招集将士宣讲不当亡国奴的道理,几天之内就得到了五千人。衡阳太守樊迪、武州刺史邬居业都请求率部协助抵抗隋军。

这时,隋国所任命的湘州刺史薛胄率部赶到,他与隋国方面军司令刘仁恩合兵攻打湘州;陈叔慎派部将陈正理和樊通前去抵抗,结果失败。薛胄率部乘胜进入长沙城,俘虏了陈叔慎;隋国方面军司令刘仁恩大败邬居业于横桥(位于湖南常德),结果也被隋军俘虏,然后把这批湘州勇士押送到汉口杨俊处,杨俊二话没说,就杀了陈叔慎、邬居业等人。

也就是说,陈顼只有陈叔慎这个儿子值得骄傲,他把最后的尊严写在了长沙城。从湘州向南还有故事,那就是被陈顼加封的洗夫人:

 

岭南未有所附,数郡共奉高凉郡太夫人洗氏为主,号圣母,保境拒守。诏遣柱国韦洸等安抚岭外,陈豫章太守徐墱据南康拒之,洸等不得进。晋王广遣陈叔宝遗夫人书,谕以国亡,使之归隋。夫人集首领数千人,尽日恸哭,遣其孙冯魂帅众迎洸。洸击斩徐璒,入,至广州,说谕岭南诸州皆定;表冯魂为仪同三司,册洗氏为宋康郡夫人。洸,夐之子也(《资治通鉴》隋文帝开皇九年二月)。

 

陈国从建康到湘州沦陷后,岭南地区还有数郡没有归附,这些郡太守共同推选高凉郡(治广东省恩平市北)太夫人洗氏为首领,号称“圣母”保境抵抗。隋文帝派柱国韦洸(guāng。北周名臣韦夐的儿子)等人去安抚,陈国豫章太守徐墱占据南康郡抵抗,韦洸等人无法前进。杨广只好派人送陈叔宝给洗夫人的信,告诉陈国已经灭亡,让她归顺隋国。洗夫人见到皇帝的亲笔信后,召集各部首领数千人,痛哭了一整天,然后派遣她的孙子冯魂率部前去迎接韦洸。

韦洸在南康郡见到了冯魂,部队勇气倍增,很快打败了阻止他们南行的豫章郡的陈军,并杀了徐墱越过岭南、进入广州府城(番禺),然后向长安说明了岭南各州郡全部被平定。不久,韦洸再次上表朝廷,请求授予冯魂为仪同三司,册封洗夫人为宋康郡(治广东省阳江市)夫人。

也就是说,洗夫人是一位有影响的人,她不仅忠于陈国,也过渡到了隋国,并且越来越有含金量。与此同时,屈膝投降隋国的陈国大将任忠的儿子任瑰,做了一件与父亲相反的事:

 

衡州司马任瑰劝都督王勇据岭南,求陈氏子孙,立以为帝;勇不能用,以所部来降,瑰弃官去。瑰,忠之弟子也。

于是陈国皆平,得州三十,郡一百,县四百,诏建康城邑宫室,并平荡耕垦,更于石头置蒋州(《资治通鉴》隋文帝开皇九年二月)。

 

陈国衡州(治广东省英德市西北浛洸镇)管军事的司令(司马)任瑰劝说政委(都督)王勇出兵占领岭南,然后访求陈氏宗室立为皇帝,王勇没有听从,率领所部投降,任瑰因此弃官而去。

我们从这一现象来分析,如果陈叔宝当初不是没有听任忠的劝,任忠是不会轻易向隋军投降的。我不知道任瑰到了何方,但我被他的忠贞所感动,因此采摘了春天岭南的迎春花相送。

任忠走了,岭南沦陷,陈国被隋军全部占领。这次灭陈,隋国共得到三十个州,一百个郡,四百个县。隋文帝下诏命令将建康城全部摧毁改为耕地,另外在建康军事重地石头城设置蒋州府。

也就是说,金陵王气烟消云散,蒋州府成为了它将来的代名词,中国历史上再次大统一的泱泱帝国,已经初具规模地展现在世人面前。

 

 

 

 

这些天,长安一派欢庆的景象,让隋文帝更加繁忙;各种制度在拟定,各地的文件像雪花飞来一样。驿站的快马在大兴城川流不息,突厥人、江南人的身影在这里越来越多,成为了长安街道上新的风景。为了导演一场更精彩的历史大戏,隋文帝作出了这样的安排:

 

晋王广班师,留王韶镇石头城,委以后事。三月,己巳,陈叔宝与其王公百司发建康,诣长安,大小在路,五百里累累不绝。帝命权分长安士民宅以俟之,内外修整,遣使迎劳;陈人至者如归。夏,四月,辛亥,帝幸骊山,亲劳旋师。乙巳,诸军凯入,献俘于太庙,陈叔宝及诸王侯将相并乘舆服御、天文图籍等以次行列,仍以铁骑围之,从晋王广、秦王俊入,列于庙廷。拜广为太尉,赐辂车、乘马、衮冕之服、玄圭、白璧。丙午,帝坐广阳门观,引陈叔宝于前,及太子、诸王二十八人,司空司马消难以下至尚书郎凡二百馀人,帝使纳言宣诏劳之;次使内史令宣诏,责以君臣不能相辅,乃至灭亡。叔宝及其群臣并愧惧伏地,屏息不能对,既而宥之(《资治通鉴》隋文帝开皇九年三、四月)。

 

二月底,隋文帝见江南平定,下令让杨广从江南撤军,留下元帅府里管军事的司令王韶,镇守蒋州府石头城,并把遗留的问题全权委托王韶处理。杨广撤军,自然会带上战果,这一战果就是陈国的财宝和战俘。

三月初六,随着杨广回长安,陈叔宝和他的王公大臣从建康起程,大人小孩陆续上路,这支队伍连绵长达五百里。

面对这支庞大的江南队伍,要在这八十三平方公里的长安城安顿,确实让隋文帝动了一番脑筋。他下令暂时调拨长安市民的房屋,作为江南战俘的新家。将院舍内外修整一新,并派人一路上迎接慰问;让陈国人来到长安感觉到像到了家中一样。

四月十八日,隋文帝去了骊山。骊山位于今天西安市临潼区,属秦岭山脉的一个支脉,最高的九龙顶峰海拔 1301.9米,由东西美丽的秀玲组成。骊山因山势逶迤俊美,树木葱茏秀丽,远望有如一匹黛色的骏马而得名。每当夕阳西下,骊山辉映在金色的晚霞之中,又有“骊山晚照”的景点。隋文帝到这里来亲自慰劳凯旋的将士。

四月二十一日,南征各军高奏凯歌进入长安,先到杨氏皇家祖庙举行了献俘仪式,将陈叔宝和陈国亲王大臣以及他们的坐车、服饰和陈国的天文图籍等宝物依次摆开,由身穿铁甲的骑兵围着护卫,跟着晋王杨广、秦王杨俊入庙,列队站立在庙庭。这场仪式结束后,隋文帝任命杨广为太尉,送给他只有天子才能乘坐的辂车、宝马(与辂车配套的宝马)、衮冕之服(上等公的礼服。也可理解为皇帝穿的衮服)、玄圭(表示立有特等大功)、白璧(表示一种崇高的荣誉)等。

四月二十三日,隋文帝坐在广阳门观(元代学者胡三省认为:广阳门之观,即是古代帝王宫门前的两座楼台)上,传令带陈叔宝和他的太子(陈深)、宗室诸王共二十八人,以及陈国的群臣;从陈国的司空司马消难以下到尚书郎共二百多人。隋文帝先让国会会长宣读诏书,对他们加以安抚、慰问;接着又让内务部部长宣读诏书,责备陈国君臣不能同心同德,以至灭国。陈叔宝和被俘的臣子都羞愧惶恐地匍匐在地上,屏住呼吸静听,对内务部部长李德林宣读的诏书评价没有人能反驳,随后赦免了他们。

也就是说,陈叔宝和他的臣子走了几千里路,来到长安听了一番促进他们灵魂的声音。这其中有一个人原来是隋文帝的父亲杨忠由齐国接到北周去的,隋文帝篡夺北周政权时,他站到了尉迟迥的一边,现在隋文帝会对他怎么处理呢?你看,司马消难来了:

 

初,武元帝迎司马消难,与消难结为兄弟,情好甚笃,帝每以叔父礼事之。及平陈,消难至,特免死,配为乐户,二旬而免,犹以旧恩引见;寻卒于家。
  庚戌,帝御广阳门宴将士,自门外夹道列布帛之积,达于南郭。班赐各有差,凡用三百馀万段、故陈之境内,给复十年,馀州免其年租赋(《资治通鉴》隋文帝开皇九年四月)。

 

558年二月,司马消难由北齐北豫州府成皋(县城在今天河南省荥阳汜水镇西北的虎牢)归降北周时,隋文帝的父亲(武元帝杨忠)曾率兵深入齐国五百里接应,与司马消难结拜为兄弟,两人交情深厚,隋文帝也经常以叔父的礼节对待他。隋军平定陈国后,司马消难也被押送到长安,隋文帝特地下令赦免一死,将他发配为以歌舞为生的低贱乐户。二十天以后,又下令免除了司马消难乐户的身份,并且还由于过去的交情接见了他。不久,司马消难在家中去世。

四月二十五日,隋文帝亲临广阳门宴请出征将士,从门外起,夹道堆积的布帛一直延伸到都城的南边,颁赏各有差别,一共奖赏布帛三百多万匹。原陈国境内州郡免除十年的赋税徭役;其余隋国的州郡免除当年的租税。

也就是说,这次隋国灭陈的胜利,让隋国锦上添花。正因为如此,有一位善于阿谀奉承的人开始说出了奉承话:

 

乐安公元谐进曰:“陛下威德远被,臣前请以突厥可汗为候正,陈叔宝为令史,今可用臣言矣。”帝曰:“朕平陈国,本以除逆,非欲夸诞。公之所奏,殊非朕心。突厥不知山川,何能警候;叔宝昏醉,宁堪驱使!”谐默然而退。

辛酉,进杨素爵为越公,以其子玄感为仪同三司,玄奖为清河郡公;赐物万段,粟万石。命贺若弼登御坐,赐物八千段,加位上柱国,进爵宋公。仍各加赐金宝及陈叔宝妹为妾(《资治通鉴》隋文帝开皇九年四月)。

 

乐安公元谐进言说:“陛下威德传播远方,我以前曾请求以突厥可汗为候正(军中谍报侦察员),录用陈叔宝为令史(指一般大臣),今天是采纳我的建议的时候了。”

元谐带着得意之色说完,而隋文帝给了他当头一棒,并严肃地说:“朕平定陈国,本来是为了除掉叛逆无道,而不是想不切实际的夸耀,你所说的不合我的心意。原因是突厥可汗不知山川地貌,怎么能作为侦察间谍为我报警;陈叔宝昏愦嗜酒,不堪值得让我使用!”

隋文帝说完,让元谐觉得自己的阿谀奉承和未卜先知都成为了耻辱,因此默默地退下。

四月二十八日,隋文帝下令封杨素为越公,授予杨素儿子杨玄感(?一613。隋末最先起兵反杨广的贵族首领)仪同三司,杨玄应为清河郡公;并奖赏杨素布帛一万段,粟米一万石。

奖赏了杨素,文帝又下令让贺若弼登上宝座与自己同坐(意思是江山有一半是靠贺若弼取得,以示奖励。曾记得东晋开国皇帝司马睿也让王导同坐龙椅,而王导没有同意,贺若弼坐了,我看他是自不量力),奖赏贺若弼布帛八千段,授予上将军衔(上柱国),封爵为宋公。后来文帝对杨素、贺若弼每人又增赏许多金银财宝,并把陈叔宝的二个妹妹赏给他们为妾。

我不知道这两位陈国的公主长得如何,但我知道这种奖赏对二位亡国的公主来说,已经是皇恩浩荡了。可是,这时贺若弼与韩擒虎争功的官司仍然没完没了:

 

贺若弼、韩擒虎争功于帝前。弼曰:“臣在蒋山死战,破其锐卒,擒其骁将,震扬威武,遂平陈国;韩擒虎略不交陈,岂臣之比!”擒虎曰:“本奉明旨,令臣与弼同时合势以取伪都,弼乃敢先期,逢贼遂战,致令将士伤死甚多。臣以轻骑五百,兵不血刃,直取金陵,降任蛮奴,执陈叔宝,据其府库,倾其巢穴。弼至夕方扣北掖门,臣启关而纳之。斯乃救罪不暇,安得与臣相比!”帝曰:“二将俱为上勋。”于是进擒虎位上柱国,赐物八千段。有司劾擒虎放纵士卒,淫污陈宫;坐此不加爵邑(《资治通鉴》隋文帝开皇九年四月)。

 

贺若弼与韩擒虎在隋文帝面前争功,贺若弼拉开嗓门说:“我在蒋山(即钟山。名紫金山。位于江苏省南京市东北)拚死争战,打败了陈国的精锐部队,俘虏了他们的勇将(指萧摩诃、鲁宗达等),让我军武威震荡,才平定了建康;而你韩擒虎和陈军几乎没有交战,岂能与我的功劳相比?”

贺若弼说到这里,气上加气,但迫于隋文帝在场,他还是显出了大将风度。韩擒虎听了很不服气,他不屑一顾地说:“本帅接到明确指令,令我与你贺若弼同时联合攻取伪政权的首都。而你贺若弼竟敢违反军令先行,遇上敌军就打,导致你的将士伤亡惨重。我所率领的轻骑兵只有五百人,结果兵不血刃,直取金陵(建康别称),收降了任忠,抓获了陈叔宝,占领了陈国的府库,捣毁了敌军的老巢。你贺若弼直到晚上才叩北掖门,连开门关门的都是我派的人。再说你提前出发,违反军令赎罪都没有时间,怎么能与我的功劳相比?”

韩擒虎说得也有道理,他把机智与机遇当成了功绩,隋文帝觉得平定建康他俩都可以说是不分高低,安抚说:“好了,二位别争,这次南征你俩都立了上等的功勋。”

隋文帝说完,同时也晋升韩擒虎为上柱国,赏赐布帛八千匹。后来因有关部门弹劾韩擒虎放纵士兵,奸淫陈国宫女,因坐此罪没有为他加爵封地。

这也是历史,一部争名夺利史!最后他俩没有因为灭陈的战功,而逃脱隋文帝的猜忌撤职。

 

 

四月的金银花、槐花、石榴花相继绽放;香香的、白白的、红红的、黄黄的,真是好看、好闻。隋文帝一早起床,闻了一会儿花香,然后觉得应该急需处理这样一件事:

 

加高颎上柱国,进爵齐公,赐物九千段。帝劳之曰:“公伐陈后,人言公反,朕已斩之。君臣道合,非青蝇所能间也。”帝从容命颎与贺若弼论平陈事,颎曰:“贺若弼先献十策,后于蒋山苦战破贼。臣文吏耳,焉敢与大将论功!”帝大笑,嘉其有让。

帝之伐陈也,使高颎问方略于上仪同三司李德林,以授晋王广;至是,帝赏其功,授柱国,封郡公,赏物三千段。已宣敕讫,或说高颎曰:“今归功于李德林,诸将必当愤惋,且后世观公有若虚行。”颎入言之,乃止(《资治通鉴》隋文帝开皇九年四月)。

 

隋文帝加授国务院第一副总理高颎为上柱国,进爵为齐公,赏赐布帛九千匹(这就是高颎策划灭陈的奖励,意思是他的功劳在杨素之下)。隋文帝为了与高颎走得更近,接着慰劳他说:“你到江南讨伐陈国后,有人说你会谋反,朕已将此人处斩。你我君臣一心,并非是谗言所能离间的。”

文帝说完,又从容地让高颎和贺若弼各自评论灭陈国的功绩,高颎马上谦虚地说:“贺若弼先献灭陈十策,后来又在蒋山上苦战杀敌。而我只不过是一位文职官员,怎么敢和他的功劳相提?”文帝听了大笑,称赞他有谦让之风。

再说隋文帝决定讨伐陈国时,派高颎向中央常委(上仪同三司)李德林询问过用兵的谋略,李德林建议以晋王杨广为这次南征总司令,结果杨广没辱使命。隋文帝奖赏李德林有知人之功,授予他大将军衔(柱国),封爵为郡公,赏赐布帛三千匹。当这道敕令宣读之后,有人对高颎挑拨离间说:“如今朝廷把策划之功归功于李德林,各位将帅必定会愤恨不平为你惋惜,如果后世看到你高公有这次南征之功,如同看到你是一次虚行。”高颎听了觉得有道理,进宫向文帝谈了这一事,文帝听了觉得有理,就没有为李德林行赏。

也就是说,高颎也有贪功的欲念,只是没有像贺若弼、韩擒虎那样强烈。接下来的史料是这样说的:

 

以秦王俊为扬州总管四十四州诸军事,镇广陵。晋王广还并州。

晋王广之戮陈五佞也,未知都官尚书孔范、散骑常侍王瑳、王仪、御史中丞沈瓘之罪,故得免;及至长安,事并露,乙未,帝暴其过恶,投之边裔,以谢吴、越之人。瑳刻薄贪鄙,忌害才能;仪颂巧侧媚,献二女以求亲昵;瓘险惨苛酷,发言邪谄,故同罪焉(《资治通鉴》隋文帝开皇九年四月)。

 

面对南征的胜利,隋文帝任命秦王杨俊为扬州军区司令,管辖四十四个州的各项军事,大本营设在广陵(江苏省扬州市)。晋王杨广回到军事重镇并州府晋阳城(山西省太原市)。

再说杨广在建康杀陈国佞臣施文庆、沈客卿、阳慧朗、徐析、暨慧景五人时,还不知道建康司法部长(都官尚书)孔范、随从顾问(散骑常侍)王瑳、王仪、监察部部长(御史中丞)沈瓘等人的罪行,所以这四位奸臣得以幸免来到了长安;等他们的罪行暴露后,四月二十六日,隋文帝公布了他们的罪行,准备让这四人流放到边疆充军,以此为吴越地区的百姓谢罪。

史料介绍这些奸臣的特点说:王瑳刻薄贪婪,忌才害能;王仪狡诈阴险,还善于阿谀奉承,他向陈叔宝进献两个女儿邀宠;沈瓘阴险残忍,而说话像和士开一样满嘴都是邪恶下流的淫秽之语,所以隋文帝将他们同以佞臣罪处死。

处理了陈国的奸臣,我认为隋文帝有些不公平,大家一定会记得陈叔宝名下还有一个大奸臣,他就是江总。现在隋文帝是这样对待这对君臣的:

 

帝给赐陈叔宝甚厚,数得引见,班同三品;每预宴,恐致伤心,为不奏吴音。后监守者奏言:“叔宝云,‘既无秩位,每预朝集,愿得一官号。’”帝曰:“叔宝全无心肝!”监者又言:“叔宝常醉,罕有醒时。”帝问:“饮酒几何?”对曰:“与其子弟日饮一石。”帝大惊,使节其酒,既而曰:“任其性;不尔,何以过日!”帝以陈氏子弟既多,恐其在京城为非,乃分置边州,给田业使为生,岁时赐衣服以安全之。
  诏以陈尚书令江总为上开府仪同三司,仆射袁宪、骠骑萧摩诃、领军任忠皆为开府仪同三司,吏部尚书吴兴姚察为秘书丞。上嘉袁宪雅操,下诏,以为江表称首,授昌州刺史。闻陈散骑常侍袁元友数直言于陈叔宝,擢拜主爵侍郎。谓群臣曰:“平陈之初,我悔不杀任蛮奴。受人荣禄,兼当重寄,不能横尸徇国,乃云无所用力,与弘演纳肝何其远也(《资治通鉴》隋文帝开皇九年四月)!”

 

隋文帝赏赐陈叔宝的财物非常丰厚,还多次接见他,让他上朝时与三品官员同排站立;每当陈叔宝参加皇帝举办的宴会时,隋文帝恐怕引起他的伤感,就禁止演奏东吴的音乐。后来看管他的人上奏说:“陈叔宝说:‘既然我没有职位,又每次去参加朝会,希望陛下能给我一个官职称号。’”文帝听了很不高兴地说:“陈叔宝真是没有一点心肝(意思是很傻)!”

隋文帝说完,脸色阴沉,看管人员接着说:“陈叔宝经常喝得酩酊大醉,很少有清醒的时候。”文帝听了这句话,来了兴趣似的说:“他每天喝多少?”看管人员照实说:“他每天和子弟能喝一石(一百二十市斤)。”文帝一听大惊,吩咐限制,他想了一下又说:“任由他吧;不然,他怎么能打发时日?”

隋文帝的话,似乎理解了陈叔宝,为了防止陈氏宗室弟子多、在长安惹事生非,他下令把这些人分散安置在边远之州,配给他们田产得以为生,每年岁末送给衣服以使他们安心度日。

文帝安顿好了陈叔宝和他的子弟,接着下诏推选陈叔宝的国务总理江总,作为隋国的中央常委(上开府仪同三司),国务院执行总理(尚书仆射)袁宪、骠骑将军萧摩诃、领军将军任忠为中央委员(开府仪同三司),任命吏部尚书姚察为秘书长(秘书丞。主管文籍等事的官员)。文帝下诏称赞袁宪有高尚品德,赞扬他是江南官员的表率,然后任命袁宪为昌州(治山西省蒲县)刺史。

事后,文帝又听说陈叔宝的随从顾问袁元友多次劝谏陈叔宝,提拔他当了封爵等事务的厅级官员(主爵侍郎)。并对群臣说:“平定陈国之初,我后悔没有杀任忠这个南蛮之奴。此人享受陈国荣禄,担任要职,却不能横尸疆场以报效国家,而是在危急关头无所作为,这和春秋时期卫国大臣弘演为昏君卫懿公纳肝,以身殉国相差太远。”

以上史料中的卫懿公,是公元前669年期间的人物。卫懿公是一位除了养狗、驯鹰之外、还经常与公子哥们游山玩水的浪荡君主。为了放纵荒唐,他养鹤成癖。给鹤建造豪华的笼舍,到各地请名师为鹤调配精食;请名医为鹤治病;招来宫女为鹤梳理羽毛。餐桌上有鹤作伴,出门时有鹤跟随,上朝时有鹤静立,下殿时有鹤相送。每只鹤都有雅号,诸如:仙马、神乘、玉女、银童、黑龙、丹凤、大元帅、二将军等等名称。所有的鹤都要学会歌唱、清鸣、群舞、独跳。鹤死后,有棺椁为它们举行隆重的葬礼。他把将军的战车让鹤坐,把士兵的战马让鹤骑,把练兵场当训鹤场,把军需粮当鹤饲料。群臣义愤填膺,举国怨声。

卫懿公在位八年,玩物丧志,不理朝政。这年冬天,北狄(西周以自己为“华夏”,其四方分别称东夷、南蛮、西戎、北狄。大致在陕西、山西、河北一带活动)挥戈南下,直取邢国,威逼卫国。卫懿公若无其事,仍然在宫中观鹤舞、听鹤鸣。北狄人打入卫国境内,他才传令召集群臣商议对策。没等开会的人员到齐,北狄人已攻到了都城朝歌(河南淇县)。卫懿公仓促之间惊慌地吩咐将士披甲上阵,但将士都无动于衷,反而讥嘲说:“你哪能用得着我们,还是让‘大元帅'、‘二将军'骑上‘仙马'、‘神乘'带着‘银童’、‘玉女'出征吧!”卫懿公听了凄然泪下,悔恨莫及。等他亲自出战,与北狄大战于荥泽(河南郑州西北),卫军惨败,懿公被活捉吃了,只留下肝脏扔到了野外。弘演当时出使它国,听说国家灭亡,等他赶回时,见到懿公的肝脏扔在地上大哭,哭泣之后立即自杀,用自己的躯体把懿公的肝装入腹腔内下葬。这是明代小说家冯梦龙在《东周列国志》的描述。西汉初年儒家学者韩婴在《韩诗外传》和先秦《吕氏春秋》等典籍中也有记载。

也就是说,隋文帝认为任忠与弘演不能相比,但一切已经过去,接着他对陈国的忠臣作了安抚:

 

帝见周罗睺,慰谕之,许以富贵。罗睺垂泣对曰:“臣荷陈氏厚遇,本朝沦亡,无节可纪。得免于死,陛下之赐也,何富贵之敢望!”贺若弼谓罗睺曰:“闻公郢、汉捉兵,即知扬州可得。王师利涉,果如所量。”罗睺曰:“若得与公周旋,胜负未可知也。”顷之,拜上仪同三司。先是,陈将羊翔来降,伐陈之役,使为向导,位至上开府仪同三司,班在罗睺上。韩擒虎于朝堂戏之曰:“不知机变,乃立在羊翔之下,能无愧乎!”罗睺曰:“昔在江南,久承令问,谓公天下节士;今日所言,殊非所望。”擒虎有愧色(《资治通鉴》隋文帝开皇九年四月)。

 

隋文帝召见陈国的水军司令周罗睺,安慰之后答应让他富贵。周罗睺掉下眼泪哭泣说:“我承蒙过陈国国主的知遇大恩,本朝已经灭亡,我没有守节的功绩可以立传。现在隋国免我一死,是由于陛下赐恩,我不敢还有富贵的奢望!”

周罗睺是一位难得的忠臣,让隋国的功臣贺若弼也受到感动,他对周罗睺说:“我听到你前往郢(指江陵)、汉(指武汉)指挥部队,却知道扬州容易被我军占领。我军顺利渡过长江,果然如你所预料。” 周罗睺听了,不卑不亢地说:“如果是我率部和你贺公周旋,那么谁胜谁负还是一个未知数。”

周罗睺的话,让隋文帝很认可,不久杨坚让周罗睺当选为中央常委(上仪同三司。也可认为是授予大将职位)。

以前,陈国将领羊翔归降隋国,在伐陈的战役中,隋军派他当了向导,因此,隋文帝授予他上开府仪同三司,群臣上朝聚会时,羊翔排在了周罗睺的前列。韩擒虎在朝堂上调笑说:“不懂得随机应变的人,只能站在羊翔的下列,能不感到羞愧吗?”周罗睺表情严肃地说:“过去在江南时,我就久仰你的大名,认为你是天下有节操的名士;今天你所说的话,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韩擒虎从这句话中,感受到了对方的尊严,羞得满脸通红。

这就是周罗睺,他把正气写在了生命的符号中,每一个音符都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历史进行了重组,在这次重组的过程中,表现出了人生百态的众生相。上面我们看到了孔范、王瑳、王仪、沈瓘等人的丑态,也了解了陈叔宝、江总、任忠,更感受到了周罗睺的忠勇,下面还有这样一组画像:

 

帝之责陈君臣也,陈叔文独欣然有得色。既而复上表自陈:“昔在巴州,已先送款,乞知此情,望异常例!”帝虽嫌其不忠,而欲怀柔江表,乃授叔文开府仪同三司,拜宜州刺史。

初,陈散骑常侍韦鼎聘于周,遇帝而异之,谓帝曰:“公当贵,贵则天下一家,岁一周天,老夫当委质于公。”及至德之初,鼎为大府卿,尽卖田宅,大匠卿毛彪问其故,鼎曰:“江东王气,尽于此矣!吾与尔当葬长安。”及陈平,上召鼎为上仪同三司。鼎,睿之孙也(《资治通鉴》隋文帝开皇九年四月)。

 

隋文帝谴责陈国君臣的时候,唯独原晋熙王陈叔文觉得高兴面带得意之色。接着,陈叔文上表陈述自己的“功绩”说:“以前我从湘州回建康到巴州,已经率先向隋军送上了归降书,请求陛下明察此事,希望陛下有别于一般降者的待遇。”

也就是说,陈叔文没有把投降亡国当耻辱,反而当了向随文帝邀功请赏的资本。隋文帝虽然嫌弃陈叔文对陈国的不忠,但考虑到需要表现自己的怀柔政策、安抚江南的人心,只好授予陈叔文开府仪同三司,任命他为宜州(治陕西省耀县)刺史。

陈叔文当了宜州刺史,我不知道他如愿了没有,如果是如愿以偿,那么,他也跟皇兄陈叔宝一样没有心肝。试想:陈国是自己的国家,天下是自己家的天下,为何向仇敌乞求封赏呢?也就是说,陈叔文的画相也很丑陋。

再说陈叔宝的散骑常侍韦鼎(梁武帝萧衍的名将韦睿的孙子),他曾经作为使者出使过北周,当他见到杨坚时,感觉到杨坚的相貌不同凡人,因此对文帝说:“杨公您定当大贵,并且是贵到天下为一家,十二年后(原文“岁一周天”,因太岁星运行是一岁一次,十二年循行为一周天),老夫将委身在您面前称臣。”到了陈叔宝的“至德”初年,韦鼎担任了陈叔宝个人府库主任(太府卿),他把自己的田地和住宅全部卖掉。建设部设计院院长(大匠卿)毛彪问他为什么这样做,韦鼎十分慎重地看了看周围后,小声说:“江南建康王气已收,我和你都将会埋葬在长安。”等到陈国灭亡后,隋文帝召见韦鼎,一番嘘长问短之后,授予这位天才的预言家为上仪同三司。

也就是说,在陈叔文与韦鼎之间,他们的画像一个是奸相,一个是智相。大凡智慧的人,都能容易看破红尘,而那些追名逐利的人,自以为聪明,其实是最愚蠢:

 

贺若弼撰其所画策上之,谓为《御授平陈七策》。帝弗省,曰:“公欲发扬我名,我不求名;公宜自载家传。”弼位望隆重,兄弟并封郡公,为刺史、列将,家之珍玩,不可胜计,婢妾曳罗绮者数百,时人荣之。其后突厥来朝,上谓之曰:“汝闻江南有陈国天子乎?”对曰:“闻之。”上命左右引突厥诣韩擒虎前曰:“此是执得陈国天子者。”擒虎厉色顾之,突厥惶恐,不敢仰视。

左卫将军庞晃等短高颎于上,上怒,皆黜之,亲礼逾密。因谓颎曰:“独孤公,犹镜也,每被磨莹,皎然益明。”初,颎父宾为独孤信僚佐,赐姓独孤氏,故上常呼为独孤而不名(《资治通鉴》隋文帝开皇九年四月)。

 

贺若弼是一个爱出风头又好大喜功的人,他撰写了平定陈国所策划的谋略为《御授平陈七策》上奏,隋文帝见这位臣子飘飘然了,连看也不看就说:“你贺公想弘扬我的名望,可是我不想求名;你适应把它载为家史流传。”

从隋文帝的这句话中,我们就感受到他对贺若弼追名逐利的厌恶,加上贺氏地位高、名声显赫,他们家兄弟都被封为郡公、担任刺史、名列为将,家中的珍宝古玩多得不可胜计,婢妾穿绫罗绸缎的多达几百人,让当时的人十分羡慕。后来突厥的使者来长安,隋文帝不知是出于试探,还是另有目的地说:“你听说江南有陈国天子吗?”对方说:“听说过。”文帝传令随从官员带着突厥人到韩擒虎面前说:“这就是抓获陈国天子的人。”韩擒虎为了表现自己的英雄气度,装得威严傲慢地雄视对方,突厥人十分惶恐,不敢正眼仰视。

也就是说,贺若弼也好,韩擒虎也罢,他们都有居功自傲的劣根,这为隋文帝疏远他俩埋下了伏笔。

再说左卫将军庞晃等人诋毁高颎,隋文帝大怒,将庞晃等人免官,而对高颎更加亲密。隋文帝因此对高颎说:“独孤公就象一面铜镜,每打磨一次就会更加明亮。”

隋文帝如此亲近高颎,还有一个原因,高颎的父亲高宾曾经担任过隋文帝岳父独孤信的部下,宇文泰改拓跋氏姓氏时,曾经赐各位大将的部下姓大将的姓氏,所以高宾改姓独孤氏,隋文帝为了亲近对方,经常称高颎为独孤公而不直呼其名。

了解到了高颎与隋文帝的深层关系,也知道了贺若弼、韩擒虎的性格,那么我们再看看善于耍小聪明元谐的下场:

 

乐安公元谐,性豪侠,有气调。少与上同学,甚相爱,及即位,累历显仕。谐好排诋,不能取媚左右。与上柱国王谊善,谊诛,上稍疏忌之。或告谐与从父弟上开府仪同三司滂、临泽侯田鸾、上仪同三司祁绪等谋反,下有司案验,奏:“谐谋令祁绪勒党项兵断巴、蜀。又,谐尝与滂同谒上,谐私谓滂曰:‘我是主人,殿上者贼也。’因令滂望气,滂曰:‘彼云似蹲狗走鹿,不如我辈有福德云。’”上大怒,谐、滂、鸾、绪并伏诛(《资治通鉴》隋文帝开皇九年四月)。

闰月,己卯,以吏部尚书苏威为右仆射。六月,乙丑,以荆州总管杨素为纳言(《资治通鉴》隋文帝开皇九年六月)。

 

乐安公元谐性情豪爽(的点失实),有气度,少年时与隋文帝是同学,并且俩人关系特别好,等到隋文帝即位,元谐多次担任显要职务。元谐好诋毁、排挤他人,连隋文帝的左右近臣他都瞧不起(证明有失豪爽风度)。又与上柱国王谊友善;王谊谋反被杀,隋文帝对元谐渐渐疏远而且猜忌起来。接着有人上告元谐、元滂(此时授予上开府仪同三司。元谐的堂弟)、田鸾(封临泽侯)、祁绪(授予上仪同三司)等人谋反,文帝把这一案卷下发到有关部门核实,有关部门核实上奏说:“元谐密谋让祁绪率领党项的军队切断巴、蜀入援长安的部队,准备谋反。其次,元谐曾经和元滂一同谒见皇上,私下对元滂说:‘我元氏是堂堂的北魏帝国的君主,在宫殿上坐着的只不过是一个窃国大盗。’因此让元滂观望他与隋文帝的气色,元滂观察后说:‘杨坚的气,像云似的蹲狗和逃走的鹿,不如你额头上面有福德云状之气。’”文帝听后大怒,下令将元谐、元滂、田鸾、祁绪斩首。

闰四月十七日,隋文帝将中央组织部部长苏威,改任他为国务院第二副总理。六月初四,又任命荆州军区司令杨素为国会会长。

平定了元谐的阴谋叛乱集团,隋国应该是相对团结兴旺时期,这时有人提出了一个政治与宗教合二为一的话题:

 

朝野皆请封禅,秋,七月,丙午,诏曰:“岂可命一将军除一小国,遐迩注意,便谓太平。以薄德而封名山,用虚言而干上帝,非朕攸闻。而今以后,言及封禅,宜即禁绝(《资治通鉴》隋文帝开皇九年七月)。”

 

朝野上下都请求隋文帝举行泰山封禅的庆典,七月十五日,文帝下诏说:“怎么能够因为我们派遣一位将军灭掉了一个小陈国,引起了天下轰动,就说是天下太平?以我这样浅薄的德行去封泰山,拿虚言去干扰天帝,这并非是我所愿意听到的。从今以后,禁止任何人再提封禅的事。”

从隋文帝的这一诏书内容来看,他的确不是好大喜功的人,秦始皇也好,汉武帝也罢,都因封禅搞得劳民伤财、得不偿失。不过,隋文帝也不是坚定分子,也许从陈叔宝到朝臣劝他封禅,并不是他理想的人选,后来在他狡诈的儿子杨广劝说下,他还是封了泰山。

泰山依然巍峨耸立,他在笑看善于猜忌的隋文帝:

 

左卫大将军广平王雄,贵宠特盛,与高颎、虞庆则、苏威称为四贵。雄宽容下士,朝野倾属,上恶其得众,阴忌之,不欲其典兵马;八月,壬戌,以雄为司空,实夺之权。雄既无职务,乃杜门不通宾客(《资治通鉴》隋文帝开皇九年八月)。

 

左卫大将军杨雄(封广平王。杨坚的堂侄),因特别有才干曾深得隋文帝的宠信,一时间权势显赫。他与高颎、虞庆则、苏威被称为当朝四贵。杨雄对待部下宽容,朝野内外都倾慕依附,文帝这时厌恶他深得人心暗中猜忌,不想让他继续再掌管兵权。八月初二,文帝任命杨雄为司空,其实是明升暗降剥夺他的军权。杨雄既然没有军权实职,只好闭门谢客。这就是此时的隋文帝,一个有着冷静、克制而又有着猜忌心的隋文帝!

 

 

八月的桂花格外芳香,特别是中秋节前后。在这一雅静的环境中,人们更加有一种冲动;这种冲动就是向往一家人在团聚时,随着音乐的节奏、把盏述说重逢。不仅如此,一个国家在政权统一巩固后,也要有自己的国歌:

 

帝践祚之初,柱国沛公郑译请修正雅乐,诏太常卿牛弘、国子祭酒辛彦之、博士何妥等议之,积年不决。译言:“古乐十二律,旋相为宫,各用七声,世莫能通。”译因龟兹人苏祗婆善琵琶,始得其法,推演为十二均、八十四调,以校太乐所奏,例皆乖越。译又于七音之外更立一声,谓之应声,作书宣示朝廷。与邳公世子苏夔议累黍定律。

时人以音律久无通者,非译、夔一朝可定。帝素不悦学,而牛弘不精音律,何妥自耻宿儒反不逮译等,常欲沮坏其事,乃立议,非十二律旋相为宫及七调,竞为异议,各立朋党;或欲令各造乐,待成,择其善者而从之。妥恐乐成善恶易见,乃请帝张乐试之,先白帝去:“黄钟象人君之德。”及奏黄钟之调,帝曰:“滔滔和雅,甚与我心会。”妥因奏止用黄钟一宫,不假馀律。帝悦,从之(《资治通鉴》隋文帝开皇九年八月)。

 

隋文帝当初即位,极力支持他篡位的功臣郑译(封爵沛公),请求修订雅乐(雅乐在西周时期就制定,它与法律和礼仪是共同构成统治阶级上层建筑的精神支柱。主要指郊祭和朝会时用的音乐)。这是一件大事,隋文帝下诏命令宗教礼仪部部长(太常卿)牛弘、教育部部长(国子祭酒)辛彦之、著名学者(博士)何妥等人作为议题讨论。可是,讨论了几年没有定论。最善于阿谀奉承的郑译再次说:“古乐有十二律(分为阴阳两类:奇数六律为阳律;偶数六律为六吕,合称为“律吕”。古书上所说的“六律”,通常是包刮阴阳六律中的黄钟、太簇、姑洗、蕤宾、夷则、无射六阳律和大吕、夹钟、中吕、林钟、南吕、应钟六阴律),旋相为宫(简称“旋宫”。是中国民族音乐中“犯调”或“转调”的方法。古代音名的十二律中每一律,都可作为“宫”音位,并相应产生一组有关音列。《礼运》中记载的:“五声六律十二管,还相为宫也。”就是这一意思),各用七声(指宫声七调,即:正宫、高宫、中吕宫、道宫、南吕宫、仙吕宫、黄钟宫;商声七调:大石调、高大石调、双调、小石调、歇指调、商调、越调),后世没有人能知道。”

郑译很专业地说完,因为龟兹人苏祗婆(565年,周武帝派到突厥迎接阿史那皇后完婚的人,被突厥可汗扣押了三年,568年这批迎亲团才回,这位没有得到宇文邕恩宠的皇后,带来了苏祗婆这位音乐家)擅长弹奏瑟琶,向他学习才弄明白古乐演奏的方法,推演出十二均(管乐器上开设吹孔和十个音孔,其排列位置与双手十指持管的手形相对应,相邻音孔的间距均依半音关系设定。十个音孔加上筒音和一个多音孔开放超出音,共计十二个音,相邻音孔之间均为半音关系,这样能方便、准确、迅速地奏出十二平均音来)、八十四调(八十四调理论是隋代万宝常在苏祗婆在“五旦七调”的理论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旦”相当于我国古代音乐术语“均”,即指一个音列的定位。以何妥律为宫的音阶即称为何均,如以黄钟为宫的音阶称为“黄钟均”或“黄钟宫”。苏祗婆的“五旦”相当于分别以黄钟、太簇、林钟、南吕、姑冼为宫的音阶。同时,以七声音阶中任何一音作主音,又可以构成七种不同的调式。苏祗婆的“五旦”、“七调”可以旋相为宫,以七声音阶旋宫,在理论上可以得到35个宫调),用来校正祭祀部(太常寺)祭祀乐团(太乐署)乐师所演奏的音乐,结果发现全都乖异不符。如此一来,郑译又在七音之外增加一声,称作“应声”,并把演奏的方法写成文章宣示朝廷。他又和邳公苏威的长子苏夔商议重新用累黍(古代以黍粒为计量基准。累黍,是按一定方式排列黍粒以定分、寸、尺及音律律管的长度;同时定合、升、斗、斛以计容量,定铢、两、斤、钧、石以计重量)的方式,规定管乐器的长度,定准律调。

这时,人们都认为古乐音律很久没有人知道演奏,不是郑译、苏夔一下子就能校定能完成的。隋文帝历来不喜欢看书学习,而他的心腹牛弘又不是很精通音律,当时的学者何妥因为是饱学之士,自愧反而不如郑译等人,常想从中阻挠修定古乐一事。等郑译、苏夔研究出了一套方案后,作为权威的何妥商定了一个议案:否定郑译等人“十二律旋相为宫及七调”的方案。导致双方各执自见,各树帮派朋党;有人提出可以让他们各自设置一种乐调,等待完成后选择其中好的推广。何妥生怕双方乐调制成,显示出好坏,立即奏请文帝举行“演奏会”,比试各种演奏方法,并且事先对隋文帝误导说:“黄钟调演奏出来象征君主的德行。”等到演奏之后,文帝向何妥投上一票说:“黄钟调似滔滔洪流正好合乎雅乐的要求,非常合我的心意。”何妥因此奏请隋文帝只用黄钟这一宫,不得再使其它的律调。文帝非常高兴,就听从了他的建议。

也就是说,音乐也在腐败,由于文帝的无知、何妥的虚荣,导致隋朝的雅乐没有古典之美。这件事还没有完:

 

时又有乐工万宝常,妙达钟律。译等为黄钟调成,奏之,帝召问宝常,宝常曰:“此亡国之音也。”帝不悦。宝常请以水尺为律,以调乐器,上从之。宝常造诸乐器,其声率下郑译调二律,损益乐器,不可胜纪。其声雅淡,不为时人所好,太常善声者多排毁之。苏夔尤忌宝常,夔父威方用事,凡言乐者皆附之而短宝常,宝常乐竟为威所抑,寝不行(《资治通鉴》隋文帝开皇九年八月)。

 

此时,又有一位音乐大师名叫万宝常,他精通黄钟律。郑译等人为黄钟定调完成,并进行了演奏。文帝召见万宝常询问郑译定调的效果,万宝常鄙视说:“这是亡国之音。”文帝听了很不高兴。万宝常见此,请求使用水尺上下高度作为律的定调标准,文帝听从了这一建议。

有了皇帝的同意,万宝常改造了各种乐器,其声率低于郑译所定的二个律调,如此一来,以前的乐器淘汰不可胜计。而万宝常演奏出来的音乐雅淡,不为当时人所接受,祭祀部(太常寺)擅长声乐的人大多数排斥诋毁万宝常的雅乐,加上苏夔尤其忌恨万宝常,导致万宝常定的律调也没有推行。其中有一个最重要原因:就是苏夔的父亲苏威正好掌握大权,凡是谈论音乐的人都附和着苏夔攻击万宝常。万宝常定出的律调竟然被苏威所压制,最后像人们睡觉一样熟睡。

以上史料虽然谈的是音乐,它的定调也打上了权力与政治的烙印。等到平定了陈国,又有故事在延伸:

 

及平陈,获宋、齐旧乐器,并江左乐工,帝令廷奏之,叹曰:“此华夏正声也。”乃调五音为五夏、二舞、登歌、房内等十四调,宾祭用之。仍诏太常置清商署以掌之。
  时天下既壹,异代器物,皆集乐府。牛弘奏:“中国旧音多在江左。前克荆州得梁乐,今平蒋州又得陈乐。史传相承以为合古,请加修缉以备雅乐。其后魏之乐及后周所用,杂有边裔之声,皆不可用,请悉停之。”冬,十二月,诏弘与许善心、姚察及通直郎虞世基参定雅乐。世基,荔之子也(《资治通鉴》隋文帝开皇九年十一到十二月)。

 

平定陈国时,隋国得到了南朝刘宋、萧齐时期用过的旧乐器,以及江南的乐师,隋文帝让他们在宫廷中演奏。有时演奏得雄浑、激昂,有时如诉如泣,让隋文帝感叹地说:“这才是真正的华夏正音。”

隋文帝感叹之后,下令调理五音(宫、商、角、徵、羽)为五夏(指郊庙乐曲。即:《昭夏》、《皇夏》、《诚夏》、《需夏》、《肆夏》)、《二舞》、《登歌》、《房内》等十四调,在接待宾客和举行祭祀时使用。文帝又下诏命令在祭祀部(太常寺)设置音乐协会(清商署)负责管理。

此时,天下已经统一,不同时代的乐器都全部汇集在音乐学院(乐府)。牛弘上奏说:“中国的传统音乐大多数保存在江南地区,以前攻占荆州(指554年于谨攻占湖北江陵)时,得到了梁国的音乐,如今平定蒋州(指589年贺若弼等人占领建康改建康为蒋州)又得到了陈国的音乐。这些音乐由历史传承下来,是符合古乐的,请求加以修订,作为郊庙朝会演奏的雅乐。现有的北魏后期以及到北周所用的音乐,都杂有边疆夷族的声调,全部都不能再用,请彻底终止。”

牛弘对雅乐写了总结性的报告,历史的音乐也没有掀起高潮,随着十二月冰雪的到来,文帝下诏命令牛弘、许善心、姚察以及通直郎虞世基(是梁与陈二朝的名臣虞荔的儿子。虞荔著有《鼎录》,收入清朝乾隆年间编纂的《四库全书》)参预修定雅乐。

这也是历史,一部高雅与腐败斗争的音乐史,至于它的高雅,在于它的内涵!

 

 

开皇九年(589)是隋文帝最忙碌、也是最开心的一年,十二月的冰凌挂满了皇宫屋檐,一串串、一排排、似钢刀、又像长矛。伴着腊梅花的浓香,让隋文帝赏心悦目地欣赏一阵后,他来到太极殿处理了以下的事:

 

己巳,以黄州总管周法尚为永州总管,安集岭南,给黄州兵三千五百人为帐内,陈桂州刺史钱季卿等皆诣法尚降。定州刺史吕子廓,据山洞,不受命,法尚击斩之。
  以驾部侍郎狄道辛公义为岷州刺史。岷州俗畏疫,一人病疫,阖家避之,病者多死。公义命皆舆置己之听事,暑月,病人或至数百,厅廓皆满。公义设榻,昼夜处其间,以秩禄具医药,身自省问。病者既愈,乃召其亲戚谕之曰:“死生有命,岂能相染!若相染者,吾死久矣。”皆惭谢而去。其后人有病者,争就使君,其家亲戚固留养之,始相慈爱,风俗遂变。后迁并州刺史,下车,先至狱中露坐,亲自验问。十馀日间,决遣咸尽,方还听事受领新讼。事皆立决;若有未尽,必须禁者,公义即宿听事,终不还邠。或谏曰:“公事有程,使君何自苦!”公义曰:“刺史无德,不能使民无讼,岂可禁人在狱而安寝于家乎!”罪人闻之,咸自款服。后有讼者,乡闾父老遽晓之曰:“此小事,何忍勤劳使君!”讼者多两让而止(《资治通鉴》隋文帝开皇九年十二月)。

 

十二月十一日,隋文帝任命黄州(治湖北省黄冈县)军区司令员周法尚(555—614。陈国名将周炅的儿子)为永州(治湖南省零陵县)军区司令,前去安抚岭南地区。为了这次安抚工作的顺利进行,给周法尚配备了黄州的士兵三千五百人。如此一来,原陈国桂州(广西桂林)刺史钱季卿等人都归降了周法尚。陈国定州(治湖北省麻城市北)刺史吕子廓占据山洞,没有接受隋军投降的命令,周法尚率部打败了吕子廓并杀了他。

也就是说,隋文帝派周法尚完成了安抚陈国的残余势力的任务,接着他任命国务院主管皇宫车队的官员(尚书省驾部侍郎)辛公义为岷州(治甘肃省岷县)刺史。岷州人的风俗是害怕瘟疫,如果一人生病,全家都避免与其接触,因此病人大多数病死。辛公义下令将这些遗弃的病人抬到州府的议事大厅医治。如此一来,到了六月酷暑季节,有时病人多达几百,甚至于连厅堂和走廊里都挤满了病人。

在这狭窄的空间里,辛公义只好在厅堂内铺设自己的卧榻,昼夜看护在病人身边,用自己的薪水请医购药,亲自安慰病人。病人痊愈后,他派人召来患者家属说:“生死有命,疾病怎么会互相传染(当时他有没有遇到流行传染瘟疫,真是万幸)?如果会互相传染,我早就死了。”这些亲属听了惭愧拜谢而去。以后有人生病都争着要找辛公义求得医治,患者的家属也留下来看护病人,开始转变观念对病人和爱相救,也逐渐改变了风俗。

辛公义有了这样好的政绩后,被迁升当了并州(山西太原)这样军事大州的刺史。他刚刚下车上任,先到监狱天井里坐着,亲自审问犯人,在十多天里就把监狱里的陈案判决完毕,然后才回到并州衙门的议政大厅受理新的案件。

此人办事效率高,审理案件都是当即判决,如果有的案件白天处理不完,对于必须暂时拘禁的犯人,他就连夜审,没有审完他不回家。有人劝他说:“处理公事都有一定程序,您何必自找辛苦?”一种使命感迫使辛公义说:“刺史没有仁德,不能使民众安定,怎么能把人拘禁在狱中而自己回家安然睡觉呢?”

随着辛公义的这句话,真正的罪犯听了深受感动而认罪服法。后来有的人要上诉,父老乡亲赶紧劝阻说:“这是一桩小事,何必忍心再去烦劳刺史大人?”由于刺史的爱民,受到了人民的敬仰,诉讼的人互相谦让,一时间并州府就没有上诉的人了。

也就是说,隋国这时出了一批先进的官员代表人物,他们就像皇宫屋檐上挂着的晶莹冰凌一样闪闪发光。到了开皇十年(590)正月,隋文帝封皇孙为王:

 

春,正月,乙未,以皇孙昭为河南王,楷为华阳王。昭,广之子也(《资治通鉴》开皇十年正月)。

 

正月初七,隋文帝册封皇孙杨昭(杨广的长子)为河南王,杨楷为华阳王。封完了皇孙后,隋文帝去了并州府晋阳:

 

二月,上幸晋阳,命高颎居守。夏,四月,辛酉,至自晋阳(《资治通鉴》开皇十年二月)。

 

二月,隋文帝巡视晋阳,命令高颎留守首都长安。四月初四,他从晋阳回到长安。回到长安后,这位皇帝处理了如下的事:

 

成安文子李德林,恃其才望,论议好胜,同列多疾之;由是以佐命元功,十年不徙级。德林数与苏威异议,高颎常助威,奏德林狠戾,上多从威议。上赐德林庄店,使自择之,德林请逆人高阿那肱卫国县市店,上许之。及幸晋阳,店人诉称高氏强夺民田,于内造店赁之。苏威因奏德林诬罔。妄奏自入,司农卿李圆通等复助之曰:“此店收利如食千户,请计日追赃。”上自是益恶之。虞庆则等奉使关东巡省,还,皆奏称“乡正专理辞讼,党与爱憎,公行货贿,不便于民。”上令废之。德林曰:“兹事臣本以为不可,然置来始尔,复即停废,政令不一,朝成暮毁,深非帝王设法之义。臣望陛下自今群臣于律令辄欲改张,即以军法从事;不然者,纷纭未已。”上遂发怒,大诟云:“尔欲以我为王莽邪!”先是,德林称父为太尉咨议以取赠官,给事黄门侍郎猗氏陈茂等密奏:“德林父终于校书,妄称咨议。”上甚衔之。至是,上因数之曰:“公为内史,典朕机密,比不可豫计议者,以公不弘耳,宁自知乎!又罔冒取店,妄加父官,朕实忿之,而未能发,今当以一州相遣耳。”因出为湖州刺史。德林拜谢曰:“臣不敢复望内史令,请但预散参。”上不许,迁怀州刺史而卒(《资治通鉴》隋文帝开皇十年二到四月)。

 

成安文子(“成安”是县名。“文子”是李德林的谥号)李德林,倚仗自己的才智和声望,喜欢争强好胜,引起了同僚大多数人的嫉妒;由此,这些年来他以佐命元勋的身份辅佐有功,却是十年没有得到升迁。李德林多次与国务院第二副总理(尚书右仆射)苏威有争议,高颎却常常帮助苏威说话(也许是灭陈国时,李德林献的计谋因高颎作梗,没有得到奖赏的原故),并且上奏称李德林凶狠暴戾,因此隋文帝多数听从苏威的建议。

一天,隋文帝要赏给李德林商铺店面,让他自己挑选,李德林请求挑选从齐国反叛投降到北周、后来跟随王谦起兵攻打隋文帝的高阿那肱在卫国县(山东省莘县。根据胡三省的说法应该是古代郇国,即:山西临猗县西南。这与后面“及幸晋阳,店人诉称高氏强夺民田”意思才相通)的八十间店面,隋文帝同意了。等到隋文帝视察晋阳,店面上的人上诉说该店面是高阿那肱当年强占民田、偷偷修建出租的。苏威因此上奏说李德林犯了欺君之罪,胆敢上奏要这种黑心的店面。农业部管军令储备的局长(司农卿)李圆通等人也帮苏威说:“该店收取的租利,如同食一千户的封地,请陛下计算时间追回租金。”

有了这帮人的挑拨,李德林等于是走霉运,从此隋文帝更加厌恶李德林。正当隋文帝厌恶李德林时,虞庆则等人奉命巡视潼关以东地区的民情回来了,他们上奏说:“乡长专权民间诉讼,根据自己的爱憎袒护同党,导致贿赂公行,根本不利于老百姓。”隋文帝听了汇报,下令废除乡长。李德林马上耍小聪明说:“这件事当初(去年二月,李德林就反对苏威要建立乡正司法的建议)我本来就认为不可行,然而乡长刚刚设立又马上废除,如此朝令夕改,就完全违背了帝王制定法律的根本意义。所以我请求陛下明令宣布:从今以后,群臣对于已经确定的律令,谁胆敢动不动就随意更改,应该以军法处治!否则,以后将会有更多的纷争,闹得天下不能安宁。”

本来李德林是在维护法律的尊严,而这时的隋文帝不这样想,他认为对方是在与苏威较劲,所以发怒指责道:“你是想谴责我为王莽吗(王莽后期总是朝令夕改)?”

随着隋文帝的怒吼,让李德林清醒多了。加上他以前为自己的父亲虚报说担任过齐国太尉府里的咨议参军,以此得到了父亲死后加的赠官。在皇帝身边负责礼仪与传达诏命的官员(给事黄门侍郎)陈茂等人知道了这件事,密奏文帝说:“李德林的父亲是死在校书郎(主管校对典籍,订正讹误的文职)的任上,李德林却妄称当过军政参谋(咨议参军)。”

面对这些小道消息,隋文帝对李德林更是怀恨。到了这时,隋文帝把这些事和盘托出,怒斥道:“你担任内史职务,掌管朕的机密,近来不让你参预朝政,是由于你不坦诚,你难道说没有自知之明吗?你又蒙骗事实冒取店面,糊弄我妄自追加你父亲的赠官,让我实在愤恨!我一直忍着没有发泄,如今只能以一个州遣送你去当刺史!”

隋文帝说到做到,下令派李德林为湖州(治浙江省湖州市)刺史。李德林拜谢说:“我不敢再奢望担任内务部部长,但请允许我以散职(没有具体职务)参预朝会。”隋文帝不仅没有同意,反而迁他到怀州(治河南省沁阳市)这样的小地方当刺史,结果死在了任所。

隋文帝为何如此憎恨李德林?想当初周武帝宇文邕从齐国人手里得到李德林时当国宝,后来杨坚与尉迟迥夺权在沁水一战,如果没有李德林的参谋,他的势力几乎要被尉迟迥吞掉。这一切除了苏威改变了李德林在隋文帝心目中的形象外,还有李圆通,那么李圆通又是何等的人物呢?

 

李圆通,本上微时家奴,有器干;及为隋公,以圆通及陈茂为参佐,由是信任之。梁国之废也,上以梁太府卿柳庄为给事黄门侍郎。庄有识度,博学,善辞令,明习典故,雅达政事,上及高颎、苏威皆重之。与陈茂同僚,不能降意,茂谮之于上,上稍疏之,出为饶州刺史(《资治通鉴》隋文帝开皇十年四月)。

 

农业部管军令储备的局长李圆通,他本来是隋文帝没有当皇帝前的家奴,可是这个奴才很有气度和才干;等到隋文帝承袭父亲杨忠的“隋公”爵位后,他提拔李圆通和陈茂当了助手,还特别信任他们。

也就是说,杨坚对李德林的形象改变,是多方面的,我为李德林叹惜。

再说后梁国废除之后,文帝任命原来后梁国皇帝府库库长(太府卿)柳庄为侍奉的礼仪与传诏官(给事黄门侍郎)。柳庄是很有识见和风度的人,他曾劝萧琮在杨坚起兵夺取北周政权时保持中立,又博学多才,善于辞令,通晓历史典故,明达朝廷政务,隋文帝和高颎、苏威这些人都很器重他。柳庄和陈茂虽然是同僚,但他不能曲意奉承陈茂,因此陈茂向文帝诬陷中伤他,这样隋文帝就逐渐疏远了柳庄,贬柳庄当了饶州(治江西省鄱阳县)刺史。

在《柳庄传》里,有一段历史是这样说的:开皇十一年(591年),江南发生反叛,隋文帝命柳庄以方面军参谋长(行军总管长史)的身份随军讨伐叛乱。等叛乱平定之后,柳庄迁授饶州刺史,任内颇有政绩,几年后他死于任上,终年62岁。

上面《柳庄传》与《资治通鉴》的记载面目全非,我们能相信谁?根据《资治通鉴》的说法,说明隋文帝逐渐昏庸起来。这时他只认亲近的臣子,有失帝王的胸怀,不管是李德林还是柳庄,他们有些冤枉。这位不好学、又开始猜忌功臣的皇帝,逐渐地走向了悲剧人生的歧途。

 

 

 

开皇十年(590)四月,长安到处欣欣向荣,这种太平繁荣的景象,与隋文帝的性格演变似乎格格不入:

 

上性猜忌,不悦学,既任智以获大位,因以文法自矜,明察临下,恒令左右觇视内外,有过失则加以重罪。又患令史赃污,私使人以钱帛遗之,得犯立斩。每于殿庭棰人,一日之中,或至数四;尝怒问事挥楚不甚,即命斩之。尚书左仆射高颎、治书侍御史柳彧等谏,以为“朝堂非杀人之所,殿廷非决罚之地。”上不纳。颎等乃尽诣朝堂请罪,上顾谓领左右都督田元曰:“吾杖重乎?”元曰:“重。”帝问其状,元举手曰:“陛下杖大如指,捶人三十者,比常杖数百,故多死。”上不怿,乃令殿内去杖,欲有决罚,各付所由。后楚州行参军李君才上言:“上宠高颎过甚。”上大怒,命杖之,而殿内无杖,遂以马鞭捶杀之,自是殿内复置杖。未几,怒甚,又于殿廷杀人;兵部侍郎冯基固谏,上不从,竟于殿廷杀之。上亦寻悔,宣慰冯基,而怒群臣之不谏者(《资治通鉴》隋文帝开皇十年四月)。

 

隋文帝的性格到了晚年变得猜忌多疑,加上他不爱看书学习,既然凭借他的智谋获取了皇位,因此以懂得法律自我夸耀。如此一来,他用法律的眼镜观察天下,这样就会长期命令左右随从像特务一样监视朝廷内外,如果发现某人犯有过失就治以重罪。

他又担心一些部长和刺史贪污腐败,私下派人拿着钱财送上门去试探,如果有人收受就立即处斩。在这种变异的心态下,他还常常在宫殿庭院里用刑杖打人,一天之中多达三四人;在用刑时,他常恼怒负责审讯执杖的人手下留情(原文“挥楚”,胡三省注:“楚、荆也,以之棰人”),当即下令将执杖者斩首。国务院第一副总理(尚书左仆射)高颎、起草法律文件的官员(治书侍御史)柳彧等人劝阻,他们的大意是说“朝堂并非是杀人的场所,宫廷也不是处决惩罚罪人的地方。”隋文帝不接受这种说法。在被逼无奈之下,高颎等人都来到朝堂请罪,隋文帝迷惑起来,他回头问领左右都督(管京城南、北两个将军府的总督)田元说:“我的杖刑重吗?”田元凭着良心说:“重。”

隋文帝又问其情状,田元举起手来做样子说:“陛下的杖就像我的拳头一样粗,捶打三十杖的人,就等于是普通杖打几百次,所以受刑的人多数被打死。”

田元的比划和解说,让隋文帝听了很不高兴,但还是下令撤掉了杖具,以后要想处罚某人,详细说明各自的理由。后来楚州(治江苏省淮安市)的军事参谋(行参军)李君才见隋文帝取消了宫殿木杖,大着胆子上书说:“皇上宠高颎过分。”

李君才说这句话,让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隋文帝大怒,他命人再次执行杖刑,而宫殿里已经撤除了杖具,情急之下只好用马鞭把李君才捶死。从此宫殿内又放置了木杖。不久,不知是谁引起了隋文帝的恼怒,又在宫殿内用杖打死;当时国防部部长助理(兵部侍郎)冯基据理力争,隋文帝不听。事后隋文帝寻思而后悔,为了减轻负罪感,他表扬了冯基,而责怪群臣没有劝阻。

也就是说,隋文帝因猜忌而书写人生的荒唐。同年的五月至十一月,历史留下了这样的踪迹:

 

五月,乙未,诏曰:“魏末丧乱,军人权置坊府,南征北伐,居处无定,家无完堵,地罕包桑,朕甚愍之。凡是军人,可悉属州县,垦田、籍帐,一与民同。军府统领,宜依旧式。罢山东、河南及北方缘边之地新置军府(《资治通鉴》隋文帝开皇十年五月)。”

六月,辛酉,制民年五十免役收庸。

秋,七月,癸卯,以纳言杨素为内史令。

江表自东晋已来,刑法疏缓,世族陵驾寒门;平陈之后,牧民者尽更变之。苏威复作《五教》,使民无长幼悉诵之,士民嗟怨。民间复讹言隋欲徙之入关,远近惊骇。于是婺州汪文进、越州高智慧、苏州沈玄懀皆举兵反,自称天子。署置百官。乐安蔡道人、蒋山李凌、饶州吴世华、温州沈孝彻、泉州王国庆、杭州杨宝英、交州李春等皆自称大都督,攻陷州县。陈之故境,大抵皆反。大者有众数万,小者数千,共相影响。执县令,或抽其肠,或脔其肉食之,曰:“更能使侬诵《五教》邪!”诏以杨素为行军总管以讨之(《资治通鉴》隋文帝开皇十年十一月)。

 

590年五月初九,隋文帝下诏说:“自从北魏末年大乱,军队暂时设置坊府(军工厂),可是在南征北战中,这些人失去了居住的定所,老家没有完整的墙壁,桑田里罕见繁茂的桑树(原文“包桑”:意思是丛生的桑树根),朕对此非常痛心。从今以后,凡是军工,在行政方面都隶属各州县管理,户籍及赋税与普通百姓相同。在组织方面仍然由军府统领,原来编制依旧(意思是让这些军工有生活保障机制)。同时废除崤山以东、黄河以南地区和北方边疆地区新成立的军区。”

六月初五,隋帝国规定百姓年满五十岁免除徭役只收庸(意思是对五十岁的人用“庸”来代替劳役。“庸”指手工业品。诸如丝绸之类产品)。

七月十八日,隋文帝以国会会长杨素为内务部部长,取代了李德林。

到了十一月,史料说江南建康自从东晋以来,由于刑法宽松,豪门世族凌驾于寒门之上。平定陈国以后,地方官员完全改变了这一现状。第二副总理(尚书右仆射)苏威又撰写了《五教》(类似于当代的“五讲四美”之类的教材),令江南百姓不分男女老少学习,这样导致市民像学毛泽东主席的“老三篇(《为人民服务》、《愚公移山》、《纪念白求恩》)”一样,耽误时间引起抱怨。加上江南民间又传说隋朝当局将要把江南百姓迁徙到关内(西京长安附近),引起了江南人民的惊恐。婺州人(浙江省金华)汪文进、越州人(浙江省绍兴)高智慧、苏州人(江苏省苏州)沈玄懀(wèi )都起兵造反,他们各自都称自己是天子,设置百官。又有乐安人(江西省抚州)蔡道人、蒋山人(江苏南京)李凌、饶州人(江西鄱阳县)吴世华、温州人(浙江温州)沈孝彻、泉州人(隋灭陈改闽州为泉州。治福建省福州市)王国庆、杭州人(浙江省杭州市)杨宝英、交州人(越南太平省。地域包括今天越南北、中部,和中国广西的一部分)李春等人都自称大都督,起兵攻陷各个州县。在陈国原来境内大致上都发生了叛乱,大的叛乱势力有几万人,小的势力也有几千人。他们互相声援,抓捕县令,或抽出肠子,或切割肌肉像涮羊肉片一样的吃掉,并且说:“看你还要不要我们诵读《五教》!”

面对江南人的造反,隋文帝下诏任命杨素为方面军总司令(行军总管),率部前去征讨。

也就是说,苏威的《五教》不得人心,江南人民把它当成了造反的把柄。杨素这个大奸臣这时还很有本领,江南的叛乱很快就被他平定:

 

素将济江,使始兴麦铁杖戴束稾,夜,浮渡江觇贼,还而复往,为贼所擒,遣兵仗三十人防之。铁杖取贼刀,乱斩防者,杀之皆尽,割其鼻,怀之以归。素大奇之,奏授仪同三司。

素帅舟师自杨子津入,击贼帅硃莫问于京口,破之。进击晋陵贼帅顾世兴、无锡贼帅叶略,皆平之。沈玄懀败走,素追擒之。高智慧据浙江东岸为营,周亘百余里,船舰被江;素击之。子总管南阳来护儿言于素曰:“吴人轻锐,利在舟楫,必死之贼,难与争锋,公宜严陈以待之,勿与接刃。请假奇兵数千潜渡江,掩破其壁。使退无所归,进不得战,此韩信破赵之策也。”素从之。护儿以轻舸数百直登江岸,袭破其营,因纵火,烟焰张天。贼顾火而惧,素因纵兵奋击,大破之,贼遂溃。智慧逃入海,素蹑之至海曲,召行军记室封德彝计事,德彝坠水,人救,获免,易衣见素,竟不自言。素后知之,问其故,曰:“私事也,所以不白。”素嗟异之。德彝名伦,以字行,隆之之孙也。汪文进以蔡道人为司空,守乐安,素进讨,悉平之(《资治通鉴》隋文帝开皇十年十一月)。

 

杨素将要航渡长江,为了窥视敌情,他派始兴人“麦铁杖”头顶上缠着蒿草,伪装成江中漂浮物夜里横渡长江。麦铁杖把情报送回又去,结果被叛军抓获,并派三十名士兵看守。麦铁杖伺机夺取了看守者的刀,乱刀飞舞把看守的兵士全部杀了,然后割下三十个鼻子渡江返回。杨素非常惊奇,上书奏请朝廷授予麦铁杖仪同三司。

接着杨素率领水军从杨子津(即扬子渡口。位于江苏扬州南)进入江南,在京口(江苏镇江)打败了叛军首领朱莫问。随后又攻打晋陵(江苏常州)的叛军首领顾世兴、无锡的叶略,这二地都被平定。

再说苏州方面的叛军首领沈玄懀兵败逃走,被杨素率部追上抓获。越州首领高智慧占据浙江东岸扎营,连绵长达一百多里,战船布满江面;杨素进军攻打。副军长来护儿献计说:“吴地人悍勇敏捷,善于使用战船,而且都怀着必死的决心,因此难以与其争锋。主帅应该率军严阵以待,请给我几千人作为奇兵暗中渡过浙江,然后突袭敌军的后方,使他们退没有后路,进不能再战,这就是汉将韩信破赵军所采取的战术。”杨素听从了他的计谋。

来护儿指挥轻型快舟几百艘,直接奔袭浙江东岸,偷袭了叛军的军营纵火,顿时烟火升天。叛军见到大火而恐惧,杨素率部又从正面奋勇杀出,叛军大败溃逃。

首领高智慧逃入海中,杨素率部尾随追击到海边,召见方面军司令部里的参谋室主任(记室参军)封德彝(渤海郡人。最初在隋朝任内史舍人,为杨素所器重。一天,杨素摸着自己的副总理坐椅说:“封郎终居此坐。”便把侄女嫁给了他。唐太宗在位时,正如杨素所言当了副总理)讨论这件事。正好封德彝这时失足落水被人救起,当封德彝换好衣服来见杨素时,没有提落水的事。杨素后来知道问他为什么不说,封德彝显得无所谓地说:“这是私事,所以没有说明。”封德彝的这一行为让杨素感叹。

封德彝名叫封伦,人们一般都称他的字,他是北魏名臣封隆之(485一545)的孙子。婺州(浙江省金华)叛军首领汪文进任命乐安人(江西省抚州)蔡道人为司空,守卫乐安,杨素又率部进讨,结果全都被平定。

也就是说,杨素不仅会打仗,而且还会识人录用好的一面。590年十一月的一缕夕阳,照耀了杨素愉悦的心房。

 

 

 

开皇十年(590)十一月,江南的天空好像要下雪,在浙江东海的水域里,飘浮着几个竹筒,原来竹筒下面的故事让人感动:

 

素遣总管史万岁帅众二千,自婺州别道逾岭越海,攻破溪洞,不可胜数。前后七百馀战,转斗千馀里,寂无声问者十旬,远近皆以万岁为没。万岁置书竹筒中,浮之于水,汲者得之,言于素。素上其事,上嗟叹,赐万岁家钱十万。

素又破沈孝彻于温州,步道向天台,指临海,逐捕遗逸,前后百馀战,高智慧走保闽、越。上以素久劳于外,令驰传入朝。素以馀贼未殄,恐为后患,复请行,遂乘传至会稽。王国庆自以海路艰阻,非北人所习,不设备;素泛海奄至,国庆遑遽弃州走。馀党散入海岛,或守溪洞,素分遣诸将,水陆追捕。密令人说国庆,使斩送智慧以自赎;国庆乃执送智慧,斩于泉州,馀党悉降。江南大定。

素班师,上遣左领军将军独孤陀至浚仪迎劳;比到京师,问者日至。拜素子玄奖为仪同三司,赏赐甚厚。陀,信之子也(《资治通鉴》隋文帝开皇十年十一月)。

 

杨素派遣方面军司令史万岁,让他率领两千人从婺州小道翻山越岭渡海,结果打败了溪洞(位于浙江省湖州市长兴县)之敌,叛军死者无法统计。史万岁先后经历了七百多次大小战斗,转战了一千多里,一百天与总部失去了联系,从首都长安到江南前线,人们都认为史万岁已全军覆灭。就在这时,史万岁把书信封进竹筒放在水中,被取水的人获得告诉了杨素。杨素向朝廷写了史万岁的事迹报告,隋文帝看了感叹不已,赏赐这位勇将十万钱。

也就是说,杨素在江南平叛的功勋,也有史万岁的一份,还有更多小人物的故事,历史记载没有一一说明。

杨素又率部在温州打败了叛军首领沈孝彻,随后由陆路向天台山(位于浙江东南、临东海),直指临海县(浙江省临海县),一路上追捕溃逃的叛军,前后战斗一百多次。越州的叛乱首领高智慧退保闽(福建)、越(浙江)地带。隋文帝因杨素长期在前线辛劳,派人驾驭驿站快车请他回朝。杨素以叛军的残余势力还没有消灭、恐怕留下后患为由,请求继续留下;趁机乘上驿车来到了会稽。叛乱分子王国庆自以为海路阻隔了官军,江南并不是北方军队所能习惯的战场,就没有设防;可是杨素渡海突然降临,王国庆惊慌失措地放弃东扬州逃走,他的余党四散逃入海岛;有的则据守溪洞。杨素分别派出各个部将分水陆两路追捕。同时秘密派人劝说王国庆,让他除掉首领高智慧赎罪。在失败与求生面前,王国庆抓捕了高智慧送给官军,杨素在泉州将高智慧斩首。如此一来,其余的乱党也全部投降。

杨素班师回朝,隋文帝派左领军将军独孤陀(独孤信的儿子。杨坚的内弟)到浚仪(河南开封)迎接慰劳。杨素回到长安后,杨坚每天都要派人到他府上问候,同时拜杨素的儿子杨玄奖为中央委员(仪同三司),并且赏赐了丰厚的财物。

也就是说,杨素成为了杨坚的最大功臣,我们从隋文帝的恭敬举动就能看出他对杨素过宠,竟然到了言无不从:

 

杨素用兵多权略,驭众严整,每将临敌,辄求人过失而斩之,多者百馀人,少不下十数,流血盈前,言笑自若。及其对陈,先令一二百人赴敌,陷陈则已,如不能陷而还者,无问多少,悉斩之;又令二三百人复进,还如向法。将士股栗,有必死之心,由是战无不胜,称为名将。素时贵幸,言无不从,其从素行者,微功必录,至他将虽有大功,多为文吏所谴却,故素虽残忍,士亦以此愿从焉(《资治通鉴》隋文帝开皇十年十一月)。

 

杨素用兵多用权力与谋略。比方说,他治军严整,每当打仗之前,他就寻找一些有过失的士兵处斩,多的时候高达一百多人,少的时候也不少于十人,直到这些士兵的鲜血流到他跟前,而他不以战士的鲜血为悲,反而谈笑自若;这是他用权的地方。等到敌我双方摆开阵势后,杨素先派一二百人前去冲锋陷阵,能够攻破敌阵则罢,如失败而退回,不论有多少人全部处斩。然后又派二三百人再次冲锋,办法一如从前。因此,将士莫不胆战心惊,都怀有必死之心,这样杨素的军队就战无不胜,从而被称为名将。

杨素这时贵为名臣,隋文帝对他言听计从,只要是跟随杨素征战的将士,如果有一点功劳就会奖赏,至于其他的将领虽然有大功,却多数受到朝中文职官员诋毁,所以杨素虽然残忍,将士也愿意跟随他建功立业。

我不知道是不是杨素过宠的原因,隋文帝又作了如下重要的调整:

 

以并州总管晋王广为扬州总管,镇江都,复以秦王俊为并州总管(《资治通鉴》隋文帝开皇十年十一月)。

 

隋文帝任命并州(山西太原市)军区司令杨广为扬州军区司令,镇守江都(江苏省扬州市)。为此,我们不妨谈一谈江都,因为杨广称帝到死与江都有着不可分割的渊源关系。

春秋战国时期,江都曾先后属吴、越两国管辖。西汉初年,这里属于广陵郡(治江苏省扬州市)。汉高祖刘邦封侄儿刘濞为吴王时,曾建都于此。后来又更名为“江都国”。公元前153年(汉景帝前元四年),江都始建县,隶属于江都国。“江都”之名开始出现在史料中。

公元前106年(汉武帝元封五年),江都和广陵两县各自划分一部分土地合并为舆县。公元502年(梁武帝天监元年)以后,江都县经历了北齐、陈、北周,在这漫长的历史过程中,有时废除有时设置。北齐、北周时重复设立江都县,均隶属江都郡(江苏省扬州市)管。581年(隋文帝开皇元年)以后,江都县属吴州管辖;589年(隋文帝开皇九年)直属扬州;605年(隋炀帝大业元年),隶属江都郡。

现在是590年十一月,隋文帝把第二个儿子杨广安排到江都这个人间天堂之地后,又把第三个儿子杨俊安排到并州当了司令。

尽管隋文帝镇压了江南东吴一带的叛乱,接着广州府城番禺夷族人王宣仲又反:

 

番禺夷王仲宣反,岭南首领多应多,引兵围广州。韦洸中流矢卒,诏以其副慕容三藏检校广州道行军事。又诏给事郎裴矩巡抚岭南,矩至南康,得兵数千人。仲宣遣别将周师举围东衡州,矩与大将军鹿愿击斩之,进至南海(《资治通鉴》隋文帝开皇十年十一月)。

 

王仲宣起兵造反,岭南各族首领大多数人起兵响应,王仲宣率部包围了广州府城番禺。广州军区司令韦洸中流矢而死,隋文帝下诏以其副司令慕容三藏接任。同时诏令侍从官(给事郎。隋文帝于586年置,在朝议、通议、朝请、朝散、给事、承奉、儒林、文林八郎官中排列第五,位居六品)裴矩当钦差大臣前去巡视岭南,裴矩到南康(江西省赣州市)时,拥有几千兵马。王仲宣派部将周师举率部围攻了东衡州(治广东省韶关市),裴矩和大将军鹿愿率部进攻杀了周师举,接着他来到了南海郡(治广东省广州市)。与此同时,有一位响当当的帼国英雄也派人援救广州:

 

高凉洗夫人遣其孙冯暄将兵救广州,暄与贼将陈佛智素善,逗留不进;夫人知之,大怒,遣使执暄,系州狱,更遣孙盎出讨佛智,斩之。进会鹿愿于南海,与慕容三藏合击仲宣,仲宣众溃,广州获全。洗氏亲被甲,乘介马,张锦伞,引彀骑卫,从裴矩巡抚二十馀州。苍梧首领陈坦等皆来谒见,矩承制署为刺史、县令,使还统其部落,岭表遂定(《资治通鉴》隋文帝开皇十年十一月)。

 

高凉州(治广东省恩平市北)洗夫人派她的孙子冯暄率部救援广州,冯暄一直与叛军将领陈佛智关系不错,因此他故意逗留不去进攻。洗夫人知道这一内幕后,十分愤怒地派人去逮捕了冯暄,送进了州府的监狱;重新派另外一个孙子冯盎率部讨伐,结果将陈佛智斩首。冯盎率部来到广州南海郡府,与大将军鹿愿的部队会合,然后与广州守将慕容三藏合兵攻打王仲宣,王仲宣的部队见官军云集而溃败,这样广州府城番禺没有经受战争的损坏。

面对胜利,洗夫人亲自披甲乘坐介马(披甲的战马),撑开只有刺史有资格用的锦伞,张满弓弩陪同裴矩骑马巡抚岭南二十多个州。苍梧郡(治广西苍梧县)首领陈坦等人都来拜见。裴矩根据朝廷的旨意任命他们为刺史、县令,让这些人回去统率各自的部落,这样岭南地区才平定。

也就是说,岭南没有派杨素出兵,裴矩与洗夫人搞定。他们多是采取安抚,因此隋文帝为裴矩发表了一通议论:

 

矩复命,上谓高颎、杨素曰:“韦洸将二万兵不能早度岭,朕每患其兵少。裴矩以三千弊卒径至南海,有臣若此,朕亦何忧!”以矩为民部侍郎。拜冯盎高州刺史,追赠冯宝广州总管、谯国公。册洗氏为谯国夫人,开谯国夫人幕府,置长史以下官属,官给印章,听发部落六州兵马,若有机急,便宜行事。仍敕以夫人诚效之故,特赦暄逗留之罪,拜罗州刺史。皇后赐夫人首饰及宴服一袭,夫人并盛于金箧,并梁、陈赐物,各藏一库,每岁时大会,陈之于庭,以示子孙,曰:“我事三代主,唯用一忠顺之心。今赐物具存,此其报也。汝曹皆念之,尽赤心于天子(《资治通鉴》隋文帝开皇十年十一月)!”

 

裴矩回朝复命,隋文帝对尚书左仆射高颎、内史令杨素说:“韦洸率领两万人马不能尽早越过岭南,我总是担心他的兵少。而裴矩只以三千弱兵就到达了南海郡,有了像他这样的臣子,朕还有什么忧虑!”

隋文帝说完,升任裴矩为民政部部长的助理(民部侍郎)。拜冯盎为高州刺史,追赠洗夫人的丈夫冯宝为广州军区司令、谯国公。册封洗夫人为谯国夫人,设立谯国夫人幕府,配备参谋长以下的官员,朝廷授给洗夫人印章,允许她调动本部落所属六州的兵马;如果出现紧急情况,可相机行事。文帝还下手令以洗夫人忠于朝廷的原故,特赦她的孙子冯暄逗留不进之罪,任命他为罗州(治广东省化州)刺史。独孤皇后也赏给洗夫人金银首饰以及宴会礼服一袭。洗夫人把象征荣耀的首饰收藏在金箧里。然后将梁国、陈国赏赐的物品,分开各藏一库,每年举行年会时,她都会拿出来陈列在大厅,让子孙观看,并当讲解员似的说:“我历事梁、陈、隋三代君主,用的只是一颗忠诚的心,现在各朝赏赐的物品都在这里,这就是忠诚的回报,你们应该牢记:尽忠天子才是当臣子的赤胆忠心!”

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洗夫人,一位有胆识的女中豪杰!

 

590年年底,对洗夫人来说是大吉大利,史料又为她记上了这样一笔:

番州总管赵讷贪虐,诸俚、獠多亡叛。夫人遣长史张融上封事,论安抚之宜,并言讷罪,不可以招怀远人。上遣推讷,得其赃贿,竟致于法;敕委夫人招慰亡叛。夫人亲载诏书,自称使者,历十馀州,宣述上意,谕诸俚、獠,所至皆降。上嘉之,赐夫人临振县为汤沐邑,赠冯仆崖州总管、平原公(《资治通鉴》隋文帝开皇十年十一月)。

番州(今天广州市,原属“南海”郡治,因隋文帝撤郡为州而得名。洗夫人这时管六州,番州就是其中之一)军区司令员赵讷既贪又虐,他管辖的各俚族、獠族人多数人逃亡反叛。洗夫人派她的作战参谋长(幕府长史)张融到长安向隋文帝递上密封的奏折,论述安抚之事;并揭发了赵讷的罪行,认为赵讷这样的贪官不能招抚边远地区。隋文帝派使者调查,得到赵讷贪赃受贿的证据,并绳之以法。然后委托洗夫人招抚慰问逃亡反叛的民众,她带着诏书,自称钦差大臣,走访了十多个州。

一路上,洗夫人宣传皇上的旨意,动员各部俚、獠人归顺,所到之处那此反叛者都纷纷投降,因此,隋文帝下令嘉奖了她,并赏临振县(位于海南三亚。据统计有1500户)作为她的汤沐邑(这种封邑始于西周,指诸侯朝见天子,天子赐以诸侯国都城郊区之地作为其住宿和斋戒沐浴的封邑。后指国君给皇后、公主赐封,让受封者收取赋税不向国库提成的私邑),又追赠她的丈夫冯仆为崖州(海南省三亚市)军区司令兼平原公。

这就是开皇十年(590)岁末的记忆,把一个洗夫人的文化宣染得无以复加。我们从隋文帝封给她的汤沐邑来看,洗夫人一生闪耀出了前所未有的光环!

随着开皇十一年(591)春天的到来,史料主要记载了这样二件事:

春,正月,皇太子妃元氏薨。

二月,戊午,吐谷浑遣使入贡。吐谷浑可汗夸吕闻陈亡,大惧,遁逃保险,不敢为寇。夸吕卒,子世伏立,使其兄子无素奉表称籓,并献方物,请以女备后庭。上谓无素曰:“若依来请,它国闻之,必当相效,何以拒之!朕情存安养,各令遂性,岂可聚敛子女以实后宫乎!”竟不许(《资治通鉴》隋文帝开皇十一年二月)。

其一、正月,皇太子杨勇的妃子元氏去世。

其二、二月初六,吐谷浑派使者到长安进献贡品。其原因是:吐谷浑可汗夸吕听说陈国被隋国灭亡非常恐惧,于是逃往险要地带自保,不敢再来掠夺隋国边境。夸吕去世后,他的儿子世伏继位,派他哥哥的儿子无素向隋文帝送表称臣,献上很多地方特产,并请求将女儿送进长安后宫。隋文帝听说吐谷浑可汗要送美女,想到他与独孤皇后新婚发誓“不准与其她女人生子”的誓言,只好冠冕堂皇地对无素谢绝说:“如果依从了你前来的请求,那末其它的国家听了就会竞相仿效,到时候我怎么能拒绝?我存心安身养性,各自应该顺应本性(意思是吐谷浑的公主年轻,他无力受用),怎么可以聚集天下美女以充实后宫呢?”

隋文帝不算好色的皇帝,这是有史可考的事实,独孤后是一只猛老虎,也是一个不可否定的事实:

独孤后性妨忌,后宫莫敢进御。尉迟迥女孙,有美色,先没宫中。上于仁寿宫见而悦之,因得幸。后伺上听朝,阴杀之。上由是大怒,单骑从苑中出,不由径路,入山谷间二十馀里。高颎、杨素等追及上,扣马苦谏。上太息曰:“吾贵为天子,不得自由!”高颎曰:“陛下岂以一妇人而轻天下!”上意少解,驻马良久,中夜方还宫。后俟上于阁内,及至,后流涕拜谢,颎、素等和解之,因置酒极欢。先是后以高颎父之家客,甚见亲礼,至是,闻颎谓己为一妇人,遂衔之(《资治通鉴》开皇十九年六月)。

这一史料是开皇十九年(599)六月的记载,笔者有意把它提前搬了出来,是想让读者对隋文帝的后宫生活有一个直接的了解。

独孤皇后性格上好嫉妒,后宫的妃嫔都不敢和隋文帝靠近。比方说,原北周尉迟迥的孙女秀色迷人,尉迟迥580年八月兵败,他的孙女作为女奴缉捕入宫。如今十九年过去,这位幼女长成了亮丽的美女,五十八岁的隋文帝在仁寿宫(位于陕西省宝鸡市麟游县。奸臣杨素在开皇十三年为隋文帝修建)见到她后非常喜欢,因此得以同房。独孤后见丈夫老牛吃嫩草,妒火在心中燃烧,她趁文帝上朝,暗中派人把尉迟氏杀了。

这件事引起了隋文帝的大怒,他单骑从宫苑出走,也不走现成的山路,而是漫游似的进入山谷中二十多里。高颎、杨素等人骑马追上,拉住对方的马苦苦劝阻。隋文帝才叹息说:“我贵为天子,竟然如此得不到自由!”

我们从杨坚的这句话中,感觉到了他对独孤皇后的无奈,高颎也感觉到了,他调解说:“陛下岂能与一妇人怄气出走,而不管国家?”

高颎的这句话让隋文帝从情感中走向理智,多年的成就,让他更爱自己的江山,如此一想,让他的气有所缓解,只是勒马停留了很久,一直到半夜才回宫。

独孤皇后也一直坐在寝宫等候,文帝回来,她哭泣跪拜,高颎、杨素等人从中带和,最后设宴喝酒极其欢乐。

也就是说,隋文帝尽管失去了一个妙龄美女,而独孤后可能有了让步,这样才让隋文帝破涕为笑。

隋文帝得到了独孤后的让步,而苦了高颎。以前,高颎的父亲由于是独孤皇后家里的常客,对高颎相见时总以亲人之礼迎接,现在她听高颎称自己是“妇人”,内心产生了愤恨。至于这一愤恨的结果,我们还是留在后面去评说。现在是开皇十一年(591)二月,还有故事在发生:

平乡令刘旷有异政,以义理晓谕,讼者皆引咎而去,狱中草满,庭可张罗;迁临颍令。高颎荐旷清名善政为天下第一,上召见,劳勉之,顾谓侍臣曰:“若不殊奖,何以为劝!”丙子,优诏擢为莒州刺史(《资治通鉴》隋文帝开皇十一年二月)。

平乡县(河北平乡县)县令刘旷有突出的政绩,他对前来告状的人晓之以理,使他们都认为自己有错回去了,以致于监狱中因没有犯人而长满了野草,判案庭院也因为没有人前来上告可以张网捕鸟。刘旷后来调到临颍县(河南省临颍县)当了县令。国务院第一副总理(尚书左仆射)高颍推荐刘旷升官,说他清廉善于理政,是天下第一县令,隋文帝听了介绍召见他,通过会谈,加以慰劳勉励,并环顾身边的侍臣说:“如果不破格嘉奖刘旷,怎么能激励天下官吏?”

也就是说,隋文帝也被刘旷的故事所感动。二月二十四日,他下诏升任刘旷为莒州(山东省莒县)刺史。至于刘旷后来怎样我们不知道,只知道开皇十一年隋国没有发生复杂的大事,到了八月,就把一年的事记载完毕:

初,帝微时,与滕穆王瓚不协。帝为周相,以瓚为大宗伯,瓚恐为家祸,阴欲图帝,帝隐之。瓚妃,周高祖妹顺阳公主也,与独孤后素不平,阴为咒诅;帝命出之,瓚不可。秋,八月,壬申,瓚从帝幸栗园,暴薨,时人疑其遇鸩。乙亥,帝至自栗园(《资治通鉴》隋文帝开皇十一年八月)。

当初,隋文帝地位低微时,和滕穆王杨瓒(杨坚是亲兄弟)不和。后来隋文帝担任北周丞相时,任命杨瓒当了宗教协会的主席(大宗伯),杨瓒生怕招致毁家之灾,想暗中除掉隋文帝,隋文帝知道但隐瞒了。杨瓒的妃子是北周高祖宇文邕的妹妹(顺阳公主),她与独孤皇后一向不和,于是就暗中诅咒独孤皇后;隋文帝命令杨瓒休掉顺阳公主,杨瓒没有同意。

591年农历八月,杨瓒跟随文帝前往长安城南栗园突然死亡,当时人怀疑是被隋文帝毒死。

八月二十六日,隋文帝从栗园回宫。与此同时,劝杨坚从宇文赟手里夺权篡位的沛达公郑译也在这个月去世。

这就是开皇十一年的故事,把隋文帝的性格暴露无遗。

 

附件:隋文帝后宫成员:

 

周宣嗣位,不率典章,衣祎翟、称中宫者,凡有五。夫人以下,略无定数。高祖思革前弊,大矫其违,唯皇后正位,傍无私宠,妇官称号,未详备焉。开皇二年,著内官之式,略依《周礼》,省灭其数。嫔三员,掌教四德,视正三品。世妇九员,掌宾客祭祀,视正五品。女御三十八员,掌女工丝枲,视正七品。又采汉、晋旧仪,置六尚、六司、六典,递相统摄,以掌宫掖之政。一曰尚宫,掌导引皇后及闺閤廪赐。管司令三人,掌图籍法式,纠察宣奏;典综三人,掌综玺器玩。二曰尚仪,掌礼仪教学。管司乐三人,掌音律之事;典赞三人,掌导引内外命妇朝见。三曰尚服,掌服章宝藏。管司饰三人,掌簪珥花严;典栉三人,掌巾栉膏沐。四曰尚食,掌进膳先尝。管司医三人,掌方药卜筮;典器三人,掌樽彝器皿。五曰尚寝,掌帏帐床褥。管司筵三人,掌铺设洒扫;典执三人,掌扇伞灯烛。六曰尚工,掌营造百役。管司制三人,掌衣服裁缝;典会三人,掌财帛出入。六尚各三员,视从九品,六司视勋品,六典视流外二品。初,文献皇后功参历试,外预朝政,内擅宫闱,怀嫉妒之心,虚嫔妾之位,不设三妃,防其上逼。自嫔以下,置六十员。加又抑损服章,降其品秩。至文献崩后,始置贵人三员,增嫔至九员,世妇二十七员,御女八十一员。贵人等关掌宫闱之务,六尚已下,皆分隶焉。

——《隋书·列传第一》唐朝魏征等著。

十一

 

 

开皇十二年(592)春天,像一位害羞的少女姗姗来迟。二月初六(原文“己巳”疑误),隋文帝任命蜀王杨秀(杨坚与独孤皇后生有五个儿子,即:太子杨勇、晋王杨广、秦王杨俊、蜀王杨秀、汉王杨谅)为内务部部长兼右领军大将军(上将)。史料记载这一笔之后,跳到了六到七月:

国子博士何妥与尚书右仆射邳公苏威争议事,积不相能。威子夔为太子通事舍人,少敏辩,有盛名,士大夫多附之。及议乐,夔与妥各有所持;诏百僚署其所同,百僚以威故,同夔者什八九。妥恚曰:“吾席间函丈四十馀年,反为昨暮儿之所屈邪!”遂奏:“威与礼部尚书卢恺、吏部侍郎薛道衡、尚书右丞王弘、考功侍郎李同和等共为朋党。省中呼弘为世子,同和为叔,言二人如威之子弟也。”复言威以曲道任其从父弟彻、肃罔冒为官等数事。上命蜀王秀、上柱国虞庆则等杂案之,事颇有状。上大怒。秋,七月,乙巳,威坐免官爵,以开府仪同三司就第;卢恺除名,知名之士坐威得罪者百馀人(《资治通鉴》开皇十二年六到七月)。

国家高等学院教授(国子博士)何妥与国务院第二副总理(尚书右仆射)苏威争论国事,他们的观点历来各不相让。苏威的儿子苏夔担任太子杨勇的联络官(通事舍人),此人少年时就机智善辩,享有神童的盛名。当时的知识分子都攀附这位权臣的公子。等到后来苏夔与郑译修订音乐时,同何妥各执己见;隋文帝下诏让百官谈出自己的观点,大家由于苏威是权臣的缘故,赞同苏夔的人有十分之八九。何妥的虚荣心非常强,他认为自己是当时第一流的学者竟然输给了后生,因此愤怒地说:“我讲学四十多年(原文“函丈”。意思是讲学者与听讲者坐席之间相距一丈),反而被乳臭未干的小儿所羞辱吗!”

何妥生气,是气权力还是气世风?在他看来,自己永远掌握着真理。于是,他向文帝上书说:“苏威和礼部尚书卢恺、吏部侍朗薛道衡、尚书右丞王弘、组织部主管考试的部长助理(吏部考功侍郎)李同和等人结党营私,其证据是:在苏威所在的国务院中,大家称王弘为世子(意思是王弘与苏威走得很近,居然以好朋友下的后代对父亲的好友苏威以“世子”相称),李同和是世叔,说他们两人就如同是苏威的儿子和兄弟。”

何妥列举了苏威等人在结党称呼上的事实后,又告发苏威以不正当手段为堂弟苏彻、苏肃谋求官职等几件事作为罪证。隋文帝命令四子杨秀、上柱国虞庆则等人负责调查此事,结果基本属实。隋文帝听了这一汇报非常愤怒。

七月初一,苏威因此被免除官职和爵位,只保留开府仪同三司的荣誉称号回家;卢恺被免官,并在官籍花名册上除名;受牵连的知名人士多达一百多人。

这一事件说明了隋朝官吏在明争暗斗,还有一些复杂的问题在后头:

初,周室以来,选无清浊;及恺摄吏部,与薛道衡等甄别士流,故涉朋党之谤,以至得罪。未几,上曰:“苏威德行者,但为人所误耳!”命之通籍。威好立条章,每岁责民间五品不逊,或答云:“管内无五品之家。”其不相应领,类多如此。又为馀粮簿,欲使有无相赡;民部侍郎郎茂以为烦迂不急,皆奏罢之。茂,基之子也,尝为卫国令。有民张元预兄弟不睦,丞、尉请加严刑,茂曰:“元预兄弟本相憎疾,又坐得罪,弥益其仇,非化民之意也。”乃徐谕之以义。元预等各感悔,顿首请罪,遂相亲睦,称为友悌(《资治通鉴》开皇十二年七月)。

隋国建国之初,远到北周以来,选拔官吏不管品德好坏;等到卢恺管理中央组织部,他与薛道衡等人一起对官员的好坏加以分类,所以涉及到朋党的诽谤,以至于获罪。不久,隋文帝可能是觉得离不开苏威这位刀笔手,自圆其说地说:“苏威是个有德行的人,只是被他人所误。”

隋文帝说完,下令苏威可以官复原职(原文“通籍”。意思是用二尺长的竹片上写姓名、年龄、身份等,挂在宫门外以备出入时查对。因此后来便称做官为“通籍”)。苏威特别好订立各种规章制度,每年都责备各地不重视推行儒家的“仁、义、礼、智、信” 五常(战国时期由孟子提出:“仁、义、礼、智”,到了西汉,由董仲舒扩充为:“仁、义、礼、智、信”为五常)的教化,有的地方官员不懂苏威所说的五品,竟然对答说:“在我所管辖的地区内,没有一家是五品的官员。”这种回答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而且这样一类不懂“五品”就是“五常”的人还有很多。

苏威又编制出余粮帐簿,想让民间粮食品种在“有无”之间互相调节,民政部副部长(民部侍郎)郎茂,他认为这种办法既烦琐又迂腐,上奏请求全面停止。

也就是说,苏威没有吸取教训,想当初他撰写的《五教》引起陈国遗民的造反,现在又出笼“五常”和“余粮帐本”,反映出隋文帝跟他一样迂腐。

郎茂曾经担任过卫国县(山东省莘县)的县令,遇到过一位叫张元预的平民,他们兄弟之间不和睦,县委秘书(县丞)和县法院院长(县尉)请求对张元预兄弟加以施刑,郎茂反对说:“张元预兄弟本来就有矛盾,如果因此将他们治罪,他们之间就会结仇更深,这并非是教化民众的原则。”

郎茂说完,用大义慢慢地开导这对兄弟。张元预兄弟都深受感动而后悔,并向这位县长大人叩头请罪,结果和好如初。后来乡亲们都称赞他们是友爱孝悌的榜样。

同年十一月十七日,新义公韩擒虎去世,享年五十四岁。到了十二月,杨素与高颎共同执政:

十二月,乙酉,以内史令杨素为尚书右仆射,与高颎专掌朝政。素性疏辩,高下在心,朝臣之内,颇推高颎,敬牛弘,厚接薛道衡,视苏威蔑如也,自馀朝贵,多被陵轹。其才艺风调优于颎;至于推诚体国,处物平当,有宰相识度,不如颎远矣。

右领军大将军贺若弼,自谓功名出朝臣之右,每以宰相自许。既而杨素为仆射,弼仍为将军,甚不平,形于言色,由是坐免官,怨望愈甚。久之,上下弼狱,谓之曰:“我以高颎、杨素为宰相,汝每昌言曰:‘此二人惟堪啖饭耳!’是何意也?”弼曰:“颎,臣之故人;素,臣舅子。臣并知其为人,诚有此语。”公卿奏弼怨望,罪当死。上曰:“臣下守法不移,公可自求活理。”弼曰:“臣恃至尊威灵,将八千兵渡江,擒陈叔宝,窃以此望活。”上曰:“此已格外重赏,何用追论!”弼曰:“臣已蒙格外重赏,今还格外望活。”既而上低回者数日,惜其功,特令除名。岁余,复其爵位,上亦忌之,不复任使,然每宴赐,遇之甚厚(《资治通鉴》开皇十二年十二月)。

十二月二十四日,隋文帝任命内务部部长(内史令)杨素为国务院第二副总理(尚书右仆射),与第一副总理(尚书左仆射)高颎共同管理朝政。

杨素性格粗疏而有辩才,一副心高气傲的样子,朝中的大臣见杨素难以相处、都心向高颎,敬重博学多才的牛弘,厚待有学识的薛道衡,瞧不起迂腐的苏威,其余的权贵多数人被群臣冷落在一边。在以上的权臣中,杨素的才艺风度优于高颎,至于以诚侍人、体谅国家、处事公平,具备宰相的见识和器度等等,杨素又远不如高颎。

右领军大将军(上将)贺若弼自认为他的功勋和名望在其他的群臣之上,因此经常以宰相自居。接着杨素被任命为执行总理(仆射),贺若弼还是将军,他为这件事心中非常不平,并且在言行中表现出来,由此被罢免官职,这样让贺若弼更加怀恨。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隋文帝下令将贺若弼逮捕入狱说:“我任命高颎、杨素为宰相,而你经常扬言说:‘这两个人只会吃饭。’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贺若弼狡辩说:“高颎是我的老朋友,杨素是我舅舅的儿子,我知道他俩的为人,所以敢说这样的话。”

贺若弼一直是想出名的人,加上他居功自傲,得罪了朝中的公卿大臣,因此这些人此时落井下石上奏说:贺若弼怀有怨恨,罪当处死。隋文帝本来就厌恶贺若弼太张扬,这时他也不念贺若弼在三年前与自己同坐龙椅的感激之情了,而是恼怒说:“作为臣子,就应该坚守法律,现在你引起了公愤,我可以让你自己寻找一条能保住性命的理由。”

隋文帝发怒之后,胡子翘了起来,贺若弼一时找不出理由,只好再次搬出自己的功劳说:“我仰仗着陛下的威灵,率领八千士兵渡过长江俘获了陈叔宝,自认为以此还可以得到活命。”

贺若弼无奈地说完,让隋文帝更是厌烦,他冰冷地丢出一句说:“朝廷对此已经格外重赏,现在怎么还能再提此事?”

贺若弼见隋文帝要遗弃自己,在求生的欲望中几乎是绝望地说:“我是承蒙得到过陛下的格外重赏,今天还想以此求得保全性命。”

隋文帝这时像厌恶李德林一样厌恶贺若弼,贺若弼所亮出的功劳已经过期,自从这次谈话几天之后,隋文帝才稍微回心转意,特令免除贺若弼的一切官爵,在官籍的花名册上除名。一年以后,隋文帝虽然又恢复了贺若弼的“宋国公”爵位,但是对他仍然猜忌,不再任命他担任具体职务,然而每次宴请,礼遇仍然很优厚。

也就是说,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贺若弼的人生再也创造不出辉煌!

 

十二

 

 

开皇十二年(592)十二月,长安到处是飞雪,苍茫的大地上冻死的贫民随处可见,而皇宫府库里的布帛多得无法堆放:

有司上言:“府藏皆满,无所容,积于廊庑。”帝曰:“朕既薄赋于民,又大经赐用,何得尔也?”对曰:“入者常多于出,略计每年赐用,至数百万段,曾无减省。”于是更辟左藏院以受之。诏曰:“宁积于人,无藏府库。河北、河东今年田租三分减一,兵减半功,调全免。”时天下户口岁增,京辅及三河地少而人众,衣食不给,帝乃发使四出,均天下之田,其狭乡每丁才至二十亩,老少又少焉(《资治通鉴》开皇十二年十二月)。

有关部门上奏说:“皇宫府库里的布帛全部堆满,以至于没有地方存放,只好堆积在库外厢房里。”

面对国库的丰盈,隋文帝感到意外地说:“朕既然规定对民众征收轻薄的赋税,又曾经大量地赏赐过征讨陈国有功的将士,库存量为什么还会这样?”

隋文帝的话,流露出了不敢相信的意思,上奏的人连忙解释说:“由于每年收入经常多于支出,通过我们简略的统计,每年所赐用的布帛最多也不过几百万段,这样只能是有增无减。”

隋文帝见此,下令另外开辟左藏院用以存放。并且下诏说:“布帛宁可积蓄在民众家中,也不要储藏在国家的府库。今年河北、河东地区的田租可减征三分之一的布帛,军工户减一半,税调全免。”

隋文帝的这道诏书一下,马上派人执行。当时全国的户口每年都在增加,京畿地区和河北、河南、河东三河地区地少人多,许多平民衣食不足,隋文帝向全国各地派出使者,重新调整分配田地,地少人多的地方,每个成年人只能分到二十亩(按照北魏和北齐时期每人八十到六十亩来看,二十亩的确是在成倍减少),老人和小孩分的土地就更少。

也就是说,隋帝国的人口在膨胀,尽管府库布帛库存量大,但民众贫困的人还是居多。联想到当今有的地方人均不到半亩田,让我们对人口膨胀、耕地面积的减少,应该引起惊醒!

然而,那时以人口的增长为国家富强的标志,所以隋文帝接着祭祀感生帝(帝王在天上的父亲):

春,正月,壬子,上祀感生帝。

壬戌,行幸岐州。二月,丙午,诏营仁寿宫于岐州之北,使杨素监之。素奏前莱州刺史宇文恺检校将作大匠,记室封德彝为土木监。于是夷山堙谷以立宫殿,崇台累榭,宛转相属。役使严急,丁夫多死,疲屯颠仆,推填坑坎,覆以土石,因而筑为平地。死者以万数(《资治通鉴》开皇十三年二月)。

开皇十三年(593)正月十一日,隋文帝见国库丰盈、国家安定,祭祀感生帝。正月二十一日,他巡视了岐州(陕西省宝鸡市凤翔县南)。

巡视岐州回来,已经是二月十四日(原文“壬戌”疑误)。他此次到岐州的目的是考察修建仁寿宫的地址,因此下诏在岐州以北修建仁寿宫(位于陕西省宝鸡市麟游县),派杨素作为总指挥。杨素上奏请求派前任莱州(山东省莱州市)刺史宇文恺作为工程设计的总工程师(检校将作大匠),他的作战参谋室主任(记室参军)封德彝为土木工程的总监(土木监)。有了这一建设班子之后,他们平山、填谷开始动工。宫殿有亭台水榭、斗拱飞檐、既宏伟壮观;又曲径通幽、宛转相连、一派太平盛世的景象。

仁寿宫要求修建得如此华丽,监督官吏对工程的监督管理更加严厉而紧急,让服役工人死亡众多,很多人因疲备过度而扑倒在地,不管是死亡还是休克,都被推填坑中覆盖成平地。这样死的人就有上万。

尽管隋文帝大修仁寿宫,也牺牲了很多无辜的生命,但他没不顾天下人的死活,接着又要修建人民大会堂:

是岁,上命礼部尚书牛弘等议明堂制度。宇文恺献明堂木样,上命有司规度安业里地,将立之;而诸儒异议,久之不决,乃罢之(《资治通鉴》开皇十三年七月)。

这一年,隋文帝让礼教部部长(礼部尚书)牛弘等人讨论人民大会堂(明堂)的建筑结构。宇文恺献上木制的模型,隋文帝下令有关部门在长安安业里规划地皮准备修建;可是各位儒家学者提出了不同的意见,形成久拖不决的局面,最后只好停止。

隋文帝停止了明堂的修建,处理了有关突厥千金公主宇文芳的事:

上之灭陈也,以陈叔宝屏风赐突厥大义公主。公主以其宗国之覆,心常不平,书屏风,为诗叙陈亡以自寄。上闻而恶之,礼赐渐薄。彭公刘昶先尚周公主,流人杨钦亡入突厥,诈言昶欲与其妻作乱攻隋,遣钦来密告大义公主,发兵扰边。都蓝可汗信之,乃不修职贡,颇为边患。上遣车骑将军长孙晟使于突厥,微观察之。公主见晟,言辞不逊,又遣所私胡人安遂迦与杨钦计议,扇惑都蓝。晟至京师,具以状闻。上遣晟往索钦;都蓝不与,曰:“检校客内无此色人。”晟乃赂其达官,知钦所在。夜,掩获之,以示都蓝,因发公主私事,国人大以为耻。都蓝执安遂迦等,并以付晟。上大喜,加授开府仪同三司,仍遣入突厥废公主。内史侍郎裴矩请说都蓝使杀公主。时处罗侯之子染干,号突利可汗,居北方,遣使求婚,上使裴矩谓之曰:“当杀大义公主,乃许婚。”突利复谮之于都蓝,都蓝因发怒,杀公主,更表请婚,朝议将许之。长孙晟曰:“臣观雍虞闾反覆无信,直以与玷厥有隙,所以欲依倚国家,虽与为婚,终当叛去。今若得尚公主,承藉威灵,玷厥、染干必受其征发。强而更反,后恐难图。且染干者,处罗侯之子,素有诚款,于今两代,前乞通婚,不如许之,招令南徙,兵少力弱,易可抚驯,使敌雍虞闾以为边捍。”上曰:“善。”复遣晟慰谕染干,许尚公主(《资治通鉴》开皇十三年七月)。

隋文帝灭掉陈国之后,把陈叔宝的屏风赏给他的义女大义公主(隋灭北周,北周宇文招的女儿千金公主嫁给突厥沙钵略可汗,拜杨坚为义父,杨坚改封其为大义公主)。大义公主因自己的宇文氏宗族之国灭亡,心里一直愤愤不平。于是,她在屏风上题诗,记述陈国灭亡的过程借以寄托自己对故国的哀思。隋文帝听说后感到厌恶,对千金公主的赏赐和礼遇也逐渐淡薄。

正当隋文帝疏远千金公主时,接着的故事又把千金公主推上了断头台。事情起因是刘昶在北周时娶了宇文氏公主,一个名叫杨钦的流浪难民逃入突厥,谎称刘昶想和妻子攻打隋国,派他来密告大义公主,让她调动突厥的兵入侵隋国。突厥都蓝可汗(沙钵略可汗的儿子雍虞闾。公元587年,沙钵略死。沙钵略嫌自己的儿子雍虞闾懦弱,不能对抗西突厥,遗命立自己的弟弟处罗侯为可汗。处罗侯立,称为“莫何可汗”。隋文帝派长孙晟赐莫何可汗旗鼓。莫何可汗得到隋国的旗鼓后,向西攻击阿波可汗。阿波的兵马以为是隋国出兵帮助莫何,多数人不战而降,莫何可汗得以生擒阿波。公元588年,莫何死,雍虞闾即位,称为“都蓝可汗”)相信了,马上不再向隋国进贡,成为了隋国的边境之患。

面对这一变化,隋文帝派车骑将军长孙晟这出使突厥,并暗中观察了解情况。大义公主见到长孙晟后,出言不恭,又派她的情夫安遂迦与杨钦密谋,煽动鼓惑都蓝可汗。

长孙晟回到长安,将所见所闻向隋文帝作了全面的汇报。隋文帝听完汇报再次派长孙晟到突厥索要杨钦,都蓝可汗不但不给,反而蒙混过关说:“检查过我们的宾客没有你说的这个人。”

都蓝可汗说完,表现得很轻松的样子,让长孙晟看出了他的虚伪。在无奈之下,长孙晟贿赂其高官,才知道了杨钦的藏身之处。他利用夜色突然上门抓捕了杨钦,然后给都蓝可汗看,因此揭发了大义公主和安遂迦私通的奸情,让突厥人认为是极大的耻辱。

在耻辱面前,都蓝可汗抓捕了安遂迦等人,一并交给长孙晟带回。隋文帝十分高兴,加授长孙晟开府仪同三司的荣誉称号,并派他出使突厥劝说废除大义公主。与此同时,内务部部长助理(内史侍郎)斐矩请求出使突厥,劝说都蓝可汗杀掉大义公主。

再说都蓝可汗的堂弟(莫何可汗处罗侯的儿子染干)是突厥北部的突利可汗,他想得到隋国的支持派使者到长安求婚,隋文帝见机会难得,派裴矩对染干的使者提出要求说:“都蓝可汗的母亲已经是我国陛下的义女,你们只有杀掉大义公主,我们才能答应这门婚事。”

也就是说,隋文帝利用矛盾,让突厥人窝里斗。突利可汗听到这一信息也向都蓝可汗诋毁大义公主,无非是说:“你有这样与胡人通奸的母亲,怎能立国?”之类的话,让都蓝可汗盛怒之下杀了大义公主。

都蓝可汗盛怒之下杀了母亲,随即向隋文帝上表求婚,朝会上大臣议论之后准备答应,长孙晟却反对说:“我看都蓝反复无常,不讲信用,只因他和西部的达头可汗玷厥有嫌隙,所以才想依靠我朝。虽然我方同意了这桩婚姻,最终他还是会背叛。当前如果让都蓝娶了公主,那么他就可以凭借是大隋女婿的威风,向玷厥、染干出兵。等他强大之后,就会再次反叛,到那时恐怕就很难控制了。况且染干是前任可汗处罗侯的儿子,历来对我国也有诚意,加上他求婚在前,我看不如答应染干,召他率部向南迁移。再说染干的兵力薄弱容易驯服,我们可以利用他抵御都蓝可汗以保卫边疆。”文帝听了称赞说:“好!”

随着隋文帝的称赞,他再次派长孙晟前去慰劳通知染干,同意他娶公主。

也就是说,公主也有难嫁的时候。尽管我不知道明天会怎样?但已经只知道了593年七月的阳光,它照耀了染干的心房。

十三

 

 

开皇十四年(594)三月,隋国的雅乐修订完成(隋文帝开皇十三年七月让牛弘负责与祖孝孙等人修订)。在悠扬的古乐声中,我们看到了这样的情景:

 

春,三月,乐成。夏,四月,乙丑,诏行新乐,且曰:“民间音乐,流僻日久,弃其旧体,竞造繁声,宜加禁约,务存其本。”万宝常听太常所奏乐,泫然泣曰:“乐声淫厉而哀,天下不久将尽!”时四海全盛,闻者皆谓不然;大业之末,其言卒验。宝常贫而无子,久之,竟饿死。且死,悉取其书烧之,曰:“用此何为(《资治通鉴》开皇十四年三到四月)!”

 

594年三月,大隋帝国新修订的雅乐完成。四月初一,隋文帝下诏推行新乐时说:“民间音乐流露邪僻之音很久,这样的音乐抛弃了古代的音乐体系,竞相仿造繁杂的声律,应该加以禁止,务必保存原有的本色。”

尽管隋文帝对新乐吹嘘了一通,然而,当时音乐权威万宝常在宗庙礼仪部(太常寺)听了乐师所演奏的新乐,潸然泪下说:“这样的雅乐淫厉而又哀惋,天下不久将会灭亡!”

我不知道万宝常怎么会有这样灵敏而超前的预感,后来的历史果然被他言中。可是当时隋朝正处在全盛时期,听他说这样话的人都认为这一预言不会兑现;到了唐朝李渊的武德元年(618)三月,万宝常的预言终于得到验证。万宝常贫困没有儿子,在长久的贫困中因饥饿而死。临死前,他取出所有的乐书全部烧掉,并且悲愤地说:“这些乐章能起什么作用?”

这也是历史,一位最低贱凄凉音乐家的预言史。如果今天有谁是万宝常,一定会红得闪闪发光!

我们的文化是多元化的,我们的民族是伟大的,比方说,我国现代的金融业在很早就出现:

 

先是,台、省、府、寺及诸州皆置公廨钱,收息取给。工部尚书苏孝慈以为“官司出举兴生,烦扰百姓,败损风俗,请皆禁止,给地以营农。”上从之。六月,丁卯,始诏“公卿以下皆给职田,毋得治生,与民争利(《资治通鉴》开皇十四年五到六月)。”

 

以前,隋朝中央各部委(台)、各直属机构(省)、各王府、各二级单位(寺)以及各州都设立了放贷钱庄(公廨钱。公廨钱由国家财政供官府开支及其官吏工资钱,然后由官府放贷生利。这些利息再次按比例分配给官员),这些钱庄通过放贷收取利息。工商部部长(工部尚书)苏孝慈认为:“各级官府出钱放贷盈利,烦扰百姓(这句话的意思是指放贷收不回,受贷人就会被抓进监狱,引起一系列的凄惨民事纠纷),导致败坏官府与群众的关系,请求陛下明令禁止。然后由国家拨给官员土地,用以经营农桑。”隋文帝听从了这一建议。六月初四,文帝下诏说:“公卿大臣以下、各级官吏都按照职务级别分田,不得用公廨钱放贷收民众的利息。”

尽管我不知道当时的金融体系还存在哪些问题,但我知道这一体系无疑是先进的;只是当时没有操纵好而已。到了同年七月初三,隋文帝任命苏威(封邳公)为国会会长。这位国会会长上任后,陕西关中出现了大旱:

 

关中大旱,民饥,上遣左右视民食,得豆屑杂糠以献。上流涕以示群臣,深自咎责,为之不御酒肉者,殆将一期。八月,辛未,上帅民就食于洛阳,敕斥候不得辄有驱逼。男女参厕于仗卫之间,遇扶老携幼者,辄引马避之,慰勉而去。至艰险之处,见负担者,令左右扶助之(《资治通鉴》开皇十四年七到八月)。

 

594年七月底,陕西地区大旱。百姓饥饿,隋文帝派左右侍臣视察老百姓的粮食,视察结果带回了:老百姓竟然吃的是豆屑杂糠。文帝看了流着眼泪给大臣展示,并引咎自责。为此,他有一段时间没有饮酒吃肉。

八月初九,隋文帝率领关中百姓前往东京洛阳避饥,并下令组织迁移的工作人员不得驱赶相逼。男男女女参杂在仪仗队中,隋文帝遇到扶老携幼的总是牵马让路,慰劳勉励而去;遇到危险难行的地方,看到挑担负重的人,他就命令随从上前搀扶。

也就是说,隋文帝是一位体察民情的皇帝,为了节约开支,他还撤除了对齐、梁、陈三国祖宗陵墓的看墓人:

 

冬,闰十月,甲寅,诏以齐、梁、陈宗祀废绝,命高仁英、萧琮、陈叔宝以时修祭,所须器物,有司给之。陈叔宝从帝登邙山,侍饮,赋诗曰:“日月光天德,山河壮帝居;太平无以报,愿上东封书。”并表请封禅。帝优诏答之。它日,复侍宴,及出,帝目之曰:“此败岂不由酒!以作诗之功,何如思安时事!当贺若弼渡京口,彼人密启告急,叔宝饮酒,遂不之省。高颎至日,犹见启在床下,未开封。此诚可笑,盖天亡之也。昔苻氏征伐所得国,皆荣贵其主,苟欲求名,不知违天命;与之官,乃违天也(《资治通鉴》开皇十四年闰十月)。”

 

闰十月二十三日,隋文帝下诏废除齐、梁、陈三国宗庙的看护祭祀户,命令原齐国的高平王高仁英、后梁国国君萧琮、陈国皇帝陈叔宝三人分别按时负责祭祀,祭祀时所需要的器物,都由有关部门提供。

接着史料介绍说,陈叔宝跟随杨坚登上洛阳城北邙山,陪同文帝饮酒赋了这样一首诗:

 

日月光天德,山河壮帝居;

太平无以报,愿上东封书。

 

 

陈叔宝咏完,并上表请求文帝到泰山封禅(“封”为祭天,“禅”为祀地),文帝用客气的诏书回答了他。

另外有一天,陈叔宝又在文帝举办的宴会上作陪,大概是喝酒过量,等这位亡国之君离开时,文帝目送他说:“他的失败不正是酒吗?与其在饮酒作诗上下功夫,还不如当初用心事安定时局!当年贺若弼率部渡过长江占领京口(江苏镇压江)时,陈国人就秘密地向他告急,可是他正在饮酒,拖延没有审阅密信。直至高颎到达建康的那天,还看到了那封没有开封的信扔在椅子下面。这件事真是可笑,只怕是天要灭陈。以往苻坚(338一385)征讨所得到的国家,他都让那些亡国之君封爵荣贵,只是想博取宽宏仁爱的美名,他不知道这样是违背天命;我要是给陈叔宝封官,也是违天命。”

这就是隋文帝,他似乎懂得了做君主的书。下面他与太子杨勇的对话,成为了他当皇帝的理论体系:

 

齐州刺史卢贲坐民饥闭民粜,除名。帝后复欲授以一州,贲对诏失旨,又有怨言,帝大怒,遂不用。皇太子为言:“此辈并有佐命功,虽性行轻险,诚不可弃。”帝曰:“我抑屈之,全其命也。微刘昉、郑译、卢贲、柳裘、皇甫绩等,则我不至此。然此等皆反覆子也,当周宣帝时,以无赖得幸。及帝大渐,颜之仪等请以赵王辅政,此辈行诈,顾命于我。我将为政,又欲乱之,故昉谋大逆,译为巫蛊。如贲之例,皆不满志,任之则不逊,置之则怨望,自为难信,非我弃之。众人见此,谓我薄于功臣,斯不然矣。”贲遂废,卒于家(《资治通鉴》开皇十四年十月)。

 

齐州(治山东省济南市)刺史卢贲(隋文帝向宇文阐夺权时,是卢贲为他当护卫的第一人),因饥荒关闭粮仓不卖粮食给群众被免官除名。隋文帝后来看在他的功劳上,想再授给他一州当刺史,而卢贲在回信时不合隋文帝的心意,再加上又有怨言,让隋文帝十分恼怒,就再也没有录用这位功臣。皇太子杨勇针对这件事说:“卢贲有佐命功劳,他虽然性格上轻薄,行为阴险,但也不能抛弃。”

杨勇说完,向父皇投去一种期待的目光。隋文帝见儿子政治经验不足,指导性地洗脑说:“我压制委屈他,是为了保全他的性命。我低微时,如果没有刘昉、郑译、卢贲、柳裘、皇甫绩等人拥护,也不会成为大隋天子。但他们都是些反复无常的小人,在周宣帝(宇文赟)时,他们都是些无赖小人而得到了这位昏君的宠幸。等到昏君病重,正直的颜之仪等人请求让赵王宇文招辅政,而刘昉、郑译之流公然假传圣旨,让我辅政。等到我刚刚执政,他们又想作乱,所以刘昉谋反,郑译用巫术诅咒我。诸如卢贲之类的人,永远不会有满足欲望的时候,任用则骄横不逊,弃置则心怀怨恨,这要怪他们自己不能取信于人,并不是我要抛弃。众人见我这样对侍他们,都认为我对待功臣太刻薄,其实并不是那么回事。”

这就是隋文帝的用人之道,回想起来很有道理。后来卢贲因被废黜,郁闷死在家中。

在开皇十四年的岁末,随文帝好大喜功的次子杨广,再次提出泰山封禅:

 

晋王广帅百官抗表,固请封禅。帝令牛弘等创定仪注,既成,帝视之,曰:“兹事体大,朕何德以堪之!但当东巡,因致祭泰山耳。”十二月,乙未,车驾东巡(《资治通鉴》开皇十四年十二月)。

 

晋王杨广率领百官抗拒隋文帝不想封泰山的命令,极力坚持让父皇到泰山上封禅。隋文帝见爱子如此请命,命令牛弘制定封禅礼节仪式,牛弘制定的礼仪完成,文帝看了那些礼仪之后,觉得有些过誉似的说:“这件事事关重大,朕有什么德行能承受呢?我当到东方巡视,顺便祭祀一下泰山就行了。”

也就是说,隋文帝骨子里的荣誉感被激发出来了,只是委婉地表达而已。十二月初五,这位皇帝终于东巡,至于这次东巡的结果,泰山顶上的迎客松作了见证。

 

十四

 

开皇十四年(594)十二月初五,随文帝带着封禅的队伍从长安出发,上了去东岳泰山的路。在这大臣、亲王、皇后、王妃及其贵族夫人的浩大队列中,进入五十四岁的杨坚戴着通天冠坐在高大的法驾上,那卧龙似的眉毛舒展开了,显得心宽从容。一阵阵鼓角声划破了冬日里长空,伴着乐车上的石磬、编钟、号角的合鸣,一路上喧泄着富贵与奢华。为了对这位皇帝的宗教信仰有所了解,史料插述了这样一段逸事:

 

上好禨祥小数,上仪同三司萧吉上书曰:“甲寅,乙卯,天地之合也。今兹甲寅之年,以辛酉朔旦冬至,来年乙卯,以甲子夏至。冬至阳始,郊天之日,即至尊本命;夏至阴始,祀地之辰,即皇后本命。至尊德并乾之覆育,皇后仁同地之载养,所以二仪元气并会本辰。”上大悦,赐物五百段。吉,懿之孙也。员外散骑侍郎王劭言上有龙颜戴干之表,指示群臣。上悦,拜著作郎。劭前后上表言上受命符瑞甚众,又采民间歌谣,引图书谶纬,捃摭佛经,回易文字,曲加诬饰,撰《皇隋灵感志》三十卷奏之,上令宣示天下。劭集诸州朝集,使盥手焚香,而读之,曲折其声,有如歌咏,经涉旬朔,遍而后罢。上益喜,前后赏赐优洽(《资治通鉴》开皇十四年十二月)。

 

隋文帝有时喜欢向鬼神求福(原文“禨【音:jī】”有如下意思:一、迷信鬼神。二、向鬼神求福。三、列子云“荆人鬼、越人禨”),中央常委(上仪同三司)萧吉(梁武帝长兄萧懿的孙子)抓住了杨坚的这一心理,上书说:“甲寅、乙卯之年,是天地阴阳之气相互交合的时候。今年是甲寅(594)年,以十一月十六日为冬至节,明年乙卯年(595),以五月二十日为夏至节。冬至过后阳气就会上升,是祭天的日子,那天正好是陛下本命年的生日;夏至过后阴气开始上升,是祭地的时刻,那天正是独孤皇后本命年的出生日。陛下的恩德如同苍天一样哺育众生,皇后的仁爱如同大地一样滋养万物,所以天地两仪的元气一起聚合在陛下和皇后的生辰上。”隋文帝听萧吉的奉承后大喜,于是赏赐萧吉布帛五百匹。

萧吉的奉承话得了赏赐,有一个人比他更加了不起,他就是新增的随从顾问(员外散骑常侍)王劭。王劭奉承说隋文帝的额头上有两个像干戈突起的肌肉(原文“戴干”,意思是:指头部肌肉突起如干戈对立。王劭说这话的意思是奉承杨坚是驾驭千军万马的统帅),并将突起的戈形指给百官看。隋文帝听了非常高兴,马上任命王劭为著作郎。王劭先后多次上书,陈述文帝受命即位所出现的种种吉祥征兆,又收集民间歌谣、对照术士图谶,摘录佛经中的警句,采取歪曲附会的手法,撰出《皇隋灵感志》三十卷上奏,文帝下令将此书宣示天下。让王劭召集各州派到首都汇报工作、参加贺岁的特使(朝集使),吩咐他们洗手焚香诵读此书;并且故意读得抑扬顿挫,好像吟咏诗歌一般。这一读书盛况持续了十多天,直到把全书读完。隋文帝更加高兴,先后对王劭进行了优厚的奖赏。

史料插述了以上的逸事,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开皇十五年(595)正月隋文帝封禅泰山作铺垫:

 

春,正月,壬戌,车驾顿齐州。庚午,为坛于泰山,柴燎祀天,以岁旱谢愆咎,礼如南郊;又亲祀青帝坛。赦天下(《资治通鉴》开皇十五年正月)。

 

595年正月初三,隋文帝的车驾停留在齐州(山东济南)。正月十一日,在泰山上修筑祭坛,焚烧木柴祭祀上天,祭祀仪式和南郊祭天相同。由于去年出现了旱情,文帝引咎自责,随后文帝又亲自登坛祭祀青帝(青帝有五说,第一个说法是我国古代神话中的五天帝之一,是位于东方的司春之神,又称苍帝、木帝。第二个说法是道教以为木星中有九青帝 ,并受事于中央青皇。第三说是太昊伏羲……)。又下令大赦天下。

也就是说,到了晚年的杨坚也想垂名青史,搞起了个人崇拜。我们从萧吉的“生辰说”到王劭的“附会说”,就能感受到隋文帝的这种心理。

二月二十七日,隋国各地收缴民间兵器,有谁胆敢私自制造就会坐牢;关中和边疆地区可以例外。

三月初一,隋文帝东巡泰山回到长安。他回到长安时,新修的仁寿宫竣工:

 

仁寿宫成。丁亥,上幸仁寿宫。时天暑,役夫死者相次于道,杨素悉焚除之。上闻之,不悦。及至,见制度壮丽,大怒曰:“杨素殚民力为离宫,为吾结怨天下。”素闻之,惶恐,虑获谴,以告封德彝。曰:“公勿忧,俟皇后至,必有恩诏。”明日,上果召素入对,独孤后劳之曰:“公知吾夫妇老,无以自娱,盛饰此宫,岂非忠孝!”赐钱百万,锦绢三千段。素负贵恃才,多所凌侮;唯赏重德彝,每引之与论宰相职务,终日忘倦,因抚其床曰:“封郎必当据吾此座。”屡荐于帝,帝擢为内史舍人(《资治通鉴》开皇十五年三月)。

 

仁寿宫修建完工。三月二十九日,隋文帝视察仁寿宫。这时已经进入初夏暑期,建筑民工死者一路上到处可见,负责仁寿宫修建的总指挥杨素,他见隋文帝要来,连忙把道路上的尸体全部焚毁,隋文帝听说此事很不高兴。等到隋文帝来到仁寿宫,见宫殿规划、建筑得雄伟壮丽,一时愤怒地说:“杨素殚竭民力修建这座离宫,是为我结怨于天下百姓!”

隋文帝说这话时,额头上的两个干戈肌肉触动得像关公战颜良,让人看了触目惊心。杨素听说后,也惶恐不安,预感到将会受到谴责,就将这一情形告诉了土木工程总监封德彝。封德彝知道隋文帝怕老婆,从容地说:“杨公呀,您不必惊恐,等皇后来了必定会有赐恩的诏书。”

第二天,隋文帝果然召见杨素入宫对话,独孤皇后笑容可掬地慰劳杨素说:“你知道我们夫妇已老,没有娱乐的地方,所以特别将这座宫殿装修得如此华丽,这岂不正是你对陛下忠孝的最好表现吗!”

独孤皇后的口头表扬,胜过暑天吹来的清凉山风,更重要的事是:她还奖赏了杨素一百万铜钱,三千匹锦绢。杨素见自己得到了如此的重赏,他没有忘记让他安心的封德彝。

杨素历来是一个自负、地位高贵而又恃才的人,他所凌辱的人很多,唯独赏识、器重封德彝。其表现形式是:经常邀请封德彝讨论宰相职务分内的事,量化到往往畅谈终日不知疲倦。在这种情形下,他抚着自己的宰相坐椅赞叹地说:“封郎有一天一定能坐上这个座位。”

也就是说,杨素对封德彝佩服得五体投地,因此,他多次在隋文帝面前推荐封德彝为自己这个内务部部长的联络官(内史舍人)。

转眼到了秋天,苏威又有故事发生:

 

秋,七月,纳言苏威坐从祠太山不敬,免,俄而复位。上谓群臣曰:“世人言苏威诈清,家累金玉,此妄言也。然其性狠戾,不切世要,求名太甚,从己则悦,违之必怒,此其大病耳(《资治通鉴》开皇十五年七月)。”

 

595年七月,国会会长苏威,由于随从杨坚到泰山封禅时犯了“不敬之罪”被免官,但很快就又恢复了职务。文帝对群臣说:“世人都说苏威假装清廉,实际上他家中堆满了金玉珍宝,这完全是一派胡言。但是,苏威个性残暴,为人处事不合时宜,求名的欲望太强,别人顺从他则欢喜,不顺从的必然大怒,这是他最大的缺点。”

也就是说,隋文帝对苏威也有自己的认识标准,可想而知,其中不会很客观。九月二十二日,隋文帝独自到仁寿宫(原文“上至自仁寿宫”。说明没有带百官)。他到仁寿宫处理了这样一件大事:

 

冬,十月,戊子,以吏部尚书韦世康为荆州总管。世康,洸之弟也,和静谦恕,在吏部十馀年,时称廉平。常有止足之志,谓子弟曰:“禄岂须多,防满则退;年不待暮,有疾便辞。”因恳乞骸骨。帝不许,使镇荆州。时天下惟有四总管,并、扬、益、荆,以晋、秦、蜀三王及世康为之,当世以为荣(《资治通鉴》开皇十五年十月)。

 

十月初三,隋文帝任命中央组织部部长(吏部尚书)韦世康(韦洸的弟弟。此人没有官瘾)为隋国四大军区之一的荆州军区司令员。韦世康能到这样一个重要的岗位,是因为他温和谦虚,前后主管过组织部十多年,当时人都称赞他清廉公正。他还常有“知足常乐”的豁达态度,并告诫子弟说:“薪水(俸禄)不必要太多,为了防止多而减退;不要等到老了有病才辞职。”

韦世康不仅是这样说,而且是这样做,他觉得自己已经功成名就,上表恳求提前退休。隋文帝不仅不答应,还派他出镇荆州(湖北江陵)这样显赫的军区司令。当时全国只有四大军区,设在并(山西太原)、扬(江苏扬州)、益(四川成都)、荆四州,分别由晋王扬广、秦王杨俊、蜀王杨秀和韦世康担任,当时的官员以能出任四大军区司令为荣耀。

也就是说,隋文帝重用韦世康,是因为此人没有官瘾,这样他才能放心。韦世康也因此没有被历史遗忘。

 

十五

 

开皇十五年(595)即将结束。在这冬天的寒阳中,隋文帝于十一月初七到骊山温泉洗澡去了。洗完澡之后,他利用岁末短暂的光阴处理了如下的三件事:

 

十二月,戊子,敕:“盗边粮一升已上,皆斩,仍籍没其家。”

己丑,诏文武官以四考受代。

汴州刺史令狐熙来朝,考绩为天下之最,赐帛三百匹,颁告天下。熙,整之子也(《资治通鉴》开皇十五年十二月)。

 

595年十二月初四,隋文帝宣布命令说:“凡是盗取边疆军粮一升以上的人斩首,并且没收其全部家产。”

第二天,他下诏文武官员,决定职务升降要连考四年。

这一诏书下达后,汴州(治河南省开封市)刺史令孤熙(北周名将令孤整的儿子)入朝考试,由于令孤熙的考试成绩是全国第一,所以赐绢帛三百匹,并且将他的事迹公布于天下。

这就是595年隋国所有的记忆,随着开皇十六年(596)的到来,历史书写了这样一笔:

 

春,正月,丁亥,以皇孙裕为平原王,筠为安成王,嶷为安平王,恪为襄城王,该为高阳王,韶为建安王,煚为颍川王,皆勇之子也(《资治通鉴》开皇十六年正月)。

 

正月初六,隋文帝册封太子杨勇的儿子杨裕为平原王,杨筠为安城王,杨嶷为安平王,杨恪为襄城王,杨该为高阳王,杨韶为建安王,杨煚(jiǒng)为颍川王。

开皇十六年的时光匆匆,六到十月的日子留下了这样的痕迹:

其一、六月十三日,隋国规定工商业者不得做官。

其二、八月初六,隋文帝下诏说:“判决死刑的案卷必须上报三次,经审核批准后才能行刑。”

其三、十月初十,隋文帝去了老家同州(陕西大荔)长春宫;十一月初三,才回长安。

其四、党项羌族部落(地域在四川西北至青海河曲一带山谷间)入侵会州(治甘肃省会宁县),文帝下诏命令调发陇西(甘肃省陇西县)的军队讨伐并收降了入侵者。

其五、隋文帝把光化公主嫁给吐谷浑世伏可汗,世伏上表请求称呼公主为天后,隋文帝没有同意。

在以上纷乱的史料里,我们窥视出斑斓的历史痕迹。光化公主虽然有“爱情”,我看她是身不由己。尽管她流着伤心的泪花,历史的脚步仍然没有停下:

 

 春,二月,癸未,太平公史万岁击南宁羌,平之。初,梁睿之克王谦也,西南夷、獠莫不归附,唯南宁州酋帅爨震恃远不服。睿上疏,以为:“南宁州,汉世牂柯之地,户口殷众,金宝富饶。梁南宁州刺史徐文盛为湘东王征赴荆州,属东夏尚阻,未遑远略,土民爨瓚遂窃据一方,国家遥授刺史,其子震相承至今。而震臣礼多亏,贡赋不入,乞因平蜀之众,略定南宁。”其后南宁夷爨玩来降,拜昆州刺史,既而复叛。乃以左领军将军史万岁为行军总管,帅众击之,入自蜻蛉川,至于南中。夷人前后屯据要害,万岁皆击破之;过诸葛亮纪功碑,渡西洱河,入渠滥川,行千馀里,破其三十馀部,虏获男女二万馀口。诸夷大惧,遣使请降,献明珠径寸,于是勒石颂美隋德。万岁请将爨玩入朝,诏许之。爨玩阴有二心,不欲诣阙,赂万岁以金宝,万岁于是舍玩而还(《资治通鉴》开皇十七年二月)。

 

开皇十七年(597)二月初六,隋国四十六岁的勇将史万岁(549—600)率部平定了南宁州(治云南省曲靖市)羌人。

当初,北周集团军司令梁睿(531—595),他在平定北周末期跟随尉迟迥的王谦时,西南夷族(分布在今云南省、贵州省、甘肃省南部、四川省西南部一带)、獠族(分布在广东、广西、湖南、四川、云南、贵州等地区。也泛指南方各少数民族)都归顺了朝廷,唯独南宁州的首领爨(cuàn)震自恃朝廷离他路途遥远,不肯臣服。梁睿上书说:“南宁州本是汉代牂柯国,这里人口众多,宝藏丰富。在侯景作乱时,梁国南宁州刺史徐文盛被湘东王萧绎召赴荆州(湖北江陵),由于当时华夏战乱,无暇顾及经略这块边远地区,当地土著人爨瓒得以窃据此地,国家因路途遥远只好授他当了刺史;后来由他的儿子爨震继任至今。而爨震没有尽到做臣子的礼节,又不向朝廷缴纳税收,所以我请求率部平定蜀地(四川),直到南宁去经营。”南宁首领爨玩见此,主动归降,被任命为昆州(治云南省会昆明)刺史。可是,爨玩不久反叛,隋文帝只好任命左领军将军(上将)史万岁为方面军司令,率部攻打爨玩。他们从蜻蛉川(云南大姚)进入,到达云南中部地区。夷族人先后占领了战略要地,据险固守,结果还是全部被史万岁攻破。史万岁乘胜越过诸葛亮的纪功碑(位于云南曲靖),渡过西洱河(贯穿云南省大理),进入渠滥川(云南昆阳县东南五里处),转战千余里,攻破夷族三十多个部落,俘获男女两万多人。因此,夷族人因害怕纷纷派使者向史万岁请求投降,献出直径约一寸的大明珠,同时刻碑颂扬朝廷的功德。史万岁又向朝廷上书请求送爨玩入朝,文帝下诏同意了。可是爨玩因有再次谋反之心不想入朝,用金银珠宝贿赂史万岁,史万岁放了爨玩而班师还朝。

也就是说,史万岁在北周时曾经犯罪,现在又受贿,这为他日后被隋文帝在宫殿杖打而死埋下了伏笔。

二月十三日,隋文帝借春暧花开去了仁寿宫。正好桂州(治广西桂林)俚族首领李光仕又在南方造反:

 

桂州俚帅李光仕作乱,帝遣上柱国王世积与前桂州总管周法尚讨之,法尚发岭南兵,世积发岭北兵,俱会尹州。世积所部遇瘴,不能进,顿于衡州,法尚独讨之。光仕战败,帅劲兵走保白石洞。法尚大获家口,其党有来降者,辄以妻子还之。居旬日,降者数千人。光仕众溃而走,追斩之。

帝又遣员外散骑侍郎何稠募兵讨光仕,稠谕降其党莫崇等,承制署首领为州县官。稠,妥之兄子也。
  上以岭南夷、越数反,以汴州刺史令狐熙为桂州总管十七州诸军事,许以便宜从事,刺史以下官得承制补授。熙至部,大弘恩信,其溪洞渠帅更相谓曰:“前时总管皆以兵威相胁,今者乃以手教相谕,我辈其可违乎!”于是相帅归附。先是州县生梗,长吏多不得之官,寄政于总管府。熙悉遣之,为建城邑,开设学校,华、夷感化焉。俚帅宁猛力,在陈世已据南海,隋因而抚之,拜安州刺史。猛力恃险骄倨,未尝参谒。熙谕以恩信,猛力感之,诣府请谒,不敢为非。熙奏改安州为钦州(《资治通鉴》开皇十七年二月)。

 

李光仕作乱,隋文帝派上将(上柱国)王世积和前任桂州军区司令周法尚率部前去征讨。周法尚调动驻扎在岭南的军队,王世积调动驻扎在岭北的军队,都在伊州(唐朝和唐朝以前的伊州是新疆哈密地区,这与岭南相距很远。这时的“伊州”在何处?有一说是“杨楼冶墙一带”。那么“杨楼冶墙”又在何处?如果按照在梁县的说法是“河南临汝县”,而这一地区根本没有“杨楼冶墙”。根据史料下面内容,笔者认为“伊州”应该是在广西或者是广东一带)会师。王世积率领的军队因为遇到瘴疫无法前进,只得停留在衡州(广东省英德市西北浛洸镇),这样唯独周法尚率部去攻打李光仕。

李光仕战败,率领精锐部队退保白石洞(广西桂平白石山),周法尚见李光仕退保白石洞,就大量俘获了叛乱分子的家属,这样乱党中只要有人前来投降,官军就会把其家属归还。如此持续了十多天,投降的俚人有几千。结果李光仕因部众溃散而逃走,官军进行了追杀。在李光仕没有全军覆灭的情况下,隋文帝又派员外散骑侍郎何稠(隋国著名学者何妥哥哥的儿子)召募军队去讨伐,何稠劝降了李光仕的党羽莫崇等人,让莫崇等人承袭俚族习俗制度担任州、县的官员。

尽管何稠的平叛战争取得了胜利,但隋文帝认为岭南夷族、越族人反复叛乱,决定派全国考试第一的汴州刺史令狐熙为桂州军区司令,负责十七个州的各项军事。并允许他相机行事,只是刺史以下的官员都得按照朝廷的制度增补。令狐熙上任后,大力弘扬恩德信义,感动得岭南溪洞主帅一次次地说:“以前的司令都是以武力相威胁,今天的令狐司令却是亲自出面教育我们,我们怎么可能违抗呢?”这位部落主帅自己感动后,同时动员了其它部落,一些部落首领相继归附。

再说以前州县违抗命令,参谋长(长吏。在没有战争的环境下,长吏肩负行政职权)无法称职,只好把权力推卸到司令部。现在令狐熙把十七州的长吏全部派下去,让他们率领将士为各地修建城邑、开设学校。因此,汉、夷各族人民都感动。比方说,俚族首领宁猛力,在陈朝统治时期已据有南海郡(治广东省广州市),隋朝因此对他采取安抚政策,任命他为安州(治广西钦州)刺史。宁猛力依仗险要地形,桀骜不驯,从来不曾参拜过军区司令。令狐熙对他施以恩德信义,宁猛力深受感动,来到司令部参拜令狐熙,再也不敢胡作非为。令狐熙见此,奏报朝廷把安州改为钦州。

也就是说,隋国南方安定下来,这一切是令狐熙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