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茵诶为什么能有效果:童年，驴背上的日子

　　作者：剑气袭人
　　
　　小时候的乡下，没有交通工具，只能以步代车。哪像现在，汽车、摩托车、电动自行车、公交车、一出门，看见的都是车。更方便的是，一招手，出租车就会停下来为你服务。那时候的农村交通闭塞，走十里八里路不叫远，甩开腿，晃二下肩膀，一眨眼就会到达目的地。邻村演电影或赶庙上会，姑娘小伙，三个一群，五个一伙，一路说，一路笑，一路唱歌，十几里路就会躺在脚下。这些都是大人们忙完活计后的业余生活。而我们这些小孩子，只有眼馋的份，看着哥哥姐姐一溜烟地奔跑，心里甭提有多难过。可是心里难过也没办法，谁让我们年纪小，即使呼天喊地闹腾，哭得眼泪往往，也没人搭理。母亲常常安慰我说‘长大了，自己的翅膀硬了，就像小鸟一样飞来飞去，想去哪里就去那里，再也没人管你。’即使如此，究竟还是抵挡不住诱惑。看着哥哥姐姐们疯疯癫癫的样子，就一次一的抗议，可是每次都以失败告终。半夜时分，曲终人散时，听见街道上一阵喧哗，家门吱扭一声响，我悔恨的心就愤愤不平起来，发誓快快长大了。夜里做梦，梦见自己肋下长出一对翅膀，一忽闪就飞到了遥远的地方。

　　那时候，在街上疯跑，无拘无束。每当看到来来往往的毛驴，就突发奇想‘如果我能拥有一头小毛驴该多好啊。想去哪里就到哪里，再也不用烦大人们’于是，想着想着就像跟屁虫一样，在驴的身后遛达，仿佛自己就是一根驴尾巴似的，馿到哪里我就到哪里，只要有馿的地方就有我，只要有我的地方，肯定身前身后就有毛馿。我喜欢毛驴，梦里也想着毛驴，爱看它羞羞答答的样子，温文尔雅的模样，还有它身上味道。尤其，喜欢它的毛发，以及，吭哧吭哧的呼吸，以及拉下的粪便，都有些爱不释手。一天到晚除了吃饭睡觉，一门心思都在驴身上。皇天不负有心人，我对驴的忠心耿耿，终于感动了赶驴的人。她看见我年纪虽小，却志气大，就渐渐地喜欢上了我这个驴友。赶驴的人，是一个年轻的姑娘，高挑的身材，相貌十分美丽。加之长长的眉毛，大大的眼睛，就更好看了。我喊她叫姐。其实，她的年纪和我姐差不多。和我姐一样名字后面都有一个‘兰’字，就算‘爱屋及屋’吧。更何况，我如此喜欢毛驴。这个姑娘又是如此美丽，并且掌管了几头毛馿，她慈悲之心一软，我就可以骑在驴背上，悠哉悠哉地赛过神仙，那不是我的梦想吗。
　　
　　毛驴不能随便骑。因为，毛驴是集体财产，它整天辛苦地劳作，是生产队里最高级的运输工具。春天把所有的肥料运到田间，地头。秋天把所有的粮食驮回家里，那份辛苦谁也比不上。那时，骑驴是犯错误的，尤其是大人，谁要被发现了，除了扣工分，还要挨批评。也不是没有人骑，而是不敢明目张胆的骑。为了避免犯错误，大家都是小心翼翼，不敢让人瞅见。想骑也可以，就是走到村外，或者，走进偏僻的山沟里，就可以放心大胆地骑在驴背上，一路颠颠簸簸，自由自在。

　　
　　只有我不一样。其中，原因之一，父亲是这个生产队的队长。原因之二，我只是个小孩子，本身体弱又轻如鸿毛。就常常敢吃偏饭。只要毛驴一出村口，我就悄悄地爬上了驴庇股，满心欢喜的美洋洋起来。温暖的阳光，青青的草地，一望无际的麦田。庇股下面软绵绵的馿背，闪闪发光黑色的毛发，那感觉就像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驰骋在青青的牧场之上。在明媚的春光里，脚下是松软的泥土，驴儿健壮的四蹄踏上去，就像踩在了一条刚在太阳下晒过的棉被上，这床棉被像云彩轻飘飘的，瞬间飘起一层尘雾，弥漫在空气里，随风荡漾，穿过阳光透明的遂道消失在暖暖的春光里。那段日子，每天骑驴是我最大的梦想。骑在驴背上，四下里远眺，连树上的鸟儿都羡慕不已。白云和我微笑，柳树和我点头，河水给我唱歌，风儿为我弹琴，就连路边的野花也想和我握手。阳光像无数支金箭射在身上，钻进了每一个细细的毛孔，温暖着每一根亢奋的神经。此时，驴儿也无比的快活，迈着矫健的步伐，像一匹凯旋而归的战马，雄纠纠气昂昂，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
　　
　　而我扬鞭驱策则如载誉而归的战士，神气活现地拽着缰绳，直挺着并不健壮的腰板，一副志得意满的神情。耳边聆听着大自然的呼吸，以及，毛驴‘呼哧呼哧’喘息声。心情变得愉悦惬意。在我眼前，四周蜿蜒的群山簇用着花团锦束的村庄，村庄一下子变成了农妇的花园，而我，就是那个提着花篮在田间漫步的妇人，在寂静中探望着花园嗅着花香，渐渐的进入一种梦乡。若不是毛驴脖子间清脆欢快的铃铛声，在草地上，在花之间，撑起一支优美的伞把我唤醒，我早已忘却身在何处。

　　想骑驴是初始的梦想，当梦想一旦实现，那些美好的愿望就被现实瓜分了，只留下执着与迷醉，沉溺与依赖。喜欢骑驴，喜欢被驴拥着、捧着的感觉，喜欢被它摇晃着，颠簸着，一路的铃声，一路的‘踏踏’声和一路的欢呼雀跃，它宛如我的摇篮，我宛若它的婴孩。
　　
　　夕阳将最后一吻印在山峰的头盖骨上，匆匆忙忙的消失了。被亲吻过的地方热闹了一阵，就在逐渐散淡的光阴下变得清静起来。清清凉凉的风胆怯地从破颇落落的角落游出来，从嶙峋裸露的裂痕中走出来，不由分说就长袖善舞起来，衣袂之声顿时回响在山谷。
　　
　　暮春，天气渐渐变长了。在村里的粪场把毛馿身上的粪筐装满后，一出村口，我和三小就迫不及待骑在了驴背上。赶馿的姐姐让我俩在前边走，她后边跟着，并且叮嘱我俩，路上要小心，手要抓紧缰绳，口里答应着，毛驴已经‘腾腾、腾腾’地跨出几十步，转身回头望，已经隔了几丈的距离。俗话说‘老马识途’。虽然我们骑的并不是马，但眼前的毛驴至少和马一样，能够驮着我俩到达目的地。我们吆喝着，两头毛馿还算听话，在路上一点都没有添乱。我也始终相信它们不会捣乱的。因为，几天时间都在走同一条路，就算弯弯曲曲像一条蚯蚓。最笨的驴也会找到。

　　
　　我俩先到达地头。等了一会，姐姐赶着毛驴也上来了。她笑着夸奖我俩‘聪明能干’。掉转身子，把三个粪筐扣在地上，又一个一个稳稳当当放在了馿背上。对我俩说‘我前面走，你俩不要贪玩，快点跟上’我们嘻嘻哈哈的回音着，磨磨蹭蹭，故意落在后面。
　　
　　这时，天边掠过一只飞鸟，渐渐地近了，半空中伸展出巨大的羽翼，瞬间极度张开，遮住了整个天空。夜幕降临了。
　　
　　夜犹如一只黑色的大鹏，嘴里衔着黑色的种子，从远方而来，紧扣的铁喙轻轻一松，黑暗的种子就落在空中，随风飘摇，所到之处，黑色就像一股喷涌的泉水，咕咕地从地下冒出来。淹没了小草，染黑了石头，填平了坑坑洼洼。接着，又漫过了树根、树枝、树叶。最后，慢慢地交汇成一条黑色的河流，浸然了整个山谷。
　　
　　骑着小毛驴走在幽深的山谷，两边的悬崖峭壁被夜色挂起帘子遮挡的严严实实。羊肠小路也因黑暗的侵袭变得崎岖难行。这时，山沟里除了两头温顺的毛驴还有俩个骑馿的孩子。可是，我们并不害怕。这样的情景，只会吓坏那些胆小的人。我们缓慢地在羊肠小路上移动着。黑色越涌越浓，四处阗寂清冷，只有两头毛驴蹒姗在弯弯曲曲的山路山。犹如两条黑色的虫子爬行在一条黑色的大口袋里。驴儿匆忙而紧张地迈着脚步，半个残月一样残缺的铁蹄，偶尔会踏在光滑的石头上，冒出一闪一闪的火花。驴身就踉踉跄跄晃起来，紧接着，它急促地调整着凌乱的步伐，铁蹄叮叮当当的声音响彻山谷。仿佛落在轻柔的夜幕上，声音随着夜色一起颤动，像一圈一圈的波纹一波一波的荡漾着。我们紧紧握住缰绳，故意大声地尖叫，试图让箭一样的声音刺破黑暗，一往无前。

　　
　　一开始，两头毛馿一心一意心无旁鹭往家赶。谁知，一会儿后，就忐忑不安惊慌失措起来。我俩赶紧吆喝，心也提到了嗓子眼。盼望驴儿听话，早点回家，说不定家里人等着回家吃饭呢。没想到，不吆喝不要紧，一吆喝全乱套了。两头毛驴一下子失去了平日温顺善良善解人意的灵性，变得混沌顽赖起来。不走大路，专拣偏僻小路往前走，结果，误入歧途。只好无精打彩返出来，重新站在路口，摸黑往家赶。大人们常常教训小孩子说‘不长记性，馿还记一条路呢’何况，人。可是，今天这两个家伙，一反常态。一会儿，火急火燎地跑；一会儿，又慢腾腾赖着不走；一会儿，疯了似得你追我赶；一会儿，又呆呆地低下头静静的思考；一会儿，伸着脖子在路边的石头上蹭来蹭去；一会儿，神经兮兮掉转头往山沟里跑。反正，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无可奈何间，我俩滑下馿背，手攥紧缰绳，死命地把驴牵回来。可是，那家伙噘着屁股伸着脖子拼命地往后退，说啥也不肯往前走。三小急了，呜呜咽咽地哭出来。我的眼睛里也含着泪花。其实，我心里明白。如果不能尽快离开这大山的腹地，那么，我俩就有危险了。说不定，会被一只饥饿地狼盯上那就麻烦大了。我鼓足勇气安慰他，让他不要害怕，也许，家里的人，已经走进山谷，在前面的路口等我们。不知吆喝了多少回，它不走，不知赶了多少次，它不动。哭也哭过了，气也受够了。泪‘哗哗’地流了一趟又一趟。两头驴就像两头死驴，任凭你拳打脚踢，就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究竟过了多长时间，不知道。驴缓缓地转过身来，顺着回家的路向前走。我俩失魂落魄地跟在馿后面，渐渐地走出了山谷。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是村庄顽皮的眼睛。

　　
　　快到村口了，前面黑影憧憧，人形混乱。近了，听见了姐姐的喊声。我和三小急忙跑过去。这时，有人过来，牵走了毛驴，往驴圈赶，见了亲人，我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从此以后，再没有骑过毛驴。而那一次，却成了童年最难忘的回忆。往事随风而去，而骑驴的神圣却成了童年颈项上最美丽的光环，永远闪耀着迷人的光辉。时光渐行渐远，所有的往事早已化作云烟。唯有这件事如纷拥而至的潮水，在我岁月的长河里溅起无数的涟漪。如今，我回到村子里，走遍角角落落，再也没有看见过亲亲可爱的毛驴。当年的毛驴早已失去了踪迹，就连它的子子孙孙也在这块土地上光荣地消失了。而今，脑海里只留下毛驴残缺的影子和温顺可爱的模样。韶华已去，岁月如歌。怀想起当年骑驴样子，真想再发一次’少年狂‘再骑一回毛驴，重温一下童年美丽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