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建俊油画起家:重庆警方侦查律师李庄遗漏罪行并移送检方审查起诉之二

资料图：2010年2月2日，北京律师李庄涉嫌伪造证据、妨害作证罪案二审在重庆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图为李庄（绿衣）在庭审现场。 中新社发 重庆一中院 摄

    在几个关键问题上，李庄和公诉人进行了数轮交锋:

    李庄：我是一名优秀律师，是在履行律师的职责。 

    公诉人：辩护人是要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但是你能凭空捏造事实和证据吗？不能！你能够让证人按照你的意志乱说吗？不能！你做了这么多违法的事，你还能认为自己是一个合格的，甚至优秀的律师？ 

    李庄：中国法制的进步，总有人处于风口浪尖。我愿意用我的人身自由为代价，推动中国法制向前迈进一步，哪怕是很小的一步。 

    公诉人：公诉人充分尊重辩护律师这个群体，他们是在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但李庄不是，正如李庄的助手、证人马小军所说‘李庄知道只有从刑讯逼供上做文章，这个案子才有做头’，所以，李庄双管齐下，从程序、实体两个方面入手，先编了一个刑讯逼供的事实，叫龚刚模去说，但李庄知道，证据得相互印证，光是龚刚模这样说还不够。所以他又找到吴家友，叫吴家友花钱贿买警察作伪证。李庄还从实体方面入手，找龚刚华、程琪等人作伪证，否认龚刚模是夜总会的实际老板。正因为李庄没有合法履行律师的职责，所以他才会走到今天，走到被告席上！　 

    李庄：所有的证据，只有一个证言证明一个事实，没有两个证人来证实一个情节的。 

    公诉人：多名证人证言都能够相互印证。会见龚刚模时有三个人在场：李庄、龚刚模、马晓军。现在马晓军和龚刚模的证言能够相互印证，而且还得到龚云飞、龚刚华、吴家友等其他证人的相互印证，李庄多次对他们说：我教龚刚模说自己被刑讯逼供了，被吊了八天八夜，吊得大小便失禁，不这样说就死定了。 

    李庄：说我教唆龚刚模说自己被刑讯逼供，龚刚模还没向有关机关作伪证，因此我的教唆行为没有产生危害后果。 

    公诉人：李庄的行为直接针对的是案件的关键证据、重要证据，以此来颠覆司法公正的根基，使本应受到严惩的犯罪分子逃脱法律的制裁。这样的行为还能说没有构成犯罪吗？还能说没对社会造成危害吗？还不应当用刑法加以处罚吗？ 

    １月８日，李庄案一审宣判：李庄犯辩护人伪造证据、妨害作证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两年六个月。宣判之后，李庄强作镇定，继续否认罪行，并表示要上诉到底。

    二审大逆转，李庄一再表示：“我就两个字，认罪。”“我作伪证的目的，就是为了欺骗公检法。” “我的所作所为玷污了律师的神圣职责。”　 

    ２月２日，二审开庭。 

    走上被告席，李庄的表情和供述与一审判若两人。据参加了一二审旁听的人们描述，李庄的头也不再像一审那样高扬着，声音低了很多，语气也柔和了。他面带愧色地说，“我认罪，一审证据确实充分，适用法律正确，程序合法。我对以前的上诉理由撤回。一审的上诉理由、抗辩理由，统统作废。” 

    两名辩护律师愕然，当即向他指出这样做的后果，要其三思。但李庄坚持认罪，声称撤回上诉理由，但不撤回上诉。法庭征求控、辩双方的意见后，决定继续开庭审理。辩护人仍为李庄作无罪辩护。 

    提问阶段，检察官向李庄发问，“一审判决认定的你在会见龚刚模时，教唆其在法庭审理时，编造被公安机关刑讯逼供的情况，是否属实？” 

    “属实。是我教唆的，我靠近铁窗小声对龚刚模说：说你被吊了。” 

    “一审判决认定的你引诱程琪，作龚刚模被樊奇杭等人敲诈的虚假证言，是否属实？” 

    “属实。在北京肿瘤医院330病房，我就让她编造龚刚模多次被樊奇杭等人敲诈的事实。” 

    “一审判决认定的你指使重庆律师吴家友，贿买警察，编造龚刚模被公安机关刑讯逼供的情况，是否属实？” 

    “属实。在酒店一楼大厅，他送我上车时，我说不惜一切代价，找两个警察做龚刚模被刑讯逼供的伪证。” 

    “你作伪证的目的是什么？” 

    “就是为了欺骗公检法，为龚刚模开脱罪责。” 

    当检察员发表质证意见后，李庄再次要求补充发言，在10分钟内反复认罪。法庭辩论中，李庄第一个发言：“我就两个字，认罪。”第一轮辩论后，李庄作为第二轮的“首发”，又说，原不打算再发言，如果说，还是两个字：“认罪！” 

    李庄还表示，1月24日，他就以书面形式向法院递交了悔罪书。他表示，自己的一系列行为，违背了事实，严重妨害了国家的司法程序。 

    在最后陈述时，李庄称“自己的所作所为玷污了律师的神圣职责，缺失了一名律师应有的职业道德素质。” 他还感谢媒体的关注，“我今天也表个态，将来不会接受媒体采访，也不翻供。” 

    二审检察员冉劲说，从李庄的眼神里，的确看不到一审时咄咄逼人的挑衅。

  终审宣判后又变卦，李庄出尔反尔： “我以前的认罪都是假的！” 

    ２月９日，法院对李庄案作出终审判决：维持一审判决的定罪部分，即被告人李庄犯辩护人伪造证据、妨害作证罪；考虑其认罪态度，依法从轻处罚，改判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 

    审判长话音刚落，意想不到的事情再次发生，李庄突然声嘶力竭地高喊：“我以前的认罪都是假的，我是被逼的！”“是公安、检察机关诱导我，给我做工作让我认的罪，我会申诉到底！”在宣判笔录上，李庄补充写下，“公安局、检察院曾经多次动员我认罪，二审缓刑。” 

    对此，二审检察员张丽表示，检察机关是严格依照法律、事实和证据指控李庄。二审程序启动后，检察机关在１月25日、27日和28日依法提讯过李庄三次，他均认罪，提讯全程都有同步录音录像。在整个诉讼过程中从未说过什么认罪就判缓刑，而且只有法院才有定罪量刑的权力，公安、检察机关也根本无权做缓刑承诺，更不存在当时一些媒体所说的“诉辩交易”问题。 

    参与旁听的法律界人士说，如此反复无常，随心所欲的被告人，鲜有所闻，尤其是发生在这样一个自我标榜“优秀”“高尚”的律师身上，更是绝无仅有。而且哪有自己说自己在法庭上说假话呢？这不等于否定自己的诚信吗？！ 

    至此，李庄撕掉了自己“法律代言人”的面纱，将真面目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公众面前，这个声称“愿以个人自由推进中国法制进步”的“优秀律师”，其实是个不择手段玩弄、亵渎法律的投机者。在他眼里，庭审不是为了还原事实的真相，所有的证言及供述都可以信口雌黄。

    综观整个审判过程，始终坚持了依法公开、公平、公正，6个证人出庭，长达9小时，控辩双方仅就龚刚模的讯问就达140余次，境内外20多家媒体旁听　 

    ——是否“刑讯逼供”，辩护律师亲自“验伤” 

    12月28日，江北区法院委托重庆市法医验伤所对龚刚模进行鉴定。29日，法院向李庄的辩护律师送达了该鉴定。二审期间，龚刚模出庭作证，在回答最关键的提问：是谁先提出被刑讯逼供时，龚明确回答：是李庄。龚还当庭交待李庄教唆其翻供的细节。　 

    李庄的辩护律师高子程、陈有西向法庭提出：“我们可以验验伤吗？”法官予以批准。高、陈仔细察看了龚的手腕，又问：“你的疤痕是怎么来的？”龚刚模说：“我自己都没怎么注意，应该是去海南玩时不小心划伤的。”二审时李庄也承认，仅凭手上擦痕，不能说明被刑讯逼供。 

    江北区看守所医生唐勇，也接受了控辩双方的讯问和李庄的提问。他说，在入所健康检查时，我们要记载犯罪嫌疑人的面部特征、肢体有无残疾和功能障碍，体表有无纹身，对术后疤痕、引起身体障碍的疤痕及新致外伤记载也要记录。在我巡诊期间，也从没看见龚刚模有伤的迹象。如果真的被吊8天8夜，龚刚模的手必残无疑。 

    ——6名证人出庭，接受质证400多次 

    我国法律并没有规定强制证人出庭作证，加之证人对个人安全的担心以及厌诉等多种原因，我国刑事案审判中，证人出庭作证率一直比较低。所以，李庄案一审前，8名证人收到出庭通知书后，均选择不出庭，由审判长当庭宣布了证人没有出庭原因。 

    二审时，应控辩双方共同申请，法官对证人做了大量说服工作，有６名证人终于答应出庭作证。 

    在整个法庭调查阶段，最关键的证人龚刚模，回答控方提问27次，高子程提问69次、陈有西提问34次、李庄提问10次。龚刚华、吴家友、龚云飞，以及警察唐勇、吴鹏也出庭作证。控辩双方讯问证人时间长达9个小时。 

    李庄的辩护律师陈有西在其学术网站上称：6位证人出庭，在刑事审判中甚为罕见，被法律界人士称为本案最大亮点；二审开庭传证人，改变了目前很多刑案二审书面审的局面；两名警察出庭作证，体现了政法机关法治观念的进步。如果由此来普遍推开刑事证人出庭，那对中国刑事审判和司法文明，将是实质性的进步。 

    ——阳光审判，保障公众知情权 

    为了保障公众的知情权，接受各方监督，法庭特意安排到大审判庭进行审理，设置了190个旁听席，邀请全国和市级人大代表、政协委员旁听，境内外20多家媒体记者，北京律师协会的6名代表，李庄的亲属等也旁听了庭审。

控辩双方在法庭上处于完全平等的地位，辩方发言时间是控方的2倍，5个细节引人注目　 

    记者观察，整个庭审过程，充分体现了 “控辩交锋、法官中立”。 

    二审中有五个细节引人注目：一是审判长在检察员重复发表意见时，几次予以制止；二是辩方对证人证言质证时，发问遭到控方反对，法庭依法裁决控方反对无效；三是当证人与律师关于律师能否“讯问”证人发生争议时，审判长明确裁定律师并无不当，继续讯问；四是李庄要求查看证人笔录，法庭许可他花近10分钟查阅和记录；五是有的证人不能用普通话正确表达意见，为保障辩方权益，法庭特为其配备了普通话翻译。 

    记者还注意到，整个庭审过程中，辩方发言的时间远远超过控方，一审法庭辩论阶段，辩方发言超过2小时，控方不到40分钟。二审法庭辩论，辩方的发言时间长达2小时，而控方不到1小时。控辩双方的平等对抗，对全案所有证据进行了重新质证评价，使法庭能够最大限度地查明案件事实，从而确保判决的正确性。整个庭审是公正的和符合法定程序的。　 

    至此，李庄一案已审理终结，但其中反映的问题令人深思。律师是我国法制体系中的重要力量，改革开放30年来，一大批律师在工作中坚持宪法法律至上、人民利益至上，认真履行律师职责，为我国法治进步做出了重要贡献。然而，极个别如李庄一样的不良律师，却把不择手段“捞人”从而实现“捞钱”作为执业理念，知法犯法，必将受到法律的惩罚。 

    2月20日，北京市司法局已依法吊销李庄律师执业证书，李庄将终身不得从事律师职业。全国律协刑事业务委员会副主任李贵方说，律师的责任是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但要有度，这个度可以理解为事实、证据、法律。中国政法大学法律系刑事诉讼法教研室主任洪道德教授说，世界各国都不允许辩护人妨害司法程序，李庄的行为悖离事实和法律，没有遵守起码的法律和道德操守，任何一个法治国家都不能容忍！ （新华社记者朱薇、重庆日报记者陶卫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