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桥李依再次不慎:从国富走向民富——从发展型政府转向公共服务型政府

从国富走向民富——从发展型政府转向公共服务型政府

在“国富”与“民富”孰先的问题上，古往今来中国的当政者和资政者大体都是强调“国”在“民”先。春秋战国末期，先秦法家学派的集大成者韩非子主张，“欲富尔家，先富尔国”。几千年封建社会，尽管偶有汉朝文景之治时期的“休养生息”、“轻徭薄赋”，清朝康熙年间“永不加赋”等短暂的赋税改革举措，但往往多被皇室后世执政者视作服从于富国需要的权宜之计而取消，终还是逃脱不了民不聊生、官逼民反、朝代更迭的历史循环。1840年鸦片战争后，曾经的中华帝国沦为“东亚病夫”，谋求国家富强更是成为全民共识。今人常言，“大河有水小河满，大河无水小河干”，亦是这一认知的延续。

改革开放30多年来，尽管其间经历了一些波折起伏和思想交锋，中国经济还是在市场化的道路上快速发展，带来了国民经济总量的空前增长和中国终于重新崛起的基本实现。按实际GDP计算，2009年中国在全球经济总量中的比重已达11%左右，虽现在还不及康乾盛世时期，却已是仅次于美国的第二大国，并有望在未来20年左右超过美国。分析中国经济的成功经验，千重要，万重要，给老百姓更多经济上的选择自由最重要。从农村到城市的改革实践表明，哪里的政策一松动，哪里的自由度更大一些，哪里的经济效率就更高。

然而，尽管我国的国民财富总量急遽增长，但由于没有及时调整国民财富分配格局，使得政府与民争利、国富民弱、富者更富、穷者更穷等问题和现象日益突出，已成为经济可持续发展的极大阻碍。特别是近年来我国政府财政收入与居民收入增幅之间的差距又有明显拉大的趋势，其中个人所得税征税起点过低、税率过高的现状，与早期作为发展中国家的美国不收个人所得税形成鲜明对比。且在国富的名义下，国营企业往往已蜕变为部门垄断利益集团，亏损却由全民分担。同时，与制度性利益冲突相关的各种矛盾，也成为很多群体性社会冲突事件的主要直接源头，并开始影响到社会稳定的大局。如何破解当前中国经济发展和财富分配的难题，是摆在政策制定者、经济学家和所有有识之士面前的一个重要课题。

王一江教授的《民富论》这本新书，对此给出了一个极具理性和建设性的解答。那就是，民富为先、民生为本、民企为重。这三个部分彼此勾连，都十分重要。纵览书中篇篇短文，或从历史的纵向比较视角或从中外的横向比较角度，用非常精炼的语言清晰地阐述了作者所倡导的“三民”方案，观点鲜明，行文晓畅，环环相扣，层层递进，分析透彻，字里行间洋溢着作者强烈的民本从而强国的情怀，读来可以从中感受到作者的殷殷爱国之情和拳拳报国之心。尽管文中没有用到什么数学公式、符号，也没有标榜引用什么经济理论，却是实实在在地用到了现代经济学理论的基本思想和分析方法。特别是将其所学的激励机制设计理论的基本思想用之于退税机制、政府管理体制、劳动立法、中小企业发展等方面，阐述的道理既深刻而又易于理解，提出的建议既有针对性而又具可操作性。可以看出，书中每篇文字都是作者认真思考的结果，有调查研究，有逻辑推理，有实践支撑，有经验升华，形成了易读性和耐读性的完美结合。

我个人一直非常欣赏和佩服一江教授经济学思想的深邃，他是为数不多的真正悟得现代经济学之道的华人经济学家。尽管我们的性格爱好也许有所差异，但学术观点却非常接近，使之我们成为好友。从上世纪90年代初期，共事于中国留美经济学会开始，我们就有了不少学术上的交流与合作，如2003年关于通过引入外国战略投资者对中国银行业改革的研究。对于他的大作无论是学术文章还是经济随笔，作为经济学家同行，我一直都给予很高的关注和评价。特别是他完稿于2005年的《国家与经济》一文，堪称应用现代经济理论探讨国家与经济的关系的扛鼎之作，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该文的一些基本观点迄今仍有很强的现实指导意义。现在看来，这篇文章可能是他学术研究发展路径上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因此，在还未见到本书稿的完整版之前，我就毫不迟疑地应允了一江教授的邀序之约。拿到电子版的书稿之后，我更是一开卷就放不下手，几乎是一口气将其读完，受益匪浅。尽管其中一些篇目之前也已经读过，但是放置在本书的主题和框架之下，重新读来又有新的收获。这是一本对中国长治久安和中华民族崛起这一重大主题深刻思考的力作，是对亚当·斯密《国富论》关于国富根本在于民富思想的具体阐释，是作者基于扎实现代经济学理论训练之上的思想积淀的结果。我相信，无论是为政、为商、为学之人，尤其是政策制定者，均可以从本书的阅读中找到很多思想的火花，得到不少有益的启发。

一江教授师承激励机制设计理论和博弈论大师埃里克·马斯金（Eric S. Maskin）教授，曾任职于明尼苏达大学，并获终身教职，长期浸润于现代经济学的研究与教学。一江教授与我还有一个渊源，就是他的导师马斯金与我的导师机制设计理论的创始人里奥尼德•赫维克兹(Leonid Hurwicz)、以及罗杰•B•梅尔森(Roger B. Myerson)一道，因对机制设计理论的奠基性贡献而获得2007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近些年来，他在长江商学院，我在上海财经大学经济学院，又各自实践着自己的教育理念和报国情怀。本书的付梓出版，无疑是他在运用现代经济理论研究中国问题上迈出的重要一步，一定会有相当广泛的读者群和不可低估的影响力，对此我抱持非常乐观的预期，并为一江教授感到由衷的欣慰和高兴。

这里，我想无需再引介书中作者的具体观点或只言片语，其中蕴含着的丰富经济哲理，相信读者会在阅读中自我发现。如果一定要用什么来概括书中的基本经济思想，我个人认为就是要重视市场经济规律，重视富民长效机制，其关键又在于合理界定政府和市场的边界，促进政府从与民争利的发展型政府向公共利益服务型政府的转变，从而建立有效政府和有效市场，使之能同时达到效率、公平与和谐发展。这也是中国经济长远可持续发展的需要和根本之路，要真正实现当前政府提出的经济结构调整和发展方式转变两大战略目标，就必须率先打破政府自身带来的行政垄断和行政管制，为市场机制发挥更大作用提供更广阔的空间。只有这样，促民富、保民生、振民企才不致仅仅成为虚幻的热情和愿望，才能真正从一个可预期、可实现的美好愿景，演化成可持续的现实图景。

以上寥寥数语，希望能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让读者在一江教授关于发展与分配问题的探讨中，得到悦读的乐趣和思想的启迪。

是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