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为打击号贩电脑预约登记

　　人海战控制网上预约无“法”打击

　　连日来，记者在张姓号贩子的协助下，对盘踞在同仁医院的李氏号贩子家族进行了暗访调查。与此同时，同仁医院也已经发觉了号贩子的猖獗活动，决定更换一种新的挂号预约模式。

　　暗访　凌晨5点半停车场内发顺序号

　　2011年2月17日早5点左右，记者来到了位于同仁医院门前的三宝乐西餐厅停车场里，按照张姓号贩子的介绍，这里是每天早上李耀刚家族发放顺序号的地方。

　　凌晨5点30分左右，李耀刚所驾驶的灰色宝来轿车驶入了停车场内，并顺势停靠在了正对着同仁医院大门的位置上。

　　车上的人并没有急于下车，在等了十几分钟后，“当家人”王志美从车上走了下来，快步走向停车场另外一侧的空地上。很快，几十名原本在停车场周边游荡的男男女女纷纷向王志美围拢了过来，王志美则打开随身背着的提包开始给众人发顺序号，让这些人拿着顺序号去挂号处窗口挂号。

　　就在几十人围拢在王志美身边时，停车场四周还不断地有人在警惕地观察着，甚至有人在逐一检查停车场内的车辆，看车辆里是否有人。

　　也就在众人都散开的同时，一直坐在李耀刚轿车后座上的一名男子也悄然下车，快步向医院内走去。坐在记者车上的张姓号贩子称，这个人就是李勇。

　　排队者挂上号一溜小跑去领钱

　　虽然同仁医院的挂号室是在早上7点正式开始挂号，但是不到6点，挂号室门口就已排起了长龙。

　　几名工作人员正在检查所有排号者的顺序号，而刚刚在王志美手中拿到顺序号的那些排队者此刻都已经站到了队伍里。

　　7点一过，挂号室的几个窗口同时打开。排在队伍前面的多名号贩子雇佣的排队者迅速挂上了号。此后，这些人并没有像其他患者一样去找医生看病，而是赛跑一般往医院外面跑。

　　“这些人是着急去找王志美交号领钱。”张姓号贩子说。记者看到，这些人一路小跑地来到了位于同仁医院西侧一家名为“老陕人家”的饭馆，随后几个号贩子都进了这个饭馆。

　　王志美和女婿坐在一张桌子边上，桌面上摊放着就诊卡、身份证和正式的挂号单。排队者匆忙地把号交给了王志美，王志美则把几张50元的纸币交给了排队者。

　　发号内鬼手中留号

　　这时候，排在顺序号窗口前的长龙已经有了几百人的规模，李勇正拿着登记本逐一登记身份证信息。

　　记者注意到，排在该队伍第十位的是一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从穿着打扮和随身提的行李来看，他是刚刚从外地赶到北京的患者。

　　十几分钟后，李勇开始发放顺序号，记者特地上前询问了排在十号位置上的那名男子是几号，该男子把顺序号递给记者看：15号。

　　饭馆里一手交钱一手交号

　　早上7点50分左右，在饭馆里，王志美高声喊了起来：“19号！19号赵××……”

　　很快，一名年轻女子应声从饭馆外面跑了进来，仔细地核对了挂号手续上的专家名称等信息后，把五张一百元的纸币交给了王志美，随后收好了号离开了饭馆。

　　19号患者离开后，王志美又开始高声吆喝着下一个号。但是下一个号的患者并不在这里，此时坐在她身边的女婿高宝提醒她说：“这个是电话订的号，一会他能给我打电话的，你把号给我就行了。”

　　记者注意到，此时围拢在王志美身边的除了几名像打手一样的人以外，都是一些患者打扮的人。而饭馆的服务员对王志美等人的举动丝毫都不感觉到意外，他们告诉记者，这些号贩子天天都在这里交易，“老占个座位还不吃东西，烦死人了！”

　　早上8点半左右，最后一批来取号的客人都已经离开了饭店，王志美等人也匆忙地离开了饭店，重新返回同仁医院。

　　下午1点半左右，李勇下班。记者看到他徒步走到了距离同仁医院比较远的一个公交车站，随后上了由李耀刚女婿驾驶的一辆白色宝来轿车，向其所居住的南三环方向驶去。

　　打击　医院出新招电脑预约登记

　　除了2011年2月21日的早上，因为有便衣警察在医院内蹲守，发号的地点临时变更在医院附近的一条地下通道内，其余的时间，上述的场景在不断地重复上演着。

　　2011年2月22日开始，一台专门用来预约的电脑出现在了发放顺序号的窗口前。原来，同仁医院为了打击号贩子，准备从2011年3月1日起把原来的手工登记顺序号改为电脑预约登记。

　　值得注意的是，尽管新的政策已经开始进入试用阶段，但是“关键先生”李勇却还是站在预约登记的窗口里。

　　“总之，只要是由人来操控的，就一定有空子可钻。”一名李耀刚团伙的号贩子就站在预约窗口外高声说。就在这名号贩子说这句话的时候，“关键先生”李勇正紧张地站在岗亭里向外观望着。

　　应对 人海战术对付网上预约

　　事实上，那名口出狂言的号贩子并不是危言耸听。记者在随后的几次暗访中发现，李耀刚团伙的成员已经做好了应变的准备，并且已经先后演练过了多次。

　　2011年3月14日下午4点半左右，李耀刚团伙的多名成员聚集到南三环附近的一个网吧内。这些成员每人都拿着一个小本子，随后包下了网吧内的大量电脑。

　　记者注意到两个细节。第一个是所有的号贩子都在下午5点之前在电脑的地址栏中输入了www.guahaoe.com的网址；随后所有的号贩子都把小本子打开，而小本子上记载的是大量的手机号码。

　　原来，号贩子们所登录的网址是由卫生部推出的全国医院预约挂号网站，每天下午5点开始正式接受全国患者的挂号预约。根据网站的规定，所有挂号预约的患者必须登记自己的手机号码，所以每个号贩子都购买了大量的手机号码，以备循环登记使用。

　　下午5点一到，所有的号贩子一起开始操作电脑，现场只有一片敲击键盘的声音。很快，一名号贩子高声叫了起来：“预约上一个！”但是这名号贩子并没有收手，而是继续敲击着键盘。

　　8分钟后，几乎所有同仁医院发布到网络上的预约号全部预约一空，李耀刚团伙的号贩子们停下了手，此时几十个预约号已经被他们拿到手中。

　　号贩子们所使用的这种“人海战术”手段看上去虽然有些原始，但还是很有作用，即便将来有一天同仁医院彻底取消了人工的预约登记，那么这种网上“抢约”的办法也还是可以维持号贩子们正常运转的。

　　院方苦恼　保卫处：苦于无“法”处理

　　2011年3月15日，记者来到同仁医院保卫处，把李耀刚团伙的一些情况向该处的领导进行了通报。

　　同仁医院保卫处的马姓处长在了解完情况后正要向记者介绍情况，李耀刚的电话就打进了他的手机里。原来，李耀刚向医院保卫处举报了另外一伙倒号的号贩子，并跟踪盯梢了那伙号贩子的老大，请求马处长前去抓人。

　　马处长告诉记者，李耀刚是一个“滚刀肉”，其团伙已经被保卫处打击过多次，但是由于都只能给予一般的治安处罚，根本追究不了刑事责任，所以该团伙成员根本就不再害怕，甚至变得更加猖狂。

　　据马处长介绍，仅在2010年末和2011年初，李耀刚和他手下的一名号贩子就先后殴打了保卫处的一名副处长和一名保卫干部，到现在那名保卫干部鼻子上的伤还没有痊愈。

　　而对于“关键先生”李勇，马处长表示早就发觉李勇有问题，但由于该人是医院的物业管理部门聘用的，所以保卫处对该人也没什么办法。　　本版除署名外文/特稿记者辰光

　　●采访后记　谁给号贩子的“秩序”？

　　想必同仁医院设置李勇这个位置，本是代表社会公平来维护秩序的，事实上这个人上岗不久就为号贩子的江湖维持秩序，我们从表面来看是某个人见利忘义，但背后没有“共同利益人”的纵容吗？

　　谁都看得出这个位置的重要性，把一个“不怕开除”的临时工放在这儿，我们不由得不相信是“故意放水”，今天开了李勇，明天还会来个“王勇”。每一次重新制定秩序，受益者都不是整夜排队的患者家属，最先掌握核心机密和操作规程的，都是紧密围绕在新秩序周围的号贩子。

　　采访中，号贩子坚信“没有贩子你也挂不着好的专家号”，并且声称号贩子的工作是为患者“排忧解难”，替人排队挣的是辛苦钱，区区几百元省去了连夜排队的辛苦。

　　为了强调号贩子的“积极作用”，采访对象介绍了一个案例，某西北农村的孩子得了眼部母细胞瘤这种病，家长就是不肯花几百元，坚持自己排队，于是耽误了3个月也挂不到专家号，等终于看上病了，孩子的生命也没有救回来。于是号贩子强烈要求维护秩序，他们说这也是“维护更多患者利益”。

　　虽然我们因号贩子内讧得到了新闻线索，也因号贩子诉求“秩序”的荒唐找到报道的看点，但记者在完稿之后却无法轻松，如果号贩子的“投诉”目的达到，他们的江湖将越来越“秩序”，其结果却是导致整个社会公平越来越没秩序。 文/蒋举

　　倒号“三步曲”

　　1每日凌晨5点左右，在医院旁边停车场内，李氏家族把从“内鬼”处拿到的顺序号发给手下

　　2 众多手下拿到顺序号，按医院规定到挂号室排队，正式挂号

　　3 挂上号的手下，拿齐手续迅速到医院旁边的饭馆内，与李氏家族交易，一个号能拿到50元。此后，李氏家族将号交给需要的患者，赚取高额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