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将足球俱乐部川大:道可道 非常道

　　传说，老子活到了90岁高龄，好像神话故事里鹤发童颜、精神矍铄的仙翁。那一年，他骑着一头青牛，从函谷关进入沙漠，从此不知所终。在中国历史上有许多高人，他们通常都 会用归隐山林的方式来完成他们对生命的体验，只有这个老头，居然玩起了西部探险。你能想象一个人在那种荒凉地域中的生存状态吗？在那里，社会已经消失了，你再也不需要证明自我，你只是活着——很纯粹地活着，你会忽然明白生命的真实意义。

　　当他经过边境的时候，函谷关的关令尹喜把他拦住了。尹喜好奇地向他询问了许多问题，然后说：“人类生活在痛苦中，惟独你是一个例外，这太不可思议了。现在，你必须为人类做一件事情——写一本书，把你的智慧留下来，否则我是不会放你过去的。”

　　老子笑着回答：“智慧是一种状态，是很难用文字描述出来的，我恐怕做不到。”

　　尹喜沉吟着说：“你能够描述多少算多少。无论你能够留下多少内容，总比没有的好。”

　　老子被迫开始了写作，这就是《道德经》诞生的过程。幸好他是中国人，幸好他使用的是汉字。与世界上的其它文字有所不同的是，汉字不仅仅是一种书写工具，它还是一种智慧的载体。它的奇妙之处就在于，每一个汉字都堪称是一个博大精深的智库，你可以通过说文解字的方式，去参悟每一个汉字的玄机。同时，它还具有一种超稳定的形式结构，使得《道德经》能够穿越数千年的时空，完整地流传到今天。

　　这是《道德经》的第一句话：“道可道，非常道。”这句话非常深奥，很难理解，因此也有好几种解释。我曾经对它也颇有研究的兴趣，也做过一番考证，也试图给出一个自以为是的立论。后来一想，虽然学者们的说法各有差异，但不过是一些门户之争罢了，因为他们中的任何一种解释对于原文都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其中一个被普遍接受的解释是：“可以说得出的道，就不是永恒的道。”

　　“道”为什么说不出呢？

　　第一个原因：“道”是一种体验。

　　体验是无法传达的。如果你不知道什么是爱，当有人为爱献身的时候，你会觉得不可思议。你可以在字典里找到这个“爱”字，但你会理解不了它的意义。如果你真的爱过什么人，你就知道“爱”这个字的意义了。意义来自于体验，当你有了体验，它就变得有意义了——否则它就是空洞的。

　　文字可以被传达，但文字只是一种容器。如果你没有体验，你拿到的就只是一个空洞的容器。当你看到它、或者听到它，你会用你的体验去理解它。许多人一辈子都没有爱过，他们一辈子也不能理解“爱”这个字的意义，当他们听到有人为爱献身的时候，他们会觉得那个人很傻。尽管字典里也在解释这个“爱”字的意义，但他们理解不了，他们只能姑妄听之。

　　“道”是一种体验。你只有通过亲身体验才能理解它，没有人能够代替你，就像没有人能够代替你吃饭和恋爱一样。

　　第二个原因：“道”是在宁静中被感悟的。

　　“道”是一种体验。尽管你也和别人一样吃饭、穿衣、睡觉、撒尿，但别人能够从吃饭、穿衣、睡觉、撒尿的过程中体验出活着的意义，而你只知道活着就要吃饭、穿衣、睡觉、撒尿。你只是在经过一种形式，你并不理解什么是生活，哪怕你拥有更丰富的食物、更漂亮的衣着、更豪华的床榻和马桶，你也只是在经过一种形式。如果没有体验，你就没有真实的生活。

《道德经》的81章中，有37章出现“道”字74次，除4次意为讲述或道路外，70次是直接论述老子的专用语“道”。其他章中论述的一、有、无、大、大象、谷神等等，也指称“道”。可以说，道是老子这本书的理论基础。《道德经》反复论述的道是什么意思呢?该书开宗明义第一章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原来老子在书中讲的道不是儒家的道，如孔子所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注7)即政治主张、学术观点不同的人，无法共同讨论问题。名也不是儒家、墨家论述的可以命名的，如仁、义、之属。如孔子说的“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君子谋道不谋食，……君子忧道不忧贫。”(注8)孟子说的“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注9)这些道都是指仁义等。老子讲的道则不同，那是论述宇宙以及宇宙间万事万物运动发展的规律，是不可命名的道。老子在论述“道”时，对宇宙的构成、形态、生成的时代、寿命、性质及其运行方式、规律和名称等八个方面作了系统的解说，集中表现在第25章里。他说：“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说明：1.宇宙是由多种物质混成，不是精神的产物，不是天帝创造的。2.宇宙“先天地生”，第4章还说“象帝之先”，即宇宙生成的时代早于天帝。3.宇宙的形态是“寂兮寥兮”，第4、5、14、21、41章中也作了类似的描述，第21章说的最具体：“‘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像；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情；其情甚真，其中有信。”这是说宇宙看起来似有似无，恍恍惚惚，其中却有象，有物；看起来虽深远暗昧，其中却有微小的原质。4.宇宙的寿命“独立而不改”，即超越人的视、听和感觉而独立存在，永不改变。第6章更明确地说：“谷神不死”。5.宇宙的性质是“天地不仁”(5章)，即宇宙是没有意志、没有感情的客观实体，不象天帝鬼神那样被人赋予意志和感情。即宇宙(道)没有仁慈之心，不辨善恶，无所偏爱。老子在第2、34、51诸章中进一步说明道没有私欲，是“生而弗有，为而弗恃，功成而弗居。”“万物恃之以生而不辞，功成而不有，衣养万物而不为主。”6宇宙的运动方式是“周行而不殆”。即循环往复，永不停息。第40章讲“反者道之动”，也有循环往复的意思。7宇宙的功能是“可以为天下母”，即第1章所说“天地之始”，“万物之母”。第6章所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在第4、5、6、35、45诸章中，老子还生动地描绘宇宙(道)的功能是“用之不勤”、“虚而不屈”、“用之不可既”、“其用不穷”等，意思都是说宇宙具有无限的力，功能永不穷竭。8.宇宙的名称，老子说：“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用今天的名词来表述，这句话可改写为“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宇宙和宇宙间万物运动的规律’。”老子关于“道”的这一系列论述。最大的功绩是打破了古代的“神造说”。春秋前，人们对宇宙有一种神秘感，对宇宙间万种自然现象和社会状况，不能作出合理的解释，于是创造出天帝鬼神为造物主，主宰着人间的吉凶祸福。人们遇有大事也企求从超人的力量中寻找答案。商代甲骨文就记载着帝王贵族向天神请示吉凶的卜辞和应验情况。任继愈在评论这一时期的天神论时说：“诗经、左传、国语等先秦著作中，都没有人敢否认它(上帝)的存在，也没有人敢于贬低它的至高无上的地位，只是说几句抱怨的话，埋怨上帝不长眼，赏罚不公平而已。既怨恨天骂天，可是遇到有委屈，还要向天倾诉衷肠，这算什么无神论、神灭论呢?老子的哲学，其光辉，前无古人的地方恰恰在这里，他说天地不过是天空和大地；他说道是万物的祖宗，上帝也不例外。”(注10)在欧亚古国，情况也类似，人们把上帝和佛祖人格化，使之具有善良人们所希望的思想感情，对好人慈悲为怀，让坏人遭到报应。在天帝鬼神的包围中，孔子显得摇摆不定，回避矛盾，说“敬鬼神而远之”，“子不语怪力乱神”(注11)。老子则勇敢的多，他冒天下之大不韪，明确宣称：宇宙才是“天下母”，天帝鬼神不是造物主。有人说，老子不是无神论者，因为第39章明明写着“神得一以灵”。是的，老子承认神的存在。不过他说的神不是一般人所指称的创造宇宙万物、主宰人间祸福的神，而是宇宙间的一种灵物，是道生万物中的一种。我们来看看这一章的全文，老子说“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一是指道，神与天、地、谷、万物一样，只有按道指引的规律去运作，才会灵。老子在第25章更进一步指明：“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他把天和地与鬼神一样都从至高无上的宝座上拉下来，置于道之下，都要遵循自然的规律，不给唯心主义留下一点地盘。这多么难能可贵!堪称中国哲学史上一个突破性的发展。梁启超在《老子研究》中盛赞老子见解的最高明处是“天法道”，而不是“道法天”，“把古代的‘神道说’极大破除。指出《中庸》所说“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董仲舒所说“道之大原出于天”，都是把事情说颠倒了。(注12)胡适在这个问题上也有一段精辟的评论，他说：“老子哲学的根本观念，是他的天道观念。老子以前的天道观念都把天看做一个有意志，有知觉，能喜能怒，能作威作福的主宰。”“老子生在那种纷争大乱的时代，眼见杀人、破家、灭国等等惨祸，以为若有一个有意志、有知觉的天帝，决不致有这种惨祸。万物相争相杀，便是天道无知的证据。”所以“老子这一观念，打破天人同类的谬说，立下后来自然哲学的基础。”(注13)有的学者认为老子的“道”是超时空的绝对观念，比如他说道的形态是“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等等，可见这个“道”，“是他想像出来的，没有也不可能有科学根据，仍属于唯心论的范畴。”(注14)还有的说：“老子的‘道’无形、无声、无迹，没有质的规定性，是不可感知、不可追究、不可命名的。这种不能被经验和理性思维所把握的‘道’，究竟是什么东西呢?老子说它是无物，是虚空。这种虚无之‘道’，就只能是主观虚构出来的东西。”(注15)这些结论是值得商榷的。因为老子曾任周守藏室之史，是掌管史籍的官，还负责记载日月星辰的运动变化，通晓天文气象，是当时具有最先进科学知识的人。比如他在第25章描述说：“曰大、曰逝、曰远、曰反。”这是说宇宙广大无边，日月星辰高挂天空，过一段时间消逝了，离我们越来越远，过一段时间又返回到原来的位置。这种描述多么生动、多么形象。老子在这里虽然没有提出任何科学研究的数据，却不是他凭空想象、主观虚构出来的。后来惠施曾对宇宙作过这样的描述：“至大无外”、“至小无内”。(注16)这又与我们今天的认识多么贴近。老子的“道”是不是超时空的绝对观念呢?回答是否定的。其一，老子在第25章说：“域中有四大”，四大是天、地、人与道。表明老子认为“道”在空间，与天、地、人等实体并列，并非在空间之外。其二，老子在第16章说：“谷神不死”表明老子认为“道”是永远存在，变化无穷，并非在时间之外。其三，老子在第5、51诸章中多次说明“道”是没有意志、没有感情的客观存在的实体。从以上三点可以证明，老子的“道”不是超时空的绝对观念。写到这里，我们似乎可以说，老子的道，是客观物质世界及其运动变化在他头脑中的反映，是存在决定意识，虽算不上现代意义的唯物主义，却称得上是初级阶段的、朴素的唯物主义。老子的“道”，包含两层意思，一是宇宙本体，二是宇宙万种事物运动发展的规律。但是，他在论述宇宙本体时，没有使用“宇宙”二字，这又是为什么呢?老子解释说：“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原来那时尚没有宇宙一词，老子只是勉强称之为“道”。我国使用宇宙一词可能始于庄子，他说“外不观乎宇宙，内不知乎太初。”(注17)宇指天地四方，宙指古往今来，与今天把天地万物总称宇宙的解释也不尽相同。似乎可以这样说，老子强字之曰的“道”很象科学研究中的“假说”，或者说是中国研究宇宙科学的第一个假说。世界科学发展史告诉我们，一个科学真理往往先有假说，经过反复实验才能得到证实，人的认识随之深化。即使经过观察和实验，部分或全部推翻了前人的假说，从人类认识史上看，也是一大进步。人对宇宙的认识也经历了这样的过程，如果说老子对宇宙的认识尚处于婴孩时期。现代科学推翻了地球中心说和太阳中心说，证实宇宙在空间没有尽头，其大无外；在时间上没有开始，没有终结；物质的可分性也是无限的，其小无内。这些认识恐怕也只能算是少年时期。宇宙如此广大无边，存在着难以数计的星系和恒星，太阳只是银河系中的一颗恒星，可是，我们对太阳所知甚少，甚至连太阳周围的行星也没有能力到达。为了深入研究宇宙的奥秘，就需要无穷尽的假说，需要无穷尽的幻想作为助力，作永世不竭的研究。科学研究中的幻想是物质世界所引起的，人们深入探索物质运动规律的愿望，是唯物的，能激发人的智慧，有益于创造美好的未来。观察鸟类翱翔天空激发人们研制飞机，就是这种幻想的结果。老子关于“道”的假说也属于这种幻想，它提出了问题，开拓了人们探索真理的道路。再说物理学的发展，牛顿三大定律是物理学的基石，1915年爱因斯坦《相对论》问世，使物理学跃上一个新台阶。近年由于有了更精密的科学仪器，科学家们又对爱因斯坦关于真空中的光速是宇宙间最高速度的假说提出质疑。这是科学的进步，我们不能由此而否定牛顿、爱因斯坦对当代物理学的伟大贡献，更不能推论牛顿、爱因斯坦的假说是唯心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