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梦婷:“赫赫炎炎,云我无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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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赫炎炎,云我无所”http://www.sina.com.cn  2011年03月09日05:17  大众网-大众日报

  □ 本报记者 李鹏飞

  我省作为中国古代最重要的经济区之一,相关史籍中对干旱的记录也相对较多而连续。了解先人所经历的苦难与奋斗,鉴往知来,或许对“科学发展”能有更多的感受吧。

  记者从史籍和现代机构对历史的记录、总结中,搜罗对干旱的记忆,胪列于此,以就正于方家。

  关于旱灾最早的文字记录

  关于旱灾的确切记录,一直是人们关心的问题。目前从专著和媒体报道,共有两种说法:一是公元前711年,关于水旱灾害的专著多引此说;二是公元前602年(周定王五年),见于最近的媒体报道。

  查阅《春秋》可以知道,公元前711年“秋,大水。”《山东主要自然灾害》将这一年定为“山东水旱灾害记录的开始”是确切的,但引为旱灾的开始,并不准确。

  而公元前602年,确有“大旱”的记载,但还有更早的记录,是公元前707年。《春秋》:“秋……大雩。”这里面有个“春秋笔法”的问题:雩而得雨,则记为“雩”;雩而不得雨,则记为“旱”。

  查阅杨伯峻《春秋左传注》可以知道:雩有二义,一为……常雩,常雩不书;一为旱暵之雩,此不时之雩。

  《春秋》提到“雩”的,共21处。《左传》在这一年说:“书,不时也”;此后都是:“旱也”、“旱甚”;也有不解释的。所以,杨伯峻的结论是:“首言不时而后皆言旱,互文见义。”

  这样,基本可以确定:这次“大雩”之前,已经发生过旱灾了。所以,这可能是山东最早关于旱灾的文字记录。

  但也有文字记录,并不是说旱灾是从那一年发生的。各类古籍都有对远古干旱的记载,比如,商汤有七年之旱,周厉王、宣王、幽王年间也都有大旱的记录,宣王祷雨时,还做了感人的《云汉》,载于《诗经》:“旱既大甚,则不可沮,赫赫炎炎,云我无所”,遇到干旱无处可逃。

  更远些的是神话系统,研究者一般认为,尧时“十日并出”,分明是旱灾的记忆。闻一多曾解释说,并非十日同出,而是轮出,在后世也有“日色如赭”、“如血”、“无光”的记载。

  帝王“舞雩”背后的真实

  “雩”,金文中多作介词。西周时期开始变成祈雨的仪式,《周礼·春官》说:“若国大旱,则帅巫而舞雩。”后来学者解释说:“吁嗟求雨之祭也”;也有解释作“远”的:春天雩祭望秋天的收获,确实用心够长远。时至今日,曲阜仍有“舞雩台”遗迹。

  在技术手段落后的情况下,人们对于旱灾可以应对的有效办法其实很少,加上天人感应的传统,所以,祈雨是常见的。远者如商汤,“素衣白车,祷于桑林”,并且以身为殉;现代学者更认为,燎祭起源于东部沿海地区。商汤祈雨,“已而雨大至。”周秉德而兴,更是以雩为常祭,干旱时更要“大雩”、“又雩”。民间则拜“龙”、“龙王”。

  而后来的帝王、官吏更将此作为传统。一到干旱季节,即行雩祭,遍祈山川鬼神,元好问有诗说:“雩坛遍九州。”但其间不乏可笑之事:公元558年,即当时占据山东等地的北齐的天保九年四月,夏大旱,帝(高洋)以祈雨不应,“毁西门豹祠,掘其冢”。公元962年,即辽应历十二年,旱,辽穆宗“命左右以水相沃,顷之,果雨。”这简直是泼水节之滥觞了。公元1264年,至元年二月,东平等地旱,“分命西僧祈雨”,是不是“远来的和尚会念经”?

  祈雨能得雨吗?这是今人不言自明的事情,战国时的荀子曾一语道破:“雩而雨,何也?曰,无何也,犹不雩而雨也。”即使得雨,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那帝王们为何热衷于求雨呢?公元1313年,元皇庆二年九月,天京师大旱,元仁宗“问弥灾之道,翰林学士程钜夫举汤祷桑林事,帝奖谕之。”这真有些善祷善祝的味道:商汤以身为燎祷于桑林,仁宗皇帝也曾密室求雨。

  “从来旱蝗两相资”

  现代的研究者,多将干旱分为四个层次:气象干旱、水文干旱、农业干旱、社会经济干旱。前两者可以看成是自然现象,后两者是灾害。

  从历史上看,山东既是农业较早发展的地区,又因为处于暖温带季风区,降水一直偏少。竺可桢对中国历史上气候变迁的研究表明,如果以灾害高发区为标准分析的话,从公元前到东汉时期,旱灾高发区为直隶、山东、山西、河南四省,这也是冀朝鼎先生指出的“基本经济区”。

  从受灾时间、受灾范围及其造成的损失看,旱灾是山东省最主要的灾害。据新中国成立前500年来的史料统计,一般旱灾约5年发生一次,严重旱灾约9年一次,特别严重的大旱灾约70年一次。

  旱灾的影响,一般总结为:人员伤亡、巨大财产损失、粮食减产乃至绝收、社会经济发展遭到破坏、生态环境恶化、社会稳定受到威胁。但历史记载,比这些概括要严酷得多。

  干旱直接引起河竭泉枯,如伊、洛(黄河的支流)绝而夏亡,“河、洛、江、汉皆可涉”、“民多渴死”、“人或暍死(中暑而死)”等等。

  但是,与一般灾害不同的是,干旱往往引发一个灾害链:“从来旱蝗两相资”,旱灾与蝗灾往往如影随形;旱、蝗引发饥馑、疫病、流亡迁徙。野无青草,饿殍遍野、妻离子散,承受者是百姓。

  山东的旱灾多,蝗灾也多。从历史典籍看,春秋时代已是常事,此后更为严重:公元2年,“大旱,蝗,青州尤甚,民流亡”。公元785年,“蝗尤甚,自东海西尽河、陇,群蔽天,旬日不息,经行之处,草木牛畜毛,靡有孑遗……饿馑枕道”,“民蒸蝗,……去翅足而食之”。还有人做蝗:史载,317年大旱,青州等四州螽蝗,后赵的开国皇帝“石勒亦竟取百姓禾,时人谓之‘胡蝗’”。

  旱灾往往与疫病相连。公元467年,“旱,河决。州镇二十七皆饥,寻又天下大疫”;公元547年,“自是旱疫者二年,扬、徐、兖、豫尤甚;公元612年,“是岁大旱疫,人多死,山东尤甚”……

  饥荒、疫病等灾难下的百姓生况,已不可详考。但历史中偶尔透露的事实,已经让现代人惊心动魄了。

  商汤时代,已有民无糜而卖子女的记录;公元前28年首见“民食榆皮”; “人民相食”自公元109年始见于《后汉书》、随后有“人相食啖,白骨委积”、“……经日而死者无降”、“……青徐地,人相食……饥民死者十七八”。百姓或饿死,如公元946年,“曹州奏,部民相次饿死凡三千人”;或逃荒,公元166年(后汉延熹九年)“青、徐炎旱,五谷损伤,民物流迁”;或揭竿而起,逼上梁山,早期如公元23年,因旱蝗“贼盗群起,四方溃畔”、“……沂、密、兖、郓,寇盗群起”。

  类似事情史不绝书,到后来基本成为一种模式,而且时代越往后,灾越重,破坏性越大,崇祯大旱及后来的战争,全国人口剧烈减少;1927年大旱,引发山东民众背乡离井“闯关东”,当时政府限制逃难,凭证件卖火车票,许多人沿铁路步行。

  “人定胜天”还是“天人合一”

  灾难史就是血泪史!我们今天在感叹中华民族“多难兴邦”的伟大的时候,千万不能忘记,这“伟大”的基石是亿万百姓的牺牲。旱灾不过是这些牺牲的一个侧面,而今天在回顾这些灾难的时候,是不是也应该思考一下,多少是天灾?多少是人祸?

  记者在整理关于灾荒资料的时候,既感慨于先民艰苦卓绝、与天奋斗的精神,也不能不思考这样一个问题:我们农业所取得的成就中,有多少是靠“筚路蓝缕,以启山林”——征服自然得来的?更多的研究表明,历史愈往后,旱灾的频率越高,烈度越大。唐宋以后,随时间推移和农业扩展、过度开发、生态逐渐失衡而呈加快、加剧的趋势。

  在思考古代历史上那些惨痛记忆的时候,我们更不能忽视人类活动对自然破坏所引发的报复,历史上的旱灾同样表明了这样的规律。往者已往,但未来该如何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