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分心的世界

【西班牙《国家报》文章】题:分心的世界——对《浅薄:互联网如何毒化了我们的大脑》一书作者尼古拉斯·卡尔的专访(作者  芭芭拉·塞利斯)

现在全世界已有1/3的人成为了“网民”。数字革命发展迅猛。该领域的伟大思想家之一尼古拉斯·卡尔在其著作《浅薄:互联网如何毒化了我们的大脑》中提出警告,我们的思维控制能力和自主思考能力正在被互联网所摧毁。

电子邮箱不断闪烁,蹦出一条令人不安的信息:“推特微博想念你。难道不想知道你正在错过哪些有意思的事情吗?快回来吧!”相信这种邮件对每一个注册了社交网站而又有一段时间没有光顾的人来说都不会陌生。当你未履行作为一名社交网站拥趸的非书面协议时就会引起公司的警惕。

尼古拉斯·卡尔对这类信息感到可笑:“从我关掉了脸谱网站和推特微博的账号那天起,就不停地收到这样的邮件。其实我认为这类网站很实用,甚至有些令人着迷,但是恰恰因为它们是以发送微型信息为实质,才导致这类网站具有了巨大的分散注意力的能力。”卡尔认为,数字化生存导致我们的注意力不断分散,这是新技术的固有特点。这正是《浅薄:互联网如何毒化了我们的大脑》一书探讨的主要问题。

他在书中赞颂了书籍带给我们的思维模式,即线性的、深度的思维促进了创造性思维的发展,这是一种不带有实用性目的的思维方式。而因为使用互联网产生的多重任务则让我们远离了需要反思和鉴赏的思维方式,把我们变成了能高效处理信息的人,但却失去了探究信息的能力,这让我们多少丧失了一些人情味。

以下是对卡尔的访谈内容。

注意力多元化

问:你的书遭到了包括《纽约时报》专栏作家尼克·比尔顿在内的一些记者的批评。他认为比起只专注于一件事来说,人类的注意力变得多元化是非常自然的。

答:更原始,或者更自然并不意味着就是最好的。如今读书或许不是最自然的事情,但能说它是不好的事情吗?阅读能力是必须通过训练才能获得的,但我们却因此使大脑具备了一种非常有价值的能力,这种能力在几个世纪以前人类还必须对外界时刻保持警惕的时候是不存在的。

问:互联网让人必须不停地在各种内容之间转换,但正因为如此它才提供给了我们海量信息。仅仅20年前这还是无法想像的。

答:的确如此,这是非常有价值的一件事,但是互联网促使我们不断寻找的却是简短的、快速的东西,使我们无法把注意力集中在一件事上。我在书中阐述的观点是说,各种各样的技术鼓励了不同思维方式的产生,由于各种理由互联网推动的是多重任务的完成,而不是专注。但当你打开一本书时,仿佛与外界隔绝了,你的眼前只有一页页的内容。当你打开电脑时,各种信息从四面八方涌来,它是一种不断打断你思维的机器。

削弱个体自由

问:但是,为什么说使用互联网不是一种个人选择? 答:既是,也不是。你可以选择上网的时间和方式,但技术却限定了你必须以某种特定的方式来使用互联网。如果在工作中你的同事每天给你发送30封电子邮件, 而你决定对此置之不理,那你的工作恐怕就不保了。就像发明钟表和绘制地图一样,技术本身并不是中立的,它会改变社会规则,影响我们的选择。

问:书中谈到了我们失去的东西,尽管也提到了我们因此而获得的东西,但却没有触及社交网站的话题,以及如何因为它们而让我们掌握了一种最有价值的分享信息的工具。

答:的确,尽管过去我们也能做到分享,但毕竟我们这方面的能力因为它们的存在才大大加强了。网络让我们能够展示我们的创造,与人分享我们的思想,与朋友之间保持联系,甚至能给我们提供就业机会。不能忽视的一点是,互联网和新技术之所以能给我们的思考方式带来如此多的影响,正是因为它有用,而且好玩。

问:但是,你在书中流露出的想法似乎是各种新技术削弱了我们作为个体的自由。

答:自由的本质是有能力选择。而技术决定了我们的选择,因此它摧毁了控制思维和自主思维的能力。谷歌就是一个庞大的数据库,我们可以随意地添加信息,作为交换也可以获得越来越个性化和更加适合我们喜好和需要的信息。这对消费者来说是好事。但是我们一切的“在线”行为对企业和政府来说都变成了信息。下一个十年我们必须要回答的问题是,隐私的价值何在?我们在换取舒适和商业利益的同时,到底准备做出多大的让步?我个人的感觉是,人们越来越不关心自己的隐私,至少这已是一种趋势。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我们就必须承担和接受被控制的后果。

对“自我”的痴迷

问:互联网也制造了一个新的现象,即所谓的“微人物”。所有人都可以让自己成为公众人物,总有一些人会追随你。对这种新技术催生出来的对“自我”的痴迷, 你如何看待?

答:我们永远都在意别人的目光,但当你成为媒体的创造品时,我们就会越来越认为自己就是面对观众和掌声的演员。我们是否正在因此而丧失情感和智慧?我不知道。我所担心的是人和人之间会越来越趋向于统一,失去个性。

问:有没有办法挽救?

答:作为作家我的兴趣是描述出一个复杂的现象,而不是写一本有关自助的书。我认为我们正在变得越来越功利,看重的是一个人加工一条信息的效率,不再重视可供沉思的、开放的思想,不抱有实用目的的思想才能激发创造力。摆脱这种问题的第一步就是意识到它的存在。作为个体,或许我们还来得及,但作为一个社会,我认为已经没有退路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