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岛港集团总裁:大地的诗—《财经·视觉》—2011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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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花园/
在我们位于美国弗吉尼亚州阿尔比马尔郡的房子里,最重要的就是花园。事实上,我们有两个花园——我的母亲种植鲜花,而我的父亲培育蔬菜。每当有客人来访,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们的花园。穿过花园的小小旅程,成为最好的参观方式。人们不再谈论自己,而是谈论天气,谈论万物生长季节,谈论大自然。
花园,给了访客一个机会赞美我的父母,而我的父母也能谦逊地适时指出,很多植物并没有预计的长得那么好。当我们去肯塔基州或者俄亥俄州看望祖母或者外祖母的时候,会同样游赏她们的花园,这简直成了一种仪式。然而随着岁月流逝,这一切——热情的客人们、我家的花园,还有我的祖母和外祖母——都从我的生命中渐渐淡去。
成年后,我以一名旅行者的身份,再次探究“发现花园”这个社会仪式的含义。
某个秋日午后,我去拜访一位知名的日本陶艺家。我去了他的工作室,拍摄他的工作场景。我首先看到的,却是花园。在紧临花园的精致的工作室内,房屋地板略高于花园的地面。主人端上了茶,我们坐在那里,花园一览无余,与我祖母在美国肯塔基州路易斯维尔家中后廊的花园一样精致美丽。天色渐暗,下起雨来,将花园的美丽笼罩在朦胧的暗色中。我难以按捺心中的急切,为了礼貌起见还尽可能地缓缓询问,可否拍摄一张花园风景的照片。当时除了池中游鱼,整个花园的构图景深极好。我等待了一会,等待鱼儿游动到合适的位置,完善了整个构图的时候,我毫不迟疑地按下了快门。拍摄完成后,我问这位陶艺家主人,为什么这处花园能够如此打动我。他回答道:“因为这里已经有600年的历史了。”
美国花园/
花园展现着季节的变换更迭。我家的小镇处于美国俄亥俄州的最北端,在那里,花园和每天的生活紧密相连。在阵亡将士纪念日,大家会戴上罂粟花和芍药花去公墓。每年的7月4日国庆节,野餐桌上总少不了花园里出产的甜甜的多汁大西瓜。8月,人们摘下花园里盛放的蓝丝带花到集市上贩卖,那时整个村子都在为获得最好的收成而庆祝。一年当中最后的花是菊花,在秋季的返校日人人都戴它。年年如此,家家如此。只有我家的花园除外。
我的父亲使我们的花园与众不同。他无法想象没有花园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父亲独自与祖母在肯塔基州乡村的一个小农场里长大,在那里,他学会了如何做一名园丁。夏季的花园出产丰富,能够养活母子俩;秋季他们就把食物晒干、装罐或者腌制起来,以备冬天食用。
父亲从未忘记过南方的花园。每年夏天,他都会在我们居住的北方的花园里种上一些南方的植物。第一年是棉花,第二年是花生,还有一年居然是肯塔基州的刀豆。最好的一年是种植烟草的那年。越过冬来,等待它成熟以后,我们就坐在花园里抽烟草!
野生花园/
十岁那年,我离开家,参加密歇根州的夏令营活动。在那里,我第一次得以窥见野生花园的全貌。营地很小,但却是一个完完整整的野生花园天地。砂石铺就的小路,古老的橡树林,一片静静的湖水,还有那结实而神秘的石头房屋。房子的名字取得显而易见:松树圈、长湖,还有日落山等诸如此类。
在远离家乡的那个8月,我总是带着一副北方人的乐观主义情绪。在夏令营,我第一次把独木舟推到静静的湖中,荡起的涟漪让我兴奋不已。船儿远行,我望着岸上营地闪烁的火光慢慢在夜色中隐去。我还很高兴地发现,月光很明亮,足够照耀我的前路。
于是,这自然成为我的第一个摄影对象。如今,这处营地已不复存在。我时常想,如果我的一生都在旷野中游走,那都是意在找寻能够替代我那已然消失的年少时候的夏季营地。
它的精神依然存留我心。相比其他一切事物来说,在营地度过的夏季教会我如何通过观察来发现一个地方的与众不同,学会处处都能发现如花园般美丽的景致。如今,我不仅能够在固定的居所看到花园,更能在森林和沼泽里、极地的湖泊里,甚至在一场沙漠的暴风雪中捕捉到花园般美丽的踪迹。一片风景,越是简单朴素,越是远离传统花园的印象,找寻它的花园特性的旅程就越发诱人和有趣。
在大自然最小的范围内,都存在着花园。而放眼至极大极远,亦可见花园。就连在太空中看地球——这可是我们所知距离最远的观望处了——也会看到一幅令人迷醉的彩色画面。那,就是一个大花园。
文化花园/
我的父母坚信,旅行与学习之间存在着紧密的联系。因此从小时候起,我的假期就在参观各种名胜古迹中度过。
这些旅行显然很有价值,因为我长大以后,还在继续着旅途。我从中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一个人的想象力与花园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托尔斯泰曾经写道:“如果没有我的家,亚斯纳亚·博利尔纳(Yasnaya Polyana)庄园,我将无法想象俄罗斯的一切,无法想象我与这个世界的关系。”杰斐逊在想到蒙蒂塞洛庄园(Monticello)和美国的关系时,显然也怀有同感。将一个人的住所与他的生命认识割裂开来是无法想象的。
在英格兰,刘易斯·卡罗尔创作的《爱丽丝漫游仙境》产生于一座真正的花园,一座他真的居住过的花园。一日,他从二楼窗子向下偷看,瞧见了真实的爱丽丝在花园中嬉闹玩耍,于是这篇奇文应运而生。
托马斯·哈代将他笔下的女主人公放置在英格兰乡间他所熟知的高大的灌木篱墙的风景下,因为他就在那里生活,并在那里耕种。哈代从乡间带来的嫩绿的灌木篱墙,如今已经成为英格兰景观花园中一道不可或缺的风景线。
在新大陆,震颤教教徒竭力在空旷的大地上建造属于人间的天堂。他们的精神完全安放在脚下的土地和他们开垦的花园上。在震颤教派几近消失的今天,他们的精神和与土地的亲密关系正被越来越多的人追忆和认可。人们从四面八方来到震颤教徒的聚居地,在赞叹震颤教徒的工作的同时,再次反思自己的信仰。但是无一例外,每个人都会对震颤教徒多产的花园目瞪口呆。
集中表达强烈的文化意味,会将一片土地变为纪念之所。在美国东部,几乎每一个城镇,你都能看到美国内战的纪念碑。在这众多承载了情感的星星点点中,战地公园是绝对的中心。那也是我们的国家雕塑公园。就算你并非钟情于军事,也会被它深深打动。
邂逅花园/
一次旅行中,我从加拿大多伦多开车北行,穿过多沙的郊野地带、常年积雪的黑森林,和在冬天的淫威下奄奄一息的乡村,一直来到了萨德伯里(Sudbury)——世界闻名的镍矿之都。十余年的连续开采和熔炼,已经将这片土地的风景完全摧毁,这里的雪都是黑乎乎的。
在此停留的一个傍晚,我在街角处徘徊。突然看到一个破了的霓虹字还在闪烁,勉强辨认得出依稀是一个 “花”字。这个蓝盈盈的字,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个花园了!在这尽力闪烁的霓虹字里面,是另一个季节的承诺,是另一种选择的可能。
旅行者的脑袋里,总是转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性。繁忙拥挤的公路、不知何人居住的房间和长久的等待——这些都隐含着远离故乡、远离熟知的一切的信息,也更接近于爆发诗意的各种可能性。
于是,常常是出乎意料,花园就这样不可思议地呈现在你的眼前。它无所不在。通常,这份惊喜温和而适度:用鲜花装饰的一面墙,或者是霏霏细雨中匆匆走过的俄罗斯姑娘头上的一朵花;餐馆饭桌上的一小束风情万种的小野花,或者是公共汽车上男人手中紧握的一束花;废料堆上开出鲜花来,一只鸟儿飞掠而过;暖气片上的小小神龛;一个男人在窗口描画着窗外一棵开满花的树。
这些都是逝去时刻的花园。对于我来说,把它们拍下来,就是一种欣赏和感恩。我在这些美丽的景象上花费的时间和心力,让我的思想与这些小小花园紧密相连。
通常,我们都离心目中梦想的花园遥不可及,但是我们只要回头留心身边,就一定能找到一幕幕一直守望在身边的美景,它们在等待着你的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