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波纳奇交易:曹宝麟先生访谈录-养心斋-搜狐空间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7 21:21:48

曹宝麟先生访谈录

分类: 翰墨情缘 2010-04-25 13:29

      野狐禅:很仰慕曹老师的学问功夫,曹老师是如何做学问的?
    曹宝麟:还是受王力老师的影响。我在北大是学的中文,王力老师擅长音韵学。语言学分三个门类:音韵学、词汇学、语法学。他的《汉语史稿》对它们的历史和现状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另外,他的《汉语音韵学》强调了今音与古音有着同样的价值,并阐述了研究方音的科学方法和基础,贡献很大。
    我当时的兴趣在词汇学,毕业论文叫《诗骚连绵字辩议》。但后来,我写了一篇《孟嘉落帽时地小考》,觉得自己在这方面也有优势,兴趣便转到考据上。对于考据,王力老师说“例不十,法不立”,认为论证一个问题,至少要有十个以上的例证。
     野:大学时做论文,有这样一个要求:自圆其说。有时为了自圆其说,找十个以上的例证似乎并不很难。
     曹:不能先有结论,再为“自圆其说”去找论据。因为这样往往不能助成其说,有时甚至是强词夺理的。胡适说:“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前一句是光有一个想法的雏形,但后一句所说的步骤,如果发现假设不能成立,也是应当随时放弃的,这才叫实事求是。

    野:您平时要不要做卡片?怎样做?
    曹:要的,做卡片,最好的方法是把笔记分门别类。但王力老师不做,他是“电脑”。(笑)
    野:从语言到考据到书法,我觉得曹老师的兴趣转移得很快。但在书法方面,您又很专一,大有从米而终的意思。
    曹:学书法,说不清,爱好吧(寸头插话:可能和基因、染色体有关,哈哈)。每个人总是希望从事他最喜爱的事情。我希望再花二十年,把自己的书法水平再提升一个台阶。董其昌当时的目标是要超过文徵明、祝允明、赵孟頫。我觉得把超越什么人作目标是很累的。其实董其昌从米得笔法开始,最终写出了自己胸中的冲淡之意。用别人的法写自己的意,才获得了成功。这种淡意难能可贵,所以他在书史上站住了。传统是环环相扣的链。董与前人相比不见得有多少创造,但他对这链的接续是有贡献的。我自己也力争接续这传统之链。

    野:曹老师开始是学谁的字的?
    曹:我学书法至今已40多年。先是见喜欢的学,后来向戴尧天老师请教。开始时他不说什么,之后熟了,才说你学赵太甜。他建议我不妨学学米芾。当时正值文革。我恰巧有上海书画出版社在文革前夕出版的一本《米芾墨迹二种》,其中的《蜀素帖》临得比《苕溪诗》多。当时的专一,是无可奈何的贫乏,但因此却成全了我。
    野:您对米字的第一感觉是什么?会不会第一眼就觉得很好?
    曹:当时感觉未必比赵好,写多了才体会出来,才觉得赵俗。当然俗是相对的。现在看来,赵有修养支撑,还不能简单地斥为俗。但学他的人就容易俗。因为赵字太正,可以类推。如果只是轻车熟路,那么必然会俗。

    寸:为什么觉得赵俗,而米不俗?
    曹:因为学不到米芾的境界。
    野:米芾书法表现出来的是一种怎样的境界?我觉得相对大王而言,他无论如何八面出锋,还是略显小气。 
    曹:大气和小气,也只能是相对而言。与王的龙虎相比,风樯阵马毕竟要略逊一筹。 
    寸:当时说赵写字,速度惊人,“日书万字”,曹老师对这个问题是怎么看的?
    曹:我认为是可以写得到的。
    野:如果以一、二、三流来形容,您认为赵字属几流?
    曹:二流。另外象文征明之类,只能算三流。
    寸:傅山呢?
    曹:也是三流。
    寸:您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
    曹:是以技巧为标准,看技法的难度。
    寸:赵又说:结字因时相传,用笔千古不易。因为这句话,争论不断。曹老师认为这个“用笔”指的是什么?是具体的笔法还是笔理?
    曹:还是笔法。我有一篇论文,叫《<集王圣教序>与<神龙兰亭>之比勘》,其中提出一个说法,即王到赵有一千年,这之间的笔法不变。
    卖粥老头(以下简称卖):曹老师,怎样把临古应用到创作上来?是在一个风格里临古还是在多个风格里临古?
    曹:从临帖到创作是渐进的,包括风格的形成也是这样。临帖应该由约到博,先把一个麻雀解剖完了再做别的比较好。
    寸:从来学习的途径就不是恒定的。不但书体学习的秩序被人置疑,就是学习的博与专的对立统一关系也存在一些分歧。比如曹老师主张约后博,那么米芾的“集古字”怎么说?
    曹:我想他的“集”,也基本在二王的系统内。颜真卿予宋人影响很大,在他们看来,颜也是出自王羲之。
    寸:曹老师说的好。米的“集古字”,当时有人说看不出来路,当然现在看得出来了。
    野:也有很多人认为风格是“做”出来的,从临帖到创作都下意识地“做”,甚至《韭花帖》也是“做”的结果,只不过杨凝式做得天衣无缝而已。
    曹:那要看对“做”的理解了。做,总有刻意的成分,而作为一种好的风格,我认为应当是自然的流露。
    寸:现在“流行的”与“传统的”理论思考,对形式的认识有两种差异:一,强调形式的独立性,书法的形式追求可以作为主导艺术风格的一条途径加以探索,可以是第一位的。二,用笔出形式,用笔是书法形式的根本与唯一出处。您对此有何看法?
    曹:我个人赞成第二种说法。
    寸:有人说笔法出来,形式就出来了,您同意这个说法吗?
    曹:我赞同。
    野:您对米的草书是怎么看的?
    曹:和他的行书不在一个层次,观念比较陈旧。但那也是他最合晋法的东西了。
    寸:您认为宋朝谁是最尚意的?
    曹:蔡尚法,苏、黄、米尚意。
    寸:苏、米相较,谁更尚意?
    曹:苏。
    寸:曹老师不愧是诚恳学者!
    野:曹老师,《研山铭》与《珊瑚帖》,您认为哪个水平更高些?
    曹:《珊瑚帖》。大字本身很难写,手札较少刻意,边想边写,灌注有感情,因此也只有他的手札具各各不同的面目。
    野:我觉得“珊瑚”很薄。
    曹:也许锋芒毕露,会有线条欠厚重的感觉。但这件手札真是神采飞扬,精彩纷呈。另外,不期而得的形式感也很妙。如画一枝珊瑚,后又附一首小诗之类。
    野:韩愈说所有的文艺作品都是“不平而鸣”;欧阳修说书法是“为乐”。他们的观点似乎并不一致。在今天,书法“为乐”的成分可能要大于“不平而鸣”,曹老师是如何看这个问题的?同时您认为在“为乐”与“不平而鸣”这两种状态下哪一种更易出好作品?
    曹:这可能就是“尚法”和“尚意”的区别所在了。欧阳修主张“学书为乐”,但同时也告诫不要“浪书”即乱写,认为有的事情把它记下来,他时便成故事。所以还是存在功利目的的。凡感人的书法,只要出于己作,可以说都是“不平而鸣”的。天下三大行书,莫不如此,并不因朝代不同而有所相异。
    野:还有一个问题:古人说执笔无定法,但林散之说写字要先运腕再运臂,是必须的一个过程,认为单运腕写不好字。同时我在学习书法的过程中,发觉不同的执笔还是会产生不同的效果,甚至在某种情况下会导致“不得笔”。曹老师对此有何看法?

    曹:执笔似乎也无必要强调自以为是的一定正确并强加于人。我觉得它应和每个人各有差异的持筷姿势相同,只要运用自如、把食物夹到嘴里就算有效。至少应该认为,五指笔法并非王羲之的古法,而是有了如今天的高桌椅后才发展出来的。日本人至今用三指,应是唐以前的执法。因为他们一直席地而坐,与我国唐以前的坐姿相同。我之所以站立用三指,是因为不必弯腰而已。

    野:深受启发!非常感谢曹老师!
     (《中国书法网》2004版权所有  横线为王珏添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