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三国2016:4.难道非要守着小信小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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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难道非要守着小信小节?

【原文】鲍叔牙奉1公子小白奔莒,管夷吾、召忽奉公子纠奔鲁。九年,公孙无知虐于雍廪,雍廪杀无知也。桓公自莒先入,鲁入伐齐,纳公子纠,战于乾时,管仲射桓公中钩。鲁师败绩,桓公践2位。于是劫鲁,使鲁杀公子纠。桓公问于鲍叔曰:“将何以定社稷?”鲍叔曰:“得管仲与召忽则社稷定矣。”公曰:“夷吾与召忽吾贼也。”鲍叔乃告公其故图。公曰:“然则可得乎?”鲍叔曰:“若亟召则可得也,不亟不可得也。夫鲁施伯知夷吾为人之有慧也,其谋必将令鲁致政于夷吾。夷吾受之,则彼能弱齐矣;夷吾不受,彼知其将返于齐也,必将杀之。”公曰:“然则夷吾将受鲁之政乎?其否也?”鲍叔对曰:“不受。夫夷吾之不死纠也,为欲定齐国之社稷也,今受鲁之政,是弱齐也。夷吾之事君无二心,虽知死,必不受也。”公曰:“其于我也,曾若是乎?”鲍叔对曰:“非为君也,为先君也。其君不如亲纠也,纠之不死,而况君乎?君若欲定齐之社稷,则亟迎之。”公曰:“恐不及,奈何?”鲍叔曰:“夫施伯之为人也,敏而多畏。公若先及,恐注怨焉,必不杀也。”公曰:“诺。”施伯进对君曰:“管仲有慧,其事不济,今在鲁,君其致鲁之政焉。若受之则齐可弱也,若不受则杀之。杀之以悦于齐也,与同怒,尚贤于巳。”君曰:“诺。”鲁未及致政,而齐之使至,曰:“夷吾与召忽也,寡人之贼也,今在鲁,寡人愿生得之。若不得也,是君与寡人贼比3也。”君问施伯,施伯曰:“君与之,臣闻齐君惕而亟骄,虽得贤,庸必能用之乎?及君之能用之也,管子之事济也。夫管仲,天下之大圣也,今彼返齐,天下皆乡4之,岂独鲁乎!今若杀之。此鲍叔之友也,鲍叔因此以作难,君必不能待也,不如与之。”君乃遂束缚管仲与召忽。管仲谓召忽曰:“子惧乎?”召忽曰:“何惧乎?吾不早死,将胥5有所定也,今既定矣,令子相齐之左,必令忽相齐之右。虽然,杀君而用吾身,是再辱我也。子为生臣,忽为死臣。忽也知得万乘之政而死,公子纠可谓有死臣矣。子生而霸诸侯,公子纠可谓有生臣矣。死者成行,生者成名,名不两立,行不虚至。子其勉之。死生有分矣。”乃行,入齐境,自刎而死。管仲遂入。君子闻之曰:“召忽之死也,贤其生也;管仲之生也,贤其死也。”

【译文】鲍叔牙尊奉公子小白逃奔到莒国,管夷吾、召忽尊奉公子纠逃奔到鲁国。鲁庄公九年,公孙无知在雍廪肆意暴虐,雍廪人杀死了公孙无知。桓公先从莒国进入齐国,鲁国人攻打齐国,要把公子纠送进齐国,在乾时发生战争,管仲用箭射中桓公身上的带钩。鲁国军队失败了,齐桓公登上了齐国的君位。于是胁迫鲁国,叫鲁国杀掉公子纠。齐桓公问鲍叔:“将怎样安定国家?”鲍叔说:“得到管仲与召忽那么社稷就安定了。”齐桓公说:“夷吾与召忽是我的仇敌。”鲍叔于是把他们三人在从前的图谋告诉了桓公。齐桓公说:“那么怎样可以得到他们?”鲍叔说:“如果赶快相召就能得到,不抓紧就不能得到。那鲁国的施伯知道管夷吾为人很有才智,他将设法让鲁王把鲁国的大政交给管夷吾。管夷吾如果接受鲁国大权,那么就能削弱齐国;管夷吾如果不接受,那么他就知道管夷吾会返回齐国,必定就会杀他。”齐桓公说:“那么管夷吾会接受鲁国的大政吗?还是不接受呢?”鲍叔回答说:“不会接受。因为管夷吾不为公子纠死,就是为了安定齐国的社稷,如果接受鲁国的大政,就是削弱齐国。夷吾事奉君主没有二心,虽然知道会死,也必定不会接受。”齐桓公说:“他对待我,也会这样吗?”鲍叔回答说:“不是为了君主您,是为了先君。他对待您还不如对公子纠亲,不为公子纠死,何况国君您呢!君如果想安定齐国社稷,那么就赶快迎他回来。”齐桓公说:“恐怕来不及了,怎么办?”鲍叔说:“那施伯的为人,敏感而多畏惧。您若是先要求送回夷吾,他恐怕结怨齐国,必定不会杀夷吾。”齐桓公说:“行。”施伯果然对君进献计策说:“管仲很有智慧,而他的事业不成功,如今他在鲁国,君主请把鲁国的政事交给他。他如果接受那么齐国就可以削弱,他如果不接受那么就杀掉他。杀死他还可以取悦齐国,表示与齐国同怒,比不杀更显示出友好。”君说:“好。”鲁还来不及把政事交给管仲,而齐国的使者已经到了,齐国的使者说:“管夷吾与召忽,是我君的仇敌,如今在鲁国,我君希望能活捉他们回国。如果做不到,就是君与我君的仇敌同流合污。”君问施伯怎么处置,施伯说:“君就给他吧,我听说君警惕而又急性子骄傲,虽然得到贤人,庸人怎么能用贤人呢?就算君能使用他们,管子的事业就成功了。那管仲,是天下的大圣人,如今他返回齐国,天下朝向他,岂只是鲁国呢?现在如果杀了他,他是鲍叔的朋友,鲍叔因此而兴师问罪,君您不一定能抵御,不如交还给齐国。”君于是就捆绑管仲与召忽交给齐使。管仲对召忽说:“先生害怕吗?”召忽说:“有什么害怕?我不早死,是等待齐国有安定的局面,如今已经安定了,令你做齐国的左相,必然会令我召忽做齐国的右相。虽然如此,杀死我的君主公子纠而又用我,是再次侮辱我。先生你为生臣,我成为死臣。我知道将得到万乘的相国却自杀了,公子纠可以说是有为了他而死的臣子了。先生你活着而能称霸诸侯,公子纠可以说是得到了活着的臣子。死者成就了德行,生者成就了功名,功名不会在两方建立,德行不会凭空而来。先生努力。死生各得其所。”于是就上路出发,进入齐国境内,召忽自刎而死。管仲于是回到齐国。君子听了这些后说:“召忽的死,比活着好;管仲活着,比死了好。”

【说明】本节故事说的是管子复出,管子本来跟随公子纠,不料公子纠复国不成,反被鲁人杀害。召忽自杀殉主,而管仲却答应了齐桓公的任命。这一段故事《论语》中也有记载,

 

子路曰:“桓公杀公子纠,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曰:“未仁乎!”子曰:“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

子贡曰:“管仲非仁者与?桓公杀公子纠,不能死,又相之。”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自经於沟渎,而莫之知也!”(《论语·宪问》)

 

这个意思是说,子路说:“齐桓公杀了他哥哥公子纠,公子纠的家臣召忽因此自杀以殉主,公子纠的另一个家臣管仲没有跟着去死。”然后又接着说:“这不算是仁吧?”孔子说:“齐桓公多次召集诸侯共商会盟,不使用武力,这都是管仲的力量。这就是仁,这就是仁啊。”

子贡说:“恐怕管仲不是个仁人吧?齐桓公杀了他哥哥公子纠,管仲不死,而去为相辅佐齐桓公。”孔子说:“管仲为相去辅佐齐桓公,称霸诸侯,匡正拯救了天下,人民百姓到今天都还享受到他的好处。如果不是管仲,我们都成了披着头发,衣襟向左开的野蛮人了。难道要他象普通老百姓一样守着小信小节,自杀于山沟里没有人知道吗?”

孔子说齐桓公正而不谲,所以这里子路马上反驳:齐桓公取得君位之后,马上杀了公子纠,这本身就不正,召忽因此自杀殉主,因此召忽是忠臣。但齐桓公还是重用了不自杀殉主的管仲,这一系列事情都能说明齐桓公不正而诡谲。如果仅看事情的表面,确实是这样。但每一样事情都有它的多面性,亦有多变性。子路只看到事情的一面,而孔子却看到了事物发展的另一面。春秋时期,齐在经济、文化上都较为先进,是春秋时东方的泱泱大国。春秋初年,齐内乱迭起,无暇对外。桓公继位后,任用管仲为辅佐,稳定了国内的局势,同时又注意发展经济,国力大为充实。于是桓公积极开展对外活动,首先拉拢宋、鲁两国,接着把郑也争取过来。当时北方戎、狄势力强大,华夏小国深受其害。公元前661年,狄伐邢(今河北邢台);次年,狄又破卫(今河南淇县),卫只剩下遗民五千余人。齐乃出兵救邢存卫,迁邢于夷仪(今山东聊城),迁卫于楚丘(今河南滑县)。史称“邢迁如归”,“卫国忘亡”。由于齐联合其他诸侯摧折狄人南下的锋芒,使邢、卫两国转危为安并受到保护,齐桓公在中原国家中树立起很高的威信。子路不同意孔子的意见,被孔子说服后,子贡还不服气,于是又提出意见。这是子贡拿个人的人格来评价管仲,说管仲不仁不义。作为一个家臣,主人死了,就应该自杀殉主,而不能苟且偷生,投降于主人的仇人,贪图富贵做宰相。但子贡没有弄清楚事实真相,公子纠对管仲并不好,不听管仲的意见。“忠焉,能勿诲乎?”如果公子纠能虚心一点,听从了管仲的意见,那么齐国也就是公子纠的了,根本轮不到齐桓公小白。公子纠不以管仲为国士,那么管仲也没有必要为公子纠死,这不能拿一般老百姓的观念来责备管仲。而且管仲并不是仅仅为了自己的个人利益才苟全性命,他所学的知识要求他要为更多的人民着想。所以孔子说管仲为相辅助齐桓公称霸诸侯、匡正天下,是他所学的知识对人民的最好贡献。如果没有管仲的知识以及他为人民着想的仁慈之心,那诸侯争霸就会更凶,整个社会就会更乱,人民生活就会更苦,以至会恢复到野蛮人的地步。所以,判断、评价一个人仁与不仁,不能仅凭他的某些个人作为,而要看他对社会、对人民方面的大的贡献。如果管仲象召忽那样自杀殉主,齐桓公就不能成就霸业,历史也将会重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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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奉:(fèng凤)《左传·昭公十一年》:“子奉君命以会大事,而背宋盟,无乃不可乎?”《左传·隐公十一年》:“郑伯使许大夫百里奉许叔以居许东偏。”这里用为尊奉之意。

2.践:《管子·小问》:“桓公践位,令衅社塞祷。”《礼记·明堂位》:“周公践天子之位。”《礼记·中庸》“践其位,行其礼,奏其乐,敬其所尊。”《孟子·万章上》:“夫然后之中国,践天子位焉。”《书·蔡仲之命序》:“王命蔡仲,践诸侯位。”这里用为登上、承袭之意。

3.比:(bǐ笔)《易·比·辞》:“比,吉。”《书·伊训》:“远耆德,比顽童,时谓乱风。”《诗·唐风·杕杜》:“嗟行之人,胡不比焉?”《诗·小雅·六月》:“比物四骊,闲之为则。”《诗·大雅·皇矣》:“王此大邦,克顺克比。”《管子·法禁》:“则大臣比权重以相举于国,小臣必循利以相就也。”《论语·为政》:“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庄子·逍遥游》:“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孟子·梁惠王上》:“愿比死者一洒之,如之何则可?”《荀子·修身》:“然夫士欲独修其身,不以得罪于比俗之人也。”《礼记·乐记》:“郑、卫之音,乱世之音也,比於慢矣。”《韩非子·初见秦第一》:“天下又比周而军华下。”《广韵·脂韵》:“比,和也。”这里用为相合、和同之意。

4.乡:(xiang向)用作动词,通“向”。《管子·形势》:“风雨无乡,而怨怒不及也。”《左传·僖公三十三年》:“乡师而哭。”《荀子·非相》:“乡则不若,偝则谩之。”《荀子·仲尼》:“乡方略,审劳佚,畜积修斗而能颠倒其敌者也。”《荀子·王霸》:“主之所极然帅群臣而首乡之者,则举义志也。”《韩非子·十过》:“秦、韩为一以南鄕楚。”《史记·田单列传》:“东乡坐。”这里用为面对着之意。这里用为方向之意。

5.胥:(xū须)通“须”。《管子·法法》:“四者备体,则胥时而王不难矣。”《管子·君臣》:“胥令而动者也。”《荀子·君道》:“狂生者,不胥时而落。”《韩非子·解老》:“胥靡有免,死罪时活。”《史记·扁仓传》:“胥与公往见之。”《史记·赵世家》:“太后盛怒而胥之。”这里用为等待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