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文感谢信格式范文:武宗逸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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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 齐秦野人著
第一章娇佳丽偏能惑主痴君王病入膏肓
第二章开经筵少主戏臣正朝纲群臣逐虎
第三章诛大臣施杀手贪色欲罢内官
第四章刺皇上杀手探妹荒政事欲筑豹房
第五章封国师淫僧诱帝献花灯火烧皇宫
第六章图大位王爷举兵逞英雄武宗坠马
第七章选勇士豹房云雨施计谋两虎相争
第八章求子嗣秃驴奸妃摆兽阵猛虎伤人
第九章太监娶亲昏君祭祖
第十章游秦淮放荡不羁逞淫术命归黄泉
第十一章诛奸贼千刀万剐降猛虎新人得宠
第十二章选美女皇帝出京使调包君臣争丽
第十三章销魂夜传军情御亲征失信物
第十四章豹房闲姬争宠阉臣惑乱宫闱
第十五章张皇后假传生子露经血阴谋揭破
第十六章官宦争权互残杀君王风流罢忠臣
第十七章天坛起事闹春宫义军血洒满京城
第十八章假扮新郎圆房护卫院落被绑
第十九章幸美人县令献车奉仙丹道姑风流
第二十章百官千里寻帝梁蒋计谏武宗
第二十一章跪午门臣婢毙命塞外北游遇女仙
第二十二章宁王造反守仁弃功
第二十三章天子落水荒唐梦终奸官弄险不得全尸
第一章娇佳丽偏能惑主痴君王病入膏肓
明朝自太祖朱元璋开国至明武宗继位,金銮殿上已换了十位皇帝。然而,自永乐皇帝以后的继承者均缺乏强烈的个性和军事政治才能。他们越来越受朝内朋党特别是太监的影响,后者的权力与日俱增。外表看来,明王朝声威不减当年,因其简练精悍的管理机构,组织得相当有效,所以,尽管中央权力在削弱,整体机构却仍能照常运转,长期不受干扰。
话说明朝第九位皇帝孝宗,身后只有一根独苗朱厚照。明代孝宗以前的三朝所立皇储皆非嫡出,而明武宗却是孝宗嫡生的儿子。说到这个嫡出的儿子,也有一段烦心事。
明孝宗虽无大才人德,却也是个守成的皇帝,他生活上比较检点,只娶了张皇后一人,两个人也算得上是恩爱夫妻,广选嫔妃充实后宫之事,在孝宗一朝没有实行过。
明武宗的母亲张皇后一夜梦见白龙入腹,就把此事告诉了孝宗。孝宗大喜认为是有子的吉兆。及至生下朱厚照,孝宗见儿子生得粹质比冰玉,神采焕发,举止非常,很是宠爱,两岁就册立为皇太子。可是偏偏有人散布谣言,说皇太子并非张皇后所生,而是周太后宫中的一个叫郑金莲的宫女所生,被张皇后暗中抱去,充为己生。皇家岂容此等谣言传播。孝宗命刑部鞠治散布谣言者。刑部遵旨行事,抓了不少人,其中有一人便是郑金莲的父亲。其他人均被处斩,唯独郑金莲的父亲得免。
于是,朝野之中窃议不息。
朱厚照生母究竟是谁?孝宗也搞不清楚。对张皇后产子,孝宗也很疑惑。初婚以及后来很长时间的宠幸,皇后并没有为他生下一瓜半枣。怀孕之后,便不许他再近身。而与郑宫女的事情,却使他终生难以忘怀。
从成年之后,他一直是非礼勿视,非礼勿闻,宫中没有嫔妃。先帝留下的年老妃嫔,全是与之隔绝的。“不见不欲,其心不乱”,他所能见到的宫眷,只有皇后一人。那日,周太后派郑宫女给皇后这边送来八匹绸缎,婆媳二人商量着做几身新衣迎春。适逢皇后不在,告辞回宫的郑宫女在厅廊上遇见了孝宗。孝宗见这女人有宫中妇女少有的红润,胸部丰满,臀部宽大,突然便如着了魔一般。
郑宫女俯身请安,孝宗伸手把她扶起来,拉住了她肉乎乎的手,凝目睇视。鬼使神差把她带到寝宫。皇后这几日正逢月事,皇上已经几天没有近身,如今怀中抱着一个丰腴无比的女人,孝宗激动不已,难以自制,就做出事来了。
这女子比皇后另有一种滋味,她丰满有力,不似皇后那般娇弱。他尝到了“偷”的滋味,他开始对女人感兴趣。
“难道只此一次,她便怀了身孕?”孝宗百思不得其解。
为平息谣言,不少人做了冤死鬼。孝宗为了维护皇家的名誉,用鲜血浇灭谣传,而在他的心中,皇太子究竟是谁所生,却成了一个谜,心中系着疙瘩。想去问张皇后,觉得不妥,又欲问郑金莲,更觉荒唐,心中好不苦恼,直到他身边的两个美人笑着逗他说:“陛下真是解糊涂扣儿,越解越糊涂。管他是张氏所生,还是郑氏所生,不都是陛下的儿子。”
孝宗坐在床边,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朕,荒唐,荒唐。”口中虽然如此之说,心中对张皇后的不满猜疑却并没有消除。
孝宗史称“中兴之令主”,登基之后,社会经济有较大发展,政治形势也相对稳定。一—生只娶张皇后一人,虽暗地里也有偷鸡摸狗的事情,却也算得上是生活上严有节制的。可是到了三十多岁之后,孝宗暗中也喜欢上了漂亮的女人,如久蓄的河流,一旦打开闸门,便一发不可收拾。孝宗的这种变化,被太监张福看到眼里,暗中报告了主子宁王朱宸濠。朱宸濠忍疼割爱把身边的两个美人,云儿和彩儿偷偷送给孝宗。这云儿和彩儿均年不过二十,巧于词令,能歌善舞,且颇具媚态:或歌或舞或娇啼,翠眉不单花颜低。
忽然一笑千万态,
见者十人八九迷。
孝宗一见此二人,便不忍丢手,日日与二美在寝宫中行乐。
孝宗正当中年,精力旺盛,此二女又经专门调教,对男女之事早已熟识,且各有异术,弄得孝宗日醉夜迷。张皇后对孝宗迷恋二美,心中生妒却也无计可施,屡屡劝说孝宗,只是不听,弄得夫妻反目。张皇后眼不见,心不烦,心灰意懒,自居中宫,对皇上的事不闻不问。孝宗也乐得自由,纵情欢愉,少些约束。
他对二美说:“朕活了半辈子,方解神仙的快乐。”孝宗这一放纵,便如脱缰的野马,再难收拾,眼见得未老先衰,还不肯罢手。朱宸濠怎会舍得把如此佳丽拱手送给孝宗?这其中自然有些道理。那朱宸濠本是太祖第十七子朱权的玄孙,承袭祖上的封号,亦为宁王,居于南昌。明朝孝宗以前的三朝,皇储皆非嫡出,也有宗室子孙继承皇位的,朱宸濠当然也有承继大位的希望。可偏偏孝宗半路上生了个儿子,杜绝了这份希望。朱宸濠岂能不恨。恰值明宫中的内线——宦官张福送出口信,那孝宗身子虚弱,却露出贪爱女色的真相,小太子也均属好色之徒。朱宸濠便动了心思,把身边的美人送给了皇上。
这两个美人均是被开导过的,朱宸濠为了谋篡皇位,忍疼割爱,又找来西域精通淫术的方士日夜与二美鬼混,授以房中之术和淫药。孝宗皇帝见了云儿、彩儿,碍于张皇后的面子,不好收她们为妃,就把她们留在身边做女婢。孝宗正当壮年,整日与年青貌美的女子在一起,哪有不出事的,这两个女子都是被调教出来的,手段非同一般。孝宗偷尝了禁果之后,那滋味使他心醉神迷。弄得身子骨很快虚弱下来。云儿给他服了春药,又使他顿觉精神焕发,日夜与二美在床笫之间嘻戏,眼见得淘光了身子,不知不觉之间,病倒床榻,难以支撑。
皇帝病倒,太子入内侍疾。太子年方十四,丰神秀朗,透着一股机灵。他不爱读书,专好骑马射箭,偷香窃玉。孝宗与张皇后对这个独苗苗,百般呵护。大臣们见太子荒于学业,便禀报皇上,孝宗便数次亲临翰林春坊查其学业。太子每次都很懂礼节,率春坊官僚迎入送出,显得规规矩矩。皇上有时考他一些问题,也能草草应对,混淆过去。太子靠着自己的小聪明,把孝宗哄骗得过,全然不知他底下都干些什么。
孝宗为照顾儿子的起居生活,特派太监刘瑾随侍皇儿身边。刘瑾对太子的胡作非为,不仅不报,反而纵容他玩乐戏耍,成了他的保护桑每次孝宗赴翰林春坊,早有刘瑾安排的小太监来报消息。一日,太子在青坊把太监当马骑,令刘瑾在一边把书章撒往空中,自己骑“马”挥舞树枝当剑,乱砍乱刺空中飘落的纸片,正玩得高兴,皇上驾到。太子慌乱之中,来不及伪装。孝宗进了春坊,见碎纸遍地,笔砚歪躺,太子尚骑在“马”上,旁有刘瑾随侍,不禁心中大怒,吆喝来人,痛打太子二十大板。那望哨的小太监去解手,回来时正见皇上发怒,一看不好,急趋中宫,告知张皇后。
太子跪在地上求饶,孝宗硬着心肠不理他。刘瑾求情,孝宗喝苴:“大胆奴才,太子如此行径,你还替他辩解,一并拿下,痛打二十。”
孝宗正发怒,见张皇后凤辇来到。张皇后下辇请安。太子一见母亲来了,扑入张皇后怀中哭泣告饶。张皇后见儿子哭成了泪人,心中疼痛,对孝宗说:“念其初犯,就饶他这一次吧。”
“你问他,这,是第一次吗?”
“儿皇以后再也不敢胡闹,请父皇宽恕儿臣。”
“你是一国之储君,如此荒唐,怎堪承继大统?”
“皇儿年少,来日方长,慢慢调教不迟。”张皇后不满地说。
孝宗见张皇后一味地护着太子,也不好闹得太僵,命太子日交习作一篇以为惩罚,起身回宫。皇上走后,张皇后又替儿子理妆抹泪,劝他用心学习经史子集,不要过分贪玩。太子点头应允。
事后,太子把那望哨的小太监找来,吓得那小太监跪在地上告饶。太子踢了他一脚道:“看在你叫来母后的份上,此次饶了你,如有下次,定把你乱棍打死!”太子依然如旧,皇上与皇后的劝说训斥早已成了耳旁之风,流过去,再无踪影。太子虽不好学,却喜欢新鲜事,什么事都要问个明白。他身边的小太监都是些阉人,他就缠着刘瑾问阉人是怎么回事,还要太监脱了裤子给他看。
“有什么好看的,都是些废人。不似太子长大了,还要娶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刘瑾说。
“那为什么要把你们阉了呢?”太子问道。
“后宫是皇后及嫔妃的住地,显了防止出丑的。”
“什么事叫丑事?”
“男妇媾合。”
“这个我知道,就是男女交配,生孩子是吗?”
“是了。”
太子自小对性便有了解,稍大之后,便欲一试。一次他去母后宫中玩耍,与婢女抢吃的,动作鲁莽了一些,以至触及软软的一块肌肉。那婢女脸色顿时潮红,太子更有一种特异的感受。自分府之后,宫中已不多见女人,身边尽是些太监。他便想到刘瑾告诉他男女媾合之事。
虽然只是浅浅一尝,但滋味无穷。太子见母后不在旁边,大着胆上前搂抱着那婢女,却不知如何下手,只是浑身乱摸。
那婢女欲就欲离,太子只是不撒手,直到刘瑾慌慌地跑过来低声说:“皇后出来了。”他才撒手。
事后,刘瑾嘲笑他是只不会打鸣的小公鸡。太子不但不恼,又缠着刘瑾问那男女之事如何行法?刘瑾就给他找来一本图画,教他自己看。
太子聪明机灵,虽不用功,记忆却好,学过的东西,过目不忘,那些进进出出的讲官均能一一叫上名字来,多日不忘。
私下里给他们都起了不少绰号,有“李歪嘴”、“大夜壶”、“小耗子”等等。表面上,太子对他们甚是尊敬,有人某天没来,太子必顾左右问道:“某先生今日安在?”心中却暗叫其绰号,甚是痛快。
讲官退出,太子张拱致敬,做出揖送状。待讲官走了,太子转身便跳上桌面,呼其绰号,扮其模样,维妙维肖。
孝宗身体越来越弱,一病不起。太子入内侍疾,见父皇昏昏地睡在床上,自己无事可做,便在屋内走来走去,象被锁在笼中的猴儿,一刻也安静不下来。及至看到了云儿和彩儿,他才静静地坐在床边,拿眼向她们瞟来瞟去。云儿、彩儿是何等人物,见太子丰神秀朗。早生爱慕,又见他一双眼睛只是绕着她们转,就看透了他的心思。云儿飘飘地走到床前,斜眼看了一下太子,伸出嫩葱似的秀手,在皇帝额头上探试,又把如花似玉的一张脸贴上去,似旁若无人。太子坐在床前,看着她的媚态,心思萌动,伸出脚去,故意踩住她的裙边。云儿朝他一笑,并不羞恼。太子顿时大起胆子,弯下身来,把手伸进她的裙子里攥了一下那双小脚。
太子摸了云儿的脚。云儿脸上飞红,低眉垂首,眼含秋波,羞答答地把脚抽回去。彩儿站在一旁窃笑不语。太子起身走出寝宫,站在门口,频频以目示意,云儿佯装不睬。太子又走进来,靠着云儿,从背后把头从侧面探向前去,轻轻地咬住她的耳垂。彩儿走上前来,轻声说道:“陛下病重,太子如此嘻戏,有失礼仪,”“龙凤之戏,正是呈祥,祈祥免灾,何为不礼?”太子侧过头去对彩儿说。见她肌肤如凝脂,暗透桃花色,顺口说了一句:“姐姐多照待些,我与她少去一会儿,罢了,再来换你!”
“小小年纪,岂有喏大本事。”彩儿挑逗说。“姐姐如若不信,待会儿便可领教。”太子拉着云儿走出寝室,直入偏殿。
云儿佯做娇羞之态,遮遮掩掩,太子替她宽衣解带心中想着那本画册上的招术,急急欲试。这不穿衣服的美人比那穿衣服的又美三分,太子熟练地把她放倒在地上。云儿本欲做出些没见过世面的少女状,可到了这种地步已按奈不住,……那太子毕竟年少,不能持久,不一会儿,云儿头倚于侧,两手贴伏,其软如绵。太子头项倚于云儿颈侧,浑身贴伏,亦软如绵。闭上双眼,感觉到那已丢之后,香魂欲去,好梦将来的滋味。
云儿笑着推了他一把,说道:“我腿也麻了。”太子睁开眼,见她双足尚在肩上,便轻轻放下来。云儿用帕子随便擦了擦,急忙穿好衣服,整理鬓妆。问道:“如何还不起身穿衣?”
太子说:“等彩儿再来。”云儿知道太子还嫌不满足,就拿些话来故意挑逗他,还教太子几招采战术……然后云儿退出去。一会儿彩儿就进来了。递给太子一个玉环。太子接过细细端详,见上面刻着双龙,龙的舌头相互盘绕,形成一个凸起的螺旋,龙屋处还有一个小孔,不知做何用途。彩儿只是笑,却不说话,为他悬上玉环,用白绸带缠腿束腰。这绸带与玉环均是用过春药的,太子用上了此种工具,果然不同以前,直到彩儿呼出声来,方才罢手。
自此,太子常常留在皇帝寝宫中过夜,在皇帝昏昏欲毙的另个房间里,与二美轮流行乐。云儿、彩儿又把那许多方法教给他,太子耽迷于此,哪还管父亲的死活。
张皇后知道皇帝病重之后,心中有气,本来不想去看望他,那夫妻一场的情分却总也扯不断,弄得茶饭不思。那天,皇后终于来到皇帝的寝宫。一进门,只见两个荡妇,一个坐在皇帝一侧,半扶着孝宗,一个端着药碗,半跪在孝宗面前,几乎是脸贴脸的给他喂药,孝宗的手尚在另一个荡妇怀中。皇后见状,怒火中烧,转身出了寝宫。
一个多月以后,张皇后又一次来到皇上的寝宫,只见入寝宫侍疾的皇儿形销骨立,形容憔悴,心中很是悲伤。她还以为太子为了侍候父皇劳累过度以至于此。她把太子拉入怀中,抚摸着他的头说:“我儿真乃孝子。还是回东宫将养一阵再来侍候。你父皇之病已不是立刻能愈的,皇儿不要过分伤悲才是。”
太子也觉得近日似有些难以支撑,便点头允诺。由刘瑾接回东宫。
张皇后看看昏睡的皇帝,又向太医询问皇帝的病情。
太医支支唔唔地说:“皇上只是劳累过度,将养一些日子便会痊愈。”
张皇后看着站在一旁的二美说道:“这劳累过度怎么讲?
皇上近日不理朝政,为何病情不见好转?”
“这个——,久劳伤身,也不是即刻就好的了的。娘娘放心,皇上他并无大碍。”
“何人在朕耳边说个不休?”皇上睁开眼睛,看到了张皇后,又把眼睛闭上。张皇后看着皇帝憔悴的模样,见他如此对待自己,心中又是疼又是恨,长叹一声,眼中含着泪水走出去。
她本欲再次劝劝皇上节欲,可见他这付模样,心知劝也无用,空添烦恼,只好退出,临行之前狠狠地瞪了那二美一眼,那两个荡妇却偷偷笑了,皇后在寝宫又不好发怒,又不愿惹得人人皆知这种事情,只好强压怒火,苦水咽进肚里。
太监张福见孝宗父子果然中计,心中暗自欢喜,便把消息送给宁王爷。这张福原来本是宁王爷府中的一名家奴,识文断字,聪敏机灵,很得王爷的赏识。他十八岁上,王爷为他娶回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结婚八年为他生下二子一女。那是女儿刚生下来不久的一天夜晚,王爷把他唤入内室,赐以酒宴。
“你尚在青年,便儿女两全,咱们干上一杯。”王爷说。
“小人入府十多年,多亏老爷善待,没有一丝功劳,怎堪承如此大礼。”张福急忙站起来说,心中很是感激。
“你可曾想为我建功立业?”
“如能报主上之恩,小人万死不辞。”
“好!先来干了这一杯。”
烛光下,二人碰杯,一饮而荆宁王阴沉下脸来,半晌说道:“我也算得上是明宗室,可区区王爷,又算得了什么?”
这宁王爷素有大志,暗中招兵买马,搜罗人才,以图大谋,这些张福耳闻眼见早已明了。可他一无才学,二无武功又能做得了什么?
“我想,宫中宦官很是受重用,如能得一亲信做为内线,大事可图。”
“宦官”,张福脑海中如闪电般地掠过一种想法,不禁浑身一颤。只听宁王爷缓缓地说:“不知你是否愿意入宫为宦?”
“宦官就是阉人。如果我要入宫,势必经过那去势的一关,去掉祖宗留给我的那件东西。怪不得王爷给我娶妻,又怪不得在我儿女双全的时候请我喝酒,这是他早就设计好的。”想到这儿,张福感到如入冰窖,浑身冰凉,上下牙禁不住嗑出声音来。
朱宸濠见他如此情景,知他心中不愿,便说道:“你的妻室儿女继续住在王爷府中,我管保他们荣华富贵。不过,如若你心中不愿,此事也只好做罢。可惜啊,一座大好江山也不知落入谁人之手。”张福虽然心中不那么情愿,可是等王爷提到他的妻室儿女,他心中便觉得一阵椎心的刺痛。“如今,他们已如王爷掌心的鸟儿,说叫死,便会死掉,说放飞,便可入云。再说,宁王爷毕竟待我不保大事若成,封官许爵也是为期不远的事情。”
想到此,他咬着牙点头说:“王爷不必多言,小人依允便是。
只是,我的家人还请王爷多多照看。”
“那个自然。大事若成,我封你为中掌司礼监。”
张福揖首告退。回去告诉了妻子,妻子哭了一宿,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哭成了一对红桃。经过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张福成了阉人。皮肉上的疼痛很快就过去了,而心灵上的创痛却自始自终伴随着他。他隐姓化名当了宦官,身子佝偻了,声音也变尖细了,最后终于进了皇宫,主管皇官洒扫。转眼间入宫已经十八年,眼巴巴地盼望着孝宗早死,另立新皇帝,却又偏偏生下了太子。他恨这个和他一无仇二无怨的太子,也巴不得太子早死。二美入宫,先是弄病了孝宗,如今又弄得太子形销骨立,他心中如何不喜。太子如若能除,朝中必立新皇帝,到时候与宁王里应外合,拥兵入京都,不愁大业不成。
刘瑾把太子扶回东宫,心中知道他这是荒唐的毛病,便请来医生为太子调理,并设法转移他的兴趣,安排他看倡优杂剧、角觝戏,引导他擎鹰博兔,跑马击球。太子少年人禀性,自然被这些新鲜玩艺吸引,日日玩得酣畅,夜夜睡得香甜。没多少时日便康复如初。
这刘瑾如此对待太子,自有他的一番心思。刘瑾本是陕西兴平县人,原本姓淡。六岁那年被镇守太监刘顺收为义子,所以才改姓刘。刘顺后来把他给阉割了,带入宫中服役,刘瑾虽没入过学,却能言会道极是机灵。自小在皇宫中奔走,受宦官的薰淘,便学会了迎奉拍马,溜须钻营和见机行事的本领。宪宗朝,他掌管钟鼓司,负责出朝钟鼓和内乐诸事。这个司是明代宦官二十四衙中地位最低下的,与其它衙门不能同列,所以又叫东衙门。在这个衙门内服务的宦官按内官制度不得他迁。
刘瑾岂是肯久居人下之辈。他施展出察言观色、见机行事、阳奉阴违、挑拨离间等本领,为自己的晋升创造条件。他的苦心没有白费,机会终于来了。
弘治五年年三月,孝宗立儿子朱厚照为太子,他见刘瑾奉事小心,谈古论今能言会道,便选他去伺候太子。太子是他实现野心的希望。太子是一艘船,只要这艘船不沉没,他便能达到自己的愿望。他伺奉太子格外尽心,处处依从太子,既得到太子的欢心,也博得了孝宗的好感。可是这种好感并没有维持多久。大臣刘健告了刘瑾一状,说他只会引太子游乐,不用功习学先典。孝宗因此数幸春坊看太子学业,太子虽机灵善辩,所学确实不多。孝宗便把刘瑾斥责一通。刘瑾自然就恨上了刘健,暗中咬牙切齿,发誓必磔其尸。
刘瑾从老宦官口中听到不少关于太监王振的传说,心中对王振羡慕不已,幻想着有朝一日出人头地,成为权倾朝野的太监。为了这个不可告人的目的,他自然不愿意身边的太子成为一代明君。于是,他便由着太子的性子去玩,虽然得罪了皇上,却更进一步靠近了太子。
冬去春来,京城中积雪已融化,一片片的迎春花开是娇艳,芳草也顶破地皮,露出绿色的嫩芽。一个冬季缩在屋子里的人们,纷纷赶到野外踏青游玩,红男绿女处处可见。街市上,人来人往,小贩的叫卖声似比往日也要高亢,去掉了北风中的那种凄凉。人群中有一赤面汉子,一身粗布衣衫,穿着草鞋,绑着裹腿,戴着斗笠,背着一个包袱,风尘仆仆走进一字客栈。
店小二忙赶过来招呼,殷勤地擦拭着桌面,一面问道:“客官吃点什么?”
“一壶茶,两碗肉,八只馍。”大汉瓮声瓮气地说。
“不要酒?”店小二有点疑惑地看着他。
“我从不喝酒。”
看这人的模样似红脸关公,膀大腰圆,一坛子酒也未必喝够,却说道不会喝酒,看他的衣衫打扮,量是个没钱的。店小二脸上露出鄙夷之色。那汉子浓眉紧锁,眼看着窗外,并没有注意店小二的脸色。他在等人,时辰已经快到了,他的目光急切地洒向户外,在人群中寻觅。看了一晌,又转过头来用粗瓷碗倒了一碗茶,咕咚咕咚几口喝光,用手背一抹嘴巴,抓起一个馒头,三口两口咽入肚内。八个馒头两碗肉,只一刻的功夫,便全吃进肚里。又手拍着桌子喊添茶。
“都第三壶了,不要钱是不是。”店小二心里咕哝着,懒懒地给他续水。
“茶都没了颜色,换过再续。”大汉说
“这水不要钱,茶可是要银子的。”店小二歪着头戏谑地说。
那大汉从包袱里掏出一锭银子。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说:“这,够不够?”
“够——够——够。”店小二看着那锭银子心说:“我他妈的又看走眼了。”一边高喊后灶另烧开水,泡上好茶,自己又为那大汉换上细瓷小茶碗。那大汉拦住说:“不必,还是粗瓷大碗好使。”两人正说着话儿,张福迈脚走了进来。店小二一见张福,忙笑脸相迎:“张公公多日不见,今日怎么得空来赴小店。”
“难得个好春日,也出来踏踏青。”张福说着,扫了一眼店中的客人,一眼瞅见那赤面汉子独坐上一桌,便走过去坐下来。“给我切一斤猪耳朵,包好。”
“是喽。”店小二忙着奔到后面去切猪耳朵。张福对那赤面汉子悄悄地说了一声“跟我走。”等店小二捧着猪耳朵出来,张福便身告辞,离开了客栈。那汉子也尾随离去,两个人一个在前,一个跟在后面,三绕两转到了一个僻辟之处,那汉子紧跟几步走上前来。
“你就是杨尘?”张福问。
“正是。”
张福递给他一个包裹,说道:“今夜二更我在东门候你。”
说罢,扬长而去。那包猪耳朵也随手丢到路旁,随那野狗去抢食。春天似乎给孝宗带来一丝生机,看着窗外明媚的春色,杨柳新绿,他想爬起来出去走走。云儿和彩儿便给他穿好衣服,一左一右扶着他来到户外。
多好的阳光啊,空气也格外清新,孝宗大口地呼吸了几口,突然又浑身哆嗦,头晕目眩,站立不稳。云儿和彩儿又赶紧扶他回到床上。孝宗长叹一声,心知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便命人召刘舰谢迁等大臣入见。
刘舰谢迁等人进入寝宫,见皇上面目瞧悴,肤色灰白,不禁泣下。
“众卿家不必伤悲,朕有事相托。太子年少,朕百年之后,还望众卿家鼎力扶佐。刘瑾此人,巧言辞令,似不可信,不如除去。”皇帝谈到这里,张了几次口,却说不出话来,他吃力地做出手势,似是要大学士为他起草诏书,却又头一歪,昏了过去。云儿急唤太医入内抢救。众大臣面面相觑,只好退出。
谢迁说:“看陛下之意,似是要起草遗诏,托付太子于众大臣,除去刘瑾。我看不若就此起草一份诏书,等陛下醒来,请他过目。”
“此事陛下并没明言,臣先等私下决定,似是不妥。还是侍陛下醒来再说为好。”刘健说。
“虚拖时日,恐坏大事?”
“此事重大,谁又能做主。一旦陛下心中不是此意,岂不弄巧成拙。”刘健说罢,便先自离去。谢迁心想,事关重大是不能自做主张,叹口气,只好做罢。
那太医把皇上与大臣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是刘瑾买通的耳目,这一番话很快就传到刘瑾耳中。刘瑾听罢,心惊肉跳,坐立不安,只觉得孝宗皇帝如卧在侧,片刻便能要他性命。
夜里辗转反侧难以成寝。约四更天时,昏昏然做了一梦,梦见孝宗上朝,颁下诏书,立斩刘瑾。刘瑾哆嗦,武士们一拥而上,把他架出朝廷,直趋午门,他狂呼救命,怎奈那刀斧手横眉立目,挥刀使斩将下来,一颗头颅滴溜溜便落了地,投目望去,那刀斧手不是别人,却是刘剑心想此命休矣,长叹一声,悠悠醒来,已是东方破晓。太子正站在床前,一只手尚在推他。
“刘公公,起来。”太子说:“今日还要外出骑马打仗,如何至今未醒?”
刘瑾擦擦眼睛,一翻身跳下地,穿衣洗漱,草草用过早膳,便与侍卫一起拥着太子出了皇宫。一队人马行出京城,在郊外摆开战常太子把随从分成两成队,一队由刘瑾率领扮做外族军队,一队由由太子率领做大明军队,两队面面相向。太子扮作将军驰马上前高声喝道:“何处毛贼,胆敢侵入我大明江山。”
那刘瑾本应扮作外族将军与太子对骂,可此时他哪有这番心情,不禁瞠目结舌,半晌没有回话。太子恼了,高叫道:“此番不算,另来。”于是再摆开阵形,又纵马驰上前来骂阵。刘瑾强打起精神说道:“刀枪之下方见分晓,何必啰嗦。”于是两队人马混战起来。太子一马当先,挥舞木制宝剑厮杀,所向披靡,对刘瑾说道:“将军的军队,不堪一击,甚是无聊。”跳下马来,自去那芳草地上,呈八字躺下。刘瑾磕磕绊绊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太阳已近中午,晴空如洗,几朵白云随意地在无垠的天空中游荡。群山起伏,碧草相连,几队燕雀,从头顶上飞过。看着这明媚的春色,却牵动着刘瑾的满腹心事。
“刘公公今日就如掉了魂,玩打仗也没意思。”
“我是替陛下担忧,不知陛下龙体如何?”刘瑾说道。
刘瑾的话使太子想起那两个美人,多日不见,此时想起,觉得分外动心。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坐起来叫道:“启程回宫,我要去拜见皇上。”太子快步向马匹走去,那年青的身体在阳光下显得有些虚幻,刘瑾看着他的背影,露出阴险的笑容。
宁王朱宸濠给孝宗送上两个美人,要她们以色欲诱惑皇帝和太子,如果此计不成,便要她们听张福的命令,伺机下毒。
那孝宗虽然病倒,但也没病死;太子虽然被诱惑,也没有丧命。
张福趁洒扫之际已给二美传过暗号,却迟迟不见她们下手用毒。张福心中便不安起来。如若二美泄露机关,他张福的脑袋便要搬家,宁王的计划便会破产。越想越是不安,便把音信传到南昌,宁王接到信后,大骂二美荡妇,派出手下一名高手杨尘赴京。
杨尘换上衣服被张福领入宫中之后,便住在张福的房中。
张福在太监中虽然职务不高,却也管着几十号人,自己住个单间。这几天,他出门之前总是把门锁上,晚上从膳房弄些吃的回房间,插上门,灭了灯,和杨尘叙话。他自己画了一幅皇宫草图,要杨尘白日熟悉默记。今日,他见到太子又入皇上寝室问疾,便觉得机会难得,早早就歇了班,匆匆回到住处,与杨尘策划杀皇上与太子之事。
“太子今日已入皇上寝宫,三更便可行事。”
“住了这几日,真把我闷坏了,终于盼来了机会。”
“此一去,一箭双雕,他父子二人立等绝命。事成之后,我在东门等你,记住,要干净利落,少些声息。寝宫中有双重侍卫,需不惊动他们才好。如若事败,迅速脱身,不然便来不及了。”
“如若二美也在一旁,如何处置?”
“一起干掉,以免留下后患。”
杨尘又穿上宦官的衣服,用了易容术,把赤面遮掩起来,匕首储于袖内,收拾停当,便上床盘腿打坐,专待三更之时。
太子入宫问病,刘瑾此次紧随身旁。太子瞧了他一眼,似有不满,可见他满脸悲哀之色,样子很是虔诚,也就不忍心撵他回去,就带着他进了皇帝寝宫。
皇上还和以往一样,时尔昏迷,时尔清醒,太子的心根本就不在父亲身上,体恤问侯,也只是做做样子,一双眼睛不断地在二美身上瞟来瞟去。
云儿和彩儿见了太子,自然是心中喜悦非常。她们二人自入宫以来,除了和皇上游戏与床笫之间,便是与太子私狎。和像太子这样的少年人做事,在她们还是第一次,均被其少年俊朗的相貌所吸引。太子的冲动、好胜在她们看来很是逗人。皇上一病数月,太子又好长时间不来,二美均是淫毒已深的女人,如何能忍受得了,眼巴巴地盼着太子,却还真把他盼来了,只是碍于刘瑾,三人不能做在一处。
天色逐渐黑了下来。太子在屋内走来走去。云儿彩儿已入偏室,临行前朝太子哀怨地看一眼,相继入去。太子心中的火气越聚越烈,他真想高声喝斥,让刘瑾滚开。守在一旁的太医朝刘瑾使眼色。太子刚要张口斥骂,只听坐在旁边,一直持着皇上一只手的刘瑾说道:“太子可随意休息,有我在此替你守护皇上,你尽可放心。”
太医又朝太子挤着眼,打着手势。太子闻言,一腔怒火,化为满腔欢喜,见太医的模样,心知刘瑾已知道了他的秘密并不阻拦,还代行孝悌之礼,心中万分感激,便走近刘瑾朝他拜了拜,匆匆入内。
太子一走,刘瑾便抬起头来,阴险的目光四处观望。太医见他目露杀机,心中便如揣着一只小鹿砰砰地跳个不停。皇上已经睡着了,气息如丝。那丝,似乎看得见,摸得着,只需用手轻轻一卡,细微的喘息之声便会消失。刘瑾盯着太医,盯得他浑身寒冷,不住地颤抖,他似乎预料到将要发生的一切,却又无力阻止。
“他,他,已没,没有多少时日可熬。”太医颤声说,似是为皇上求情,又似乎是诅咒。
“他反正是要死了?”刘瑾一个字一顿地说。
“是,是的。”
“那么,不如让他现在就死。动手吧。”
“我,我不行,不敢。”
“那好,我就替你把这件事做了。”刘瑾朝皇上伏下身去,把被子往上拉,罩住了皇上的脸,他似乎看到皇上此时突然睁开眼睛,惊诧地望着他,他扭过头去,用双手紧紧地捂住了被子。皇上在被下扭动,如一条旱地的泥鳅,可是他远没有泥鳅那样强的生命力,扭动了几下,便静静地躺在那里,空气中那细若游丝的喘息声消失了。刘瑾撒开手,太医吓得脸色惨白,张着嘴出气,慌慌地站起身来,就要向外走,却被刘瑾一把攥住拖了回来,硬按在凳子上坐好。刘瑾瞪着血红的眼睛,咬牙切齿地说:“皇上是自己断气的,是吧?”太医吓得说不出话来,只有使劲地点头。
太子入了侧室,见那二美早已躺在床上,掀开被子一看,赤裸两条美人鱼,皓体呈露,弱骨丰迹太子扑上床来,两个时辰方才罢手。云儿唤来婢女,端来一盆热汤,为他们擦洗。
婢女低眉垂目,似是不受诱惑,司空见惯。云儿、彩儿还好,只有那太子被婢女一擦弄,便又跳将起来,把个婢女按在那里,一盆热汤洒了一地。云儿、彩儿半倚在床上,笑着看他们做戏。
那婢女羞得满面通红,行罢事,急急起身穿好衣服便要退下去,却被太子拉住了手,说道:“何必急急而去,如今你也是我的了。”就把她抱上床,四个人在床上说笑打闹。太子突然灵机一动说:“咱们都轮流做太子如何?”
“怎么个做法?”彩儿问。
“除了扮太子的,其他的人都扮作太子的小妾。”
“男扮女装?”云儿说。
“女扮男装。”太子答。
四人又大笑。云儿朝大家摆手,示意小声些。于是,先由彩儿扮太子,头戴束发冠,身穿紫龙袍,腰束玉带。太子身穿裙服,把头披散在肩上。彩儿腰肢似柳,气味如兰,颜色如花,这么一打扮,柔中有刚,刚中有柔,又娇又浚太子迈着大步走上前去,把她抱住,便要亲嘴,却被彩儿玉手拦住:“看你,秀发披肩,却大步如杈,哪有半点女子气味。我现在是太子,你是彩儿,该我亲你才是。”
太子佯装扭妮之态,却掩不住那股野性,惹得彩儿云儿和那婢女笑弯了腰。
三更鼓响。一条黑影如飞箭一般直奔寝宫而来。宫门口的侍卫持枪带刀,走过来,步过去。杨尘在黑暗的掩护下,几步跳上台阶,抽出匕首,便去撬窗,刚撬了一半,侍卫又走了过来,杨尘飞身跳下台阶,蹲在黑影里。如是者三,窗户被撬开了,探头向里一看,昏暗暗的厅廓中没有一人。便翻跃进去,用帷帘半遮住身子。忽听得耳边传来说笑声,他循声走去,用匕首把那房门撬开一道缝,向里面观望,只见太子背对他站着,正与身边的三个女子嘻戏,心中说道:“此次你死定了。”他一脚把门踹开,朝着太子的头部,发出一镖。这一镖他用了十成的力量。镖带着忽哨之声直射太子头部,量他是铁头铜头,也会被打个窟窿。太子应声倒地,三个女人被猝发之事惊呆了,愣在当地。杨尘正欲奔上前去,刺杀云儿、彩儿,却听得室外一片嘈杂,夹着哭泣之声,慌乱的脚步声直奔这边而来,心中叫道:“不好。”急忙退身,藏入帷后,待跌跌撞撞的刘瑾进了侧室,便推开窗户,飞身而出,消失在漆黑的月色之中。
刘瑾奔入侧室,跪下呼道:“皇上驾崩啦”——周围却没有人应声,他抬起头来,只见太子满头是血倒在地上,便哇哇乱叫,跪扑过去。
第二章开经筵少主戏臣正朝纲群臣逐虎
话说刘瑾抱着太子的尸体,心中尽恓惶。皇上驾崩,太子又死,那朝中大臣天明得知此事,可如何是好?正思前想后,只听得彩儿尖叫一声“姐姐——便扑了上来。刘瑾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眼看着这女人抚尸痛哭,仔细看看怀中的太子,方觉得有异,抬起头来,却正与一女子四目相对。那女子长发披肩,身上穿着女式衣裙,脸上抹着脂粉,仔细端详,这不是太子又是何人?刘瑾心中又急又气,站起身来说道:“皇上驾崩,太子为何如此妆束”还不快快更衣。”太子这才清醒过来,见云儿头破血流奄奄一息,心中一酸,掉下几滴泪来。
再说杨尘直奔皇宫东门,远远看到张福早已站在那里。
“太子已被我飞镖打中头部,再也活不得了。宫中突然混乱四起,我来不及下手杀皇帝和那两个淫妇。”
“好,天快亮了你速速出宫,等我的消息。”
杨尘把身上套的宦官衣服脱下来交给张福,飞身跃上墙顶,向下一看四下无人,东门的侍卫只是呆呆地把守大门,也没有巡罗队伍经过。轻轻一跳,出了皇宫,就地十八滚,滚出好远,趴在地上四下观望,没有人声,这才站起身,飞纵而去。
次日,并没有颁布皇上驾崩的消息。太子荒唐了一宿,又受了惊吓,身体不适,难以马上登基。刘瑾与马永成、张永等太监把持着消息,刘舰谢迁等太臣入宫问病,均被挡在宫外。
刘健似乎感到有些异样,却也不能说出那最不吉利的话,众臣相对无言,默默地退下去。
东宫,皇太子昏睡一天,又服食了燕窝红枣等补品,精神顿觉清朗。这时想起父皇驾崩之事,伏在床上大哭起来。
“太子节哀,这朝廷还需陛下承继。”刘瑾在一旁归劝。
承继大统,治理国事,这对于十五岁的朱厚照来说,犹如天空中遥远的星河,一片模糊不清,他瞪着双眼,梦呓般地说道:“治国安邦?”
“是啊,太子就要承继皇位了。”刘瑾脸上透出喜色。
弘治十八年四月,太子朱厚照依制继承皇位,是为武宗,次年,改元正德,行大婚礼。照制,选中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夏儒长女册为后,随遣礼部上册妃仪,册沈氏为贤妃,吴氏为德妃。
朱宸濠在南昌得到孝宗去世的消息正准备发兵北上,争夺帝位,却传来武宗登基的消息,心中万分慌恐震怒。把杨尘召进来,痛斥道:“你不是说太子已死,怎么又出来个太子,难道会有两个太子不成?”
“那太子明明被我打得头破血流当场毙命;如何得以再生?”“你不要再狡辩了!分明是你无能,拿些谎话来骗我。”
“小人对王爷一片忠心,岂能把如此大事当作儿戏。”
“如此说来,是他们又弄了个假太子不成?好,这样我出兵就更加名正言顺了。”两人正谈着话,一位家奴敲门进来,递过一份书信,宁王接过一看,正是张福手迹,便急急打开阅读。读罢,一声低吼,拳头擂在桌面上。
“宫中有何消息?”杨尘低声问道。
“你自己去看。”王爷把信往桌上一丢,坐下来,呼呼地喘息。杨尘看罢信,知道自己杀错了人,心中万分恼怒,拔脚就向外走。
“哪里去?”王爷喊道。
“再入皇宫!”
“如今那太子受了惊吓,增加了侍卫,晚上又有武士守卫在寝榻之旁,你如何能得手。”
“小人拼着一条性命,不是我活,便是他死!”
“匹夫之勇。眼下朝中正暗中捉拿刺客,你再次入京,无非是自投罗网,打草惊蛇。此事还是从长计议吧。”
宁王把暗中调来的部队又发遣回去,命杨尘网罗天下武林高手,伺机行事。
彩儿自从皇帝驾崩之后,就被送往掖廷。武宗虽把她留在宫中,却也很少召她侍寝。彩儿对答应宁王爷入宫诱惑孝家之事,已有悔意。她心里很清楚,云儿定是被宁王派来的刺客所杀。她对宁王已有痛恨之心,却不敢对武宗说明实情。一旦武宗知道实情,她的下场如何?她不敢去想。自与云儿入宫以来,倍受到皇帝父子的宠爱,如果孝宗不死,她们还可以享受那安逸欢愉的时光,或许可以对他说出宁王的企图和阴谋。如果那样,又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这些事,彩儿与云儿私下里商议无数遍却没有答案。那天,云儿在烛台旁发现了那个红色的标记,这是催她们下手毒死皇帝和太子的暗号。毒药就在身边,只需用指甲挑一点,人不知鬼不觉地洒在酒中或茶里,一条性命倾刻之间便会化为鬼魂。云儿和彩儿那天都带上了毒药,可是谁也没有下手。孝宗父子与她们无怨无仇,只有恩爱。谁肯忍心毒死疼爱自己的人?况且,那番恋倦,那种消魂,又如何勾起一片杀机?宁王爷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的春药浸淫了二美的身子而这种贪图肉体享乐的女子又如何肯下手毒死疼爱自己的男人?
如今,彩儿一个人独居在掖廷中的一个小房间里,这屋子与寝宫相比犹如监牢,整日无人谈话,也无人相戏,眼巴巴地望着日头从东面升起,又从西边落下,分分秒秒地熬时日。
武宗继任后,临朝理政,按朝中旧制,皇帝每天要几次视朝,听取各部、府及文武大臣们的奏事,亲自审批有关政治、军事、司法、财政、教育等方面的奏章。这一切,对于贪玩的武宗来说,不仅不熟悉,不习惯,简直是枯燥无聊透顶。他虽坐在龙椅上,却并没有意识到皇帝的责任重大,他受不了这种约束,总想从这繁重的国事中摆脱出来,继续四处寻欢作乐。
一天临朝罢,回到后宫,武宗伸个懒腰,对刘瑾说:“昔日有父皇约束,今日有朝政约束,当皇帝远不如做太子呢。本想当了皇帝没人约束,可以纵情玩乐,哪知如此繁琐。”
“皇上是至高无上的,你想做什么,尽可做,没有人能管得了你。”
“朝中那些大臣均是受托于父皇,左也不是,右也不成,哪能由得了我。”
“他们是臣,而陛下是君,自古道君为臣钢,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哪有君受制于臣之理。”
武宗闻说大喜。即刻就要刘瑾为他在宫中设宴,安排宫女歌舞。夜,皇宫中鼓乐喧天,刘瑾、张永等人陪同武宗喝酒观舞。
一队女子头戴云髻鬓,身穿红罗生色绰子,系着晕裙,如一群美丽的仙女,荡着轻舟在水上漫游,一边采摘莲花,一边欣赏人间美景。忽又手握莲花,驾着彩鸾飞回天宫。
武宗左手持觞,侧头问道:“这叫什么舞?”
“采莲舞”刘瑾说;’是宋代宫廷的乐舞。”
“还可以,不过我听说唐代有霓裳羽衣舞,不知是什么模样,唐代的妇人喜穿露胸的衣服,这种舞一定很好看。”
“闻说此舞美妙不可言,自宋代已经失传,今日已见不到了。”“不行,我要看霓裳羽衣舞,你快去布置。”
刘瑾面呈难色,却也不得不照办。乐工们不会凑霓裳羽衣曲,女伶们也不会跳这个舞,刘瑾说:“就把那些舞曲穿插着演奏,跳舞的便把那些动作混合起来跳,不也是仙女下凡之类的吗,大同小异。”
一个女子道:“先前跟师傅也学过这种舞蹈,只是未曾熟练。”“那最好不过了,稍稍演习一下,皇上急着要看这个舞。”
乐工们便把各种曲调乱凑起来,一女子梳九骑仙鬓,穿孔雀翠衣,佩七宝璎珞,旋转着入场,轻柔娇美,如花如云。武宗高声叫道:“好!”看得目不转睛。刘瑾捂住嘴,偷偷发笑。
旁边张永提了提他衣衫说:“刘公公如此能耐,倾刻之间便编排好如此有名的歌舞?”
“哪里,哪里,想必张公公已看出端倪,还是不说破为好。”
那女伶可谓舞中高手,将罢舞时如跳珠撼玉,快速激烈,然后嗄然而止,如鸾凤收翅。武宗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女伶,全场静寂无声。乐工手中捏着一把汗,生怕皇上会怪罪下来。却听武宗又叫了一声好,举着觞站起来说:“我要敬这女子一觞。”
那女伶婷婷袅袅地走过来,伸出双手接觞,武宗却捧着她的双手不放,那女子朝武宗娇媚的一笑,露出白玉一般的牙齿。
武宗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坐下,叫道:“奏乐。”’又乐起。又演上了健舞,抛球乐队舞,武宗均没有心思观看,只是与那女伶调情。三更已过,宫中的乐舞才停了下来,乐工们一个个打着哈欠被送出宫去,那女伶却被武宗留在宫中。张永临去时对刘瑾说:“刘公公的假贵妃,倒是做成了真。”
二人相对大笑。
朝廷的一天是从早晨开始的。在京的文武百官,天明之前就要离开家前往参内。在天子处理正常政务的宫殿前,排列整齐,等待天子御驾。天子上朝后,百官端正仪容,进行朝衙仪式。仪式毕,文武百官列成一排,整齐地通过天子御座前退出。
这是朝中非常重要的仪式。虽贵为天子,除非重病在身,否则再累再困也必须天明之前起床,端正威仪,接受百官朝拜。
天子上朝的时间,无论冬夏,均在五更三点,均是凌晨五点十分左右。住在京城中的文武百官无论冬夏,都要在凌晨四点多钟起床,整理仪容,赶去参内,不容许发生迟到之类的不名誉事情。所以,文武百官一般是在规定时间之前到达宫门前,在此时间里,他们聊天或互通消息。届时宫门打开,百官走进大殿的庭院,按官阶排列好,等待天子御驾。唐代张籍有诗措写百官上朝的辛苦情形说:鼓声初运未闻鸡,羸马街中踏冻泥。烛暗有时冲石柱,雪深无处认沙堤。
……
武宗荒唐了一夜,把早朝之事已忘了个干净。文武百官鸡未叫便起身,日未出就进朝,站到红日东升,也不见天子驾到。
那些侍卫执役站的腰酸腿疼,早已失去威仪,便纵横坐卧,弃杖满地。文武百官也疲于久候,精神因倦。刘健早晨没用早膳此时已饿得肌肠辘辘,头昏眼花,靠谢迁搀扶着才勉强站稳。
“这算什么早朝,不如罢朝回去!”谢迁说。
“不可,不可,有失威仪。”刘瑾有气无力地说。
“威仪,”谢迁指了一下那些侍卫执役说:“如此威仪?
我看这基业早晚会败在他手。”
“休得胡说,陛下年幼,我等当教之读书,辅导成德才是。”
武宗纵情玩了一宿,日上三竿方才起床。刘瑾走进来问道:“陛下可曾宣布免朝?”
“朕不去,他们不就散了吗,还宣布什么免朝。”
“糟糕,那文武百官定是候在殿前。陛下还是快快洗漱,去上朝为是。”
“真麻烦。”武宗心中不满,洗漱毕,用过膳,这才上朝。
那文武百官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出了皇帝,那些侍卫执役忙站好。只见武宗懒懒地坐在殿打着哈欠,说道:“有事启奏,无事罢朝,”说着便要起身入内。
内阁大学士刘健走出一步,说道:“臣有事启奏。”
“请吧。”武宗又回身坐下。
“为人君者,当以威仪服众,早朝乃严肃之仪式,不知陛下何故姗姗来迟?”
“这个——,朕稍有不适。”武宗没想到刘健当着满朝文武这么问自己,心中很是不快。
“皇上身为一国之君,当以朝事为重,国事为重,勤政为德。”“知道啦,退朝。”武宗不等刘健再说,宣布退朝,返身入内。早朝敷敷衍衍便散了,文武百官一瘸一拐垂头丧气走出皇宫。就是这样的早朝,武宗也懒得应付,经常找出各种借口,宣布免朝。最后连借口也不找了,只是免朝。
除了早朝,另一件叫武宗头疼的事情是讲授经史,治国之道的经筵日讲。那讲课的大学士,一个个以辅导成德为目的,诲人不倦,谈经论史,引古谈今,苦口婆心,却怎奈武宗左耳听,右耳出,很是厌倦。一日,武宗对身边的一个小太监说:“今日你去替我听讲,我可给你赏银。”
“小人不敢。”
“有何不敢,就说是皇上口谕,让你替我听讲。去吧,我另有要事。”
武宗所说要事,是刘瑾等人为他在宫中按排的一个热闹去处,建有定和、宝延等六个店铺,沿市有当垆卖酒的美妇人,有街头杂耍,跳猿扁马、斗鸡逐犬,还有妓院,有买、有卖,杂以歌舞。武宗入市,穿市人衣,戴瓜皮帽,进出宝和等六店,与之贸易,讨价还价,持簿算帐,假戏真做。所有的人由小太监乐工和掖廷的女子装扮。武宗贸易毕,使观看杂戏,入酒肆喝酒,入妓院玩耍,酒醉便宿在里面。
彩儿扮作妓女,与武宗嘻戏,作嫖客与妓女之间的游戏。
彩儿久已不近男色,今日得见武宗,淫欲大发,在临时搭起来的构栏之中,与武宗荒唐胡闹。武宗见了昔日的情人,又念起了往日之欢,也是尽情纵欲。日方当中,二人便做起一处,弄得一坐阁楼摇摆晃动,喘息欢叫之声不断,那些扮作商人的小太监,扒着门缝往里看,扮作杂耍艺人的乐工也赶过来凑热闹。
大学士谢迁今日本欲讲授《通鉴》,却只见一小太监坐在屋中。“皇上为何还不曾来?”
“皇上口渝,让小人代他听讲。”
“胡闹!谢迁满脸怒容。这皇上也太荒唐了,怎么能让一个小阉人前来听讲,他把我这大学士还看在眼中吗。“皇上现在哪里?”
“说是有要事前去处理。”
“要事?”谢迁反而糊涂了。“这皇上整日胡闹,会有什么要事?”谢迁,气忿忿地走了。
那小太监一溜烟奔回后宫,去了“街市”却见到一堆人正围着构栏看热闹。此时正值夏季,天气炎热,构栏门窗大开,那小太监脚踩小凳也看到一场好戏。看到好处,差一点从凳子上仰跌下来。
次日,武宗赶去听讲,只是心不在焉。闻枝头知了叫声,心中蠢蠢欲动,竟胡思乱想。谢迁见他心猿意马,也讲不下去,说道:“《礼记》道君弗臣师,陛下如何认为?”
“君弗臣师,不就是君不是臣的老师,现在你是我的老师。”
“陛下差矣。此句的意思是说,君不把老师当作臣下看待。”
他看了武宗一眼又说:“自古有天、地、君、亲、师之说,陛下认为如何!”
“可以,可以。”武宗胡乱答道。“既然陛下认为师长不比臣下,又可与至亲平列,那么我要奉劝陛下收敛情志,专心致学,贪图玩耍安逸,恐荒怠朝政,败坏朱家天下。”
武宗心想:“你跟我绕了半天口舌,原来还是为了说那些老生常谈的话语。看我怎么整你。”武宗想了一下说道:“我问你,是君为臣纲,还是臣为君纲?”
“自然是君为臣纲。”
“我再问你,你还是不是我的朝臣?”
“自然是陛下的朝臣。”
“那好,眼下天气太热,朕不宜太过劳累,臣等也应当好好休息。所以,这经筵日讲可以停讲。”
武宗绕了半天,又把谢迁拾绕进去了,此时他已无法反驳,可想到先帝的委托,又不忍罢手,急忙说道:“这个,还请陛下三思,自古以来没有不学无术使国家能长治久安的。”谢迁一急,说出的话便不那么委婉。
“大胆,谁说朕不学无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不要你死,只要你罢讲,休得再啰嗦。“武宗把刘瑾说过的话用上了,心中万分得意。
那谢迁刚才出言也觉唐突,好在武宗是个较随和的皇帝,并没与他计较,心中一慌,也只有诺诺应承。
武宗突然觉得做皇帝也挺不错,说什么他们都得听,“有多大的权力,就有多大的自由”,这话有理。武宗摆脱了朝中大臣们的约束管教,纵情玩乐。早晚陪在他身边的有刘瑾,谷大用、张永、马永成、魏彬、邱黎、高凤、罗祥这八个宦官。
他们想方设法讨小皇帝的欢心,投其所好,以便弄权行私。每日给武宗安排歌舞、倡优杂剧、角斗游戏,并引导皇帝擎鹰博兔,跑马击球。白日不足游,夜晚继之。皇宫禁地设有闹市、娱乐场,鼓钲远迩,火炮昼夜。正直的大臣遭到冷落,诱惑皇帝玩乐的宦官成了心腹之人,尤其是刘瑾,由掌钟鼓司太监提拔为内官监太监,进而总督十二团营,掌握了守卫京城军队的兵权,那八个受宠信的宦官结成一股恶势力,人称“八党”或“八虎”。刘健等大臣虽受命辅政,已是空有虚名,他们想按照孝宗的意思,剔厘先朝留下的弊端,但由于此奏折侵犯了宦官的利益,奏章送上去,武宗听信宦官的盅惑不仅当兴当罢者悉废格不行,而且变易殆荆如裁汰京城和地方冗滥宦官一案,不但没有定行,而且各监局、仓库、城门及各地镇守的宦官数量大增。
大臣之中有正直之士,也有黑了心肝的,吏部左侍郎焦芳便是一例。《明史》把他写入《阉党列传》之首,不是没有道理的。焦芳是河南南阳府泌阳人,明英宗天顺八年进士,并进了翰林院。翰林院中尽是些诗文出众,才华横溢的人,焦芳未尝赋一诗缀一文,却混迹其间,攀缘同乡关系,才被授为翰林院编修,为经筵讲官,在东宫讲读。按明朝规制,侍讲满九年考,当迁学士。到了成信十年,焦芳侍讲已满九年。有人对大学士万安说:“不学如芳者,将以为学士乎?”这句话不知怎么传到焦芳耳中,他便猜想大学士彭华要搞鬼。扬言,如不能升迁,便要杀彭华于长安道上。彭华怕焦芳铤耐瞳险,劝万安升焦芳为学士,万安不得已只好同意了。这是他第一次用流氓手段争得了地位。
弘治初年焦芳迁霍州知州,旋擢四川提学副使,不久转湖广提学副使。他不甘心屈居地方官,千方百计谋划复入翰林。当时,执政的官员有些惧他,不得已又升他为南京通政。
弘治八年,南京祭酒李杰忧归服阕。当时的内阁首辅大学士徐溥意将李杰还之翰林,遭到大学士刘健的反对。刘健说:“翰林职卑而要,既出不可复入,入则加于众上,众且怨之。”
刘健并非反对李杰入翰林,只是借此堵塞焦芳重入翰林的路子。他告诫徐溥说:“焦芳日夜伺此久矣,今日既让李杰重入翰林,他日岂能拒芳?”可是徐溥并没有听从刘健的话,还是让李杰入了翰林。
焦芳得知这个消息,日夜兼程,从南京赶赴北京,援引李杰为例,也被授为太常少卿兼学士。而焦芳得知了刘健堵塞他入京之路一事,心中怀恨,念念不忘。
焦芳入京后,就开始寻找靠山。武宗继位之后,沉湎于酒色犬马,宠信阉官,挥霍无度。京度岁入百四十九万两,岁用五百万两,入不敷出,财政告急。时户部尚书韩文上疏说:“天下经费不足,财政告急,亟请裁决。”武宗便命召集廷臣议论此事。
刘舰韩文等人均认为理财无奇术,只有皇上节俭一条出路。焦芳早已派人探知,左右有宦官窃听廷议,便认为这是个投靠、立功、晋升的好机会,佯做义愤之状,慷慨道:“皇上乃一国之君,用度自然要大一些。庶民,县官尚须用度,况一国之君耶!俗语说‘无钱验故纸’。今天下各地逃避赋税者众多,为何不督令这些人补交,偏偏看到皇上那点用度呢?”
“皇上一日之用,当合一县之民一年的用度,焦侍郎为何如此说?“谢迁驳道。
如若只是谈论奏请皇上节俭,不求本源,恕本官告辞。”
焦芳说罢退出,把个廷议也给搅乱了。
窃听廷议的宦官果然把情况汇报给武宗和刘瑾。
“鸡毛蒜皮,婆婆妈妈,这哪象廷议只有焦侍郎还有眼光。”
刘瑾说。他已看出焦芳与刘健等人非同一类,利用焦芳干掉刘健等人,是他心中正思谋的主意。
武宗也觉得焦芳的话正中下怀,说道:“焦芳可以用也。”
遂命其为吏部尚书。焦芳有心投靠,刘瑾有心使用,二人不谋而合,成为惑乱朝政的重要成员。
朝中大臣们,见刘瑾一伙,整天围着皇上转,诱他嘻戏无度,压恶政事,正直者受排挤,奸邪者蠹缘而进,深感忧虑。
大学士刘舰谢迁是元老重臣,颇有威望。他们对刘瑾等“八虎”的险恶用心早已觉察。
“刘瑾是想做前朝的王振!”刘健说。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只是一人不知呀。”
“当今之计只有连续上疏,启发诱导武宗以国事为重,割绝私受,除掉‘八虎’,摆脱其引诱,亲理朝政。”
“那刘瑾自小奉伺武宗,再加上少年人的心性,未必肯听你我罗嗦。”谢迁又想到为皇上讲课所受的污辱。
“听不听在他,言不言在我。身为朝中大臣总不能佯装耳馈,闻目不见吧?”
刘、谢二人连上奏章,却如泥牛入海,毫无消息。那奏章已被“八虎”截住留中不发。刘瑾请人仔细阅读了每一份奏章,每句话,每一个字都似一把利刃,刺到他的痛处。他咬牙切齿地说:“好个大学士,确实不俗,算得上是好对。咱们走着瞧。”
正德元年十月,秋风萧瑟,原野凋弊。刘舰谢迁与户部尚书韩文等人骑马来到郊外,眼见着夏日的一片碧绿,已变成一片枯黄,旷野中透出几分凄凉。大臣们望着这大好河山的变化,心中感叹。
“前不久,尚与家人赴此地踏青,如今却一片枯黄了。”
刘健说。
“眼看着江山不知败在何人之手,朝政日非,有负先帝之托氨谢迁也驰马奔过来。
韩文说道:“空叹息又有何用,不如联络君臣,一齐劝谏。
文武百官早有怨言,只要有人带头必是一呼百应。”
“皇帝大婚之后,那刘瑾等人已不能日夜围在皇帝身边,这倒是个机会。”刘健说:“不能再迟疑了。”
三人骑着马商议着如何劝谏武宗,避开了宦官的耳目。
韩文回去后,联络了给事中陶谐、侍郎李梦阳等人,在刘舰谢迁的支持下连上奏章,列举了刘瑾等“八虎”,置造巧伪,淫荡上心的种种事实,指责“八虎”惟知蛊惑君上,以便私已。追述了历史上阉宦误国的先例,提出宦党“罪恶昭著,若纵而不治,为患非细。”请皇上把“八虎”交于法司惩办,以消祸萌。刘舰谢迁知韩文率文武百官跪伏宫前,集体劝谏。
事情越闹越大。
武宗此次颇受震动,看了奏章,心中又惊又怕,回到宫中哭哭泣泣,不思饮食。想起父皇的教诲,深知继续把“八虎”留在身边,无法向群臣交待,平息朝中风波。可是他与刘瑾情同手足,杀了“八虎”于心不忍。他象一名做了错事的孩子被大人抓住了把柄,极思掩盖,却苦于无策。左思右想,终于想出一个自认为两全其美的办法:让“八虎”暂时离开北京,去南京服役。于是召司礼监王岳等人入宫,说出了他的处理办法,要他们前往内阁向众卿传达商定。
王岳遵旨来去三次,大臣们均不同意皇上的办法。刘健声泪俱下地对王岳说:“先帝临终时,曾再三托付臣下辅佐圣上。
今陵土未干,刘瑾等贼如此弄权,败坏朝纲,若不诛除惑乱朝政者,臣无颜见先帝于地下。“王岳是宦官中少有的正派者,平时也对刘瑾等人行为不满,于是,便把大臣们的要求回禀武宗。武宗在宫中急得如热锅里的蚂蚁团团转。王岳说:“陛下,大臣们忠心耿耿,‘八虎’为恶,朝野共知,如不斩草除根,必当造成祸患。”武宗迫于内外的压力,答应采纳大臣们的建议,明日早朝降旨处死“八虎”。
大臣们得知这一消息,心中都松了一口气。
“刘大人,这腿都跪酸了,却终于跪出个甜果来。”谢迁对刘健说,两个人相互搀扶着,拖着疲劳的身子,怀着满腹的喜悦,各自回府。
吏部尚书焦芳得知明日早朝要处斩“八虎”的消息,心中惊恐。他与刘瑾等人已结下了不解之缘,朝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旦刘瑾被杀,他焦芳的下场可想而知。焦芳觉得情况紧急,便连夜派人赶去通风报信。
刘瑾等人听罢来人所说的消息,个个面色苍白,有人竟伏案嚎啕大哭。
“别哭了”,刘瑾说:“哭有什么用。事已到此,只有连夜进宫去见圣上。”
“对,应当进宫,问圣上为何要杀我们。”恶宦们七嘴八舌地说着,一同去见武宗。
武宗紧张了一天,此时已经睡下。“八虎”进了寝宫,便一齐跪下,放声大哭。
“你们这是怎么了?”武宗起身问道。
“如果陛下不开恩,奴才们便要被砍头,丢进犬场喂狗了。”
刘瑾跪着哀求道。
“朕并没有降旨提拿你们问斩,还哭什么?”武宗看到自己宠爱的太监俯首在地,哭得伤心,安慰道。
刘瑾见武宗和颜悦色,并无怒意,便趁机进谗道:“今日之事,全是王岳所为,陛下富有四海,玩玩鹰犬,又岂能防碍国事!王岳勾结阁臣,企图挟制陛下,又怕我们从中阻拦,所以就想制我们于死地。那刘健等人,以为圣上年幼可欺,肆意横行,也唯恐我等在陛下面前揭露其真相,故尔与王岳串通一气。倘若司礼监与陛下一心,阁臣怎敢如此胁迫皇上。”
武宗本来就不想杀“八虎”,对刘健等重臣一直有所顾忌,听了刘瑾的话,觉得非常有道理,句句中听,当即推翻下午的决定,下令由刘瑾掌司礼监兼提督团营兵马,丘聚掌管东厂,谷大用掌管西厂,速速捕王岳等人,送往南京服役。又根据刘瑾的提议,任命焦芳兼文渊阁大学士,掌管内阁。
第三章诛大臣施杀手贪色欲罢内官
次日,文武百官早早便等侍在左顺门,等候着皇上宣谕、发落“八虎”。刘舰谢迁、韩文等人满脸喜色,心中都在猜测这道宣渝会是怎样的。
太阳出来了,群臣们苦等了一个早上,谁也没有料到,正当他们做着香甜的梦的时候,一切都颠倒了。“八虎”不仅没有被撤职,反而个个升官。圣旨传出,刘舰谢迁对天长叹,含愤上表请辞职。武宗早就觉得这些大臣在朝碍手碍脚是个约束,于是当即降旨,准予辞职还乡。
刘、谢二人在宫门口分手,涕泪俱下,伤心而去。谁知,这一去竟成永别。
刘瑾取代了王岳当上了司礼监的主事,甚为得意。如此重要的衙门却不费吹灰之力,便已在手,那小皇帝犹如玩物在握,刘瑾如何能不欢喜。
在明代宦官二十四衙门之中,司礼监排在第一。设提督太监一员,掌印太监一员,秉笔太监、随堂太监四五员或八九员,书籍名画等库掌司,六科廊掌司及典籍等皆无定员。这提督太监掌理皇城内一应礼仪、刑名及管理长随、当差、听事各役,关防门禁,催督光禄寺供应等事。掌印太监掌理内外奏章及御前勘合。秉笔、随堂太监掌理章奏文书,照内阁票拟“批红”。
典薄专管记录奏章及各出纳号保刘瑾掌理司礼监之后,专掌机密,批阅奏章,实权比内科首辅还要大。那些朝臣再想弹劾他刘瑾,已是万分不可能了,刘瑾把那二十四衙塞满了亲信,东厂、西厂也把持在手,又从外面选进不少武艺高强之人,充任护卫和死士,一心要把那朝里的忠臣全部剪灭。
刘健辞官回到府上,令家人收拾细软起程回乡。刘瑾岂肯白白饶了他一条性命,令手下日夜察看刘府的劝静,候他出家上路时,便要动手。
那察探刘府的几名小太监,有一个叫王高的极是机灵。那日,刘府中走出一个丫环甚有姿色,紧接着府内抬出一乘小轿,轿帘挽起,露出一张娇美的脸,只见她:眉梢侵鬓,层波细剪,以眸蝉翼垂双肩,腻粉团搓素颈。
芙蓉面似一片美玉笼霞,蕙兰心如数朵寒梅映雪,如似海棠带露,杨柳随风。
只听她张口呖呖莺声,唤那美婢同坐轿中,轿帘放下,美景尽收。王高一打听,知是刘健的女儿刘碧与女婢莲儿,便动了心思。回去对刘瑾说道,那两个女人如何漂亮,讨好主子。
明代宫中宦官极兴对食,宦官可与宫中打杂的女人结对,结成一种不伦不类的关系。有权势的霸占那稍有姿色的,无权无势的只能选个一般的。刘瑾身边已有几个对食,模样均属一般。王高趁机欲向主子献上两位有姿色的。谁知刘瑾思索半响说道:“圣上日夜思求美女,可降旨宣她们入宫。明日,你便去办理。”
王高心想:“平日刘公公见了宫中稍有姿色的,便强行霸占不许他人染指。今日有了美女,为何又不要了呢?”答应着退出来。
次日,刘健正准备去平日朝中几位同僚家中辞程。却听见前门一声高喝:’圣旨到,刘健接旨。”刘健急忙整理衣冠出门接旨。跪在当院正思索是福是祸,却听那宦官宣到:命刘健女刘碧与其婢女莲儿入宫侍奉,钦此。刘健接了旨,愣在当院。
一家大小在屋里敛息听旨,待那宦官们离去,刘夫人已昏倒在地,一家人又是掐人中,又是浇冷水,折腾了半天,那刘夫人才悠悠醒来,长叹一声,泪水哗哗地流了下来。
那刘碧年已界二十尚未出嫁。此女诗书文章均属上乘,心气颇高,对那京城之中官宦人家的子弟,少有看上眼的。心底下暗中恋着刘健的养子刘增。父母做主为她说了不少人家,只是不中意。暗地里观察,却见她与那刘增很相洽,也就不再为她张罗婚事,谁料到,一道圣旨,冲散了一对鸳鸯。
刘增早失怙恃,打小寄养在刘健家中,刘健对他如亲儿了一般看待,从不当外人。刘增长到十六七岁,便出息的英俊挺拔,面若傅粉,剑眉朗目,琴剑书史无不通晓。刘健替他在宫中谋了一份差,图个功名。谁知道孝宗去世,宦官横行,刘健愤愤辞官,那刘增也辞了差,要随养父回乡。刘健本欲让人留京,无耐他只是不肯。想想朝中,奸臣当道,正直人士也无功名可望,不若回乡务农种蔬,以尽天伦之乐,或许少些祸端。
刘健与刘夫人商量,回乡后就把刘增与女儿的婚事办了。不曾想,晴天一声雷,打破了夫妻二人的美梦。
刘碧听到宣自己入宫的消息,反而非常镇定。家人纷纷出谋划策,有的说不如尽速离京,有的说快些把亲事给办了,让那皇上死了念头。刘健思前想后,无计可施。无论是逃去或是成亲,眼前都是来不及了,弄得不好,满门遭殃,那东厂、西厂的鹰犬,日日监守,逃又能逃到那里去。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只有频频叹息。刘增更是又急又恨,几次拔出腰刀要入宫拼命,都被刘健拦祝门帘一挑,刘碧与莲儿双双从卧室走到正厅。
刘碧对父母说道:“皇上圣旨,难以抗命,不若让女儿进宫去,相机行事,或许还有生路。”
刘增一听这话,便说“当今皇上虽不是少年之人,却生性贪淫。妹妹入去宫中,那能得以全身。”
“全身不可得,恶宦必除。”
“你一女儿身子,又如何能除去奸宦?”
“世上的事都是人办的,并不在男女之分,大不了,头颅坠尘。”
“不可,实是不可,妹妹如何故此想法,实是不可。”
刘夫人说道:“至今之计,不若你们二人趁夜色悄悄出京,朝廷如怪罪下来,拿我这条老命抵!”
“夫人,此事万万不可。”刘健说。
刘夫人一见刘健如此之说,又急又恼,说道:“你们做官的,总是畏首畏尾,顾虑太多。难道你就眼看着女儿入那虎口,我老婆子已活了半辈子,没有那么多顾虑,让他们找我算帐好了。”一席话说的刘健面红耳赤,垂首踱来踱去。看看女儿,形容憔悴,楚楚可怜,再看刘增,如笼中虎豹,气愤难按。心中想道:“我也活了大半辈子,有喜也有忧,而他们俩尚未成亲,便要四下分离。不若成全他们。”想罢,令家人给小姐和公子整整行装,他一手牵着刘碧,一手拉着刘增说道:“你们可速速离去,家里的事由我承担!”刘增正欲跪地拜谢,不想刘碧却说道:“女儿情愿入宫,父亲不必再做他想。”
刘增听了刘碧的话,半响没有回过神来,心中又急又恼,摔手而去。
月亮穿行在黑黑的云层里,时尔露出半张脸,时而又全被乌云遮祝刘碧依窗而站,心事重重。
“莲儿,你说,我们进宫之后会怎样?”
“小姐,我实在是想像不出。”莲儿说:“你已经是第三次问我了。如果小姐现在决定是走还是留,为时不迟。”
“那你是愿意走,还是愿意留?”
“小姐在哪里,莲儿便去哪里。只是,莲儿也觉得小姐与刘公子分开,我嘴笨,不知如何说,就是太可惜了。”
“人,谁能无情,也不知他如今会怎样恨我。只是,我不忍心连累父母和家人,进入皇宫,若有不幸,有我一个人担待。
而逃了我一个,一家人遭殃。那刘瑾自朝谏事之后把爹爹恨之入骨,巴不得有个长短把在折中,置我们于死地,我不能授人以把柄……”刘增气愤愤地回房,连晚饭也不出来吃,躺在床上翻来复去,心中有些埋怨刘碧太绝情。“或许是她心中也盼望皇宫的侈奢,向往那高居人上的生活?可平日里与其交往,却不见她欺贫爱富。“想我刘增,二十将过,功业未成,她不把我放在眼中!”他是个心中放不下事情的直性子,爬起身来,走向刘碧的房间。走到门口正听到她们主仆二人说话,便站住了脚。
听了刘碧的一席话,顿时心中豁然开朗,又觉得十分羞愧:“我是太自私了。养父母把我象亲儿子一样带大,遇到大事,我却只想与自己心爱的人逃走。”想到此,他一把把门推开,站在门口向刘碧施礼,说道:“刚才是哥哥的不是,请妹妹原谅。”刘碧心中正打算让莲儿去唤刘增,又想他那牛脾气,认死理,会不会来?正心中踌躇,却见刘增推门进来,四目相对,突然感到生离死别就在眼前,二人扑到一起,相抱着流着无声的泪水。莲儿见状,悄悄退出去,顺手把门掩上。
二人哭罢,执手相看,心中似有无限话语,却不知从何说起。两人虽是自小一起长大,暗地里传诗言情却也有过,却没有象今天这般亲密。刘增冷静下来,似有些羞怯,把攥住的一双秀手急急松开。刘碧看了他一眼,上前一步,把头靠在他胸前。
“今日一会,恐怕终生再难得相见,哥哥为何如此慌张?
是怨恨妹妹执意进宫?”
“不。妹妹侠肝义胆,哥哥自叹不如。”
“哥哥,你这不是真心话?”
“那自然。”
“我心中好痛。想我一千金小姐,那里比得上那布衣女子。”
“此话怎么说?”
“荆钗布裙,男耕女织,虽不识繁华,却能享尽夫妻之乐,刘碧今生无望,只待来生了。”
刘增听了刘碧的话,心如刀绞。想到自己还曾那样误解刘碧,又觉羞愧难当,伸开臂膀把刘碧紧紧地抱在怀中,轻轻地亲着她的鬓发。刘碧软绵绵地倒在增怀中,刘增抱着她,走到床前,轻轻地把她放在床上,给她脱了鞋,又拉过一床被子给她盖上。刘碧把被子推开一边,紧搂着刘增的脖子,满面红晕,轻轻地说:“妹妹要给哥哥一个全身子。”刘增此时,百感交集,他又一次紧紧地拥抱着刘碧,用整个身子把她裹得紧紧的……刘瑾在等着看刘健的好戏。他给了他三天时间,可是这三天风平浪静,第四天两乘轿子便把刘碧与莲儿抬进了宫。刘瑾没有料到刘健会乖乖地把女儿送进宫,他盼着刘健全家出逃或者他的女儿出逃,这样,他便可以名正言顺地把刘健除去。为此,他下令监视刘府的爪牙,不得走近刘府,给刘府造成一种假象。这几天,刘瑾脸上常常带着笑容,对属下也和气多了。
每天,他都在等着好消息。晚上,他从御膳房搞来一些小菜,自斟自饮,喝到半夜以后,才昏昏睡去。第一天过去了,他盼着第二天,第二天过去了,他盼着第三天。第四天,刘瑾的脸色阴沉下来,对属下也不那么和颜悦色了。一个小太监无缘无故被打了板子,王高机灵,他现在终于明白了刘瑾为什么不贬那两个女人进宫打杂役,做自己的对食。“好阴险,”王高自此处处小心,不敢大意。
刘健一家恋恋不舍地把刘碧送进宫,却深深地刺痛了刘瑾。刘瑾自认为自己计谋之高,无人能识得破,他曾与掌管东厂的丘聚和掌管西厂的谷大用打赌,说是不出三天,刘健一家必会有举动。到时候,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把那一家子几十口拉出去砍了。刘健送刘碧进宫后,谷大用与刘瑾玩笑说:“刘公公该设宴了,那个赌还是刘公公输了。”刘瑾脸色一变说道:“此赌还没结局,怎么算得我输?”丘聚一见气氛不对,讨好地说:“刘健可谓老奸巨滑,此贼不除,恐误后事。”这句话正道中了刘瑾的心事。朝中的大臣虽已去官,可是,只要还活着,刘瑾便得如芒在背。王岳在去南京的路上,已经被结果了性命,谢迁一家想必此时也被“山大王”杀得不剩一人。只有刘健一家未动身回乡。王高察言观色,禀道:“刘健一家,明日启程回乡,奴才已经打听清楚。”说罢,退后一步,两眼滴流流地围着刘瑾转。刘瑾哈哈大笑,说道:“这赌已快见分晓,二位只需再待几日,咱们就可以喝顿人头酒。”
再说宁王朱宸濠听说朝中大臣不少辞职还乡,便欲拉笼人心,派杨尘带着两名高手速出南昌,接刘健和谢迁到南昌。朝中元老重臣网罗在身边,到时候起兵历数皇上昏庸和刘瑾恶行,得江山则易如反掌。朱宸濠也打着如意算盘。
杨尘三人出了南昌,日夜兼程前往北京,赶到山西太原府,便得到谢迁一家被强盗杀死的消息,又听说刘健一家出了京城直奔河北,便扭头奔河北而来。
刘健一家出了京城,足走了半个多月才到巨鹿,刘夫人自送走女儿,便一病不起,躺在马车中日日昏睡,说着梦话,眼见着看看不行了,只好去巨鹿找了一处宅邸先住下来。刘增急急而出,四处寻医,在这荒凉之处,哪有什么医生,寻了半日,只找回一个挨家串户的郎中。你道那郎中是谁?却正是太监王高所扮。他奉刘瑾之命,率领着一批死士紧紧追赶刘健一家,来到巨鹿。刘瑾要他把刘健一家“送”的远一点,所以才迟迟没有动手。那刘家因为有病人,走走停停。半个多月才到巨鹿,王高领的那批人都有点等不及了。王高极是阴险,知道刘夫人的病重,刘家必寻医求药,自己便扮成个江湖郎中,举着个“名医王生”的幌子,到处晃来晃去,果然碰到刘增。刘增是病急乱求医,见王高生得白净清秀,似是出自书香门第,便把他领到住处。王高在宫中看惯了太医治病,虽不晓得其中道理,装模作样起来,却也不露马脚。刘健见请到了郎中心中高兴,哪还防备。再说,眼见得离京城越来越远,那防备之心也逐日懈怠起来。
刘健把王高请到内室,令婢女献上香茶。王高说:“前辈不需客气,还是治病救人要紧。”刘健对他的热心极为感激,忙把他请入内室。王高一见刘夫人,故做惊讶,急急地把脉,看舌苔。说道:“夫人此症似是瘟玻如不及时医治,恐怕满门不幸。”
“什么病有这么利害?”
“却也不妨。我这里有药丸两颗,先给夫人服下,便会安睡。”“夫人这几日睡不安稳,睡梦中时常大呼小叫,顿时惊醒。”
“是了,是了,正是此症。先是浑身无力,继而惊梦,久而久之,力竭而逝。”王高察言观色,顺坡下驴,说得若如其事。他又从搭裢里拿出一大包混杂草末末的药粉递给刘健说:“此症蔓延极速,前辈可把这药煮过,家中人都喝上一碗,方保无虑。”
刘健见他说得认真,哪里还曾怀疑,急忙令女婢把药粉拿出去煮了,给众人分食。又拿出白银一锭作为药费。
“前辈太破费了。我的药都是自家在山里采摘,研磨而成,哪里值得这许多银子。”
“先生定要收下。这薄礼怎能当先生救命之恩。”
王高心中暗笑道:“送你一家升天,还要得赏银,好个愚腐的刘剑”他收了银子,又交给刘健四个药丸,嘱咐道:“晨起一丸,日落一丸,再过两日,夫人必将康复。”刘健一再揖首拜谢,把他送出门来。
王高出了门一溜烟跑回住处,把那些死士召集到一块嘱咐道:“刘健一家已中了我的道儿,日落之时,便可动手。出手要干净利落。”
日落之时,刘增带着采买回来的肉菜进了家门,一时厨房,只见厨娘歪着身子坐在灶前呼呼大睡,喊了几声,也没有人应声,急急又走到正厅,正与一老家人碰了个满怀。
“家里的人呢?”
“都睡着了。”
刘增又急急地入屋察看,见女婢男仆东倒西歪,有坐有躺,睡了一地,心知道不好,便详细询问那老家人。老家人说:“家里人吃了郎中给的药,过了约有一个时辰,便都打开哈欠。”
“什么药?”
“郎中说是防瘟症的药。”
“不好,定是有人设下了圈套。”刘增叫道,急忙出门插好街门,令老家人守在屋门口,自己站在院子中间,静静地侯着。心里急得火烧烧燎,却无计可施,正在此时,听得有人推街门,一会儿,院墙上便探出一个人头。刘增早已持弓在手,看到那个黑影露出头,嗖的一箭射过去。只听得哎呀一声。有人说道:“谁说都睡着了,这不人家都准备好了。”王高心想:“即便是有个把没喝那蒙汗药的,却也难敌这五头野兽。”便说道:“只个把小儿便把你们吓住了,给我上!”
只见四条黑影跳入院中,那老家人急忙抄起一根木棍,躲在门后,身子却象筛糠一样抖个不祝两个黑影直奔屋里而来,老家人斗着胆,狠命地砸下一棍,正好扑在那黑影的背上,只听一个声音叫道:“好小子,敢打你爷。”回身一刀,便把那老家人破肠开肚。两个人东一刀西一剑,把那些酣睡的男男女女全送进了阎王殿。又直奔内室,手起刀落,断送了刘健与刘夫人的两条性命。回身出屋,又奔厢房而去。
刘增被两个黑衣人缠住手脚,眼睁睁地看着贼人进了屋,却脱不开身,一走神,臂上就挨了一刀。强手相对,丝毫不能分神。刘增虽是刀枪剑戟样样精通,但是对江湖上的刀枪路数却一点也不摸底,只有扎紧下盘,以静制动。好容易找到一个机会,刀架在那用棍的棍子上,顺势一抹,便砍他的手,另一个使剑的,从左边偷偷侵上来,从下而上撩过来一剑,刘增急忙收招,侧身避过剑锋,衣服已被切开一个尺长的大口子。
这边正斗着,墙外面,王高却被三人制祝那三人正是杨尘一行。杨尘一行日落之时才到巨鹿,正四处寻找住处,发现了蹲在墙根黑影之中的王高。刀在月光下闪着寒光架在王高的颈子上,这小子害人不眨眼,此时却吓得尿了一裤子。杨尘听他说话京腔,便喝问原由。那王高那敢隐瞒,把刘瑾要害刘健一家的事全说了出来。杨尘一听,把刀一收,顺手在王高身上点了几下,王高瘫倒在地。三人人腾身而起,急入院内。
刘增一人对付两个人,眼见难以支撑,又看到三条黑影跳了进来,心想:“此命休矣。”顿时勇气倍增,刀抡得如飞,一副拼命的架式。却见那三人奔过来,刀剑向黑衣人劈刺。那两个黑衣人哪有再向刘增施杀手的机会。刘增也顾不上多问,想起蹿入正屋的两个杀手,提刀急奔正屋,只觉得脚下滑腻,差点摔了个跟头。抬眼一看,屋内东倒西歪全是死人,地上满是鲜血。急入内室,见养父母双双死去。心中一阵巨痛,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刘增觉得一股强烈的血腥气扑鼻而来,悠悠地醒过来。只见一红脸汉子半抱着他,他一个激凌,跳起身来,持刀在手,说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宁王爷派来保护刘大人的,没想到刘瑾会下这样的毒手。”那红脸汉子说。
刘增此时又想起弟弟妹妹们,持刀急奔厢房而去,却被尘拦住了:“不用去了,太迟了。”
“是谁,是谁下这样的毒手?”刘增对天长嚎。杨尘把王高推到刘增面前说:“你问他吧。”
刘增一看,这不是自己请的郎中吗?心中便明白了几分,拔刀便向他砍去。王高连滚带爬躲到杨尘身后,紧紧抱着他的腿,“大爷救命,大爷救命。这不是我的主意,全是刘瑾设下的圈套。他本欲以刘老爷抗旨不送女儿进宫之罪,杀他们全家。
此计不成,又让小人带着杀手追至此地杀他。小人有罪,但这全是刘瑾的主意。”王高磕头如捣蒜,乞求饶命。杨尘一脚把他踢开说道:“兄弟这个人由你处理。”
次日,刘增埋了养父母一家,在坟前杀了王高,发誓为养父母报仇,随杨尘赴南昌而去。
刘瑾在宫中只等那王高的消息,眼见着快一个月了,也没有消息传来。一日清晨,刚刚起床,掌管东厂的丘聚便来求见。
“刘公公,昨天晚上,手下在宫门口发现一具尸体,上面还有一书,请公公过目。”
刘瑾接过那张纸一看,只见上面写着:“瑾贼,有来无往非君子。今送上死狗一只,他日必当首刃瑾贼以慰忠魂。”刘瑾手中攥着那张纸,竟嘿嘿地冷笑起,“报信的来了,刘健已经见阎王去了。”这话把丘聚说糊涂了,他原以为此事必然激怒刘瑾,没想到他反而乐了。
“你是有眼无珠。‘忠魂’,好一个‘忠魂’,已经成了死鬼,还要戴一顶高帽子,没有用了。丘聚,这个赌,我赢了。”
“刘公公高明。在下今日晚上便设宴为您祝贺。那王高的尸体——”“悄悄埋掉封锁消息。”刘瑾把那张纸点燃,烧尽,丢在地上。“知道了。”丘聚刚走,便有内官徐进忠前来求见。徐进忠在宫中专掌记录皇上召幸女人之事。其内容有上幸宿所,所幸宫媛,年、月、日等内容,以备稽查。自从武宗登基,徐进忠也有过几天好日子。十五岁的皇帝即位,第二年改元行大婚礼,册立皇后,并册封沈氏为贤妃,封吴氏为德妃。刚行大婚礼不久那段时日,皇上对皇后和妃子也还热心,没过多久,便把她们象穿过的衣服一样丢到一边,遍游宫中,走到哪儿便吃到哪儿睡在哪儿,有时甚至出了皇宫,到妓院鬼混,中宫和东西两宫,一月之内,也不过去看个一两次,应付一下。皇帝如此行经,却苦了那些内官,整日追逐皇帝的宿处,就象捉迷藏一样。厚厚的一本册子,只记了几页,再也记不下去。徐进忠怕怪罪下来,担当不起,不得已才来求见刘瑾。
“刘公公可要替小人担待些事。奴才日日追寻皇上,却只记了这几笔。一旦皇嗣有所遗漏,奴才实在担待不起。”
引皇上游乐,本是刘瑾的主意,眼下见徐进忠诚慌诚恐的样子,心中发笑。武宗皇帝亲近过多少女人?连刘瑾也没记清,更何况徐进忠。记或不记,对刘瑾来说,均属小事。关键的是要让皇上专心游乐,不思政事,这文书房内官也确实有些碍手碍脚。废掉内官?这事,刘瑾不能决定,而且此事与皇嗣有关,弄不好,会招惹麻烦。不如让徐进忠自己去碰碰钉子。想到此,刘瑾笑道:“此等大事,谁堪担待,不若让我先替你求求皇上,让你跟在他身边,这样,什么事不也就逃不开你的眼了吗?”
“谢刘公公。”那徐进忠满心欢喜而出。
刘瑾吩咐小太监先去打探一下皇帝现在身在何处,小太监过了一会儿回来回复道:“皇上此时正在后宫玩踢鞠之戏。”
刘瑾在随从陪同下,前往后宫,老远便听到击鼓声,吆喝声。刘瑾走向前去,停住脚,站着观看。只见皇上与几十个小太监玩得正欢,两拨人,一队穿紫衫,一队穿黑衫,只有皇帝一个人穿一身白,腰间束着一根黄带子,杂在其间,奔跑、跳跃、欢声高叫,头顶上热气腾腾。
踢鞠约是战国时代兴起的一种游戏,游对规则各朝不一。
总体与今日足球运动有许多相似之处,是许多人玩一个球。球,状小如拳,用质轻而又坚韧的木材制成,中间掏空,外面涂上红色或彩色。皇上玩的球还加以雕饰,更加精美,古诗文中常称为“珠球”、“画球”、“七宝球”、“彩球”等等。球可以蹋,也可以用杆子打,玩的方法很多。皇亲国戚,达官贵人家中都辟有球场,玩球也是上流社会的一种时髦。
皇上正玩得高兴,旁边还有一队击鼓的小太监,不停地为他击鼓加油。皇上玩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几个小太监搀扶着他入了寝宫,刘瑾走去时,皇上正在一个大浴盆里洗澡,周围四五个人侍侯着。他躺在浴盆里,半闭着眼睛。
“启奏陛下,臣,有事禀报。”
“什么事,说吧。”
“文书房内官徐进忠,请求陛下赐恩,令他侍奉在侧。”
“他年岁太大了,会踢鞠吗?还是会杂技?”
“皇上,起居注是历朝历代的大事,不能偏废。如今厚厚的一本册子,内官只记了几页,恐怕不好交待。”
“真麻烦,他可以能随意记些什么,天南海北,张氏、李氏可以随他。”
“这万万使不得。此事有关皇朝后嗣,岂有马虎。”
“真罗嗦,难道平常人夫妻行事也要登记入册?”
“平民哪能与陛下相比。”
“行啦,就让他来吧。”武宗有点不耐烦,赤条条地从浴缸中爬起来,旁边的小太监急忙替他擦干身子,披上内衣。武宗在宫中自由惯了,皇后二妃均不敢多言,日日郁郁寡欢。那德妃是个有心计的,私下里与武宗身边的小内侍张旺勾搭,时不时的给些银两、首饰,托他在武宗面前多说些好话,尽把那武宗抢到西宫来睡。
那日,武宗玩罢了踢鞠之戏,又看了一场歌舞,心中又想入中宫永巷一带的“闹市”一游。时天色已黑,小太监们便在街市上挂出了纱灯,又令那乐工、宫人等扮作耍杂技的、唱戏的,店铺主人等各种人,吵吵嚷嚷开来。武宗夜间入市,兴趣格外高。进出宝和等六店,采买物品,随手赏给身边的人,出入酒店,喝酒听曲,把那唱曲的女子拉过去亲热,走过一家又一家,最后在一“百姓”家中,脱鞋上床,欲同那平民女子同寝。徐进忠见皇上如此无束,急忙劝阻。
“皇上,一国之君不应随处而眠。”
“朕困了,你还在这里罗嗦什么,莫非起居注还要记录床上动作?”武宗正抱着那女子求欢,见徐进忠如此不知趣,心中羞恼。徐进忠急忙退出来,那些小太监个个都捂着嘴偷笑,张旺说:“你也真不知趣,这个时候你罗嗦个啥。”
“那女子叫什名字,在宫中做何事?”徐进忠问。
“我哪儿知道,你还是去问皇上吧。”
次日早晨,徐进忠果然去问皇上,武宗看了看他说:“我哪里知道,你怎么不去问那女子。”
徐时忠赶忙派人前去打听。“闹市”已散,哪还有个人影,起居注又是空白。
过了几日,武宗去后海子玩耍,信口开河地与几个小太监打赌。“我今天所碰到的第六个女人定是个美人,今夜就与她同度良宵。”武宗说。“如若遇个丑八怪——”“我也和她睡觉。”
“此言当真?”
“君无戏言。”
后海子历经数朝修整,花砖砌岸,高石筑堤。秋来时水天一色,落霞与孤鹜齐飞。后海子内原有金章宗李后的梳妆楼,左右各有金鳍玉二坊,又添了许多楼阁,景色十分壮丽:岛屿滢洄,平桥夹镜落双虹,月轮映水,波纹澄镜浸楼台。
宝槛凌风,花瓣随风粘行藻,
画诗雕栋,瑶宫琼室竞豪华。
武宗一路游逛,在井台上,见到两个宫女打水,模样还算俊俏。张旺说:“还有四次机会。”
武宗但笑不语,心想:“宫中服役的那有什么丑八怪,尽是你们作怪。”
游游荡荡,便走到一处教场,武宗动了骑马摆阵打仗的念头。张旺急忙前去找人操办马匹、衣甲、器械。武宗被接到演武厅上喝茶歇息,又有三人漂亮的宫女出来侍侯。
过午之后,一切操办齐全,武宗自扮成大将军,全妆披挂,又令手下的小太监扮成先锋官、勋卫、守旗将士等。命那听令前来的两百多太监也都披上衣甲,分成两批,由张旺领一批,自己领一批,列队厮杀。武宗骑在马上,一马当先,冲入敌阵,挥刀便砍,扮成敌军的太监,不敢阻挡,急速后撤,只有张旺一人上前敌住武宗。他知道武宗的怪脾气,玩这种游戏,如不尽力与他拼杀,他便会恼怒。尽力与其拼杀,砍他一下半下,他也不会动怒。当然,不能太过分。退下的“敌军”,见主将还去厮杀,便又涌上前来,两队人马撕杀在一处,打了约有两个时辰,小太监鸣金收兵。
再看那教场中的将士,一个个头发乱了,盔甲掉了,木枪断了,有些坐在地上,浑身是泥,被马踢伤了,有扮将官的扒在马上,腰上挨了一棍,坐不直身子。
张旺虽然刺中了武宗,但帽子却被武宗给挑下来,模样有些狼狈。武宗金盔金甲,骑着青灰色的高头大马,耀武扬威。
接下去,武宗又要摆阵,让那二百多人重新站好,武宗站在演武厅上,看看厅下人员太少,摆五方阵、八卦阵均不够数,不如摆个长蛇阵。可是那身穿盔甲的太监,不懂指令,武宗费了好大气力,才摆成个长蛇阵,心中全觉得无趣。眼见的天色已经黑下来了,便叫众人散去。
张旺与几个小太监去马厩还马,迎面见到一个又丑又老的老婆子。那老婆子把马牵进去,拴入糟头,便给马饮水,拦草料。
“那老马倌呢?”张问。
“老头子出去了,公公找他?”
“不,不找。”张旺说着,又把那匹青灰色的马牵出来,说:“一会儿再送来,皇上想再骑骑。”
张旺一见那老婆子,便想起皇上与他们打赌的事、这恰好是皇上所遇的第六个女人,何不戏弄皇上一下。于是,把马毕到途中,派一个小太监回去对皇上如此这般说道。那小太监嘻嘻笑着,一溜烟跑了。
小太监一见武宗,便说道:“皇上.你骑那匹马走到半路便不走了。大概这是匹神驹,没有皇上牵引,便不肯再行半步。”武宗喜欢热闹,听了这事,哪有不去之理,便随着那小太监赶过去。只见张旺牵着那匹马原地打转,嘴里骂道:“走啊,你这死马,赶嘛只打转转,走埃”武宗上前拽住马缰,说道:“看我的。”他把马头笼正,牵着就走,那马乖乖地跟在他后面向前走去。武宗得意的朝张旺看了一眼,列嘴嘻笑,身后的小太监,佯做吃惊之状,见皇上转过头去,便都捂着嘴笑。
武宗把马牵入马厩,那老婆子迎过来接过缰绳,武宗回身走出马厩,却见那些小太监个个瞪大了双眼看着那老婆子,说道:“第六个女人!”武宗这才发觉上当,却也不能反悔。当夜,便宿大马厩。
徐进忠第二天又问张旺,皇上昨夜宿在何处。
“我哪里知道,你为何不去问皇上。”张旺说。
徐进忠只好去问皇上。武宗作夜守着个鸡皮鹤发,做他母亲都嫌老的女人过夜,心中正不愉快,可偏偏遇上个死心眼的徐进忠前来罗嗦,当然没有好气。
“出去,出去,休得再来鸹噪。”
“皇上,起居注连日空白,奴才失职。一旦皇嗣有所遗漏,奴才无颜见先帝于地下。”
“你真想知道?”
“这是奴才的职责。”
“那好,记上,后海子马厩中一老媪。”
“陛下不要戏弄奴才。”
“谁戏弄你来着,我话已说完,记不记由你。”
那徐进忠退出来,哪里敢把什么马厩老媪记录在册。
“这徐进忠实在可恨!”皇上对张旺说道:“想个什么办法才能避开他。”
“皇上,要避开徐进忠不难。”张旺说:“只要让他知道你宿在何处,此事不就结了。”
“知道我宿在何处?”他还不是整天在耳边鸹噪。”
“如若皇上宿在西宫,他如何还能多嘴多舌。”
“宿在西宫,那我还怎么出去玩?”
“那只是个假象。”
“你是说骗他,然后再——”
“对!”
“你小子,鬼心眼太多。欺君坑臣,罪过不小埃”武宗想起昨夜的事,知道定是张旺主谋,便要吓他一吓。
张旺急忙跪下说道:“奴才不敢,实在是为陛下着想。”
“昨日之事,也是为我着想?”
“昨日之事只是儿戏,如何当真。”
“起来吧。咱们今天再玩点什么新鲜的?”
武宗与张旺商量新的一天游戏内容。
这张旺是刘瑾的心腹。刘瑾派他侍奉在皇上左右,让他千方百计勾引皇上嘻戏,越是荒唐越好。张旺原是个阔商的儿子,打小斗鸡走马,赌博嫖妓无恶不做。只因与人争一妓女,致死人命,这才隐姓埋名,入宫做了阉官,被刘瑾收为手下。要说市井之徒的把戏,他是样样精通,被武宗视为知已。
张旺与西宫德妃关系暧昧,经常出入西宫,德妃时常赠与金银宝物,托他多拉皇帝去西宫。武宗对待女人,是个没有常性的,张旺虽然为德妃安排过几次,可是几次之后,皇上便厌倦了,张旺只得给他寻其他的乐子。可是,西宫那里,他还欠着情。如何能使皇上高兴,又不欠西宫的情,使她无话可说,正是张旺的心玻一连十几日,皇上夜夜入西宫寝眠。张旺对徐进忠说:“陛下终于有所悔心,对皇嗣之事已有打算,这都是徐公公劝谏的功劳。”
徐进中见皇上日日入西宫,虽非正室,却也是皇妃,日日记录在册,却也省心,心中自然高兴,还以皇上真的有所悔悟。
却哪里知道,张旺早已买通西宫的婢女,皇上正门入,后窗出,就连德妃也不知道此事。
皇上夜夜入西宫之事,张旺又暗中传给东宫、中宫,皇后和贤妃得知此事,甚是嫉妒不解。皇后宣徐进忠入中宫,查看起居注,却是白纸黑字一点不差。心中又羞又怒、又妒,即刻召东宫贤妃入内,告知此事。二人相约,同赴西宫问罪。
西宫德妃多日没个人说话,一见皇后和贤妃来了,心中欢喜,献茶让座,甚是殷勤。皇后见她满面春风,心中更是有气。
“妹妹这几日春风得意,更加神气了。”皇后说。
“哎,你我姐妹,得意不得意,谁的心里不清楚,有苦只能咽进肚里。”
“贤妃本还想说什么,可是见德妃一副假惺惺的样子卖乖子,便奈不住了。
“妹妹日日有人相伴,何必做此骄态。”
“姐姐何出此言?”
“你自己心里清楚”,皇后说:“妹妹不知道使了何种娇法,绊住了皇上的脚,何不向我们传授传授。”
“姐姐越说,我越糊涂了。”
贤妃见德妃装模作样,气得把脸扭向一边:“妹妹,你也太小瞧我们了,不就是皇上入西宫勤了点吗,你便如此掩饰。”
“皇帝入西宫?姐姐,实不相瞒,皇上已有好长时间没到西宫了。”
皇后看了一眼贤妃,说道:“得啦,徐公公那里记录的清清楚楚,妹妹何故赖帐不认。再说了,亲近皇上是你的福分!
咱们走。”
贤妃和皇后挺着胸脯,鄙睨地看了一眼德妃,鼻孔朝天,喷出一股气来,匆匆地走了。留下个德妃,思前想后理不出个头绪。皇后入了中宫,气不打一处来。“那德妃不肯承认与皇上一起睡觉,无非是怕自己妒嫉。我倒要妒嫉出个样儿来,让你们瞧瞧。”
中午,皇后带着人径入武宗寝宫。武宗正与小太监说笑,皇后气愤愤地入来,坐在凳子上。
“皇后有何要事,匆匆而来?”
“陛下,奴婢有事不解,求问陛下。”
“说吧。”
“陛下连日去西宫入寝可是真事?”
“这个——”武宗急忙看张旺,张旺垂下头来。
皇后见皇上遮遮掩掩,心中越发不痛快。
“陛下与德妃均是这般遮遮掩掩,莫非把奴婢看为妒妇恶魔不成?”
“哪里,哪里。”
“我嫁入宫中,没有一日一时冲撞陛下,如何这般厚此薄彼。”说着皇后委屈地哭泣起来。弄得武宗手忙脚乱,频频以眼光向张旺求救,张旺却眼视旁处,佯做不知。
皇后又哭又闹,足足二个时辰方才罢休,悻悻而去。皇后前脚走,武宗便对张旺发火道:“你这个奴才,见我难堪,却不设计。如今之事,全是你惹出来的!”“陛下,此事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情,奴才怎敢插嘴。再说,如若不是徐进忠所逼,何故能有今日。”
武宗一想,张旺之话也有道理,都是内官捣乱,才不得不日日应付。入门跳窗之事,先前做起来还有几分兴趣,如今也懒得再去做他,不如干脆废去内官,省着罗嗦。当即下旨,废内官,除去起居注。
张旺心中暗笑,对西宫他终于有交待的理由。皇后吃酣,皇帝震怒,他张旺再有三头六臂也帮不上忙。德妃只有叹息,那施出去的银子珠宝,可也再收不回来了。
第四章刺皇上杀手探妹荒政事欲筑豹房
光阴似箭,不觉又是春归柳眼,红入桃腮,已是艳阳天气。
宫内放假三天,内官们纷纷出宫踏青游玩。有花园别墅的,纷纷请酒赏花。这日,刘瑾府上热闹非凡,一群狐朋狗党都来聚会,“八虎”均已到齐,还有朝中的一些奉承拍马的官僚,趁此机会,也赶来凑热闹,送上厚礼。
刘府朱门开启,台阶九层,两边各有人头高的一对猴子,门口有卫兵把守。进了朱门有三进院落,东西两个花园。刘瑾在正屋大厅中安排了几桌酒席,准备吃完酒便与来客一起进园子赏春。
昔日“八虎”地位相差无几,如今刘瑾一人高高在上,便引得一人不满,这人正是张永。张永昔日在宫中为一对食,与刘瑾有过梁子。那针工局有一年老寡妇齐氏,皮肤白嫩,姿容秀丽,张永经常给她送些衣料首饰,那寡妇俊眼含情,看来也有八分同意,谁料到,这寡妇又被刘瑾看中,不许外人染指,独个霸占。刘瑾权大气粗,出手大方,夜里弄个假东西缚在腰上与那寡妇行事,只弄得那女子一心向着刘瑾。有一次,张永得到一对碧玉镯,心想那寡妇美色,便偷偷去会她。谁知她如此薄情,把那镯子丢到地上,理也不理他。张永满腔热情,化为仇恨,把帐记到刘瑾头上。今日席间,又见那寡妇奉承席间,心中甚不是滋味。便起身入西花园,走入锦翠亭中坐下。只见茶蘼架旁有一群小太监正围着一个女子踢球玩耍,但见那女子:汗流粉面花含露,尘染娥眉柳带烟。
翠袖低垂笼玉笋,彩裙斜拽露金莲。
鞠蹴当场三月天,仙风吹下玉婵娟。
那女子钩、踢、拐、带样样俱佳,旁边补空的也俱得法。
一个钩带起来,一个接着一拐打来,使人眼花缭乱。那球飞起来,飞人入内,张永站起身来,将身子让过,使个倒拖船的姿势,又踢还过去。只听有人叫道:“好技艺!”张永回首张望,却是刘瑾、丘聚等人走来。
“张公公身怀绝技,何不下去与小妾玩一常”刘瑾笑呵呵地说。
张永本来也欣赏那女子的美貌,可是听刘瑾如此之说,知道那女子是刘瑾的小妾,心中更加不乐,婉言辞谢而去。
正德二年,武宗已经十七岁了,身材细长,嘴边也生出些胡须,似乎是成熟了不少,可是这个皇帝还是一味地贪耍,仿照京城市肆建成的闹市,他已没有兴趣,听琴看舞,也没多大意思。朝中也有一些大臣,直言劝告,他一点也听不进去。春日效游,武宗一早起来,便命张旺出去备马要与小太监们出宫跑马,游山玩水。
杨柳新绿,芳草如茵,远山如黛,晴川万里。武宗驰入效外,兴趣昂然。
“如能摆脱皇宫,为所欲为,那该多有趣。”武宗对张旺说。
“皇上是当今天子,想做什么便可做什么,那有何难。”
“身在宫中,便不由己。近日罢了内官,那些大臣又来鸹噪,还有那皇后、妃子甚是烦人。”
“我倒有个主意。皇上不愿住在宫中,何不另修宫殿,里面放养皇上喜欢的虎豹狼虫,乐工美女,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岂不更好?”
“好主意!就叫豹房怎么样?”
“皇上聪慧过人。”
“我让谁进来,谁便要进来,不让谁进,谁也别想进。”
说到此,武宗禁不住哈哈大笑。
“皇上,下午刘公公还请我们入府上玩耍,不知皇上去也不去?”
“去。他那里我一次还没去过,倒要见识见识,有什么好玩的。”
两人正说着话,头上有一群大雁飞过。
“张旺,咱俩比试射箭如何?”武宗指着天上的雁群道。
“好来。”
二人打马飞奔,武宗与张旺在马上弯弓射箭,身后紧随着一群小太监。
再说刘增赴南昌之后,宁王爷待之以礼,吃喝住宿与杨尘等同。刘增向杨尘苦学武功,日夜勤习,住了约一年多,就急于动身赴京寻找刘碧。宁王爷几次劝留,刘增执意前往,只好由他去。
刘增感谢宁王爷的好意,执意不要仆人,只身一人赴京而去。到了京郊已是四月天气,走到一处芳草萋萋、山清水秀的地方,便躺在草地上休息。
天空湛蓝,阳光耀眼。刘增闭上眼睛,迷迷糊糊,身入宫中……马蹄声与欢叫声,吵醒了刘增,他坐起来,搓迭着双眼。
耳听得有人说:“哎,找到了。射中了,箭穿过颈子。”
“皇上好箭法。”
刘增听到“皇上”二字,头脑猛地清醒过来,抬眼望去,只见十几个穿青蓝色衫的年青男人,骑着马正慢慢走过来,却不见有什么皇上。那个早先奔到的男子,手中提着一只雁,奔到一骑马前,马上一男子,面色白润,蓄着淡淡的胡须。
“皇上,瞧,一箭射穿了颈子。”
“张旺,你那射中翅膀的,算不算输?”留胡须的说。
“奴才自然是输了。”
他们正说着话,冷不防刘增从草地上蹿出,挥刀便向武宗砍去。刀锋扫过马耳,那马疼得前腿腾空,狂嘶一声,把武宗给掀了下来。刘增赶过去,挥刀又砍,武宗在地上一个滚翻,躲过这一刀,紧接着,又是一刀。这时候,张旺拔箭向刘增射去,这一刀眼看着要落下,武宗眼见寒光一闪,急忙闭上眼睛,心道:“此命休矣。”可是那一刀生生在半路变招,向飞速射来的箭簇挡去。刘增眼看着便要得手,却被这一箭拦住,心中大怒,施出杨尘所授的飞镖功夫,脚跟为轴,右手一抡,四枚飞镖分打四个方向,有几个小太监应声倒地。武宗趁机滚出几步,张旺骑马迎着刘增跑来,半路上伸手把武宗拉到马上,掉转马头,飞驰而去。刘增高喝一声:“哪里跑!”又发出一镖。
张旺与武宗紧紧抱在一起,伏在马背上,那镖正中马屁股,马负痛急驰。刘增急急追赶,哪里还赶得上,心中十分懊脑。张旺打着马,一直跑入刘瑾家中,撞翻了不少人,闯入花园,尚且止不祝却见上午踢球的那名女子,纵身而起,半空中用胳膊夹住马头,轻轻往下一按,那好马便四腿跪伏在地。
园内丫头仆人大呼小叫,吵醒了午睡的刘瑾,急忙披衣过园中来看。武宗死里逃生,张旺扶着他下马,坐到锦翠亭中,心中尚自慌慌不安,只听一声莺啼,一女子献上一杯香茶。
“张公公请用茶。”
“皇上在此,奴才怎敢先用。”
“皇上?”
张旺接过茶来,双手递给武宗,武宗正不眨眼地看这女子。
“刚才可是你笼住了马头?”
“正是奴婢。”
“这么说,你还会飞?”
“皇上过奖。奴婢献丑了。”那女子说着抬眼偷觑武宗,正好与武宗的目光相对,一张粉脸羞得飞红。
刘瑾入园正见那女子向一蓝衫人看去,武宗、张旺此时背对刘瑾,他以为是外面的奴才,心中大怒,喝道:“贱婢,如何这等行事?”大步走上前来。及至亭中,方见是武宗与张旺,自知失言,慌忙请罪。
“臣不知陛下驾临,言辞冒味,请陛下恕罪。”
“不知者无罪。”武宗品了一口茶说道:“这女子可是你的家人?”
“正是。”
“你可是金屋藏娇埃”
“臣还有事启奏陛下。”
“讲吧。”
“此女子算不上最出色的。府上还有一名女伶,名艳君相貌倾国倾城,正欲献给皇上。”
“这女子叫什么?”
“楚玉。”
刘瑾见武宗盯着楚玉不放,拿出艳君挡架,也挡不过去,心中很不痛快。
楚玉乃是锦衣卫都智同知于永所献。于永善限道之术,极力称赞此女,又夸她武功不凡,刘瑾试过,果然不同凡品。这女子姿色、武功均很出色,刘瑾府上的几名武师,没有一人能打斗过她。楚玉不知生身父母是何人,自小随养父长大。养父原是江湖上的一名高手,只因帮内争权,被同伴毒死。十几岁的楚玉被施了蒙汗药卖入妓院。于永在妓院中发现了这个绝色女子,出银子把她买了下来,送给刘瑾。
楚玉初入刘府,日夜嘀哭,欲寻仇人报仇,刘瑾见她报仇心切,就派手下人与她一起回到松江。报仇之后,楚玉果然守信,又回刘府,一心一意伺候刘瑾。刘瑾暗中把她纳为小妾,明里却依然以主仆相称。
这女子心狠手辣,为报养父之仇,把一个帮派的男男女女,杀了个精光。她把刘瑾视为恩人,刘瑾把她当作鹰犬、工具,又如心肝宝贝一般疼爱。如今见武宗看上了楚玉,心中埋怨自己不慎,让皇上看了她,叫苦不迭。刘瑾正神不守舍,又听武宗问道:“艳君现在何处?”
“正在厢房休息。”刘瑾心道:“得陇望蜀!我这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刘瑾心中气恼,却又不敢发作。张旺在一旁见他脸上红一了子,白一阵子,便知道他心中不自在,心道:“谁叫你自做聪明,又抬出个艳君,皇上的脾气禀性你还不知道。可别怪我帮不上忙。”
午后,刘瑾在东花园设宴给皇上压惊。席间,武宗多次提到艳君。刘瑾不得已,只好唤出艳君为皇上独舞一段。武宗看那艳君,果然秀色可餐,倾国倾城:盈盈掌掌娇美,香茵衬稳劳瓣轻翘。细腰枝,一捻小,回雪满林梢。轻风扬柳条,衣蝶飘飘。钗凤频摇,小弓弯,合拍巧。西施醉娇,飞燕掠林梢。
武宗是个会唱的,脚下打着板,口里依着腔哼。刘瑾陪坐在一旁,垂头丧气,却要笑脸相迎。楚玉见武宗看艳君起舞入迷,心中有些不快,待艳君下场,便起身走入场内,为武宗表演剑舞。但见:剑穗甩开,如红绸,疾疾带风;双剑翻花,如白练,稍纵即逝,婉如龙女凌波涛。
武宗看的入迷,却见楚玉收了身形,把双剑抛入空中,半蹲身子,一手在前,一手在后,却是个施礼的姿式。眼见得宝剑从空中落下,却正好攥在楚玉手中。
武宗连连叫好,又赏那楚玉一杯酒,命她坐在身边。武宗左边艳君,右边楚玉,好不得意。当晚便把她们带入宫中。
红绡帐内,龙床之上,武宗尽情把玩艳君的一双小脚。
“如此金莲三寸,何能舞如旋风?怪哉。”武宗又拿起那一双小鞋,说道:“此鞋可做一觞,请夫人斟酒。”
艳君替他斟上酒,武宗把着鞋盏,徐徐品酒,道:“滋味却是更美。”此刻,武宗把玩艳君小脚,戏耍着喝了几个鞋盏,艳君是舞妓出身,自然精于此道。武宗片刻之后,即忍耐不祝艳君刚走,武宗又召来楚玉,此番却又与上次不同。楚玉是练武之人,容貌虽美,却是一双大脚,娇色中透着英气。
楚玉在妓院住了近一年,见多识广,颇通男女之道。见了武宗并不羞怯,只是拿话撩他。武宗刚刚与艳君玩了半晌,哪经得住她撩拨。不待她宽衣解带,便直冲过去,楚玉使出内力功夫,武宗却是忍受不了,就倒下了。
武宗懒懒地躺在床上,浑身有一种说不出一畅快,见楚玉却还不动声色,便道:“你真是个奇女子。”
“皇上却也是奇男子。”
“奇男子斗不过奇女子,甚是有愧于你。”
“妾有一方,可教君王不同于常人。”
“武宗闻言,急急问道:“快快道来。”
“皇上可听说有《洞玄子》一书?”
“未得一读。”
“中有一方可令阴长三寸,极是应验。只需肉纵容三分,海藻二分,石捣筛为末,和以正月白犬肝汁,涂阴上三度,平旦新汲水洗却。”
“此方可真?”
“何妨一试?”楚玉媚笑着看定武宗。武宗搂抱着她,心肝玉贝地乱叫。
自从遇刺,武宗心中便欲寻一贴身保镖,如今见楚玉不仅功夫出众,还如此风骚,心中大快。又与她缠绵至五更,方才睡下。再说刘增化装进了京城,直寻那福字招牌的客栈而去。还是那店小二迎上前来,殷勤侍侯。刘增要了酒肉,便大吃起来。待吃饱之后,也不见张福的影子。看看时辰,早已过了约定的时间。站起身来,把包袱背到肩上,,付了饭钱,迈步走了出来。
街市如往日一般热闹,他三转两转便去了旧日的住宅,只见府第依旧,却不知是换了什么样的主人。想起往事,心中酸楚,见那门首有兵士把守,不敢久留,抬脚离开,却不知去往哪里,便四处转悠,不知不觉,又回到福字客栈。
张福正晌午时去客栈接刘增,没见到。要了一壶酒,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回去。回到宫中,心中殊自不安,下午又走出来,信步游逛。好在这几日,宫中内官放假游春,出入方便,也不招惹人注意。他走进福字客栈对面的一家商号,假装观看瓷器,眼睛却瞅着福字客栈的门首。只见一青年男子,一身青布衣衫,肩上背个包袱在客栈门口走来走去,便转身出来,迎了过去。
“请问,这位后生可是从南边来。”刘增一见有人问话,转过身来,说道:“正是,欲寻福字客栈。”
“福字客栈就在面前。”张福用一个指头指着自己,悄声说:“跟我来。”
二人来到城外护城河边,这才站下来说话。张福问刘增为何来晚了。刘增就把巧遇皇上,刺杀不成的事说了一遍。
“你好大胆,”张福说:“明日城中必然张贴广告,缉拿大盗,为何还要进京。”
“想我妹妹尚在皇宫,年多没有音讯,我岂能就此而去。
只恨我没有杀死那小子。”
“你杀皇帝做啥?难道也要取而代之?”
“取而代之,却也不屑。只为那几十口生命报仇雪恨!”
“逼你妹妹进宫,杀你全家,只是刘瑾一人所为。”“这个,我知道,可是,如果不是皇上昏庸,刘瑾又如何能如此横行!”
“说的也是。你妹妹既在宫中掖廷。刘瑾把她弄进宫中,派人看守,并不许她见皇上。刘贼怕皇上见了美色会听信你妹妹的话,不利于他。要救她出来,实属不易。”
刘增一听皇上至今也没沾刘碧,少中有些高兴。转念一想,妹妹已在虎狼之穴,早晚必然有祸,就请求张福相帮,救出刘碧。
张福踌躇半晌说道:“你的武功与杨尘相比,谁高谁低?”
“我不如杨大侠。”
“你武功不如杨尘,明日东厂西厂的鹰犬必然四处追捕你,还是先回去避一避,我会暗中照看你妹妹的。”
刘增很不情愿,又求张福带他入宫见刘碧:“哪怕只见一面,晚生死亦不足惜。”
“刘增,你妹妹是为救一家人性命,才入宫的。如今,她那里有专人看管。比别的女人不同,你若闯了进去,恐怕你们兄妹二人人性命均难保全。如今,刘瑾防备之心已有松懈,你若硬闯,打草惊蛇,机会便更不好寻了,再者,刘家只剩这一条根,若家仇未报,枉死宫中,刘碧也会看不起你的。”
刘增觉得张福的话甚有道理,便不再强求。
“我家里的人可好?”
“对了,宁王爷叫我捎话给你,你大儿子日前得一儿子,你现在做爷爷了。”说罢,交给张福一封宁王爷的亲笔信。
“十多年了,真想念他们。”
“张公公,不如我回去求宁王爷把你的家小带来让你们见一面。”“不见也罢。见了面反而徒增伤悲。你还是速速离去吧。”
张福说着,昏暗的眼睛里浸满了泪水,背靠在一颗树上,刘增不忍心再看他,告辞而去。
护城河水碧绿碧绿的,河边的柳树已长出了嫩葱的叶子。
绿色,总给人以希望。张福盼着那一天,却又觉得那一天是如此遥远。
刘增并没有走,他在市郊野地里直待到天黑。二更天入城直奔刘瑾府上,放了一把火,这才出了胸中一口闷气,大踏步离开京城。
次日,就城中果然出了告示,缉拿一名江湖大盗。告示上的画像是按张旺所描述的样子画的。告示中把那大盗说成杀人放火无恶不做的歹徒,而那画像却明明是一年青书生的模样。
百姓看后,议论纷纷,均说如此面貌如何落草为寇?无人肯信。
那东厂西厂的爪牙,四处寻捕,也不见江湖大盗的影子。最后抓了一个偷儿,拉到菜市口砍了头,了结此案。
明代皇宫紫禁城是北京城的核心。紫禁城是以北极星座高居中天,众星拱之,称紫宫而得名。我国古代天文学家把天上的恒星分为三垣、二十八宿和其它星座。三垣是指太微垣、紫微垣和天市垣。紫微垣在三垣中央,因此是天帝的星座。在人间就是天子的星座,古有“太平天子当中坐”之说。紫禁城规模宏大。结构精美,布局严谨,色彩辉煌,南北长米,东西宽米,周长米,四隅有角楼。正南面是午门,北面是神武门,东面是东华门,西边是西华门。武宗自从起意修建外宫,便一时也等不得。不久颁旨要刘瑾亲自承办修豹房之事。刘瑾请看风水的、观天象的勘测了八日,那观天象的说:“皇上不宜离紫宫垣太远。”就在西华门外选好了地址,陆陆续续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修好了豹房。修建期间劳民伤财自不必说,死去的能人巧匠又不知有多少。
明代皇宫的建筑是严格按照《礼记》中三朝五门之制以及阴阳五行学说、经略学说建造的。而豹房的建造却没有这么多规矩。表面上看规模与皇宫不差上下,中为宫殿,两边分为配殿及厢房。宫殿建在三层重迭的须弥座上。每层须弥座,横卧地伏,上立望柱,柱头雕着云龙云凤,柱间栏板上雕刻荷叶净瓶。工字形台基前后各有三座石阶并列,中间用精雕的白玉铺成御路。除了殿,院内四角也有角楼,供值更侍卫站值所用。
豹房属平面布局,宫殿廓巷,庭院楼阁,错综成趣,水榭、假山样样偕全,富丽堂皇不亚于皇宫。
这看起来富丽堂的建筑,却隐伏着不同寻常的机关。营建这些机关的工匠,在工程完毕后,全被处死,丢到效外喂了野狗。
武宗自从被刺之后,得了楚玉,日夜要她守在身旁。他处事比以前谨慎了许多,他要刘瑾给他修一所既好玩,又舒服、隐蔽、安全的豹房。刘瑾为了满足皇上的要求,也是挖空了心思,四下招贴布告,寻求能工巧匠。民间自有能人,这些人虽然得了百两赏银,却把命也搭进去了。
豹房中的宫殿,皇帝的座下,榻下都接着机关,一遇危难,或摇动壁绳,或脚踩龙头,便会有箭簇,飞刀射出,座位下的暗室自动开启,皇帝便可躲进去。暗室共有六处,均由暗道相通,这条暗道还直通宫中。这六处暗室,每处大小可容纳二三十人,墙壁全由丝绸做帘遮掩,床柜条椅一应俱全。室内还留有通风孔,里面空气新鲜,冬暖夏凉。
豹房的院落看起来很规整,中为殿,西边为配殿或厢房,杂以假山、凉亭、水榭,植以花木。大道小径都很清楚。但一遇变故,假山、凉亭均会挪动地方,大道小径顿时也就变了次序,如是生人闯进来,绕来绕去,也难以绕出去。
两边厢房,一边是为美女所建,粉屋、绿室各各不同。最特别的是一间“乐室”,四壁与屋顶均嵌着镜子,地下铺着厚厚的锦被,专供皇上与诸女淫乐所用,一遇危难,按动开关,地面便与两扇门板一般开启,铺上的人滚入下层,地面合上。
如有人破门而入,则不见室内有人影。此室地面共分三层,层层铺着锦被,均可开合。
另一边的厢房是为豺狼虎豹奇珍异兽所建,门为铁栅栏,进屋之后有一高台,养兽的宦官可从高台上向下扔饲料,也可以站在高台上观看。台下有假山,人工溪流,以供野兽攀登饮水。另有几间是为伺养人所居的一般瓦房。
武宗初幸豹房,龙颜大悦,道:“此联之所宅也。”留居不返。令宦官选掖庭中美妙女子充实豹房,又令天下官员搜集珍奇异兽或凶猛的虎豹献入宫中。
武宗派张旺入掖廷选美女。张福找了个机会对张旺说:“掖廷美女如云,最美不过一个叫刘碧的女子。”
“张公公如何得知此女美丽?”张旺虽比张福资历浅,但因受武宗所宠,谈话也就不那么客气。
“那日刘瑾刘公公派人把她弄入宫中,我亲眼所见,哪会有错。”张旺心想:“刘瑾也太放肆,如此美貌的女子何不献给皇上,却要埋没宫中。”嘴里却说:“张公公赏花还颇有眼力。”“哪里,我只是顺便提提。也是给你添一份彩。”
张旺听了这话,满心欢喜,便记下了刘碧的名字。待见到刘碧和莲儿,果然十分出色,便把她们召到豹房中来。
武宗初入豹室,便宿在“乐室”,命楚玉、艳君相伴。三人赤裸裸地在室内行乐。只见四壁、屋顶全是裸体,武宗哈哈大笑。又叫艳君和楚玉裸舞。一个体态阿娜,一个英姿娑爽,却比那穿衣服的更好看十分。武宗开启机关,三个肉身,扑嗵跌入下层,又开记二层的机关,又是扑嗵一声跌入第三层。每层都铺着厚厚的绵被,摔下来,并不疼。三个人说笑着,爬起来,又上顶层。武宗早先与二美胡混,从云儿、彩儿那里学得几招功夫,尽情使将出来,艳君敌御不过,只好让楚玉来。这楚玉也是通秘术的,只几招下来,武宗就败了。正是:镜殿青春秘戏多,武宗酣战楚玉乐,玉肌相照影相摩,队队鸳鸯漾绿波。
楚玉似乎仍不满足,伸手从衣衫中摸出一个银球,放入胯下,扭动着身体,娇啼声声。
武宗待她静下来问道:“此为何物?”“缅铃。”楚玉从胯下取出一个银球递给武宗。武宗拿来观看,只见此铃大如龙眼,四周光滑无缝,握在手中,铃自动,切切如有声。“此物如何使用?”
“你不是都看见于吗?”
“为何此物可自动?”武宗问。艳君也爬起身来观看。
“皇上真是少见多怪。缅铃,相传属鹏精所制,鹏性淫毒。
鹏来,诸牝悉避去。如迩蛮妇,辄啄而求合,土人就束草人,缝衣簪花其上,那鹏以为是牝,与之宣淫,精溢其上。采之,裹以重金,大仅为豆。嵌之于势,以御妇人,得气愈劲。但夷不外售,取之始得。有人作伪,裹而摇之跃,但真货不摇自鸣。”
武宗心想:“这个蛮女前次教我阴法,还不知有多少手段,我岂能输给你。”次日,武宗使把张旺找来,要他遍寻那民间秘法。
“春宫图,皇上可曾过目?”
“那些小玩艺,没啥看头。”
“皇上,那民间流行的与宫中的可大不相同。”
“那你就找些来看看。”
“奴才知道了。”
张旺出了豹房,便去市井寻他那些狐朋狗党不提。
再说刘瑾自以楚玉、艳君被夺走,心中郁郁不乐。眼见得豹房建成,皇帝日日宿在其中不理政事,却也使刘瑾欢喜。心中想道:“你恋美人,我要权力,有了权力,何愁美女。”便定下计来,独览朝政。
明代官员上送给皇帝的奏章,要经过内阁“票拟”,即在奏章上附一票签,由大学士等拟出初步处理意见,由皇上裁决。
皇帝见了票拟后,以朱笔批示,作为最后的决定下发执行。这道程序叫做“批红”。
一日,武宗正在豹房观赏逗戏刚运进来的猛虎,刘瑾捧着票拟走上前来,请皇上拟红。武宗眉着一皱,看也不看票拟,随手批了两个字,就不再理刘瑾。
另有一日,武宗与张旺等宦官正在观看乐工所排练的新曲子,另有几位新选入的舞女也待武宗决定去留,这时刘瑾又捧着票拟走进来,请皇上批红。
“刘公公,你是不是越老越糊涂了。为何总拿这些奏章一一麻烦我,朕还要你这个司礼监太监有何用处!”
“臣无德无能。”
“以后少来烦我,自家剖断便是!”
武宗言词激烈,刘瑾表面上慌恐允诺,心中却正盼着武宗的这些话,自此,刘瑾便大权在握,章奏到后便任意剖断,悉传旨行之。
刘瑾本是不学无术之徒,斗大的字识不了一箩筐,如何能批答章奏?他就把章奏拿回家中,与妹夫和一些相好无赖一起商量处理。他们拟出大体意思,再由同党焦芳在文笔上润色,焦芳虽身为宰辅,却口口声声称刘瑾为“千岁”,自称“门下”,内阁票拟章奏,完全接照刘瑾的旨意行事。
刘瑾在各个衙门中都按插了亲信,控制了内阁、各部等重要机关,权倾内外。内阁官僚,个个恐惧刘瑾的权势,拟写谕旨时,总是先派人探听刘瑾的意思,然后再下笔。官员的奏章要先送给刘瑾看,叫做“红本”,然后上通政司转内阁,叫“白本”。军国大事,都要先能过刘瑾再上奏。武宗已成了一个挂名的皇帝,掌实际权力的是刘瑾,时人称其为“刘皇帝”。
刘瑾权倾朝野,文武百官无人敢直呼其名,都称他刘太监,有一次,都察院左都御史屠进在所上审杀重囚题本中,写着“刘瑾传奉”,这一下可惹了大祸。刘瑾看后,把题本摔在地上,大骂屠进胆大包天,有逆反之心。屠进闻知后,急忙带着十三道御史前往请罪,跪在刘瑾膝下,任他责骂,也不争辩,也不敢抬头仰视。刘瑾骂累了,便甩手而去。那些御史们还跪在当地,直跪得腰酸腿麻,才有那小太监出来传刘瑾的话。这才手撑着地战战兢兢站起身来谢恩而归。
另有一日,无锡邵二泉赴京奏事。邵二泉言语之间也带出了刘瑾二字,刘瑾突然间暴跳如雷,以手击案,吓得邵二泉瘫坐于地,遗尿于堂上。邵二泉退下后,另有官员入内奏事,刘瑾指着堂前的湿迹洋洋得地对人说:“看,这是无锡邵二泉撒的尿!”说完哈哈大笑。
刘瑾有权欲是无止境的。为了迎合武宗骄奢淫逸的需求,他又修了太素殿、天鹅房船坞,引那武宗去游戏。在天鹅房船坞造了许多龙舸凤舰,选些清俊的小内侍撑篙,鼓棹练习,又选民间年主二八的美女,唱吴歌于其上。那楼舸造得十分华丽:双龙同奋,荡开一江天光;彩鹊争飞,穿过波心明月。绵帘绣鹄,半掩殿脚女。司花女,桂揖兰桡,飘来采莲歌,鼓棹歌。锦缆牙樯天上坐,玉箫金管镜中游。
又劈出一块空地做教场,终日操演。兵部的马匹,户部的钱粮,上部的衣甲器械等,专拣上等的关进来,不敢遗误。人员俱穿鲜明的衣甲,执精利武器,明锣蹈鼓,放炮摇旗,日日呐喊,练成了八卦阵、长蛇阵,专侯皇上前来游玩观赏。
刘瑾大权在握,便放出手段来追逐美女。你道他一个阉官,如何有那等本领?只怕是刘瑾玩过的,武宗尚没听说过。
刘瑾知道色目女人皮肤晰润而丰满,便命锦衣卫都督同知于永弄来十二人,自己先与之行乐,然后送入豹房。
宫中的奸宦,虽已是阉人,对男女之间的事情却比常人还感兴趣。刘瑾便是个色情狂、虐待狂。他把美女们找来,剥光衣服,令她们做爱,谁若不服从,便用皮鞭抽那白嫩的肌肤。
兴起武宗也拿起鞭子抽将几下,挨个施淫。他站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
刘瑾把十二个容貌娇艳,能歌善舞的色目女子送入豹房,武宗嫌太少,又降旨在京城公侯等家的色目女子中挑选艳者送入豹房。又叫刘瑾每天选送能歌善舞的乐工,到豹房歌舞唱戏,下令全国各地挑选优伶进京待召,日进京者,数以百计。
朝中也有正直大臣看不惯刘鲤诱主荒于政事,独断专横的,这便是兵部尚书王守仁。王守仁也不管什么“红本”、“白本”,直言上疏、疏文到了刘瑾手中,“还真有不怕死的!”刘瑾咬牙切齿的地说:“来人哪,把那王守仁抓来,打他五十大板。”
王守仁被绑入宫中,挨了五十大板,皮开肉绽,死而复苏。
刘瑾下令即刻把王守仁流放到贵州龙场驿做驿丞。王守仁拖着被打伤的身子,含恨前往。刘瑾故技重演,又派杀手途中行刺。
王守仁行至钱塘,见有人尾随不舍,心知不好,面对涛涛钱塘江,心想大明皇上如此荒唐,奸臣当道,还当这个官做什么!”情急生智,他甩开跟踪之人,又绕到钱塘江边,摘下帽子,投入江中;脱下靴子,放在岸上,靴里附绝命诗一首,匆匆而去。那些杀手来到江边,见到了靴子和遗诗,只见最后两句是“百年臣子彼何极,夜夜江涛泣子胥”,便以为王守仁投江自杀,不再追踪。王守仁逃入武夷山中隐姓埋名住下来,刘瑾死后,又重新做官,已是后话。
第五章封国师淫僧诱帝献花灯火烧皇宫
刘瑾窃据皇权之后,广开贿赂。企望贿官者,只要重贿刘瑾,使他欢喜,他只需在一张白纸上写上“授某人某官”,吏部衙门就要奉行,不敢违抗。犯罪的官员,只要行贿得法,不仅可以免罪,有的还可升官。刘瑾还公开索贿,如若不予,轻者罢官,重者杖责下狱。刘瑾不仅贪婪,且狡诈凶狠。他手中有一个黑名单,凡是在朝中任职,不附和他的官员,均列入黑名单,一一想办法除掉。
一天早朝,刘瑾把刘键、谢迁、韩文等五十三人列于奸党,在朝堂上列榜出示。早朝毕,刘瑾又令朝中群臣集合于金水桥南,厉声斥责道:“此类奸党,死有余辜。不杀,不足以安邦,不杀,不足以定国。对这类人,就是要杀!杀!杀!夷其三族。”
刘瑾一再重复一个“杀”字,威吓群臣,他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暗杀勾当,如今已变得名正言顺。
正德三年,刘瑾下令地方赴京朝觐官员,每个布政司纳银二万两,不完纳者,不许返回。有一名御史,见刘瑾贪财,便把自己搜刮来的民脂民膏汇集起来说:“本官为你们这些宝贝,提心吊胆,却还有比我还贪财的,岂不是喜事。人说横财多致灾,可是横财也能买横福哟。”这个贪官一次就献给刘瑾黄金万两,顿时官运亨通,当上了兵部尚书。
南京另有一御史张泰,为官清廉,致力政事,本应升迁,却因家贫不能送金送银,只给刘瑾送去当地产的土葛。刘瑾看也不看,用脚踢到一边。过了不久,就令其致仕。
刘瑾索贿的花样很多,有时由爪牙出面讨价还价,再回来与他相商是否成交。也有刘瑾先提出索贿数目,再让爪牙通知对方,如若不应或应数不足,便设计陷害,置之死地。兵部给事中周钥奉诏巡视淮安,刘瑾便派人传话说:“周大人此次出朝,所经之处尽是富饶,少说也值黄金万两。”
周钥一听黄金万两,这可哪里去寻。可是刘瑾已经张口,没有也得有。急忙向知府赵俊求助。赵俊答应借给他一万两黄金。赵俊后来怕周钥还不起,又反悔了。周钥已巡视完毕,起程返京,手中无黄金,不知入朝如何交待。不少象他这样的官员,最后都难逃一死。“回到京城反而害了全家,不如死我一个,保全家人。”周钥想罢,拔剑自刎,留下赵知府误我的遗书。刘瑾得知此事,既恨周钥,更恼赵浚便寻了个罪名加在赵俊头上,把他逮捕治罪。
刘瑾为所欲为,武宗却不闻不问,乐得自在。这武宗也是个怪才,对政事一窍不通,对佛经梵语却无不通晓背诵如流。
经常自扮高僧,为小太监们讲经说道。西宫有宫人愿剃度为妮,武宗就扮作剃度师。命宫女扮作尼姑,亲自为其剃度。
皇上好佛事,出家人也有了官运。皇帝赐大隆善寺禅师星吉、班丹为国师,左觉义罗竹班军为禅题,刺麻乱竹为左觉,义伦竹坚参为都纲。大慈恩寺佛子乳奴领台舍刺札俱为法王,大能仁寺喇嘛领占播为都纲。以后又屡有升迁,如迁官一般。武宗如此好佛事,出家人自然是倍爱尊宠。那张旺日日为武宗搜集房中秘术,寻到一个自称慧能的僧人。张旺那些狐朋狗友说此僧有异术,张旺哪里肯轻信,偏要试过才行。当夜,一伙人进了一家妓院,由张旺掏银子,一次为慧能召下了十个妓女。慧能一夜御十女,次日晨,精神更加焕发,不见丝毫倦意。张旺亲眼目睹,始信为真,赏了那些狐朋狗友们一些银子,便把慧能带入豹室见武宗。
武宗听了张旺的禀报,心中大喜,抬眼望那僧人,生得却也不俗:乌流流一双俊眼,青簇簇两道浓眉。昂然七尺躯,阿难再世,弥勒重生。
武宗赐坐,问道:“禅师何处禅栖,何以赐教?”
“山僧乃满刺加国修焚,家师令小僧云游四海,引度凡迷。
你从京城走过,专此拜谒。”说着从身边取出一个包袱说道:“区区薄礼,请皇上笑纳。”他从包袱中拿出一个尺长的绵盒递给武宗。
武宗接过去,打开锦盒,又是一层红绸,掀开红绸,里面竟是一具玉雕的欢喜佛。这个东西,他大婚时在内庭见过,说是进自外国,又有人说是元代所遗。武宗见此玉佛比内庭那尊还要灵动诱人:两佛各璎珞严妆,互相抱持,两根凑合,有机可动,凡见数处。
慧能说:“皇上可知这欢喜佛的用途?”
武宗那日行定大婚礼,有人把他寻入内庭,叫他以手抚揣欢喜佛隐处,默会交接之法,然后行含包礼。这些又如何说得出口。“皇上虽尊居万乘,富有四海,不过保有现世而已。人生几何?当受此秘密大喜乐禅室。”
武宗闻言,心中暗暗欢喜。他日日所求正是此种秘密。只听那僧又说道:“皇上可知那黄帝御千二百女而登仙,是何道理?道其易知,只是人不能信而行之。今君已御万机治天下,必不能修为众道也。幸多后宫,宜知交接之法。法之要,在于多御少女,而晨数泄精,使人身轻,百病清除也。”
“那交接之术还有如此之说?”
“皇帝御千二百女而登仙,俗人以一女而伐命,知与不知,岂不远耶?御女苦不多耳,容貌妍丽是其二,年少未生乳而多肌肉者,得之,便大有益。”
这淫僧的一席话,可害苦了天下百姓。武宗听信了他的话,命天下广选年方二七之丽色女子入宫。刘瑾对此事催办甚紧,各州县府衙哪敢迟慢,车接轿送,选入京城之中的少女不下千人。更有那贪官污吏,从中勒索,中饱私囊,弄得多少人家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民间人心慌慌,争先恐后拉郎配,把那年近十岁的女儿嫁出去,以免被祸。
那些选入京中的少女,均住逃豹房。慧能授佛家双修法上日日从事此法,广取少女唯淫戏是乐,名曰“采补”:瞑目闭口,缩手蜷足,撮住谷道,凝定心志,龟之蟠也。
逆吸真水,自尾闾上流,连路不己,直入泥丸,龙之翕也。蛇之谷物,微微吞噬,候物之困,复吞而入,必不肯放。虚之捕兽,怕先知觉,潜身默视,必技必得。
尔缓彼急,势更大起。兵亦既接,入而复退。又吮其食,挹其粒,龟虚蛇龙,蟠怕吞翕,彼必弃兵。我收风雨,是日既济。延安一纪,收战罢兵。空悬仰息,还之战库,升上极。武宗与少女淫乐,总要楚玉相陪保护,又有那慧能在一旁教导。楚玉见了如此动作,脸红心跳,就有了反应。慧能是何等人,早已看透,只因楚玉总是陪在武宗身旁,有碍动手,便在豹房其他美女的身上打开了主意。
这慧能哪里是什么满刺加国修焚,只不过是山西五台山济善寺的一个徒子。只因与一位住持引诱良家妇女,日日奸淫,弄出了人命,惹了官司,这才逃了出来,改名慧能,四处游荡。
听说当今皇上将佛事贪美色,这才走入京城住进保安寺。他虽住在寺院,却日日与那些市井之徒鬼混。入得豹房,见武宗新蓄女子个个如花似玉,便动了邪念,引那武宗广采少女,自己便要混水摸鱼,他告诉武宗女子容颜美不美丽不是最主要的,主要在于年少,虽不尽是胡说,也有出处,但他心里很清楚,如花似玉的女子才是更好,那些花蕾未开的少女犹如青杏,滋味酸涩,远不及那晓得风情的女子。他入豹房没几日,乌流流的贼眼便瞅上了楚玉与彩儿。
彩儿虽身入豹房,却很少得见武宗。她是个少不得男人的女人,生甚贪淫,见那僧人有意,便频送秋波。白日里,豹房中看守的松,武宗又经常出去寻乐,慧能便偷个空子,溜进彩儿屋里。
彩儿自从窥见那僧人雄壮,顿生羡慕,每思一会,诉其衷曲,奈无可通之路,夜夜熬煎,嗟吁不乐。
一日午后,蓦然阴云四合,骤雨倾盆,彩儿正独坐在床上叹息只见那僧人湿漉漉地站在面前。二人见了,喜从天降,慧能携了彩儿的手,一字儿坐于床上。
“小僧是方外俗黎,夫人乃瑶台仙子,今日得亲颜颊,醒耶?梦邪?”
“妾身羁于邃室,幽情久而郁然,日前幸睹丰神,不胜渴望。屈师兄少叙幽默,莫以恩情容易,日后等闲相弃。”
“小僧日日寂居,何期误入仙室。此情此德,惟无可表,准拟终身之物,生死不渝。”
彩儿见他有情有义,一腔欲火按捺不下。那慧能心花也是开的,忙忙脱卸衣鞋,揭开罗帐,跨上床来。慧能两手搂住彩儿的腰肢,少顷,彩儿便出了一身香汗,迷醉过去。待她渐渐苏醒,慧能方才罢手。
“师兄好利害。天下之乐莫过于此,今日奇会,死亦心甘。”
“我们做和尚的自有上流下接,从容中度传授的秘诀。不比那凡夫俗子,见了女人极头极脑便干,干的不三不四便自丢手。这叫做饮酒不醉如同活埋。夫人,这滋味可知道么?”
二人正说着话,冷不防走进一个人来。慧能一看却是楚玉。
“这房门我明明是插好的。她怎么就进来了?”慧能心中有些恐惧,张嘴结舌看着楚玉。
今日武宗去游天鹅房船坞,楚玉推说身体有些不适,留在豹房。她哪里是身体不适,只因见那慧能身怀绝技,便欲与之一试,苦于不得机会,于是借故留下来,眼光却只是围着那和尚转。慧能见皇上一行出了豹房,心中欢喜。天遂人愿,又落大雨,阴云密布,白昼如夜,趁机钻进彩儿房中。他的举动早被楚玉看在眼里,偷偷尾随而致。听到他们二人似情人似的,喁喁私语,慧玉不由得好笑,又听得他们行事呱哒有声,便用匕首轻轻撬开门栓,要吓他们一吓,又恐伤了和尚,待了一会儿,听他们又说起话来,这才推门而入。
“天淫人也淫,和尚难道不怕杀头?”楚玉斜着眼说。
慧能一见她这副模样,心中的恐惧便去了七分。光着身子跳下床来,拉着楚玉的手说:“好姐姐,担待小僧则个。”说着便要跪下。楚玉伸手扶他起身,一低头却见他呆呆的,彩儿急忙下床,把屋门关上插好,慧能把楚玉抱上床。退净了衣服。
楚玉躺在床上,面似花团,腰如束索。情宛转以潜舒,眼低迷而下顾,初变体而拍搦,……“此次却再也战不得了,此妮子好历害,害我和尚失了阳气。”慧能说。
楚玉转过脸来回道:“饮酒不醉如同活埋,这可也是你说过的话?”
“此番大醉。”
他二人说着话,彩儿听了便有了几分醋意。待楚玉走后,彩儿撅着嘴说道:“此番你倒是真快活了,放出了十成手段!”
慧能知道她对刚才之事吃醋,便哄她说:“偷情不捉鬼,转眼便通风。我与夫人被窝里的光景,她已瞧得透彻。千年万载,同心合胆便好,倘她有甚着恼责备之处,记仇记恨,等闲走了消息,你我性命均难保全。故小僧使出十成手段,先自滚她下水,使彼迷恋不舍,混成一体,难对人言。况小僧撩拔她时,费了多少力气,夫人却不肯饶耍”彩儿听他如此之说,倒也平了气。与那僧人恋恋不舍告别。
此后,慧能瞅空便与楚玉、彩儿鬼混,武宗一点也不得消息。
武宗自从迷恋上采补之术,日日乐此不疲。慧能又搞来一些图卷,引他观看。只见一本书中专论采补之术。把女性分泌物称为三峰大药:上曰红莲峰,中曰双荞峰,下曰紫芝峰。
武宗看罢,高呼:“甚妙,必欲一试。”又接着去翻那些画卷。明代以前,好的春宫画并不画裸体,虽然有色情场景的画,画中人物全部穿着衣服。而张旺搞来的全是民间流传的东西,画面上的男人女人全部裸着身子,毕现其隐秘部分的魅力。有的故意采用夸张地画法,透出野性。武宗看了爱不释手,命放入“乐宫”以备行乐时听用。
慧能不仅深通房中之术,对佛经梵语亦倒背如流,武宗便不时向他请教,又欲封他为国师。此时,保安寺大德法王欲为其徒谋正副使官职,且为两个法王请求国师诰命,皇上允诺,将慧能等三人均封为国师。
再说刘瑾贪财无度,为了聚敛财富,派人到宁夏以清丈屯田为名,乱改亩制,以五十亩为一顷,增征税额,强迫边民缴纳。宁夏的百姓及戌将卫卒极为不满,怨声载道。安化王朱寘鐇是朱元璋的玄孙,便欲借此机会谋反。派人赴南昌联络宁王朱宸濠同时起兵。
朱宥濠接到安化王的信来看,便与心腹谋士李士实、刘养正相商如何是好?刘养正说:“刘瑾现正方兴未衰,况且宁夏与南昌遥距万里,两地同时起兵,恐怕难以相互接应。”
李士实半响不语,突然问宁王道:“王爷是欲得天下,还是欲做叛王?”
“自然是欲得天下。”
“眼下确实是个好机会。”李士实说:“安化王是明太祖的玄孙,也是王爷继承大统的一个有力的竞争对手,他若发兵谋反,势单力孤,必不能成。我们何不稳坐城头,坐观成败,得渔人之利。”
“言之有理。”朱宸濠说:“那如何打发来使?”
“这个容易,可以传话给他,届时必当策应,助他一臂之力,促其举事。切不可委以信件。”
“眼下已界年关”,刘养正接过话说道:“皇上每年均要在宫中张灯结彩,可派人去宫中送彩灯,以探消息。”“一方面佯装答应安化王,促他起事,一方面送灯入宫,讨好皇上。这样即使是他们走漏口风,也佯做不知,可以周旋。”
“好计策!”宁王爷当即召进使者,佯做真诚之状,答应起兵,李士实、刘养正在一旁敲边鼓。
“刘瑾专权,皇上昏荒。奸臣不除,国家无望。请回去告诉安化王,南昌虽兵将不多,亦决心以死相拼,侧应安化王成事。”“安化王此举必深得民意,一举便可成事!”
“南昌、宁夏,南北呼应,广发檄文,声讨刘贼,势必漫延全国。”
那来使被他们说得浑身燥热,似乎大事轻易可成,便请宁王爷书信一封,回复安化王。
“此事极机密,一丝也不能泄漏出去。还是口传较好,免得书信生累。”
来使闻言,觉得很有道理。从南昌回宁夏,路途遥远,稍有不慎,丢了书信,岂不万事告休。少了书信,更少麻烦。便点头答应。双方约定年后起兵。
转眼间已近年关。武宗自继位以来,每年都要在宫中张灯为乐,所费数以万计。杨尘带着十几个人在第一场雪之后,来到皇宫,代表宁王朱宸濠向皇上献上新式样的四时灯数百只,穷极奇巧。宫中正为库贮黄蜡不足犯愁,见了这数百只灯,正如雪里送炭,解了燃眉之急。
武宗见了这些式样各异的灯心中欢喜,便令杨尘等人入宫悬挂。那刘增也打扮成小厮模样混入宫中挂灯。张福早就得到消息,便抢着这份挂灯的管差,带着杨尘等人四处挂灯。觑个空与杨尘悄声说:“这是豹房建筑图。听说里面有不少机关,外人不得而知,行事时要谨慎。”杨尘把图藏入怀中,若无其事走开去。张福又大呼小叫指挥着挂灯。刘增几次凑上前,他只是不理,后来丢下一句话:“她去了豹房。”
这几百只灯,制做不一,多着柱附壁,以取新异,也是暗伏用心,准备燃它一场好火。武宗又命人去挂了灯的廷轩间依栏设毡帐,又在毡帐中贮存了烟花、火药放在一处,哪有不失火的。“到时候行起事来,便更容易。”但他也担心,刘增去豹房会救刘碧,坏了大事,又觑空将此事告诉了杨尘。
杨尘带着十几个人挂完了灯,武宗又赏宁王白银二千两,绸缎几十匹。杨尘谢恩,带着手下人把银两绸缎抬上马车,启程回南昌。走到河北新城,便派刘增带着大部分人先回南昌。
刘增如何肯依,赌气不走。
“要我走也可以,两条腿长在我身上。”刘增把腰刀一丢,席地而坐。
杨尘心相:“是啊,如果他走到半路上,又折回来,自己一个人瞎闯,岂不更坏了事情。王爷嘱咐此次只是虚晃一枪,不能丢一兵一卒,留下活口,看刘增一副拼命的架势,又岂能善罢干休。”左思右想,不知如何是好。
刘增坐在地上,眼睛却觑着杨尘,见他犹犹豫豫,左右为难,心知他怕自己惹事生非。急忙说道:“杨大哥,如若让小弟留下,一切便听你的。小弟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好罢。不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到时候,你可不能再反悔。”
“决不反悔。”刘增嘴上如此说,心中却道“届时相机行事,必见刘碧一面。那时谁又管得了谁。”
杨尘又重新按排人员,身边只留下四人,其余二人护着马车,向南而去,杨尘等人找了家客栈住下不提。再说刘碧进了豹房之后,和以前一样,与莲儿同居一室,吃喝穿用,尽有人送来,却不能出去。武宗皇帝先是贪恋楚玉、艳君,后来又迷恋“采补”,便把许多美人闲在那里。刘碧自进宫之后,就把一把匕首藏在身上,准备与那昏君拼命,却几年不见皇帝的身影。初时入宫那种刚烈义愤,逐渐冷却下来,心中便不由的日日思念刘增。一日正与莲儿闲话,却见刘瑾走了进来。屋内空气顿时紧张。
刘瑾自从被皇上夺美之后,心中时常暗暗怨恨,伺机报复。
府中广蓄美女,犹嫌不足,尚欲玩玩皇上的小妾,便想起了刘碧。那日见皇上入宫接花灯,就带着几个人进了豹房。豹房的守卫、管事全是他的心腹,见刘瑾到此犹如皇上一般侍候。刘瑾装做观景看豹,四处游玩,就走到刘碧房中。
刘瑾本是个阉人。为太监做去势的手术非常残酷,要把阴茎与阴囊一起割掉,他也经历了这个残酷的过程。手术一般是由京城宫门附近的一个行家定期施做,这种职业代代相传,索价甚高。发生意外的情况较少,但一百个人中间也有三至六个人会死亡。刘瑾是活下来的,但却长期受着膀胱失禁和其他疾病的折磨。这些慢性疾病,加上生理上的缺陷带来的自卑感,造成了他怪癖的性格:傲慢自大,生性多疑,好动肝火,喜怒无常。刘瑾权倾朝野,家中金银成山,使他的性无能得到了许多补偿,但却不能满足他的贪欲。皇上有的,他要有,皇上没有的他也要有。
他一双色迷迷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刘碧。“刘健这个老贼,竟然弄出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儿,只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刘瑾眼中冒出阴毒之光,刘碧不禁打了个寒噤。
刘瑾走上前去,伸出手去摸刘碧娇嫩的面颊,却被她用手一挡,刘瑾顺势抓住她的手,就把嘴凑上去。只见她突然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吓得刘瑾急忙闪身躲到一边。莲儿此时已把门打开,说道:“你若再图不轨,我便喊将开来!”
好一个莲儿,蛾眉倒竖,杏眼圆睁,立在门首,手中无刀,却似钢刀在握,手中无枪,却见寒光闪闪。刘瑾没想到这女人入宫这么多年还野性未改,她们毕竟是皇上的妾,如果张扬出去,岂不坏事。
“嘿嘿”刘瑾奸笑着说:“二位夫人不要当真,我只是逗你们玩耍罢了。玩儿,不要当真。”急忙退出去,走到门口,又被门槛绊了一个跟头,爬起来,心中又恼又怒,由小太监陪着径直回府而去。
回到府中,刘瑾无缘无故对女婢破口大骂,里里外外,进进出出骂了个遍,这才去中厅坐下,嘴里殊自嘟哝着“非杀了她不可!非杀了她不可!”有个女婢还以为是要杀了自己,吓得心惊胆颤。跑入西花园中,一根绳吊死在树上。
声声炮竹,把京城带入喜庆之中。宫中的彩灯到了夜间便全部点燃,武宗带着小太监们入宫观灯,燃放炮竹,玩闹了一圈又回豹房。那中宫、东宫、西宫眼睁睁地看着皇上来了又去,根本没把她们放在心上,个个含着热泪,度过了大年三十。
杨尘与刘增等四人年三十下午就进了京郊,在郊外一个农户家中歇脚,吃了夜饭。挨到半夜,耳听得炮竹之声骤起,轰天震地,四人换上了夜行衣,打点停当,向京城飞奔而去。路上杨尘一再嘱咐刘增,不要坏了大事,刘增点头应允,心中却另外做着打算。
寒夜繁星点点,冷气森森。四人到了西华门外,只见巡城的官兵刚刚走过去。杨尘先自蹿上墙头向内观望,然后做了一个手势,就跳了下去。三条黑影紧随其后,蹿进豹房。杨尘伏在地上,仔细察看豹房中的建筑,与图上所绘一模一样,就悄悄地摸上前去,隐蔽在假山之中的黑影里。
豹房中传来虎豹的低吼,大殿中传来鼓乐之声,门口的值宿房中也传出喝酒猜拳的吆喝声。杨尘在豹房中转了一圈,又回原地说道:“记住,打斗之后,听我的口哨一响,按原路撤回,飞奔城郊集合。”杨尘使劲地拍了刘增一巴掌,说道:“记住了吧?”刘增点头。四个人又分散开来,藏住身形。
武宗当夜弄来了几百个乐工和舞女,在正殿排开酒宴,预备欢乐通宵。
隋唐鼓吹乐、破阵兵、龟兹乐、天竺乐一支一支曲子往下演奏,鹆鹆舞、白绫舞、剑舞、铎舞、巾舞,一个舞蹈接着一个舞蹈。艳君挑选了几个乐工为她伴奏,娇生生地为武宗唱了“玉树后庭花”。楚玉今日已无心与艳君争风斗醋。
楚玉自与慧能偷会几次之后,满腹火攒,四肢倦怠,终日昏昏觅睡,饮食不思。原来几次欢畅,没有防备,云雨并施,便怀了身孕。楚玉席间佯做欢笑,又听武宗叫道:“来个东海黄公如何?”众人齐声叫好。武宗跳起身来,“我来扮那黄公。”
东海黄公是一出角觚戏。说的是秦朝末年,东海有一黄公,身怀绝技,能降龙伏虎。到了老年,地方上出了一头噬人猛虎,官吏派黄公前去降伏。黄公此时已年老力衰,嗜酒如命,法术尽失。人虎相搏,人被虎食。武宗把这出戏改成人虎相搏,猛虎被杀。
宫中人摆上布景道具,武宗头上扎块红帕子,把袍子一角掖在腰上,肩背宝剑出场亮相,搏得满堂喝彩。楚玉顾不上看这出戏,趁机坐到慧能身边,小声说道:“秃驴,你倒自在!”
那慧能喝得醉眼惺忪,猛听得此话,吃了一惊,扭头一看却是楚玉,急忙小声道:“姐姐如何着恼?”“都是你干得好事,害得我有了身孕。”
“你怎知便是我的?”
“皇上近日一直与我无事,忙于采补,不是你的,又是何人的?”楚玉一边说,一边延颈看戏,眼睛左右顾盼。
慧能见她如此肯定,也有些心慌。悄声说道:“姐姐休要着急,待我过几日给你弄点药来便是。”
“江湖野药,白白害死人命。”
“不会,僧家有独门原药,包你无事。”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那你就快些去办。”
慧能昔日与人合伙在寺中奸淫妇女,怀胎的便用药打掉,精于此道。所以,出言如此肯定。
“不守姐姐可要吃点苦了。”
“害人的秃驴。”
“谁叫你那般能奈,弄得小僧收留不祝”楚玉瞅了他一眼,又悄悄走开。
再说张福在宫中,半夜过后,又等了一个时辰,这才缓步走出来,沿廷轩走了一圈,看看四下无人,便摘下一只画着二龙戏珠的彩灯,放入贮火药的毡帐之内。这只灯,与别的灯可大不相同,虽然外表看来决无两样。灯内蜡台底下,装着火药,待蜡烛燃到底部,就引燃火药爆炸。张福见蜡烛距底部只有不到寸许,用不了多久,就会炸开。哧哧笑着,走了回去。
这边豹房,东海黄公已近尾声,黄公正与猛虎酣斗,只听得轰的一声,似万丈高楼倒塌。殿中的众人一片慌张,武宗喝道:“慌张什么,不就是打个雷么。继续,继续,这猛虎我还没杀死呢。”众人又齐齐坐了下来观戏。等武宗杀了猛虎,卸妆下来,有小太监慌慌张张进来禀到:“皇上,皇宫那边起了大火!”武宗便率众人出来观望。只见东面皇宫火焰冲天,一片红光。武宗顾盼左右说:“好一棚大烟火。”
正说着话,蓦地,黑地里蹿出四条黑影直扑过来,刀光闪处,已有数人身首异处。武宗撒腿向殿中跑,却被一刀封住了退路,险些砍掉了鼻子,只觉得一阵凉风,自上而下扫过。楚玉从一旁纵身而出,一掌推出去,把那人打退了三四步。刘增稳住身子,一看面前站着的却是一个女子,挥刀如风,急急扑上前去。
刘增在黑地里,已把武宗看得十分清楚,心想:“上次我杀你不成,这次可休想逃得过。”直扑上来,又是一刀即成的大事,却又被人一掌推了个趔趄。刘增心中又气又急,挥刀封住了那女子的上中下三路。二人相斗,动了怒便已失去先机。
楚玉见这个蒙面人刀法快捷,却不惊慌,闪娜、腾、躲,刘增总也砍她不着。觑个空子,楚玉双掌一合,施个童子拜佛的招式把刀夹在掌中。刘增用力拔了几下,却如铸合了一般,就丢了单刀,腾身而起,施出鸳鸯脚,朝楚玉头上踢去。此招可谓狠毒。可是没等他双腿落地,楚玉抛开单刀,身子一斜,一只手准砍在抓住了他的脚脖子,向外一甩,把刘增扔出一丈多远。
·那边杨尘与慧能也打得难分难解。慧能虽也会些身手,比起杨尘却要相差许多。只是慧能身边还有几个侍卫,杨尘既要对付慧能,又要提防那几个侍卫冷不防使出的枪剑,再加上他也不肯再施杀手,于是,便打了个平手。打了一会儿,杨尘觉得时间差不多,便腾出手来,打了一声忽哨,使了一招翻江过海,跳出圈外,几个起伏,便到了墙外。瞬间,又有两个黑影跳了出来。杨尘一看刘增还没出来,心中暗暗叫苦。三个人蹲伏了一会,只听豹房内吆喝声起,心知是宫中禁军就要出动,不敢再等,急急向城外奔去。
第六章图大位王爷举兵逞英雄武宗坠马
杨尘三人出了京城,又回到郊外那个农户家中候了一天,也不见刘增的踪迹。杨尘进城中打探,走到城门口,见那东厂西厂的鹰犬正在逐个盘查进城的百姓,见到年青力壮的,便不由分说,抓了起来。杨尘一见不妙,抽身便走,却被一个眼尖的将官看到,喝令他站祝杨尘顾不上多想,飞身便走,那将官急忙调来兵士,骑马追赶。杨尘施展出身手,几个起伏,便把那些兵士抛在身后,急急赶回郊外,叫上另外的两个弟兄,起身赴南昌而去。
刘瑾一大早便得知昨夜皇宫起火、皇上被人袭击的消息,匆匆赶入宫中,只见乾清宫以内皆化为灰烬,皇后及二妃尚惊恐未定。安慰一番,又匆匆赶往豹房。武宗尚未起床,张旺把刘瑾迎入殿中坐下,说道:“皇上昨夜受了惊吓,天明方才睡过去。”他又递给刘瑾一把单刀说:“这是贼人昨夜仓惶丢下的武器。”
刘瑾接住单刀,仔细打量。此刀似不同于一般的单刀,刀身乌黑,刀口锋利,又见刀身上有一行模糊的蝇头小字,仔细辩认,乃是“安化王府”几个字。令人把刀收好,心中想道:“前些时日,我派人赴宁夏清丈屯田,那安化王屡屡现出不满,难道他想刺驾谋反?欲要谋反,又如何此粗心大意把兵器丢入豹房?且不管是不是他,待我宣那安化王来京,看他如何行事。”
心中打定主意,就带着随从离开豹房。
再说刘增昨夜被楚玉摔出去之后,虽然被摔得头昏眼花,却凭本能扭动着身子就地又滚出去几丈,滚到一座亭子旁边。
算是刘增命大,如果不是楚玉怀了身孕,没能使出十成力量,他早已肝脑涂地了。“没想到朱厚照身边还有武功如此出类拔萃之人,比起杨大哥来也不见弱。可惜,如此奇女子却助纣为虐不从正义之师”。刘增躺在地上喘息,心中正胡思乱想,猛听是一声呼哨,知道是杨尘所发出的“撤回”信号,这才想起自己入豹房一趟,还没见到刘碧,脚下便不由地犹豫起来。正犹豫之间,只听得咔喳一声,身边的亭子已挪动了位置。抬眼望去,假山、楼阁似乎不在原来的地方了,眼前的路径也全变了模样,不辩东南西北。又听得一队士兵吆喝着逐渐近前,逃,已经来不及了,且不分南北,地形生疏,哪里逃得了,情急之中,刘增使出壁虎附墙的功夫,纵身进入亭内,身子一跃,抓住亭中顶部边缘,提身向上,四肢伸展开,紧紧地附在亭子顶部。
那伙士兵打着灯笼,提着腰刀吆喝着四处搜寻,有两人提着灯笼走入亭中,四下照了照,又走开去。豹房内的搜索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刘增附在亭顶,只觉得手脚酸麻,待四下没了动静,这才跳丁下来,活动了一下腰腿。此时,又听到咔喳一声,亭子又动起来,一眨眼的功夫,又回到原地。刘增伏在地上观望,只见豹房中的建筑又如他们刚进来时的模样。刘增蛇行兔蹿向南墙摸过去,老远便看到墙边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与进来时大不相同,还不知墙外是如何埋伏,刘增借着一簇灌木隐住身子,心想:“今夜要出去,已不可能,待到天亮,无处藏身,只能束手就擒。如今我是死定了,不如拼死见上刘碧一面,死也心甘。”想到此,心中反而镇定下来。
刘碧当夜与莲儿在屋内布置了一桌酒席,桌上摆上了父母兄妹的筷子。两人梳洗打扮了一下。照家中往年的习惯,拜祖先,拜高堂,与兄妹问好,这才坐下吃年夜饭。本想高高兴兴过个年,可是,面对着一桌酒席,只有筷子不见人,刘碧心中一酸,又咽不下去。
“小姐,不是说好了,今日谁也不许忧伤吗?如何又是这等模样?”
“心不由人。不知父母和兄弟姐妹如今身在何方,可曾安好,如何能不忧伤。”说着竟掉下泪来。
莲儿心想:“小姐往日何等刚强,入宫几年连性子都变了。”
不由地也陪着她落泪。”小姐,想也无用,忧心伤身,还是小姐的身体要紧。”
“莲儿,入宫以来如果没有你相伴,只不知我今日能否尚在人世。来,我敬你一杯。”
“还是我先敬小姐一杯。莲儿仰慕小姐为人行事,有你这样的好姐姐,也是莲儿的福份。”
莲儿此话出自肺腑。她本是一个穷教书先生的女儿,姐妹兄弟八人。父亲养她不起,便托人把她送人刘家做丫环。莲儿一直侍侯小姐,小姐从未把她当婢女看待,教她识字断文,好穿的,好吃的总给她分一半,还不时接济她家的家用。莲儿对刘家大小,感恩戴德,对小姐爱护备至。虽然,她尚比小姐小两岁,却象姐姐一般护侍小姐。入宫以后,小姐日日忧愁,莲儿总想方设法引她高兴。眼下喝了几杯酒,莲儿又用筷子敲着碟子,给小姐唱起了“昭君出塞。”刘碧先是听得高兴,继而被歌词所打动,想那昭君千里迢迢嫁到塞外,远离父母亲人,不由地又伤心起来……二人正喝着酒,说着话,只听得外面脚步声起,有人高声喊道:“注意了,有刺客,关紧门户。”接着便有人闯进来,里里外外察看一遍,又走了出去,嘱咐她们关紧门户。莲儿送走这些人,就劝小姐上床休息。刘碧上床躺下,莲儿吹灭了蜡烛。
“莲儿,快把蜡烛点上。”
莲儿爬起身来,不解地看着她。刘碧刚躺下,猛然觉得心中一片慌乱,突然想起了刘增。”莫不是他趁大年之夜前来救我?”尽管这只是闪电般的念头,刘碧却抓住不放。“眼下,各屋都睡下了,没有一丝亮光,如果是刘增进来,却难以找到我的住处。”想到此,便急唤莲儿点灯。
刘增此时已摸到西边的一排房子跟前,只见房间如蜂窝般地密集,门挨着门,黑鸦鸦的一片,可到哪里去寻刘碧?正自犯愁,却见西北边有一间屋子亮了灯。心中想道:“不管他是还是不是,上前探探再说。”便伏在地上,手脚并用,如蛇一般扭动着身体,蹿了过去。瞅瞅四下无人,站起身来,贴着墙壁,用手指头蘸了一些口水,把窗纸捅破,偷偷向里观看。却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急忙又把头缩回来,可是屋里说话的声音却听得真切,不是莲儿的声音,又会是谁?
“……半夜都过了,还要点灯。如果招来刺客,看你往哪里躲。”莲儿正嘟哝着,猛听得窗外传来低唤:“莲儿——。”
刘碧睡在里面,耳朵此时却比莲儿还灵,她推了莲儿一把,小声说:“你听。”窗外,又传来一声低唤。莲儿看看刘碧,急忙下床,穿好外衣,打开门。刘增闪身进来,把蜡烛吹灭,又插上门闩。
“莲儿,我是刘增,别怕。小姐在哪里?”
屋里一片黑暗,一阵模糊什么也看不清。过了一会儿,借着窗外射进来的月光,刘增才看到床上还坐着一个人。
“小姐在床上。”莲儿说。
刘碧坐在床上,心中又惊又喜,嘴唇哆嗦,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刘增几步走到床前,呆立在那里也说不出话来。
……
到了下午,武宗才起床,由小太监侍侯着梳洗,用膳。张旺告诉武宗,刘瑾正在殿上等他。武宗叫张旺召刘瑾进来,刘瑾进来之后,先向皇上请安。
“别来这一套了,我都差点叫人给杀了,你现在才来请安。
你那些皇宫禁军,东厂、西厂的卫兵昨夜都死到哪里去了!刺客抓到了吗?”
“皇上息怒,刺客都是武林高手,飞檐走壁如履平地,那些禁军,卫兵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你还狡辩!”
“不敢,皇上,刺客虽没抓到,证据可也拿到了。”
“什么证据?”
刘瑾便叫人把单刀拿进来,递给武宗。武宗看了半天说:“这叫什么证据!”
“皇上,你再仔细看看,那刀上可曾有字?刘瑾指给武宗看那一行小字。
“难道是安化王派来的人?”
臣下不敢妄言。
“安化王居然胆敢派人前来刺朕,还不赶快派人把他抓来问罪!”
“皇上,只有物证,尚缺人证,我已派人宣他进宫,看他如何举动,便可见分晓。”
“你要给我尽快处理好此事。此外,再给豹房增派人手守卫。把昨夜当值的将领,给我免了。”
刘瑾听令而去。那豹房的禁军头目是刘瑾的同乡、心腹,如今皇上恼怒,刘瑾不得不把他找来喝斥一番,调他去了东厂任职,另换了一个心腹入值豹房。
再说,杨尘回到南昌,向宁王禀报了此次进京的情况。
“事情原本很顺利,只是刘增入豹房之后,没能出来。我去城中打探,又被禁军追赶,不敢久待,只有先回来向王爷报告消息。”
朱宸濠脸色由喜转忧“这小子可不要坏了我的大事。”
“是否再去打探一下?”
朱宸濠把手一摆,说道:“京城已被惊动,再去反而容易惹事。令各部将领做好准备,一旦机密泄漏,即刻起兵。”
宁王爷静观了几日,便传来安化王刺驾不成,率兵反叛的消息。他这才松了口气。
朝中使节到了宁夏,宣安化王进京。朱宸濠心知不好,杀了来使,联合附近守将,以讨伐刘瑾,正朝纲为名,起兵反叛,杀死地方官员,抢劫仓库,焚烧官府,散发传单,历数刘瑾十七大罪恶,率军东进入陕。
陕西官员见朱宸濠挥师而来,急忙把安化王造反及所发布的文告奏报朝廷告急。刘瑾接到奏书,见所附文告揭露的罪行件件戳到了他的痛处,心中又恨又怕,属实,就把文告烧毁,只向武宗报告安化王起兵谋反。武宗笑道:“果然是他,还不快快派人率兵讨伐。”朝中派御史杨一清为总督,太监张永为监军率兵讨伐。武宗全身披挂,骑着马把他们送出东华门。
朱宸濠率军进入陕西榆林,安营扎寨,只等南昌那边起兵侧应。等了几日,也无消息,又派人飞马驰往南昌报信。这安化王手下的兵将,全是临时凑集起来的,那些将领各怀私心,虽因痛恨刘瑾强征暴敛,一时义愤,便纷纷起兵,事过之后,便又都有了悔意。陕西守将调集十万大军拦在路前,又听说朝廷发兵进陕平乱,将领们便慌了手脚。
朱宸濠等了半个月,也不闻南昌的消息。大军驻在榆林,所费甚多,粮草难继。况且,兵将已露出怠意,再如不战,锐气必会全无。于是安化王召集将官,声讨刘瑾誓师北上。欲与陕西守军决一死战。哪想到,双方列阵,没等交锋,宁夏军队先自乱了起来,陕西大军乘机围杀。朱宸濠带着卫队拼死敌挡,势单力孤,眼见得陷入重围,身边的人死的死,伤的伤,朱宸濠也被活捉。
杨一清与张永率军赶到陕西,叛乱已平。杨一清与张永看到了朱宸濠起兵所发布的文告,心中对安化王已有了几分怜意。
杨一清为官正直,曾吃尽了刘瑾的苦头,无缘无故就被罢官削职,而张永虽为“八虎”之一,后来见刘瑾独揽大权,心中已不满意,又夺了他的对食,更是怨上添恨,不满的情绪便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杨一清一见有机可乘,便欲利用张永铲除刘瑾。
叛乱既平,杨一清与张永入宁夏进行安抚巡视。
早春,草长莺飞,枯树带绿,杨一清与张永骑马并行。
“此次出师,旗开得胜,全赖张监军的力量。可是,藩王家室叛乱易平,而国家内患却不易除啊!监军可有什么好主意?”“反谓内患指的是什么?”
杨一清便在手掌之中写了一个“瑾”字。张永心神领会。
“刘瑾日夜跟在皇上身边,皇上一日不见他便闷闷不乐。
如今他的党羽遍布朝野,耳目甚多,除其不易啊!”
“张监军也是皇上信赖的大臣。此次讨作叛乱,独将重任交付于你,皇上之意,不言自明。而今,叛平奏捷,皇上必问宁夏之事。可乘机把朱宸濠发布的文告交给皇上,再向皇上述说刘瑾的罪行,皇上必然要除去刘瑾。届时,张监军自可大权在握。清除弊政,千秋功业,全在你一人身上。”
张永被杨一清说的心动,心中便想着如何除去刘瑾,掌握大权。刘瑾自见了朱宸濠发布的文告,心思不宁。过了些时日,京城大街上也出现了揭发刘瑾罪行的匿名揭帖。
一天,午朝完毕后,武宗回宫,见御道上有一张揭帖,就叫张旺捡来给他,武宗接过来一看,上面全是刘瑾一桩桩的罪款。看后,心中感到吃惊,随即就让张旺把这张匿名揭帖交给刘瑾。“皇上看了揭帖很是吃惊,刘公公,你要好自为之。”张旺对刘谨说。
刘谨看了揭帖,又气又恨又怕,假传圣旨,令满朝文武到奉天门,跪在地下,喝令百官交出写匿名揭帖之人。时已入暑,文武百官头顶烈日,汗流浃背,从午跪到晚,数十人昏倒在地。
直到天黑,也没查出揭帖是谁写的。刘瑾放过那些自己信得过的官员,另把三百多名官员押入锦衣卫狱中。
心狠手毒的刘瑾从揭帖事件中,感到局势不稳。他不仅对朝中官员存有疑心,对锦衣卫、东厂、西厂这些特务机构也很不放心。于是,决定另建一个凌驾于所有特务机构之上的内行厂,地址就设在荣府旧仓地。内行厂,由他直接指挥,按照他的意思,刺探文武官员及百姓,并有权伺察锦衣卫、东厂、西厂及所有官员的行迹。自此,不仅内行厂成为他得心应手的工具,原来的东、西两厂为了取得刘瑾的信任,大打出手,争相邀功,弄得官民均不安生。
刘瑾还立下了酷刑峻法:一家人有一个犯法,不但除其全家,邻里也要连坐。厂内使用的刑具,样样俱全,残酷无比。
有一副枷具,重量达一百五十斤,枷在人身上,可以把人活活压死。给事中安奎、御史张涛奉诏盘查钱粮,回京后未能满足刘瑾索贿的要求,就被枷到东西公生门。都御史刘孟到任迟了几天,也被枷到吏部门外。
刘瑾弄权,上自朝廷大臣,下至黎民百姓全在监视之中。
屡兴大狱,任意杀人,被杀害的官民达数千人之多。朝野上下,谈到内行厂无不谈虎色变,毛发耸然。
刘瑾把文武百官召到奉天门前下跪,首辅大臣焦芳也在其列。从前,他与刘瑾狼狈为奸除去了刘健等大臣,自己取而代之,依靠宦官的势力,在朝中横行不法。广西田州土司岑浚被治罪处死后,其妾成为叛逆家属被没官。焦芳得知此妾美艳,便暗中行贿把这女子弄到手,安置专房寻欢。这女子水性扬花,焦芳已届花甲,淫兴虽浓,却不堪久战。每夜三杯落肚,等不得卸甲解装,极津津地搂抱着云雨,施淫完毕,顾不及整理衣服便匆匆离去。
焦芳有子叫焦黄中,是个风流后生,最擅风花雪月之事。
见此女生得出色,便暗中撩拨。那女子巴不得有一个少年郎相陪,怎会拒绝,焦黄中与其暗地私通,父子同御一女。日久天长,焦黄中就不怎么防备。一日正在屋中与那女子干事,被焦芳撞到。焦芳大打出手,儿子也不示弱,把老子推倒在地,扬长而去。这一闹,焦芳的夫人也得知了他在外面蓄着偏房,便带着人前去讨伐,正遇信芳也在室内。焦夫人又哭又闹,焦芳揪住她的头发,拨刀就要杀妻,却被家人拦祝焦芳自此不回家中,公开与那女子寻欢作乐。
四方贿赂刘谨的人很多,焦芳便从中渔利。贿赂刘谨必先得贿赂他,三分之一的银两便进了焦芳囊中,剩下的才由焦芳转给刘谨。不过数年,焦芳就成了大暴发户,宅第宏丽,积财如山。贪婪的私欲促使信芳甘当刘瑾的犬马,同时也导致了他争权失宠,声名狼籍。刘瑾排挤了刘健等大臣之后,大权在握,这焦芳已没有什么用处了。焦芳见刘瑾已信不过他,又见内行厂如此行径,心中惧怕私藏贿赂一事暴露,便疏乞归老。
张永旋师回京,奏请八月十五日献俘。刘瑾见张永回朝,心中想到“文告之事,张永必已知道,不知他心意如何?”正自思索,只见齐氏端着茶壶走进来。刘瑾心中一惊“往日与张永争齐氏,那张永心中是否结恨?”
齐氏如今早被刘瑾玩腻了,她在府中就象一个打杂的老妈子。刘瑾一把拉住齐氏说道:“今日张永旋师回京,你可曾想见见昔日的情人?”
“说昏话,又在哪里喝醉了酒,回家嚼舌。”齐氏含笑一掌打开刘瑾的手。
“我可是真心实意送你回去。”
“送我到哪儿?”
“张永那边。”
齐氏这几年已被刘瑾闲置一边,府上女婢、男仆个个年少美貌,刘瑾只与他们鬼混,把那早年的许诺早就忘个干净。“张永当年对自己,有情有意,可我却贪图淫乐、财富跟上了刘瑾。”此刻,齐氏还真有些后悔。
当晚,刘瑾带着齐氏,又备了一些礼品去看张永。张永闻及刘公公到,心中吃惊“莫非他已对自己起了疑心?”急忙迎了出来。
“张公公远行辛苦。”刘瑾从未这样谦恭过。
“哪里,哪里,请屋里坐。”
“我今天来,一是看望张公公,二是给你带来了一个人。”
刘瑾叫人把齐氏带进来,说:“往日咱们都相中了一个人,嘿嘿。可是,这齐氏念念不忘张公公。所以,我就把她送回来了。”“刘公公,您太客气了。这,我怎么担待得起呢?”张永想起往日齐氏的态度,心知刘瑾是满口假话,又不知他耍的什么阴谋,却也不好强词拒绝。
“往日,都是哥哥我的不是。你做兄弟的心胸宽广,就不要怨了”。
刘瑾突然称兄道弟起来,张永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宁夏那边可有什么好消息?”刘瑾话锋一转问道。
这时,张永才明白刘瑾夜里来访之意,定是对那个“文告”不放心,才施了这般手段。
“宁夏局势已定,百姓安居乐业。”
“那叛军都剿净了吗?有没有剿出什么‘宝物’?”
张永心知刘瑾所问的本意,却哈哈笑道:“偏辟之隅,哪里有什么宝物。”
刘瑾见张永不肯就范,也不好再问。搭讪几句,便告辞回府。张永脸上陪笑,将他送出大门外。
屋里,齐氏眼巴巴地盼着张永回来,好与他说话,只见一个男仆走进来说:“公公吩咐,请夫人到厢房休息。”齐氏心想:“莫非他在厢房等我?”便跟着走了出去。进了厢屋,只有一张床,一盏灯,哪里有张永的身影。
再说刘增躲在刘碧屋中,屋子狭小,无处藏,几次险些被人发现。刘增不愿连累刘碧和莲儿,几次欲走,可眼见着豹房的守卫越来越多,日夜巡逻,沿墙布岗,没有机会。
刘增把一家人惨遭刘瑾杀害的事情告诉刘碧之后,刘碧日夜哭泣,茶饭不思,身子一天天消瘦,刘增又不愿离她而去。
安抚数日,刘碧才止住悲痛。三个人躲在一间小屋子里,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白天不敢开门,夜里不敢点灯。左右两边,隔墙都能听到说话的声音。刘增在屋内熬了几日,白天趴在床下,只有夜晚,才出来活动一下身子。刘碧见他胡子拉楂,面容憔悴,心中不忍,却又无法送他出去。虽是与情郎相会,却心中忐忑不安。刘增见刘碧情绪已定,便开始做闯出去的打算。他让莲儿给他捡回许多石子,装进个口袋里。
夜晚又降临了。从下午起,乌云便布满了天空,夜间便哗哗地下起了大雨。围墙边的卫兵都已撤走,天赐良机。刘增又穿上那套黑色的夜行衣,背上那一口袋石子,准备上路。刘碧抱着他,浑身颤抖,不肯松手。刘增长叹一声,心想:“此次一别,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索性不走了,死便死到一起!”
想到此,把头上罩着的黑巾子摘下来,摔在地上,抱着刘碧回到床上,把床帐放下来。
他们二人在一起度过那么多美好时光,可是,自从他们互相之间已没有什么秘密之后,每一次相逢,便面临着分离的痛苦。这种痛苦,几日来,由苦变甜,由甜变苦,越熬越浓,成了化不开、解不开的既悲又苦、又甜的情结。此时此刻,刘增抱着刘碧光滑的身子,吻着她那娇嫩的嘴唇,浑身热血沸腾,不能自禁。他觉得自己整个地被淹没了……不知过了多久,刘碧用手轻轻地推他,说道:“时候不早了,快走吧。”
生离死别,激起了刘增强烈的贪恋,他又一次紧紧抱住刘碧,吻遍了她的全身,把她的双脚攥在手中,摇动着身子。这一次,他感到了她的呼应,这一次,他坚持了很久,直到她用牙齿咬住了他的肩膀,发出了野性的呻吟……“时候不早了,你快走吧,”刘碧说着,却依然紧紧地拽着他。“我哪里也不去!死便死到一起!”
刘碧把脸颊贴在他宽厚的胸膛上,他感到有冰凉的泪水浸湿了他的前胸。你难道不想有个儿子或女儿?”
“儿子?”这确实是刘增未曾想到过的事情。
“为了报仇,为了他们,我们也该活下去!”
刘增突然感到浑身又充满了力量,眼前又出现了希望的火花。
“小姐,敲三更了。”莲儿在帐外悄声说道。
刘增又一次穿戴好。这一次,他真的要走了。他走到门口,又回过身来对刘碧说:“保重身子。”刘碧点头,却没有走上前去,她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再次抱紧他。
雨还在下,雷声隆拢刘增推门出去,消失在黑暗之中……八月十五日,天空睛朗,东华门举行了隆重的献俘仪式。
武宗穿戴齐整亲赴东华门迎接,文武百官排列两旁,几声礼炮,只见一簇队丛金盔银甲,旌旗猎猎,拥着一辆囚车到来。杨一清、张永骑在马上,走在队伍的前面,两边是众将护卫。到了东华门下马,沿一红毡辅成的甬道走到皇上面前参拜。
朱宸濠被关在囚车之中,头发散乱,两目紧闭。皇上宣诏,把叛首献至太庙社稷,百官高呼“万岁”,一队士兵押着囚车去往太庙。
献俘仪式结束以后,武宗在宫中设宴为张永、杨一清庆功。
席间,刘瑾频频向张永敬酒,阿谀奉承之词不绝于口。夜半,武宗命群臣退下,独留张永。刘瑾走出宫门,又召张旺嘱咐道:“仔细盯着点。”张旺心神领会。
此次出征,武宗本想御驾亲征,却被大臣们劝祝他是个喜好率兵打仗为游戏的皇帝,便与张永谈那调兵打仗之事。张永此次出征,不战而胜,为了表功,却夸夸其谈,把布兵列阵之事说得极为壮观精彩,武宗便要张永过几日陪他练习布兵列阵。张永见皇上高兴,趁机从袖中拿出朱宸濠讨伐刘瑾的文告,递给武宗。武宗看了文告,说道:“刘瑾真有那么坏?”
“宁夏官民正是被刘瑾逼反的。”
“叛王的文告,不能当真。”武宗说完,又与张永谈那调兵遣将,布兵列阵之事。张永见皇上心不在此,便不敢再谏,又陪着他谈些他感兴趣的事情。
武宗和张永说话,张旺全都听到耳朵里记在心上。次日,便派人告诉了刘瑾。
刘瑾见张水果然存有异心,便想把张永除掉。可是,眼见张永受武宗宠幸。罢官削职治罪,均不妥当,弄不好皇上起了疑心,反而会引火烧身。于是,又派内行厂的恶徒监视张永的举动,伺机把张永干掉,最好似天灾人祸那般巧妙。那班恶徒领命而去。
“张永啊,张永,你敬酒不吃偏要吃罚酒,可别怪我刘瑾心狠手辣!”刘瑾抓起一个瓷花瓶,向墙上一摔,花瓷四分五裂,残渣遍地。
张永在皇上面前夸了海口,似乎布兵打仗熟悉非常,他只是想逗着武宗高兴,没想到皇帝认了真,降旨叫兵部准备两万人马为操练所用。
张永哪里懂得什么带兵打仗排列阵势,只是把平日里道听途说的一些事情象编故事一样串起来,胡说八道。皇上把此事当了真,张永便慌了神,急忙去找杨一清想办法,并向他说了劝谏皇帝的事情。
“刘瑾的耳目遍布朝中,此事未必不会让刘瑾知道,需提防他才是。”杨一清提醒张永。
张永知道刘瑾心狠手辣,什么事情都做昨得出来。劝谏一事一旦被刘瑾知道。自己便有性命危险,哪能不防。况且,刘瑾一手把持的内行厂更是歹毒非常,无孔不入。近日听说连焦芳下野也是因为惧怕刘瑾的权势。此次,与刘瑾斗法,不是他死,便是我活,得想个办法才是。
“既然此事已经开了头,便不能退缩,不知张公公还有什么好办法,致那刘瑾于死地。”
“往日听说,刘瑾向皇上献美女,总是自己玩过了,才放手,只是无人肯出来作证。”
“刘瑾竟如此大胆?”
“你们当大臣的或许不知,我们这些内臣谁人不晓得刘瑾是个淫棍。他还想糟蹋大学士刘健的女儿”,不等张永说完,杨一清突然计上心头。
“我们何不用刘健的女儿告那奸贼一状。”
二人便悄声谋划如何行事。商量罢,张永又提出皇上要观看操练军队的事情。杨一清说:“这事好办,我给你派个懂阵法的人去就是。大人切莫忘记在刘府中寻找内线,摸他的底细,看他还有哪些恶行,到时候一起弹劾,事不在多,而在要。”
张永连续几日,一直在演武场操练军队,待操练纯熟,才请武宗前来观看。
武宗全身披挂,作武将的打扮,与楚玉等人前往演武常一路上,两旁都是明盔亮甲的官兵。到了演武厅,只见将台高悬着一面大旗,旗旁还站着守旗将官,但见金甲斜穿海兽皮,绛罗巾帻插花枝。猩红袍束猴蛮带,天神守定帅字旗。演武厅上列着锦袍玉带的内臣,帘下站着四员镇殿将军,下面是全副披挂的勋卫。厅边上还有四名巡哨官儿,又是一番精心打扮:宝冠三叉银珠闪,雉尾两条色斓斑。橘红战袄银蝉扣,柳绿征袍金带栓。锦缎袍遮锁子甲,护心镜挂正胸前。手持宝剑横秋水,肩插传宣令字旗。
台下旗幡队队,五彩纷呈,戈戟森森,映天照地,分青、红、白、黑、黄五色,各按方位,列成阵势。
正东面的方阵,一色的青旗、青甲、青马、青缨,如一片春潮:春雨轻云晓堤碧,旗幡随风摇绿衣。绵绣斜坠翡翠袍,金盔半掩缨哥帻。狻猊软甲衬猩绒,玲珑宝带嵌碧玉。蓝绽包巾燕跷翅,牙幢开张见龙须。
正南面的方阵,一色的红旗、红马、红缨,如一片火海:朱缨颤颤点点红,锦袍星星花千朵。狮蛮带系紫玉团,狻猊甲露黄金锁。岸帻锁伞簇绛纱,龙驹如火燃桃花。天将火神居离位,朱雀旗动映晓霞。
正西面的方阵,全是白旗、白甲、白巴、素缨,如一片银光:旗如白练驹如雪,戈戟森森皎如月。罗袍素色腻粉团,铠甲烂银层冰结。獬豸豹吞头闹银妆,麒麟束带玉丁当。太阴凝处寒霜护,白虎生威守兑方。
正北面的方阵,均是黑旗、黑甲、黑马、玄缨,如一片乌云:铁骑嘶鸣如地煞,卷起乌云片片杂。雪花乱点皂罗袍,银光掩映乌油甲,剑似双龙气吐虹,马如泼墨晓嘶风。蔟旗开处现玄武,黑雾漫漫锁坎宫。
中央的方阵,皆是黄旗、黄马、黄甲、黄缨,如一片黄云:杏色黄云分队伍,熟铜锣间花腔鼓。黄袍隐隐绣蟠护领绰绰镌飞虎。锦带翻风束秋葵,雏鹅绒柔染号旗。中央坐镇戊已土,大阵高牙拥前麾。
武宗见五方阵势甚是威严齐整,心中甚喜,被一簇人护卫着坐上了演武厅。张永骑着马由两个将官一左右护持着来到演武厅台前下马,向皇上请安,施跪拜礼。礼毕,这才走上台来,坐到皇上身边。武宗见张永所骑的马匹如黑缎般光滑,瘦脸、长颈,腿高、背宽,走动起来,肌健伸动,很是雄壮,心中很是喜欢。悄声问道:“此马甚是神骏,是从哪里弄来的?”
“此次出征,宁夏地方官所送。皇上如喜欢,臣借花献佛,献给皇上。”
“你可舍得?”
“天下之物,尽属于皇家。我只不过是替皇上把马骑回来罢了。”
武宗哈哈大笑。张永走到台前,做了个手势。只听得一声号炮,月台上三声画角,鼓乐齐鸣,将台上扯起一面黄旗。军中驰出两匹马一双蓝旗,飞奔演武厅而来。到了台前,齐齐下马奏道:“请皇上开操。”厅上内臣传旨道:“奉上谕,尽心操演。”
这边武宗要亲登将台指挥,张永便陪他登上将台,教他如何使用旗子,一一给他演练一遍。几通鼓响,武宗站在将台上,把将旗一展,只见五方阵迅速挪动,变化,摆出一个五行八卦阵。正东方甲乙木,一片青,刀出鞘弓上弦,铁尺马叉带镗链;正南方丙丁火,一片红,红旗红幡遮红日,刀枪剑戟闪寒锋;正西方庚辛金,一片白,白盔白甲白战鞋,素白旗号阵门栽;正北方壬癸水,一片皂,黑衣黑马黑旗号,长枪蛇矛刀出鞘;正中间戊已土,一片黄,黄旗黄幡黄束装,藤眚短刀钩链枪。
“甚妙,此阵可有何说法?”武宗问。
“此阵按戟、坤、震、巽、坎、离、艮、总八种图形布置,象征着天、地、雷、风、水、山、洋。此阵由天地自然之气所牵动,串通一气,攻杀战守,遥相呼应,极难破解。”张永答道。
接着又是一声炮响,武宗又把手中的旗挥展开,只见尘头大起,转眼间又摆出一个长蛇阵,蛇呈五色,暗蓄阴阳五行之力。
“这长蛇阵的厉害,我可知道。蛇头蛇尾,首尾相顾,中间尚能缠绕,可进击,可围攻,灵活多变,你说是也不是?”
武宗道。
“皇上说的极是。”
又是一声炮响,武宗又挥旗指挥,摆了两阵,方才罢手。张永又指挥官兵列了表演对刺,牌手长枪、射箭。但见,箭穿杨叶,齐夸七札之能;枪滚梨云,共羡五花之妙。又听得芦管频吹,胡茄竞奏,操演已毕。武宗看得高兴,传旨:“众将官偕着赏金功牌,白银十两,士兵赏银二两。张永训练有功,赏金花、金功牌、锦缎八表里。”得胜鼓起,众乐齐鸣。
乐声未止,忽见正南方鼓角齐鸣,飞来一彪人马。但见:五彩旗幡猎猎,喧闻鼓角连天。蜀锦铁甲裹风旋,轻盈宝镫缀丝鞭。拨开天空五彩云,尽现魔女与天仙。
这彪人马原来却是一队女兵,由刘瑾率着到演武厅下扎祝刘瑾听说张永为皇上练兵布阵,心中便不肯被他单占这个先。于是,从宫中调出百名宫女,训练几日,也赶来凑热闹。
“皇上,听说皇上今日在演武场布阵,特带一队女兵前来助兴。”
武宗蓦的见闯进一队女兵,只见她们娇姿秋水映芙蓉,纤腰衩乘怯又娇,便觉得十分有趣,也赏了刘瑾金花、金功牌。
武宗今日指挥了半晌,却没能下场亲自动枪动箭,心中痒痒,便欲下场骑马射箭。
张永指挥场内士兵围成一圈,摆好靶子,又命奏乐击鼓。
武宗下场,骑上张永的那匹黑缎子般的高头大马,由楚玉陪着,骑马绕场飞驰两圈,那马身长一丈二,跑起来,四蹄腾空,如飞一般,很快就把楚玉拉在后面。武宗心中欢喜,双腿一夹,纵马飞奔,一边在马上张弓搭箭,突然,身子一歪,一头撞下马来。
第七章选勇士豹房云雨施计谋两虎相争
话说明武宗在马上张弓拔箭,突然觉得脚蹬一松,身子倾斜,便掉下马来。武宗没有防备,摔下马来,脚蹬子依然套在脚上,那马殊自向前急驰,场上的士兵及台上的张永、刘瑾呆若木鸡。只见被武宗拉下一丈多远的楚玉,一声娇喝,从马上纵身而起,飞落武宗马上,身子一探,便把武宗拽上马来,手握缰绳向后一拉,那马前腿高抬,身子直立起来,嘶呜了几声,便稳稳地站在场中。
楚玉跳下马来,又把武宗挟了下来。只见武宗头盔歪斜,护领朝后如肚兜般围在颈下,满面灰土,甚是狼狈。张永见状,心中甚是恐慌,急忙跑下演武厅,上前请安。刘瑾也紧随其后跑了过来。
武宗当着这么多人摔下马来,心中很是恼火,却不肯认输,执意要再次上马,跑马射箭。张永心中害怕,那黑马是自己献给皇上的,皇上刚骑上不久,便出了事,如果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而刘瑾此刻心中暗暗得意,准备看张永的笑话。哪知皇上没有怪罪张永,反而要继续跑马射箭,心中便觉得失望。楚玉心知皇上是想把面子挽回来,就走上前去,整理马鞍,却发现马肚带断了,仔细一看,不象是磨断的,倒象是有人用刀子割过。她看看张永,见他浑身颤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就起了疑心。她把自己的马鞍给皇上换上,把那被割断的马肚带偷偷收起来。
皇上又重新骑上那匹黑马,绕场疾驰,在马上张弓放箭,箭箭均射中靶子。场上一片欢呼,鼓乐又起。武宗这才心满意足,收拾回宫。
刘瑾派手下人割了张永的马肚带,本想让他在皇上面前出丑。可谁知他却与皇上换了乘马,弄得皇上摔下马来。刘瑾见武宗没有责怪张永,心中便自慌慌不安。“如果张永知道马肚带被割,必然疑心于我,细查开来,自会露马脚。”是日,闷闷不乐回到府上,把那些爪牙找来训斥一顿,又让他们尽快把张永干掉。
张永布阵讨好皇上,得了金花、金功牌心中很是喜悦。谁知晴天降灾,皇上骑着他的马摔了下来,喜悦变成了担扰。虽说皇上当场没怪罪他,事后准放他不过。果然,回宫不久,武宗便召他去豹房。张永哪敢怠慢,急急赶过去。进了大殿,只见皇上铁青着脸,把一条马肚带丢到他的面前,说道:“我待你不薄,为何还想方设法谋害于我。如果不是我有楚玉,今日是死是活均不得知!”
张永捡起马肚带,只见断的一边齐刷刷的象是被人用刀割过,手拿马肚带张口结舌。
“马肚带已经被人用刀割过,想必不会是张公公所为吧?”
楚玉在皇上身边问道。
“这,这怎么可能?我为什么割断自己的马肚带。”此时,张永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只是不好说出口。“或许你早就料到我会看中你这匹马。”
“皇上,如此说来,我岂不是引火烧身吗?再说,皇上年轻有为,对我张永恩重如山,我害皇上,却又为了哪般?”
“是啊,张永害我做甚?杀了我,他也当不了皇上。再说,如若行事,何不隐蔽些,却使出这么拙劣的手段。此事看来,另有其人。”武宗道。
“那么张公公认为此事是何人所为?”楚玉问。
“这个——,我心中已有一人可疑,只是眼下没有证据,说出来,只怕皇上也不肯信。”
“说来看。”
“必是刘瑾手下所为!”
“刘瑾?”
“皇上,朱宸濠虽是罪人,但所发文告,历数刘瑾十七款罪行,却无一是虚。刘瑾把持朝政,迫害忠良。他在朝中遍布耳目,无人敢言其不是。我前日向皇上告了他一状,此事必已传入他的耳中。此次割断马肚带,必是欲旭害与我。”
“言重了吧。你与我所说之事,只有你知我知,又怎能透出口风?”
“皇上忘了,那天皇上身边还有一人。”
“你是说张旺?”
“对正是此人。他与刘瑾关系非同一般,且属同乡,皇上如若不信,试他一试便知分晓。”
张旺日夜随在皇上身边,是武宗的心腹,又救过武宗的命;刘瑾自小随同皇上,主政以来,武宗把他视同膀臂。“这两个人难道真会于我不利?”如果是别人诉说刘瑾的不是,武宗根本不会往心里去,而如今是他视为膀臂和心腹的张永说出了此话,他心中不能不为其所动。“皇上,刘瑾野心薰天,不可不防。”
“这个,我知道了。你给我把这次事件查清楚,如若真是刘瑾所为,此次,我决不饶恕!”
张永松了一口气,拿着马肚带起身告辞。出了门口正碰到张旺向里走。张旺见张永手中所持之物,吃了一惊。“皇上没有重办张永,却把断了的马肚带交给了他。此事看来不妙。”
张旺心中想着,与张永打个招呼,急急入内。
再说慧能自从入了豹房,与楚玉、彩云鬼混,甚为得意。
没想到竟把楚玉弄得怀了身孕。楚玉吃了他从外面弄进来的打胎药,去了胎之后,却再也不肯与他来往,这和尚便心中怀恨,日夜留心,发现她与一个斗虎的年青人好上了。
武宗在豹房养子不少凶猛的虎豹,均是各边镇守太监带领军士捉拿进献的。白日里经常入其中在高台上观看虎虎相斗、豹豹相斗,虎豹相斗。看得久了,也觉无趣。又下令广召天下善搏虎豹者,入豹房做“勇士”。选进京的有上万人,武宗又从万人中选出了一百名勇士,住进豹房。武宗逞勇用武,对骑马射箭很感兴趣,观看武士斗虎豹比那些筋斗杂耍更觉有趣。
正因为如此,狡狠的武夫倍受宠幸。
那选来的勇士中,有一名叫钱宁的,此人较狡诈,善骑射。
他高高的个子,结实的身板,眉毛粗黑,眼睛大而细长,闪着亮光,鼻梁挺直,只是略嫌短粗,嘴唇较厚,线条却很清楚。
所有的五官配上一张长方脸,显出一副标准的男性形象。他喜欢赤身搏虎。他脱下上衣,雄壮的身体上长满常人少有的胸毛,一块块肌肉清楚地显露出来,很象故事中的豪杰英雄。他搏虎时,肌肉便出现优美的变化,这一切对楚玉来说,具有无限的魅力和吸引力。她自小及大,见过的男人很多,象钱宁这样既有力量且面貌英俊的男子确实不多。楚玉看他搏虎,甚是为他担心。当猛虎扑上去,尾巴随后一剪,她便揪着心为他捏一把冷汗。他很自如,厚厚的嘴唇紧紧地抿着,大而长的眼睛嘲笑般地看着他面前的猛虎。他使它愤怒,一再呼啸飞扑过来,他一次又一次轻轻旋身躲过,直到猛虎累得口吐白沫,眼中的凶光收敛,他才寻机会骑到它背上,狠擂数拳,把它打昏在地。看他搏虎很刺激,也是一种享受。
每当他爬上观台,身上汗浸浸地闪着油亮,她情不自禁地向他看去,想像他在床第之间会是怎样?
钱宁受到武宗宠幸,赐国姓,收为义子,紧随武宗左右,与楚玉日日相见。钱宁见楚玉模样俊秀,盈盈有情,怎能不动心。只是二人日夜守护在皇上身边,不敢放肆。
一日,武宗在豹房排宴,喝得酩酊大醉。楚玉和钱守把他扶回“乐室”,按排睡下,两人站起身来,只见对面镜中一男一女双双而立,两人对视良久,楚玉故做娇羞,低下头来。钱宁上前一步,拉起她的手,猛地把她抱入怀中,急煞煞地便欲行事。楚玉娇喘数声,又把他推开,附耳道:“随我来。”
钱宁尾随楚玉又去一室,只见室内四壁挂满春宫图,男欢女爱,百态纷呈。钱宁入豹房以后,日日眼见男女寻欢的场面,心中之火早已被撩拨的甚旺,又见这满室春宫,更是浑身燥热,一刻也挨不住了。如猛虎一般扑上前去一个是惯征能战的枭雄,一个是贪淫争欢的怨妇。说不出送迎丑态,描不尽颠倒模样。争奈心急难熬,少不得云收雨散,如飞仙峡一般。
钱宁本是个舞刀弄棍卖野药的,所卖药物也不全是假,不少采自深山。在山中生活,难免遇上狼虫虎豹,练就了降虎伏豹的手段。他年近三十,尚未婚娶,走州过府,见识颇广。他的这种春药,自己轻易不用,他知道此药的厉害,只有遇上那女中奇人,才用上一二次。今日碰上了楚玉,不得已才使用了此药。楚玉与钱宁如此这般,却被一人看了一嘲好戏”。此人正是慧能。慧能见皇上喝醉,楚玉与钱宁双双把皇上扶走,他便尾随而至,所有的举动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他看到钱宁掏药用药的手段,心中便想把那药物偷过来自用。待这二人睡去,撬门进来,摸索着把药揣入怀中,带上门,又偷偷回房。
楚玉与钱宁相抱而眠,睡了一个更次,便醒来。推那钱宁起身离去。钱宁起身穿好衣服,却不见了药包,楚玉又发现门闩已被人打开,心中吃惊不校二人急忙各回房间,心不宁了几日,却没见武宗有何异常的举动,便又定下心来。
慧能在豹房偷鸡摸狗,不敢任意胡为,只与彩儿打得火热,但仅此一个女人已满足不了慧能的淫欲。一日,慧能在假山那边巧逢楚玉,便拿话威胁她,想迫她继续来往。
“楚玉姑娘,近日来更加美艳了,却不知是哪方的水浇过?”那和尚一双贼眼粘在楚玉身上,生生揭不下来。楚玉听他如此之说,也不愿和他罗嗦,抬腿便走。慧能拦住她,见四下无人,便贴上去说:“你不想它,它却想你。”
“秃驴!”楚玉柳眉倒竖,喝道:“如此无理,想是活腻了!”“你我之间确有一人活腻了,与那搏虎的小子私混。”慧能嘻皮笑脸地说。
楚玉听他如此说,便知那日起身后,见门闩已开,定是这僧人所为。
“搏虎的小子如何?他如今是皇上的义子,你若血口喷人,才是活腻了!”
慧能心想:“钱宁眼下正受宠幸,又被收为义子,倘若此次叫开了,二人死不认帐,自己也没好果子吃。”他原本也只是想吓吓这小荡妇,使她就范,没想到她如此厉害,软硬不吃,心中正思索下文,只见楚玉将膝盖一弯,撞向胯中,说道:“收起你那活宝,如果再来罗嗦,姑奶奶就先把你给收拾了!说完,竟自走去。
慧能只觉得胯间一阵钻心地刺痛,蹲在地上,半天直不起腰来。他知道楚玉的武功厉害,刚才这一下,如果不是手下留情,他就没命。他嘴里骂着:“小淫妇、小荡妇,”心中对楚玉也自怯了三分,不敢再找她的麻烦。
张旺连续多日不见皇上召唤,心中也是别扭,却见慧能脸色煞白走了过来。二人施礼毕。张旺说:“国师脸色不好,可是有病在身?”
慧能是被楚玉顶了一下没恢复过来,见张旺如此相问,急忙掩饰道:“近日正在悟习一门功夫,用气不慎,一时走叉了气,过几日便会恢复。”
“国师练的什么功夫?”
“尽是些佛家的内里功夫,却也算不得什么。张公公近日如何这般闲散?”
慧能这一问,正中张旺的心玻近些时日,皇上已逐渐疏远于他,不再重用,想必是对刘瑾和他已产生疑心。他正不知如何是好,见慧能如此问道,便叹了一口气说:“皇上如今有了义子,用不上小人了。”
说到钱宁,慧能气不打一处来。如果不是这小子横插一脚,那小淫妇也不会对他如此无礼。眼下见张旺对钱宁似乎也不满,就说道:“那小子不就是会斗斗虎、射射箭,与张公公哪能相提并论。
“话不能这么说,我张旺又有什么长处,只不过是个打杂的罢了,而人家却是义子。”
“张公公,话说白了吧。我虽身为国师,却是你张公公引荐的,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言声。我就不信,那小子能长期取悦皇上。”
张旺心想:“皇上确实是个没长性的,钱宁要长期取乐皇上,也实在不易,等武宗看够了搏虎斗豹,钱宁也就没有用处了。可眼下,我所面临的事情却比单单失宠严重的多。打杀攻伐,均非己之所长,只有重新取悦皇上一条路。可是,用何法取悦皇上呢?”他眉头紧促,愁苦满面。
慧能见张旺如此模样,也无话可说,告辞道:“寺中新设求子一课,下午尚要讲经说道,我先回去了。”
“求子”,张旺眼前一亮,急忙问道:“国师还会做求子的佛事?”
“那个自然”慧能嘿嘿笑道:“和尚对此道最精。”
“皇上妃妾成千上万,至今尚未产下一瓜半枣,国师为何不为皇上专设道场?”
“这个”慧能言语犹豫,他心中知道,那求子的事情,完全是骗人的把戏,不能当真。平民百姓,有那不生育的,是男人无种,把那女子弄晕,稍代他劳作,生儿育女也还有望,只是那女人不育的,总也无法代劳。这种事,如被戳穿了,就如通奸一般,有何神秘。可是,张旺此时,只求取悦皇上之法。
他见慧能犹豫不决,急急地求道:“此事若成,皇上必然大喜过望,你我也都有了重新出人头地的机会。”
慧能心中寻思,在宫中求子,却也是一场好事。武宗对后宫防范不严,弄得好,那些美女尽可享用。一时淫心大发,便一口应承下来。张旺见慧能答应了,满心欢喜,便欲寻机会向武宗献媚。
张永拿着马肚带,自己打不定主意该如何行事,便偷偷来到杨一清府上,告知此事。杨一清劝张永不要打草惊蛇,不必大张旗鼓地去查,可暗中派人打探,抓住人证,以防对方杀人灭口。“如抓到人证,那刘瑾再能狡辩,也无济于事。张公公可趁机再向皇上进言,我在朝中也联络一些官员一起上书弹劾那奸贼,里应外合,必然得手。”
“皇上眼下似有些心动,只是刘瑾伺候皇上太久,皇上必不忍心除他。”
“我上次所说刘健女儿一事,不知公公可否联络?”
“没有用。我打探过了。刘碧入宫几年,尚未得近皇上。
如何能说上话。”
“难道就不能想法让皇上召刘碧一次?”
“这个,却也不难。只不知那刘碧是否真如人们所说那般美丽?”
“这个假不了。”
“如此,事情便好办了。”
杨一清留张永小酌几杯,二人这才分手。
次日,张永入豹房,皇上正在看钱宁带着几个小太监斗鹌鹑,张旺也站在一旁插科斗浑。连斗几场,各有胜负。钱宁从身边的袋子里又取出一只鹌鹑在手,将指甲弹着引了一会儿,轻轻放入盘中。那只连连得胜的,奔过来连啄几嘴,那鹌鹑缩着头,扇着翅沿盘而走,追逐者又奔上来啄,却见对方不动口势,便渐渐慢了,目空一切地开始四下张望。那鹌鹑趁它不防备时,猛跳起来,咬着它的项皮,摔咬得血流。鹌鹑护疼飞去。武宗大声叫好。又叫钱守教小太监们如何斗鹌鹑,分作两队进行比赛。
张永见了斗鹌鹑,心中似有所悟:与刘瑾斗法,不如佯做无所作为,趁他不防备时再下手,下手就要向其要害部位狠啄。
杨一清不让他动用官吏查马肚带一事,倒是个上乘的好招,我不如再装得若无其事一些。心中想着,便照着张旺的肩膀拍了一巴掌,说道:“好兴致好有趣,你怎么只看不战?”
张旺一看是张永,急忙应承道:“这种斗法,只有钱大人最通,小的只是捧捧场,哪知道个中的妙处。”
武宗见张永来了,便召呼他坐到身边,一起观看。又看了几场,武宗道:“这些小玩艺,斗起来不如虎豹那般凶猛。”
钱宁急忙说:“豹房的武士已经几日不曾斗虎了,正欲向皇上显显身手。”武宗便从园中起身去豹房那边。
自从钱宁进了豹房,又在豹房附近专门修了一个露天斗兽常场子呈圆形,两人多高的围墙围着,有一条甬道,直通场内和虎、豹伺养处。场子一边搭着一个半圆形的台子,皇上看斗兽时,两边坐着乐工、鼓手。先是奏乐、擂鼓,然后将虎豹从笼中放出,通过甬道,进入场内。斗兽场的墙上挂着两副软梯,供武士上下斗兽或逃避野兽的攻击。
武宗来到斗兽场上,鼓乐齐奏。钱宁带着那一百多人,身穿将官的盔甲一字排好,等待皇上点将。另有一名伺兽太监,捧着个簿子,趋到皇上面前献上。皇上打开薄子,上面尽是些虎豹的名字,从大虎、二虎排下去,并注有老虎的产地、特点等。豹子,也是这等排法。
武宗点了两只新进的虎,让虎与虎斗。一通鼓,鼓声停止,伺虎人便把老虎从笼中放出来,经过甬道,跑入场中。这些虎,全是戍边的将士抓获献来的,只只野性未改,咆哮跳跃。斗虎前,如与武士相斗,就饿虎一天,饿虎见了人,便会猛扑下来,凶狠非常。若是虎与虎斗,便给它们吃个半饱,在场中丢下肉食,二虎抢食,就会发生火拼。
今日这两只虎,一只身长约有七尺,象一头牛犊,另一只身长虽短些,看起来却是目露凶光,齿寒爪利。两只老虎进了场,互相盯视着对方低吼,似是陌生人互相察问。伺养太监把一块马肉丢进场中。两只老虎见了,飞扑过去,那只短些的老虎一口把肉叼住,另一只也扑过来,也一口咬住这块肉不松口,两虎你争我夺,谁不肯相让。肉被撕烂了,一只虎咽下一块,又敌视地望着对方。又有一块肉丢下来,两只虎又奔上前去,这一次,没等叼住那块肉,两虎便扑打起来,或许是它们已经清楚,不打倒对方,那块肉就吃不进嘴里。两只虎,你扑过来,我扑过去,利爪相搏,虎尾如剪。那身长的猛虎或许是上了年纪,斗来斗去,反而被那身短的占了上风,一爪子拍在额上,便跪倒不起了。那胜利者就急忙跑过去,把肉吞咽下去。伺养太监又扔下一块肉,那只虎又叼进嘴里,另一只虎趴在地上眼巴巴地看,却再也不肯起身相搏。
武宗又命换豹,点了一名武士下场与其相斗。如果说搏虎难搏豹更难,豹子身体灵活,要避过它的攻击,很是不易。那武土利用软梯为退路,赢了第一常第二场下场的武士,看模样只有十七八岁,肤色漆黑,手握木棒,也挺神气。他也是与钱宁一起选进来的,如今看钱宁如此得意,心中不服。自恃武艺不比钱宁差,欲在皇上面前显露几手,与他相斗的那只豹子,圆颅如铁,四蹄如风,身子直立,高度比他还要高。这武士利用娴熟的躲闪功夫,赢得了看台上一阵阵的叫好声。心中更为得意,绕着豹子急走,棒子向豹子身上、头上急点,弄得那豹子性起,一扑一扫,他躲了过去。豹子又扑上来,他飞身踩着围墙,蹬蹬蹬上了几步,便欲往下跳,只见那豹子呼地一下,纵身跳起来,没等他跳下身来,便被扑住,按了下去,只听台上一片尖叫声。
楚玉看看不好,便从看台上,飞身跳了下去,不等身子落地,使个鸳鸯脚,照那豹子头颅踢去,那豹子纵是铁头铜头,也吃不住这有力地一击,被踢开一丈多远,躺在那里,动也不动,断了气。伺养太监急忙打开甬道门奔进来,把那武士抬了出去。楚玉身子向上一纵,又稳稳地站在看台上。
武宗哈哈大笑说:“如让楚玉搏虎,就没有看头了。看来我这一百勇士也不敌这女子。”此话说得钱守满面羞愧,低下头来。他这是第一次亲眼看到楚玉的身手,心中暗暗佩服,却又有几分怯她。他偷眼看她,她朝他莞尔一笑,走了过去。
午后,武宗请张永在豹房用膳。言语之间,张永佯做不经意地提到刘碧。
“刘健还有这么漂亮的女儿,我怎么不知道?”武宗问。
张永就把刘瑾将刘碧弄到宫中并派人监守的事说了一遍,武宗心中不快。张永趁机说:“皇上,豹房有美女两万,自然有皇上没有见过面的。何不把那些女子叫出来亲自过目。皇上中意的,便自留下,不中意的,便打发出去,再进新人,也省得她们占着住处。”
武宗一听此话,觉得甚有道理,便派人准备此事。
张永下午入宫,只见一心腹急急跑来说道:“张公公。你派小人打探马肚带的事,小人已查出来了,那行事之人正是刘瑾手下。可是今日那人就失踪了,小人四处找他不着。”
张永一听,心中暗自叫苦,这刘瑾也太阴险了,看来朝中之事,无论如何隐秘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在刘府按插的人,可有什么消息?”“刘瑾近日与内行厂的人来往频繁,却也不见有什么举动。”再说,杨一清自与张永联手欲铲除刘瑾以来,暗中联络了朝中的几个正直大臣,可他们均敢怒不敢言,畏前畏后。又听说刘瑾杀了弄断马肚带的心腹,使张永断了线索,心中急急难熬。与刘瑾相斗,如若不能一下致其于死地,必会被其所伤。
与其被他暗中所伤,不如光明磊落,奏他一本,或许皇上肯听。
想罢,连夜起草奏本,历数刘瑾的罪状,准备次日早朝呈递上去。
次日早朝,皇上没到。一连几日,也不见皇上的面,只有那刘瑾耀武扬威主持朝政。杨一清怀揣奏本,见刘瑾代皇上行事,心中气愤不过,站出来说:“刘太监,不知今日朝中谁是皇上?”
刘瑾自主持朝政以来,从未有人胆敢如此顶撞质问,一时张口结舌,回答不上来,正直的大臣也为杨一清如此行事捏一把汗。“皇上不朝,代理朝政,如何不见皇上有御笔诏命?”
“大胆!”刘瑾恼羞成怒喝道:“你一小小的吏部尚书,竟敢如此无理。来人哪,把他哄下去!”
一伙人冲过来,架起杨一清便走,杨一清拼命挣扎,不想奏书从怀中掉了出来。有人捡了起来,交给刘瑾。刘瑾一看,却是弹颏自己的奏章。心中大怒,便加以污陷重臣,图谋不轨之罪,把杨一清交于刑部司和锦衣卫会审。
张永正在豹房陪武宗选美女。这天阳光明媚,天气甚好。
豹房园中搭一帐亭,与武宗坐于其中,令那太监把那些美女如赶羊一般从屋中驱出,一队队从皇上眼前走过,看到中意的皇上只需点点头,太监就给她胳膊上系上绛纱,记下名字。只见粉白黛绿,齐集帐前。看了半晌方才过了一半,武宗一边品茶,一边赏花兴趣不减。俄而,有一女子冉冉进来,生得一貌如花,格外娇艳。武宗语张永道:“此女大佳,这宫中果然有我不曾宠幸的美人。”
又见此女身后一人,也是生得娇美灵俐。一个太监站在帐外向张永施眼色。
张永对武宗道:“此女即刘健之女刘碧和她的女婢莲儿。”
武宗闻言站了起来,走上前去仔细端详,但见:嫣嫣润润,袅袅婷婷。不绝朱粉,自然体态轻盈;懒御铅华,生就天姿秀媚,眼含一眶秋水,眉弯两道春山。惯寻善救西厢月,最解临邛月下琴。
刘碧也是第一次看到武宗,看他目不转睛地打量自己,心中很不自在。走出帐篷,她与莲儿都被系上绛纱,又送回去。
刘碧与莲儿回到住处,心中尚在想刚才之事。刘碧已听说今日皇上选美,那些落选的便可打发出去。心中怀着无限的希望,希望落选,能出宫去。所以,她没施脂粉,穿着也是平时穿旧了的衣服。谁知,她这种不施脂粉的天生丽质却在那施铅华的美女群中显得更加出色,一下子便被武宗盯上了。武宗喜欢美人,尤其喜欢没曾宠幸的美人,刘碧自然逃不过这一关。
不知皇上如若召她,如何才能躲得过去?想想,心中烦闷,晚饭也懒得吃。那膳房的太监送进饭盒,却不肯走,一再指示饭盒,似有话要说。刘碧抬起头来,奇怪地看着他,他却又退出去,并带上门。
“莲儿,这太监今日有些怪异。”“我也觉得奇怪。他一再拍那饭盒,似有话要说。小姐要与他说话,他却又带上门走了。”
“往日,也不是这个人送饭。我看他面生的很。”
“是嘞,好象挺陌生的。莫非这饭盒里有什么文章?”莲儿说着,打开饭盒,第一层是几样小菜,第二层是鱼肉,第三层是主食烙饼。揭开一张烙饼,只见里面有一张条,就拿过来,递给刘碧。刘碧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欲除刘瑾,进言皇上。既可保身,又可报仇。如此良机,切莫错过。刘瑾善淫术。”
刘碧将那纸条反复看过,心中寻思,此事不知何人所为?
刘瑾,杀害她一家的奸臣,她早就恨不能亲手把她撕为两半。”
可是,我的话皇上会听吗?条子上说,既可保身,又可复仇指的是什么呢?”刘碧思索了一会儿,突然脸上一红,明白过来。
二人吃过晚饭,又有人来收走饭盒碗碟。刘碧正欲与那来人说话,却见来人是平日里那个老太监,便把话咽进肚里。她起身到床下摸出那把匕首,藏在怀中,心想如若皇上不听,也决不容他弄脏了自己的身子。心中主意:“刘郎,我刘碧生是你的人,死是你家的鬼。”心中打定主意,这才安稳下来。
二更刚过,便有太监来宣刘碧侍寝。刘碧恋恋不舍与莲儿道别,随太监们去了。刘碧哪里知道,与皇上过夜,先要沐浴,然后被人用被子裹着送了去,身上是一点东西也藏不住的。刘碧尚未沐浴,便有一个太监悄悄走了过来,刘碧一看,正是今晚那个送膳的。
“小姐可曾怀有匕首等物?若有快快交给我,一会儿沐浴是藏不住的。如若被人发现,便是死罪。”
刘碧尚自犹豫,只听他又催道:“叵坏大事。”只听得有人声过来,刘碧就把怀中匕首交给那人,那人接了匕首袖在袖中,侍立在旁。
刘碧被人用棉被裹着,横抬着不知走了多远,方入一室,但见此室四面悬镜,人入其中四面见影。她坐下来,左右张望,心怦怦地跳个不止。
门,被推开了。只见武宗带着酒气走了进来。他只穿一身白色的内衣裤,又是色迷迷的罩定刘碧。
“你可是刘碧?”
“知道了还问!”
武宗见这女子出言生硬,心中反觉有趣。宫中那么多女子,见了他不是娇羞状,便是笑脸相迎,百般讨好。最可笑的是,有的被他弄得户裂,尚自娇嗔奉迎。每当他发现有人故意做戏,心中便没有了兴趣。眼前这个女子似与她们不同。便故意挑逗说:“虽是明知故问,难道就问不得?”
刘碧见武宗一副嘻皮笑脸的模样,把脸扭向一边。
“瞧瞧,生气了吧。你还是把脸转过来看看我,我可也生得不丑。吓不着你。”说着便去扳刘碧的肩膀,把嘴凑上去。
刘碧用力推开,说道:“皇上,你杀了我一家几十口,如今为何又对我如此亲近,何不当日也一刀结果了我。”
“我并没有杀你全家”武宗说:“那全是刘瑾所为。”
“刘瑾依仗什么枉杀大臣?”
“这个——”
“还不是依仗你皇上的权势才胡做非为,我父亲他忠心护主,却落得如此下场,想我一家几十口,死得好惨埃”刘碧说着哭泣起来。
武宗心中此时也觉得刘瑾做得太过分,罢官便罢了,何必追杀。可是当年他一心玩乐,虽然也有官吏私下向他禀报刘瑾杀害大臣之事,他却根本没往心里去。如今,这美人坐在面前哭诉,心中便恨上了刘瑾,觉得对不住她。便好言安抚道:“过几日,我下旨,追封你父亲为王怎么样?”
“人都死了,追封又有何用!”
“算是皇上的一片情意。届时,我亲自到坟上施礼如何?”
刘碧见武宗如此不讲礼节,行如凡人,心中也觉得好笑。
武宗见她有了笑模样,便又上前抱住她。只觉得她浑身颤抖,又把他推开。
“皇上不必如此厚爱,刘碧担待不起。”
“此活怎么说?”
“难以启齿。”
“尽管说了不妨。”
“妾已被刘瑾糟蹋过了,怎能再侍奉皇上。”
“刘瑾?”皇上哈哈大笑道:“他一个阉人,如何行得此事?”“皇上难道真的不知?”
“知道什么?”
“刘瑾善淫术,是个虐待狂。那些手段我实在难以启齿。
他献给皇上的女人,不少都是他先玩过的。”
“此事当真?”
“我们姐妹们住在一起,什么话不说,只是无人敢于在皇上面前直言。”
“混蛋王八羔子,我如此重用你,你却禽兽不如,不杀你,何以平我心中之恨!”武宗气得双目血红,早没了赏花品月的兴致,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张永听说杨一清下入了大狱,心中吃惊。急急走入三法司,请求暂缓处置杨一清,那三法司的官员都是刘瑾的心腹,哪里肯买张永的帐,气得张永跺脚捶胸。欲赴豹房入见皇上,又怕搅了皇上的好事,反为不美,闷闷不乐走入家中。
齐氏自入张永府中,张永对她不冷不热不肯亲近,心中对早年的事情也有些后悔。这夜正点灯叹息,却见张永喝得醉醺醺地推门进来。齐氏急忙把醉得不省人事的张永扶上床躺下,扯过被子替他盖好。只听张永满嘴胡话,骂骂咧咧。“刘瑾,你个奸贼,你想干掉我,没那么容易,老子跟你拼,拼,拼了”。
“齐氏,你个荡妇,忘恩负义,我,我才不希罕你,不稀罕。口渴,渴……。”
齐氏下床,端来一大碗冰开水,扶着他灌下去,他这才安静下来,睡了过去。
张永回到家中,闷闷不乐。命厨子弄了几样菜,和几个随身侍从喝了起来。几个人全喝得东倒西歪。宫中的太监,没有几个是不好喝酒的,都是大号酒缸,只有在喝醉了的时候,那种强烈的自卑感、失落感才会消失,在梦中又成了一名真正的男子。张永趁着酒劲,走入齐氏房中。那些侍从,也喝多了,醉成烂泥。有一个出去撒了泡尿,就摸回房中去了张永卧室,倒身便睡。
杨一清上奏章,张永劝谏皇上,这一切都被刘瑾看在眼中,他表面如以往一样,不动声色,暗中却一直派人盯张永的梢。
他把杨一清下入大狱,只不过是引那张永露面。果然,张永赴三法司为杨一清说情。杨一清,一个外臣,刘瑾随时都可以把他干掉,而张永却是皇上的宠臣,加以罪名把他干掉却也不易。
刘瑾最惧怕的对手便是张永。张永原属八虎之一,刘瑾的种种劣迹他无一不知。如果他有异心,对刘瑾却是非常不利。如今,事情已出,再不杀了张永,则会露了马脚。杀!让他死无对证。
三更天,京城中已如死一般的寂静。郊外时不时传来几声野狗的吠声,巡更的更夫,打着灯笼,睁着迷迷糊糊的眼睛,敲着梆子走过去,几条黑影从刘府中蹿出来,一会儿便消失在夜幕中。
张永府上,门上挂着灯笼,门口的士兵,打着哈欠,几条黑影蹿上墙头,向里面摸进去。正厅里灯还亮着,呼呼地睡着几名烂醉如泥的太监,黑衣人蹿进去,手起刀落,一点声息也没有,几个冤魂便悠悠地去了阎王殿前报到。有人一口吹灭了灯,又向里摸去,只听床上一人,打着响鼻,睡得正酣,又是手起刀落,血花飞溅。几个人把外面的死人拖入内室,点一把火,急急从后窗跳了出去,蹿上墙头,飞奔而去,前后没用半个时辰。
那值夜的士兵打着盹,有人前来换值,那人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正欲回去睡个好觉,却看到府内一片红光闪烁,急急奔进,只见正厅一片火光。急扯着嗓子喊:“起火了,起火了。”
回到值房,拿起一面锣,咣咣咣敲个不停。
齐氏半睡半醒之中,听人喊叫,急忙起身察看,却是正厅失火。奔回床上,推张永起身。张永坐起来,睁开眼,又一歪身子,睡下去。“不好了,起火了。起火了。”齐氏趴在他耳边大叫。
张永一听起火了,酒已醒了一半,坐起身来,见院中一片红光。他跳下床来,推门出去,但见,火舌从正厅的门、窗之中向外伸延,好在当夜无风,便急急喊人救火。火,哪里救得下,直烧到天亮。府上男女老少一片鬼哭狼嚎。
天刚亮,张永便跑到豹房求见皇上。武宗昨夜生了一肚子闷气,也没睡好。天刚亮就起了床,在园中看楚玉练功,自己也跟着比划,却也弄得大汗淋漓,心中方才舒坦些。武宗坐在石凳上,正欲休息一下。只见张永篷首垢面扑上前来,高喊:“皇上救命.!”
武宗一惊,双手把他扶起来说:“你为何如此狼狈?”
张永原以为府上起火是手下不慎所致,呼人急急救火,却见一人满脸是血,从屋中爬出来。见了张永,瞪大眼睛,继继续续地说:“有,有人……行刺。”说完便昏了过去。
张永心中吃了一惊,又赶紧命人把住大门,自己呆在值房,直到天亮,便在众人的护卫下来到豹房。
“皇上,刘瑾昨夜派手下杀我,又放火烧尸,企图杀人灭口,幸亏我昨夜酒醉宿在厢房,逃过此劫。皇上救命埃”“刘瑾”,武宗一听刘瑾,又想起了昨夜的事情,骂道:“这个阉贼,如此负我,乱杀大臣,岂能饶他!”
“皇上,还有一人被捕在狱中,只因他欲弹劾刘瑾,被刘瑾发现,便强加以诬陷大臣,图谋不轨之罪,下在狱中。”
“那人是谁?”
“吏部尚书杨一清。”
“反了,罢免大臣如何不与我商量。”武宗对身边的侍从说:“准备衣冠,今日我要上朝。”
皇上气冲冲地进宫登上金銮殿,文武百官心中奇怪,皇上今日这是怎么了。不仅来上朝,还来的不晚。刘瑾正站在殿上,欲代皇上行事。只见皇上驾到,身边另有一人,却叫刘瑾吃了一惊。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张永。
昨夜,刘瑾听说不费吹灰之力,便杀了张永,心中欢喜。
正欲今日早朝,惩处杨一清,把他推到午门斩首。不曾料到,皇上驾到,那张永不仅没死,还在皇上身边。“这些笨蛋!”
刘瑾心中骂道,有些慌张,只听皇上说道:“刘瑾,你给我站下去!”
刘瑾慌忙退到上朝的队列之中。
“刘太监,今日朝中可有何要事要奏?”
“启禀皇上,吏部尚书杨一清,妖言惑众,诬陷大臣,图谋不执,已交三司法、锦衣卫会审。其罪当斩,请皇上裁决。”
“可有何证据?”
刘瑾没料到皇上今日如此精明,反而向他要证据。那份奏章万万不能给皇上看。正不知如何应对。却见武部尚书上前一步奏道:“杨一清诬陷重臣,查已属实,现有奏章一份为证。”
“呈上来。”武宗说。武宗接过奏章看了几眼说:“刘太监,你看这奏章中所说之事是真还是假?”
“皇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词。那杨一清是信口雌黄,无一句是真。”
“朕倒觉得有几项却是不假。”
武宗此言一出,殿下文武百官不禁面面相觑,那刑部尚书也看出不妙,甚是惊慌。
“刘瑾你可知罪?”
“臣无罪。”
“事已至此,你还狡辩。来人哪,把刘瑾去官削职,发配凤阳,赦杨一清无罪,官复原职,兼任武英殿大学士。”
“朝中官员下了早朝,议论纷纷。那些刘瑾的同党,灰溜溜地赶着往家里奔,不敢多言,失去了往日的嚣张。
“皇上今日是怎么了,突然英明如此?”
“此一时,彼一时,去了刘瑾,换上张永,谁知是福是祸。”
“张公公虽说也是阿谀取宠之辈,但比起刘瑾,却要正直一。”“是好,是坏,走着瞧吧。”
……
刘瑾虽打了个败仗,被罢了官。可是,皇上还念他旧情,不忍心抄家问斩。那刘瑾回到家中,命家人打点行李,准备出京。自己望着偌大个宅子,转眼就为他人之有,叹息不止。心中说道:“张永啊张永,咱们还没有完。”
刘瑾出京,为了不惹人注意,先派心腹押送家私夜里起身赴凤阳。天亮之后,自己才率着家中的仆役起身。临动身前,他还盼着能有人前来送行。直至走到郊外,也没见一个人影,心中方觉得世态炎凉的滋味。往日得势之时,有人恨不能呼爹喊爷,围在身边侍侯,如今失势,便如白眼狼一般,躲着不见。
长叹数声,打马出京,转眼便把个繁华的京城丢在身后。
第八章求子嗣秃驴奸妃摆兽阵猛虎伤人
话说刘瑾出了京城,正自感叹,却见一人一骑如飞而至。
抬眼望去,却是昔日的知己楚玉。楚玉翻身下马,向刘瑾做个揖,说道:“刘公公,此去路途遥远,望多保重。”
刘瑾见这女子有情有义,心中不由地感伤,落下泪来。
“刘公公,朝中之事杂乱繁重,不如寄居乡间,安享富贵。
还望刘公公三思,切不可盲目行事。”楚玉念在刘瑾收留她,并为她报了养父之仇,在皇上面前为他说了不少好话,这才使得刘瑾没被抄家,落下了万贯家财。楚玉此行,一是与旧主人话别,二是怕刘瑾思图报复,再行不轨,那时她也救不了他。
她已向皇上发誓,如有下次,再不干预。皇上见她如此侠义,便成全了她,让那刘瑾轻轻松松出了京城。自古以来,发配官员,没有似刘瑾这般轻松,既没有抄家,也没有押员押送,却如辞官还乡一般。刘瑾虽一时被楚玉感动,心中的怨恨却有增无减,此后又做出来,以至于身首分家,那是后话。
张永自接替了刘瑾的职务,在朝中撒换了不少官员,解散了内行厂,自己掌管东西厂。刘瑾的心腹不少被罢了官,心中仇恨,就有人暗中与刘瑾联络,欲去掉张永。张永知道,只要刘瑾存在一日,便是自己的最大对手,所以,就派手下心腹,监视凤阳刘瑾的活动,欲抓住其把柄,制于死地。为了紧紧地抓住皇上,张永日日追随皇上身边,不离左右。
张旺如今已经失宠,几次想向皇上言语佛家求子之事,却是苦于没有机会。一日午后,在宫中见了张永,便跪了下来磕头,却把张永弄得一愣。
“张太监,你老不计小人过。过去我有眼无珠,有冒犯之处,请您老饶耍”张永原本也想赶张旺出宫,见他自事出之后,尚算规矩,另外又救过皇上的命,便把他留在宫中,却再也不许他进豹房。
皇上自有了钱宁,也不去想他。张旺就如长疯了的高梁,出人头地风光了一时,半路却被一阵风刮折了,再也直不起腰。慧能见他日益失宠,也对他逐渐疏远。可是张旺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慧能这颗稻草,却不肯松手。张永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心中好笑,说道:“起来吧,以后在宫中尽心服侍就是了。”
说罢,抬脚便走。
“张公公,小人还有一事要奏。”
张永停住脚,看着他。
“皇上大婚数年尚没子嗣。我听那慧能和尚说,佛家有求子之法,也多有应效,何不教慧能为皇上延求子嗣。”
张永听张旺说出如此重大之事,心中不由地思索起来。“皇上至今尚没子嗣,确实堪忧。可是,佛家求子,说不得有效无效,倘若有效,皆大欢喜,倘若无效,皇上怪罪下来,如此大事,却也不好担待。”思来想去,便对张旺说:“你何不自己写一份奏章,我给你递上去,成若不成,我也管不得了。”
张永是想,此事如成,功劳有他一半,如不成,可推给张旺,并没有提携帮衬张旺的意思,而张旺如今是一心想讨好皇上,抓着慧能这一根稻草,便死也不肯撒手,哪里想那么多。见张永要他写奏章,心中对张永万分感激。他巴不得能与皇上亲言此事。一再谢过。便急忙回去准备章奏。
张永为了取悦皇上,命人从历朝历代寻找故事,以求模仿。
今日走进司礼监,只见手下已为他准备下不少的文稿放在桌上。前面几页都是些观花赏鱼的事情,武宗不爱花草,张永就把这些故事丢到一边,嘴中说道:“浪费功夫。”随手又翻下几页,却见上面写着“火牛阵”,张永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地看下去,把什么“火牛阵”、“大象阵”、“山羊阵”、“火鸡阵”、猴子阵”默默地记在心中,便命人备轿,前往豹房。
张永先找到钱宁,与他如此这般一说,钱宁高声叫好,说道:“皇上这几天看斗虎斗豹腻了,正没有新招术,公公此举可谓雪中送炭。”
张永比刘瑾聪明就聪明在,他平日里行事不露锋芒,对皇上宠幸的人物,不论是谁,都很巴结。于是,里里外外,左左右右,即便不是他的心腹之人,也都说他的好话。张永见钱宁说好,便拉着他去见武宗。钱宁却拦住他说:“此时去不得,公公先随我来,小酌几杯。”
武宗今天午后,令伺兽太监去斗兽场中放入几只鹿,与钱宁等人站在台上,向下射箭。连射死十几头鹿,方才罢手。
“那鹿血是大补之物,皇上要不要喝上一碗?”钱宁对武宗说道,边做着怪相。武宗心神领会,就命人取了一碗鹿血来,趁热喝下去。楚玉站在一旁咯咯笑个不停,又说:“皇上,鹿肉饼也是大补之物,今日射杀这么多鹿,何不令御膳房做些来。”
武宗又命御膳房做肉饼,三人又嘻戏一会儿,武宗只觉得浑身燥热,情欲冲动,便拉着楚玉走入殿中。殿中共有十几处供皇上淫乐的房间,武宗此时也顾不得选择房间,拉着楚玉摸进一室,急急行动起来。武宗平日里听那僧人之言,炼什么采补大法,有时也能耐得祝此次喝了鹿血,只觉得浑身灼热,胯下涨得难受,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采补,直到精疲力尽直到那一股热流滚奔了出来,才觉得心中透了一口气。此次行事,却比那采补大法,更加畅快。二人躺在地上喘息,只听楚玉叫了一声:“耗子。”武宗起身察看,果然有几只耗子蹿了过去。仔细一瞧,这哪里是什么卧室,却是宫中堆放杂物的小屋,屋里散发着霉味。楚玉站起身来,系上裤带,便要出去。却被武宗拦祝武宗一见此屋不是卧室,心中觉得有趣,看到刚才与楚玉行事的“床”,却是一堆毡子,顿时不知又触动了哪股邪劲,把楚玉抱着亲嘴,又按在毡子上,再施云雨。只是楚玉不依不饶,抓住不让,武宗用手捏着楚玉的小脸旦骂声“小淫妇”,又施出些本事,颠来倒去才罢休。然后冲门高声道:“来人哪!”
那殿中当值的听到皇上叫来人,应声前往,推开一间间卧室,却不见有人,又听到一声“来人哪。”循来觅去,却好象是在杂物室中,急急跑过去,推门一看,皇上和一女人正躺在地上。“准备热汤。”武宗说。
那当值的答应着退出,唤女婢准备热汤,为皇上洗下身。
那女婢端着热汤进来,屋里没有窗户,黑洞洞的,又找来一根蜡烛点上,这才动手用热毛巾给皇上擦拭胯下。擦过皇上,又换一盆热汤,给楚玉擦拭。武宗躺在毡子上向楚玉道:“此热毛巾甚是舒服,什么时候你也给我擦拭擦拭。别不高兴”,他附在楚玉耳边悄悄说:“我也给你擦拭。”楚玉娇声道:“只怕擦着擦着,便要再次重擦,还是省点力气吧。”两人一边洗说着,那婢女已经为他们擦干净了下身,端着盆走出去。宫中的婢女见惯了皇上与女人行事,也就习以为常。
可似今日,二人钻进杂物屋里行事,却难得常见。那女婢一径走一径笑,不留心脚下,却被一物绊倒,一盆脏水泼了满地,溅了一身。
张永由钱宁陪着饮酒,过了半晌,才有小太监来报,皇上召见。张永与钱宁进了大殿,见皇上与楚玉尚窃窃私语。张永向皇上行过礼,便在一边坐下。钱宁见楚玉满面潮红未裉,心中不禁有些醋意,拿眼看她,她只作不知,托故走了出去。
“张公公有何事急急求见?”
“没甚急事。朝中有些奏章需皇上过目。”张永见皇上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便把那几份奏章拿出来。
“放在那边吧。对啦。今夜你别走,我请你吃鹿肉饼。”
“谢皇上。皇上今日射鹿啦?”
一说到射鹿,武宗便眉飞色舞。“你问他。”武宗指着钱宁说:“我的箭法准不准。”
“皇上的箭法,那是百步穿杨的功夫。”
三人从骑马射箭,又谈到斗兽,张永又就把话拉到兽阵上来。
“自古以来,飞禽走兽均被当作‘勇士’参战,还有那出奇制胜的战例。”
皇上一听野兽尚能与战争联系到一起,急欲听下文,无论是兽还是战争均是他所喜好的事情,于是便催着张永往下说。
“公元前,燕国攻打齐国。那齐国将领田单搜罗了壮牛千头,牛身上披红挂绿,角上捆着两把尖刀,尾上系着浸透油的粗麻绳。半夜里,燕国兵将正自熟睡,齐国士兵点烧了牛尾油绳,千头壮牛负痛往前狂奔,冲入敌帐,蹄踏角顶,齐国兵将紧随其后,一阵冲杀,一战而击溃燕国大军!”张永说得口干,喝了一口茶水。
“水牛阵,我以前好象也听人说过,可是不如张公公说得这般精彩。可还有别的阵?”
“那是自然。还有火鸡阵、百兽阵。”
“快快道来。”
“古时有个将官叫江同,奉命灭羌兵,他命人买了五百只公鸡,用绳子把鸡一只只栓连在一起,把硫磺等引火之物系在鸡尾巴上。出击时,点燃硫横,鸡君受惊,直冲敌营,加之翅膀拍打,火光熊熊,羌兵不知何物,慌成一团。羌营火起,江同率军冲进去,一阵刀砍枪刺,大获全胜。”
不待张永歇口气,武宗又问道:“那百兽阵呢?”
“王莽篡汉之后,他手下有一员武将叫做巨毋霸,能役使猛兽。此人身长体伟,面丑髯张,每次出兵打仗都要坐一乘极大的兵车,两面插着虎旗,后面跟着从上林苑兽圈中放出的许多虎豹犀象,一路上张牙舞爪,耀武杨威,凡人见了以为是神仙下凡,哪里敢对恃,望风而逃。”
“此阵甚妙!可惜我手下无巨毋霸。”
“皇上身边不就站着一员猛将吗?”
“你是说钱宁。钱宁,你可会训练百兽阵?”
“只要皇上假以时日,我想,此事并不难做。”钱宁答道。
“好,你明日便去为我办理此事。需要什么东西,尽管向张公公要。”
三人谈得高兴,不觉天色已晚。武宗命人在宫中摆下宴席,又令乐工们在两旁奏乐,请张永一起用膳。
再说那杨一清是个有胆有识的正直朝臣,伙同张永除去刘瑾之后,朝中也任用了一些有才华的官员。可是,皇上依然是疏于政事,整日里不是寻花问柳,便是舞刀弄棍博虎逐犬,君没有君的样子,荒唐嘻戏。多次劝谏,皇上只做耳旁风。张永对他说:“算啦,劝的多了皇上恼怒,反累自身。朝中无重臣,却把这里里外外的事,交与谁做?”
“张公公,你随侍皇上甚得宠幸,还是劝劝他的好。过去,他是个少年人,贪玩也还罢了。如今早已成年,再这么荒唐下去,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
张永听了杨一清的话,也觉得逆耳,脸上便有些挂不祝“你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身为朝臣,哪能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听说皇上又请来一位和尚,在后宫弄什么佛事求子,这也未免太荒唐了!”
张旺写那份折子是张永替他递上去的。“杨一清这不是当面骂我吗?”张永心中不满,却又不好解释,自此再也不愿见杨一清的面。
皇上那日见了张旺上的折子,若有所思,把慧能召了进去,详细询问求子之事。慧能见皇上有此动心,便用那三寸不烂之舌,嚼出许多花样。
“皇上,儿女乃前生栽种,非勉强可得。然,小僧有一条捷径,极其灵感,皇上如肯服依,不过一二载便可生子。”
“有这般灵验?可是何法?”
“释门祈子之法,莫过于白衣观音经咒之妙,皇上若能信守持之,何愁佛爷不送麒麟!白衣观音乃释教祈之圣,只需塑一金身,供奉净宝之中,每月朔望、上下二弦、六庚、六甲之日,设斋吃素,寂念净身,跪于观音大案前,诵经念咒七七四十九遍,虽降寒盛暑亦不可废,修支日久,必得佛力护庇。”
武宗虽好佛事,那也是一时的兴头,见他说得如此繁琐,又是设斋吃素,又是寂念净身,又是念咒四十九遍,又是修持日久,那他如何骑马射箭,斗兽观舞,与女人嘻戏,岂不是让他活受罪,这些无一样是他能做得来的。
武宗皱着眉头听完,问道:“就没有容易一些的?”
慧能眼睛正滴溜溜地围着皇上转,正怕自己说的太过,把皇上吓住打退堂鼓,一份美差泡了汤,听皇上如此问道,却是正中下怀。
“那——,另有一法,可是苦了小僧。”
“说说看。”
“只有在宫中辟一净室,由小僧代皇上吃斋念佛。因是代皇上乞子,这吃斋念佛,必须日日坚持,却不限于塑望等日了。”
“此法甚佳。就请国师代我劳动,得子之后,必有重赏。”
“皇上。”慧能佯装为难,心中却极为得意。
“不必再罗嗦了。你身为国师,难道替我吃斋念佛都不肯?”武宗命张旺与慧能准备净室和一应事物。
张旺领旨,心花怒放。唤佛匠入宫雕塑白衣观音之像,又在后宫辟出一室,命人打扫干净,装点神橱,置办木鱼、经袱、蒲团、古铜烛台、香炉、净瓶等项,一一照着慧能开得单子置办齐备。过了月余,工程完毕。武宗携皇后及二妃入宫内礼拜诵经,又由慧能扶起武宗,两手相握,同至佛前跪下。慧能嘴里胡乱说些昏话,即使是通晓佛文梵语的武宗也不知他说些什么。就算替下真身,可代皇上求子。
那皇后和二妃见有僧人入宫主持求子佛事,个个都巴不得马上怀孕,生下皇子,争相向那和尚求教,把他当个宝贝似的。
少不得赐他些银子珠宝,求他多为自己祈祷。光阴任苒,不觉已过数月。慧能在宫中起先也还规矩,每逢塑望、上下二弦、六庚、六甲之日,便接皇后和二妃入净室念佛,平日里也时常念念经咒,敲敲木鱼。时日久了,便觉得憋闷,时常出在宫中走动,把后宫的路经打探的熟悉。
一日午后,慧能来到后花园游逛。此时已是秋季,池塘荷花早已凋射,园中花草低眉垂目,已呈衰败。这和尚转悠了半天,觉得无兴,懒懒地困倦起来,便寻了一处能晒着太阳的地方,盘腿坐下,身子靠在树上,打起了盹。正朦胧之际,只听得耳边传来女人的说笑声。慧能就如久饿的狸猫见了腥味,猛地睁开眼来,循声望去,只见粉嫩绿翠,走来一群女人。慧能急忙爬起身来,躲到树后,眼睛却盯着这群女人。
武宗皇上长期住在豹房,把宫中的美人也大部分弄到豹房,宫中只剩下一些半老徐娘和过早凋落的女子,永巷之中也有几百。皇上不在宫中,宫中的规矩也松驰下来。那管理永巷的几个太监,也乐得自在,白日里给她们送送饭,伺侯着洗漱等事。晚上谁也懒得当值,随她们互相串,反正都是些被皇上抛下的,不值什么。过些时日,送往尼姑庵,洗衣局也说不定。
眼见得秋天来临,永巷中的女人相约着求那管事太监,许她们去花园赏最后一次花。那管事太监探明了皇后和妃子今日午后不去花园,便答应下来。永巷中的女人,除了体弱生病和不愿来的,也来百多人,后面跟着两个太监侍侯着。
这群人一进花园,便四下散开,一堆一簇,唧唧喳喳,说笑开了。在那狭窄阴暗的永巷中,她们象被关在笼子中的鸟儿,除了吃喝,便是睡觉。进了花园,如同监狱的犯人放风,一个个笑颜逐开,说笑打闹,充分地享受着大自然清新空气和美丽的景色。
慧能正躲在树后偷看,却有两个人朝他这边走来。只听一人说道:“姐姐,游春季节这园中里是何等热闹,转眼间便凋弊如此。看着,真让人伤心,怪不得妹妹她不愿意来。”
“她哪里是不愿意来,难道你看不出来?说不定这会儿不知跟哪个阉棍鬼混呢!”
“姐姐,小声点,说这话可得当心。”
“怕什么,这里也没有外人。”
“哎,好花没有千日红,妹妹她还年青,难免不想三道四的。”“皇上不在宫中留宿,也不知他为什么圈住我们这些残枝败叶不放。”
“想得美,哪里是不放,大概是早把我们忘到脑后了。”
“说得也是。别说我们,就是皇后,听说一个月中不过见皇上一两次。”
两人叹息着走过去。
过了一会儿,慧能又见一个太监探头探脑地向林子这边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子。那太监见四下无人,伸手拉那女子近前,搂住亲嘴,接着又把头低下去,头乱拱那妇人的胸口。
慧能看得好笑,便想吓他一吓,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扔了过去。那太监一惊,急忙抬头,四下观望,头前便露出雪白的稣胸。那女子急忙掩起胸部,催那太监快走。那太监如兔子一般,急急蹿出去。那女子长出一口气,背靠着树,滑下去,坐到地上。慧能几步蹿过去,把那女子抱起来,向林中蹿去。那女子突然被人抱住,正想喊叫,却见抱着自己的是一个相貌不俗的僧人,正象天上掉下一个活宝来。
这女子叫玉秀,原是建康的一名妓女,生得长眉细眼,皓啮红颜,被一官员看上,用三百两银子买下,献给了武宗。武宗希罕了几日,就丢下了。玉秀过惯了那种男欢女爱的生活,受不得冷落,便私下里与太监勾搭。此次正被他弄得欲火烧身,却被人冲散,心中正自无聊,半路上杀出一个和尚来。玉秀早就听人说过,和尚是色中饿鬼,不同俗人,功夫了得。此时,被慧能按在地上,方亲身感到此话非假。
一个如久渴得浆,无限蜂狂蝶恋;一个如旱苗遇雨,许多凤倒鸾颠。一个语湿言娇,细细汗漫布玉颈,一个气喘如牛,涓涓露滴牡丹心。
两人急急地干完了事,起身整好衣衫,便说起话来。二人摸清了对方底细,临别玉秀一再叮嘱慧能夜间来会,并把自己住在永巷第几个门内交待了两遍,方才离去。
当夜,慧能便走入掖廷,只见长长的巷中根本无人把守,不少屋内亮着灯,其中有一间屋子的窗纸上贴着一剪梅花,慧能便蹿了过去,轻轻一推,门吱呀一声便开了。玉秀早就为他留了门子。慧能背贴着门,把门闩插上,玉秀看着他莞尔一笑,就把灯吹灭了。
慧能搂抱着玉秀,只听隔壁有人说笑之声,便道:“你这里隔壁薄如纸,说话声也能听到。偌若小僧施出手段,你叫出声来,岂不坏事?”玉秀娇笑着悄声说:“你又贫嘴,却要见见你有何本领。”只见那慧能把玉秀放倒,不一会玉秀便苦苦哀求,慧能那里肯放她过去,玉秀只好拿过丝帕咬入口中。两人正弄得起劲,却听到有人敲门,慧能只得住手。见四下无藏身之处,光着身子钻进床下。玉秀又把他的衣服丢进去,这才急急穿上内衣,走到门前问道:“谁呀?”
“是我。”玉秀一听声音,知道是隔壁的申燕,一颗心才定了下来。她原以为是那些闹春的太监前来鬼混,正不知道如何打发才好。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姐姐快开门,冻死我了。”申燕站在门外象往常一样叫道。
这申燕与玉秀最为要好,今日正在屋中与隔壁的阿春说话,听得玉秀屋中呱哒有声,二人诧异,便站起身来,贴着墙缝细听,只听到屋中似有男人喘息之声,伴有淫声秽语。那玉秀与申燕一墙之隔,墙上有一道缝隙。往日里,申燕也知道玉秀与那些太监调情,却不似今日这般热闹,心知有异,便与阿春约着来敲玉秀的门,想吓他一吓。
“这么晚了,我已睡下,妹妹明日再来玩耍吧。”
“姐姐,妹妹下午丢了一支头钗,想必是丢在姐姐屋中。”
“一支头钗有什么大不了的,明日再寻也跑不了它。”
“这支头钗可是妹妹入宫时妈妈给的。不见头钗,如何能睡得下。”
玉秀无奈,只好把门打开。却见走进来两个人,正自猜疑,申燕已点上了灯,与阿春一起寻觅开来。慧能躲在床下如何能藏得住,又见进来两个美人,便从床下钻出来。阿春、申燕只想吓吓玉秀,猛然间床下钻出一个赤条条的和尚,都吓了一跳。
玉秀站在门口,急忙把门插上。慧能此时也不答话,就把申燕、阿春按到床上……慧能搂着三个女人睡了一个更次,便欲离去。玉秀尚自不舍,又约那和尚再来。慧能说:“此处甚是不便,姑娘们不如到小僧住处行乐。”玉秀心想:“和尚说得也是。此处,隔墙如纸,话音外泄,再加上那些太监,说不定什么时候便被撞上。”
便与慧能约好,每日夜半过后相会。自后,慧能便于众女在净室宣淫。
慧能自入宫皇后及二妃对他甚是殷勤,此三女虽然个个花容月貌,慧能却不敢打她们的主意。只有那西宫德妃却有些特别,每每以媚眼相扑,似是有意。
一天夜饭后,慧能正与小徒见智在净室打坐,却见一女婢走了进来,邀请慧能入西宫叙事。慧能便随那女婢入西宫。
西宫德妃入嫁皇上以来,也曾受到过宠幸,却无子嗣。这德妃是个有心计的,从前收卖张旺为她拉笼皇上,想抢在皇后前面生下子嗣,却也还是没有结果。如今皇上一月之间,难来一趟西宫,日日独守这偌大的宫殿,说不出的寂寞难熬。那日见了慧能,只见此僧模样俊伟,便心生爱慕,心想如能借来果实,再设法瞒过皇上,到时候,身价地位必不低于中宫。转念一想,又觉不妥。如果皇上不育,岂不露馅,左思右想,茶饭不思,却被心腹女婢看破了心思。女婢劝娘娘说:“皇上如今弄那和尚入宫求子,这种事在我们老家也常有。有那老夫老妻多年不育,只要丈夫带妻去那求子洞一趟,十有八九妻子便能怀孕,生下孩子来。”
“那求子洞这么灵验?”
“灵验什么埃里面藏着两头‘秃驴’。那男人把妻子送进去,自己可不能进,只能在山下等着,就这功夫成的事。那妻子回到家中,怎么肯向男人说破。再说,那洞里的人,据说有一种升仙药,先给女人吃了升仙药,迷迷糊糊的,十个有九个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
“这都是些乡村野事。”
“如今皇上不也信这个吗?”
这女婢虽未明言,却点破了此中的玄机。德妃心想,皇上信佛事,封国师,一旦她怀孕,再瞅个机会拉皇上上床,不怕他不信。主婢二人便开始行事。
慧能被那女婢一直领到德妃的寝室,也没瞅见一个人影。“都说宫中守卫森严,内中奴婢成群,怎么却是这般光景”。
慧能心想,一边随着女婢进入屋内。他哪里知道,这都是德妃安排好的。
慧能入内坐下,女婢献上香茶,这才见德妃从帷帘后走出来。一袭粉红衣,脚拖绣花鞋,头上金钗乱颤,口中嘤嘤有声。
德妃坐下说道:“国师入宫为皇上求子,佛事国师通达,只不知人事国师能否见教。”说着便扫了慧能一眼。
“这个,小僧略知一二,不敢在娘娘面前放肆。”慧能边说,边察看德妃的神情。
“此为内宫,尽管道来。”
“《千金方》中《产经》言道,人之始生,本在于胎命有阳。夫合阴阳之时,必避九殃。”
“何为九殃?”
“九殃者,其一,日中之子生则欧逆;其二,夜半之子,天地闭塞,不哑则聋;其三,日蚀之子,休戚毁伤;其四,雷电之子,天怒兴威,必易服犯;其五,月蚀之子,与母俱凶;其六,虹霓之子,若作不祥;其七,冬夏日至之子,害父母;其八,弦望之子,必为乱兵风肓;其九,醉饱之子,必为病癫疽痔有疮。”
“这九殃即是九忌。只是不知,何方能保得子孙贤良长寿?”德妃又拿话撩拨他。
慧能心想:“这妇人所问性交与受孕之法,却不知如何答她。”再看德妃脸红眼亮,只瞅着自己不放,胆子便大了起来。
“求子法自有常体,清心远虑,安定其襟抱,垂虚斋戒。
妇人月子后三日,夜半之后,鸡鸣之前嬉戏,同其快乐,有子贤良而老寿。求子之法,当蓄养精气,勿数施舍。”慧能说罢,又盯着德妃望个不祝德妃原是有心之人,又被他说了这半天,早已欲动,此刻便站起身来说道:“只不知今日是否吉日?”
慧能见她如此说道,欲念顿起,说道:“良辰吉日。”德妃便把一双秀手递了过来。好一双玉手,光洁细软,握上去如一团丝棉,慧能见她有意,正是天上掉下来的桃花运,怎能不消受,便把她拖入怀中搂抱抚摸,待她气喘,双双进入罗帐,卸下衣服,调戏了半日。
德妃哪里见过如此风流温存的男人,心旌摇荡,如似一条火龙便蹿入腹中。浑身酸软,昏死过去。那女婢看看过了两个时辰,准备了热汤毛巾,前来收拾,只见慧能尚未罢手。
慧能见德妃瘫软在床,如死去一般,正没尽兴,又见女婢入来,便赤身跳下来,把那女婢按到凳上干起来。那女婢早年已被武宗开苞,对男女之事也见得多了,颇懂风情,今夜暗中窥那和尚与娘娘行事,这会儿被按在凳上,早已收不住淫荡之心,迎凑不止。慧能见她如此知趣,放开手段,振动踊跃,若缓冲似鲫鱼之弄钩,若急蹙如群鸟之遇风,进退牵引,上天随迎。然后爬上床,叩齿运神,摩热两手,揉擦肾门,然后趺坐,内观反照,以固精气。
德妃本欲借和尚之种,生下贵子,没料到他如此能耐,使她数度丢抛。这种滋味弄得她淫欲难收,二三日便叫女婢接那和尚偷偷入宫一次。
再说玉秀、申燕、阿春半夜到了净室,不见慧能,只有见智一人。见智说:“师傅出去办事,临走嘱咐,请姑娘们稍坐休息。”这见智也是个贼坯子,趁慧能不在,便不老实。玉秀见他年青,长得也是好模样,也有心逗他。三个人便与见智做到一处。只是那见智哪有师傅那般功夫,两个时辰已过仍不歇。
次日,早晨起床,只觉得腰酸膝软,爬不起来。慧能见他面色仓白,眼皮浮肿,已猜出了八九分。笑道:“少年郎,莫遇一时之勇,小心送了性命。”
再说钱宁领旨训练兽阵,又令那边将官送进一些虎豹,便在斗兽场中演练。斗兽场四周站着武士,一个手持一绳,把那训兽的吊下去,遇到紧急危险,就向上拽绳。训兽者,围墙而站,一人手持一鞭,令那些虎豹列队。虎豹混集,哪能成队?
钱宁又把虎豹分开训练,练了两个多月,才稍稍有点模样。武宗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连催了几次。有人给钱宁出主意说:“虎豹列阵只是听人说说而已,却未眼见。那狗阵、羊阵却比虎豹阵容易练成。”
钱宁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这虎豹之阵确实难练,先让皇上看看狗阵、羊阵,过些时日,再看虎阵豹阵,岂不更美”。于是,又令人弄来一千多只狗,另建棚房,饲养训练。看看练得差不多了,便启奏武宗,请皇上观阵。
钱宁派人在郊外找了一块空地,架起了帐篷和一看台。看台两边插着彩幡战旗。一面四个鼓手,均穿红色衣裤,又调来乐工,搭个奏乐台。
时已春尾,天气暖和。武宗带着人马来到郊外,一入兽阵场,几声礼炮,鼓声擂动。武宗骑马到台下下马,与楚玉张永等人登上看台,坐下。钱宁身穿盔甲带着那一百多武士进入场中,操演武士操,表演毕。钱宁下马走上乐台,乐台中间是一只大鼓,钱宁挥动鼓棰连击三下,两边鼓手随后擂鼓,只见武士们驱着几千只白羊来到场中,那山羊,身穿黑色甲,尾缚草绳,头插两把刀,跟着鼓声向前涌动。鼓声住,羊群也站不动。
随着有人举一面蓝旗从羊群中间穿过去,把羊群分成南北两队,相距约一百米。又听得四声大鼓响,鼓手又开始擂鼓,羊尾上缚的草绳已浇过油,有兵士点然了草绳,武士们在后面催动山羊向前奔跑。两队山羊互相冲撞,博斗。
武宗在看台上站起身来观看,不住声地叫好。
紧接着又是狗阵,这狗阵却比羊阵齐整多了,一只只狗也都穿着甲胄,脖子上还系着彩绸,一武士前面领带,或踏步,或蹲伏,或起立,或急趋。
武宗看了说道:“这些狗它日可随我出征。”
狗阵演完,又演了狗阵放羊,狗阵在外,羊群在内,由武士指挥狗阵驱逐羊群。
操演完毕,武宗觉得不甚过瘾,又问钱宁,虎豹阵为何不登常“虎豹之阵只有雏形,尚未练熟,请皇上再宽缓些时日。”
“虎豹吗,本来就是凶猛不受管束,你还想让它们象人那么规矩,练个什么样,就是个什么样,快去弄来我看看。”
钱宁急忙前去准备。空下来这段时间,张永便建议皇上跑马射羊。武宗命人把羊尾巴上缚上油绳点燃,使羊急奔,自己带着楚玉张永等人,催马随后紧迫,弯弓搭箭,一箭去,却没射中,又是一箭,正是羊颈。武宗在马上大笑道:“张公公,今晚我请你吃羊肉羹。”
武宗又射了一阵,浑身湿透,这才下马入帐篷之中休息。
钱宁带人回到豹房,急忙征集车辆,把虎豹装入笼中,运往郊外。城中的百姓见一辆辆马车运载着这么多虎豹,都挤过来看热闹。
一老者说:“这么多虎豹,每日要吃多少肉?”我们一家一年之中,也难得见一次荤。”
“肉算什么,你知道皇上都吃什么吗?龙睛凤爪。”有一年青人说。“别胡诌了,天底下哪有什么龙凤。”……“瞧,又来了一辆,哪是虎,简直是只犊子吗。”
“这宫中养这么多虎豹做什么用?”
“这虎豹用处大了。平民百姓家养狗护院,宫中用的是虎豹。入夜便放出来,两只眼在黑夜里象两只灯笼,见了生人就扑咬,可厉害了。”
“这你怎么知道的。”
“我们家有个亲戚在宫中做事,什么不知道。”
“是洗衣妇,还是缝衣服的?”
周围的人一阵大笑……
钱宁把这一大群虎豹弄出城来,如何使它们列阵使皇上高兴,心中无底。
一辆辆马车进了场,武宗见了凶猛的虎豹,顿时来了精神,命令马上演练。
这些虎豹虽没去掉野性,但也被武士们连日来打怕了。钱宁让武士们用锁练栓住虎豹的前掌,一头握在武士们手中。那虎豹跳跃必靠前掌的支撑,拴住前掌,如若乱蹿,便加以皮鞭,有力量的武士,还能把虎豹拉得趴下。
先是虎阵,一百多武士一人牵一头猛虎,手持皮鞭入场,走得却也整齐。一抖手中链子,那虎一个个趴在地上,再向上一抖,老虎又爬起来。
再是豹阵,也是由武士牵着走动,站队,趴下,站起。
武宗看了觉得没有意思,对钱宁说:“我让你训虎,你把我的虎都训成猫了。这样的老虎怎么能加入战列。”
“皇上,古书上所说的百兽阵,也只不过是一说,练成此阵,还不知用了多少年功夫。钱宁他训练野兽尚不足一年。”张永见皇上不高兴,插言道:“皇上,再有些时日,必然会见效果。”
“算啦,再训练,就一点野味也没了。去了铁链,让它们自己走。”
“皇上,去了铁链,只怕——”钱宁还没说完,武宗就说:“这么大空场,还怕它什么。当初,它们还不是边兵抓的。”
钱宁不敢再劝,只好走下看台,令武士去了锁链。那些武士见去了锁链,一个个远远地持鞭站着,不敢近前。
武宗又叫擂鼓,鼓声骤起,那几百只虎豹顿时受惊,又冲又蹿,四下乱跑,武士们挥鞭驱赶,哪里拦得祝好在场内架着栅栏,一时间,也跑不多远。钱宁指挥着兵士追捕,费了半天功夫,才又把它们关入笼中。清点数目,却走脱了两虎一豹。
武宗在看台上看着虎豹四蹿,高兴地大呼小叫,乐台上的乐工还有台下的鼓手一个个吓得面色蜡黄,飞奔到看台上来。
“这才有趣。”武宗对张永说:“这叫虎、豹、人阵。”
武宗在郊外玩了一天,看看天色已晚,却不肯回去,要在帐篷里过夜。钱宁只好安排官兵把守,又派人去宫中御膳房中拉来晚膳,供皇上食用。武宗偏要吃烤全羊,御厨就在郊外架火烤炙。
夜,繁星闪烁,篝火点点。武宗在帐篷中闻到烤羊肉的香味,便拉着楚玉走出来,坐到篝火旁。
“听说塞外就是这等风光。今日我不出京城,便得享塞外风光,你说妙也不妙?”
“你真是个混小子。”楚玉附在他耳边说。
“你敢骂我”,武宗嘻嘻笑着,便去格吱她,正说笑着,只见不远处有一对幽幽的亮光,却是白天逃走的那只豹子。
“是豹子”,楚玉对钱宁说:“还不叫人去抓。”御厨烤好羊肉,整个的端了过来。簿火旁铺了一大块毡子,羊肉、菜肴、酒水都摆在上边。武宗撕下一块羊肉,递到楚玉口中。又撕下一块塞入自己口中,楚玉凑过头来,把嘴附上去,咬住武宗唇边露出的那一截羊肉,相逗了半天,这才松口。武宗,吃一块肉,喝一口酒。
“可否吃个皮杯?”武宗对楚玉说,一边把杯中的酒倒入口中。楚玉凑上前,嘴对着嘴,又把那口酒吸入自己口中咽下。
“有来无往非君子,我也吃你一个。”武宗说着,也吃了楚玉一皮杯酒。
钱宁这一天又累又怕,过得很不自在。眼下又见楚玉与武宗如此喜戏,心中更是不快。,只是低着头,吃肉灌酒,一会便喝得大醉。楚玉看了一眼喝得醉在地上的钱宁,对武宗说:“你今日把他戏耍得够了。”
武宗哈哈大笑说:“明日赏赐他也不迟。”
武宗在郊外过了一个荒唐的夜晚。城中的百姓却被两只猛虎闹得人心慌慌。次日早晨,那虎还蹲伏在一家大户人家的门口。老管家早晨起来开门迎面看到老虎,竟吓得昏死过去。两只老虎大闹京城,吃了一头小猪,咬死一个人,害得城中百姓谈虎色变,不敢出门。那小商小贩也收了挑子,躲在家中。
过了半个月,城中贴出安民告示,说是老虎已被捕获,京城中才又重新热闹起来。
第九章太监娶亲昏君祭祖
再说刘瑾到了凤阳,买下了千亩良田,置下房屋近百间,还按在京城府上的样子建了一处大宅子,却比在京城之时还要绰阔三分。家中妻妾成群,仆役近千。刘瑾虽已过花甲之年,荒淫之心却越发扩张。他是远近闻名的大财主,又在朝中为过官,就是知县老爷见了他,也要嗑头作揖,不敢得罪。
这刘瑾近日又看上了一个农户的女儿,就使那媒婆前去说合。穷山僻壤,不产粮食不产棉,偏偏生出绝色的女子。那女子年方二八,虽生于贫穷人家,却是一副千金小姐的身架,抹肩,瘦腰,肌肤白嫩,吹弹得好,不施胭脂不施粉,便如涂脂抹粉般艳丽可人。刘瑾以二百两银子作聘礼。那整日里锄地割草的农户,平日里哪见得金银,猛然间山般的银子堆在面前,哪有不动心的。这女儿生得,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提篮,只会做些女红,做父母的少不得叹气,后悔养这么个吃白饭的女儿。
这女子自小见惯了父母的脸子,倒养成了逆来顺受的性格。如今,男方送来这么重的聘礼,父母脸上堆满了惊喜,对她也和颜悦色起来。老两口商量着答应这门亲事,又怕女儿听说男方年纪太大,又是个阉官不愿意,便寻思着如何劝说女儿。却见女儿走进来说道:“女儿在家吃了十六年的白饭,如今为父母大人挣下二百两银子,也算尽了孝心。父母大人为了女儿的事不必再担忧了。”老两口没想到女儿如此体贴,倒觉得有些对她不起。
到了吉日,一乘大轿到了门前,便把那娇生生的女儿接走了。刘瑾须眉已白,用黑碳染过,穿着大红的新郎袍子,把新娘接入府上,跪拜天地,同入洞房。花园中摆了上百桌酒席,供那些仆役亲属吃喝。
这新媳妇虽然逆来顺受,却也颇有心计,临上轿前揣了一包砒霜。入了洞房,刘瑾又被人拖着出去喝酒,她便叫口渴,女婢端来一碗水,她偷偷地把砒霜下在碗中,用手指头搅拦开,喝了下去。不一会儿,腹中剧痛,肠若寸断,七窍出血,死在婚床上。
刘瑾喝了大醉,回到洞房,还以为新娘睡着了,挑开红布,只见她七窍出血,早就没了气息。刘瑾骄横惯了,哪能受得了这种气,趁着酒气,便命家奴把这女子抬回她自家中去,把那两百两银子,抢了回来。那老两口正合计着美日子,却不料女儿已死,银山顿空,哭天喊地,到了天明,一张状子告到县衙。
那县官惧怕刘瑾的权势,不肯受理此案,暗中又唆那夫妻俩告到州衙。州衙也觉得不好处理,便修奏书一章,报到朝中。
张永自从接替了刘瑾,武宗看他府上已遭火焚,便把刘瑾的宅第赐给他祝一日早晨,正起身洗漱,准备上朝,却有刑部侍郎前来求见。刑部侍郎交拾张永一份奏书,正是有关刘瑾毒死民女一案,张永便把奏书留在身边。
刘瑾次日酒醒,才觉得昨夜行事有些鲁莽。急急派人去找农夫,却只见柴门紧锁,不见人影。又派人追寻踪迹,方得知此事已告到州衙,案子已呈到刑部。刘瑾手下有名官吏,正是早先在刑部做事的,便毛遂自荐,入京打探。探得此案已到张永手中,急急回凤阳报知刘瑾。
刘瑾得知张永插手此案,心知不妙。他是带罪之人,如果此事奏给皇上,皇上怪罪下来,罪上加罪,恐怕性命难保。“此事非我刘瑾所为,不如修书一封,上诉辩冤”,刘瑾转念一想:“我虽有千口万口也敌不过张永一口,此事不妥。但也不能束手待毙呀!”刘瑾的义子刘端,原是一名乡间恶少,见刘瑾坐立不安,忧愁满面,便说:“不如反了,杀了皇上,爹爹在朝中有那么多故人,定会响应。”
“休得胡说。杀张永还可,这老儿害得我好苦。”
“这事由我去办。”
“记住,只杀张永,不要图谋皇上。这皇上贪玩,咱们用得着他。改朝换代并非易事。”
“放心吧。”
刘端又选了两名会武功的,星夜出发,驰往京城。
武宗一日无事,在殿上随手翻阅张永送来的奏章,一份份,看过几眼,便丢到一边。见了宁王朱宸濠的奏章,却读得津津有味。楚玉在一旁见皇上今日如此认真理政,便笑起来。
“什么奏章能使皇上如此入迷?”
“很有意思,尤其是中间一段。讲得是秦淮风光,有趣。”
那宁王朱宸濠居住南昌,日日窥视龙椅,却见天下太平,无机可趁。宁王手下的谋士对他说:“听说武宗性甚淫,何不以秦淮之色诱其前往。秦淮正流行杨梅疮,一旦染上,病轻者伤身,病重者丧命。王爷可不费一兵一卒之力,夺得江山,如若不成,途中亦可派人截杀,双管齐下,我就不信他如此命大。”朱宸濠是个有心无胆的家伙,对此种计策最为热衷,当晚便提笔写下一份秦章,又请谋士们润色,然后重抄一遍,送往朝中。奏章前几句无非是问安歌功颂德的老调,紧接着又说道他近日如何游秦淮,把那秦淮风光说得绘声绘色。浆声灯影,妓女女伶,一下子便抓住了武宗的注意力。
“你想不想陪我一起游秦淮?”
“想啊,在宫中这几年,我都闷坏了。”
“好,那就说定了。”
武宗把剩下的奏章推到一边,无心再看,恨不能今日出发,前往秦淮。
话说刘端进了京城,但见皇宫巍峨,市井繁华,比起凤阳真是天壤之别。这有伙本来就是个混混,见京城如此繁华,就只图着如何先玩个痛快,带着手下两个人住进了福字客栈,包了两间上房,日日在街市中闲逛,吃喝、赌博、嫖妓,没有几日所带的五百两银子就花的所剩无几,连房钱都快还不起了。
福家客栈的掌柜的,见这几个人整日里不务正业,既不似经商的,又不似谋官的,出手却极为大方。看看住了近一个月,店小二上楼催房钱,刘端此时那有银子交房钱,唤那贾三打开箱笼一看,只剩下五两银子,交了房钱,他们吃喝都成了问题。
刘端塞给店小二一两银子,陪着笑脸说:“眼下手头有些紧张,所带银两均已买了现货,过几天,把这批货倒出去,定缺不了交付房钱,还望你向掌柜的美言几句,也就是三五天的事情。”
店小二袖着一两银子,下楼来把刘端的话学说一遍。这掌柜的早就觉得三个人不伦不类,如今又说进了货,哪见他们进货来着?便嘱咐店小二和店中伙计,盯紧着点,别弄得鸡飞蛋打。
刘端在楼上正与贾三和金宽商量着如何逃过房钱,又有人吆喝着走上楼来。抬眼一看却是赌场中的大泰带着两个打手赶上楼来,心中叫苦不迭。前日,刘端在赌场中玩耍,一次便输了二百两银子。派那贾三回来取,箱笼中却只剩下一百多两银子。贾三拿着一百两银子跑回去,那大泰还不放人。刘端好说歹说,又立下字据,方才被放了出来。双方说好,两天之后刘端再还另外的一百两。两天很快过去了。第三天这大泰早晨起来,等到正午还不见刘端的影子,便带着打手赶到福字客栈。
福字客栈的掌柜的,对楼上的三人早起疑心,见赌场中的大泰走来,便知事情不好,急派店小二出门报官。
刘端一见大泰带人找上门来,心知此回是赖不掉了。那贾三、金宽都是有点功夫的,见此情景,各抄家伙,准备动手。
大泰一撩帘子进了屋,见贾三拿棍,金宽持刀,一副拼命的架式,便嘿嘿笑起来。这京城之中开赌场的,与东厂、西厂是暗中勾通谁也惹不起的。刘端哪知道这些,二话不说,向贾三、金宽使个眼色,三人便扑了上来。太泰一向骄横惯了,也没料到对方会出手,正嘿嘿冷笑,被刘端一剑刺中肚子,嚎叫一声,倒在血泊里。那两个打手见刘端杀了主子,噢噢叫着扑了上来。这两个人,虽是有些力气。贾三被人揪住,横举着丢下楼去。刘端、金宽一见他们如此臂力,便不敢贴近,只是围着他们转,瞅空撩一刀,刺一剑,那两个打手噢噢叫着,却总是抓不着他们,惹得性起,抓起一张桌子砸了过去,只听哐噹一声,桌子砸开了窗户,被扔到了户外。刘端又朝金宽使个眼色,两人挥舞刀剑,虚逼向前,瞅个空子,便纵身从窗户中跳下楼去。
刘端与金宽跳下楼,尚未站稳,便被一队官兵围住,捆绑起来。刘端与金宽被押入东厂大狱,当日便被提审。那审讯官也不说话,令兵士狠施一顿棍棒,便叫他们在一份供书上签字画押。
刘端被打得皮开肉锭,四肢酸麻,哆哆嗦嗦拿起笔,便要画押。金宽在一旁说道:“这回是你害得我大事不成,反做了冤死鬼。”兵土们拖着刘端和金宽,便要押入死狱。
那审讯官一听金宽话中有话,向堂下叫道:“且慢,我还有话要问。”
“那个罪囚,你说的大事可是何事?如实招来,本官免你死罪。”
金宽是一时气恼对刘端说了那么一句话,如今见那官人肯饶自己性命,哪有不说之理。刘端瞪着金宽说:“不要上当,说了也是死罪。”
“说了是死,不说也是死,我还是不说的好。”想到此,金宽闭上眼睛,不肯发话。只听堂上官人说道:“你这死囚,死到临头,方还嘴硬,把他给我枷了!”
金宽正哆嗦,却人有六个人抬着一副枷锁,把刘端枷住,六个人一松手,刘端便被压在枷下,爬不起来,连喘气都困难。
“你!”那官又指着金宽说:“说!”
金宽心想:“死倒死的,只是这活罪实是忍受不住,不如如实说了。”
于是,金宽就把刘瑾欲刺张永一事合盘端出。
这东厂的审讯官本是张永的心腹,对这种因欠赌资打杀人命的案子本来不以为意,却不曾想,从芝麻堆里捡到个西瓜。
当夜,便把此案告诉张永。张永命他把此二人关在狱中,暂缓问罪开斩。张永手中已有刘瑾毒死民女一案的奏章,却不急急行动,是因为他心中清楚,仅凭此案要不了刘瑾的性命,他正派下人搜集刘瑾的其它罪状,半路上又出了一宗行刺案。
那天,张永回到府中,心中闷闷不乐,要了酒菜,由齐氏陪着,喝起了闷酒。酒,是好东西。在宫中这么多年,如果没有酒,他真不知道如何打发那些寂闷无聊的时光。张永的酒量很大,宫中的太监少有不是嗜酒为命的。齐氏看他喝得半醉,不忍心让他再喝,便挟了一筷子小菜递到他嘴里。
“我再叫人弄点豆腐来,豆腐解酒。”
“我没醉,解,解什么酒?酒,酒是好东西,一醉解百愁。”
“公公你如今在朝中深受皇上宠幸,还有什么愁事。酒莫要多喝,多喝伤身子。”
“没有,喝,喝了心中痛快,”张永替齐氏也倒了一杯,碰了一下,又一口吞进一杯。
齐氏见张永的样子,似乎心中有事。
“公公心中有何愁事,说出来,说不定我还能帮忙出出主意。”“妇道人家,懂得什么。”张永趁着酒劲说:“再说那人还是你的老相好。”
齐氏闻言,便知道张永说的是谁。对刘瑾,齐氏如今是恨不能生吞活剥了他。不说别的,用得着她的时候,送金给银,百般奉承,待有了新欢,就把她一脚踢开。刘瑾那些肮脏事儿,她见得多了。后悔当年不该贪图享受,跟了他。刘瑾后来把齐氏送给张永,齐氏心中还真巴不得有这么一天。到了张永府上,她受到冷落,羞愧得恨不能一根绳子上了吊。转念一想,张永恨她,便是喜欢,如若不然,为什么不打发她走?张永除了嗜酒,生活上比刘瑾要检点的多,有这样一个人陪伴终生,也心满意足了。这齐氏自从终历了荒淫、富贵、被冷落几番风雨,如今已收心敛性,心中暗暗庆幸自己没有跟着刘瑾一条道走到黑。刘瑾放火烧张府,又欲杀张永,怎能不叫齐氏心中痛恨。
她心中更加清楚了,刘瑾把她送给张永只是把她当作一份“礼物”,他从来没把她当人看,更不会为她的幸福着想。眼下见张永又提到刘瑾。便说道:“那个畜性,还提他做啥?”
“我不提他,他却‘想’我。如今,又派人进京刺杀我。
只恨手中没有能制那厮于死地的把柄!”
“刘贼欲刺杀公公不就是把柄吗?”
张永又倒了一杯酒,一口吞下,嘿嘿笑着说:“刺杀我算得了什么。上次不是也刺杀了一回,皇上还是饶了他的性命,让他体面地出京去了。自古至今,谁见到那么体面的发配?”
“那如果是刺杀皇上呢?”
“刺杀皇上?他有那个胆吗?刺杀皇上,谋图不执,那可是满门抄斩之罪。”
“公公何不告他欲刺皇上?”
“空口无凭,怎得乱讲。”
“如果能抄他的家,定会查出凭证!”
张永听齐氏如此说,头脑顿时清醒,问道:“你说的凭证是什么?”
“往日我在刘府时,见刘瑾上朝所用的两把貂毛大扇里,装有机关,内藏两把匕首,只要手指一按动机关,匕首即可射出。一次喝醉了酒,那厮曾说:‘如果皇上不听话,就用这个东西对付他!”
“这话你怎么不早说?”
“那时你哪里容我近身。”齐氏说罢低下头来。张永想想也是。那时,他把齐氏看成刘瑾派来的“内奸”,如果不是那日酒醉,他也不会到她房中去。张永心说:“刘瑾啊刘瑾,看你今日如何逃脱我的手心。”
张永听了齐氏的话,心中大喜。又叫齐氏陪着喝了几杯,就如那平民百姓的夫妻一般,耳鬓厮磨,相拥睡下。
次日早朝,武宗又提出南巡一事,朝中大臣还是认为此行不妥。大学士杨一清谏道:“秦淮,民风靡乱,皇上出行此地,恐有背民心,多生怨语。”
武宗坐在金銮殿上,面带怒容。连日来,他早早爬起来早朝,就是想与大臣们商量赴秦淮一事,不想他们却一再反对,就连张永也不肯附合。武宗正生气,只见张永出班奏道:“皇上,臣有要事启奏。”
“什么要事?”武宗有些不耐烦。
“刘瑾在凤阳强霸民女,以至出了人命。现有奏章在此。”
张永把奏章递给皇上,又说道:“刘瑾见出了人命,今又派刺客入京,欲图不轨,刺客已被东厂抓住,关押狱中。”
“有这等事?”武宗说。
“皇上今日如出巡秦淮,不如先赴凤阳,师出有名,不必再疑虑天下议论。”张永又奏道。
武宗心想:“我本不欲杀那刘瑾,没想到他如此不识好歹,此次再饶爷不得。再说,师出风阳,再赴秦淮,却是两全其美的好事。”于是说道:“张太监之言甚是。三日之后,出师凤阳,朕要巡视天下,除去奸贼。”
杨一清等朝臣见既然如此,师出有名,也不好再说什么。
次日,皇亲自提审了关押在东厂大狱中的刘端和金宽。这二犯在狱中受尽酷刑,已改说刘瑾派他们入京谋刺皇上,欲图不轨。如今见皇上亲自提审,又欲改口,却有提他们出狱的狱卒附耳道:“如再改口,回去后看如何收拾你们。”他们已经被打怕了,哪里还敢改口,且白纸黑字的供状早已签字画押,再欲改口,空招一顿死打。便异口同声地说,刘瑾欲反,派他们入京谋刺皇上。张永在一旁趁机进言说:“刘瑾谋刺皇上,欲图取尔代之,是早有此心。他家中至今还藏有欲谋刺皇上暗器。”武宗闻言大怒,心道:“刘瑾啊刘瑾,我待你不薄,为何今日如此行事,此次却饶你不过。”
三日之后,皇上出巡。仪鸾司将一应事物准备停当,并扬言皇上欲赴旧都祭祖,以防刘瑾有所准备。
此时正值六月天气,已是初夏时节,大地一片生机,田野碧绿,农人劳作,处处是安居乐业男耕女织的祥和景象。阳光明媚,旗帜、伞扇五彩缤纷,车骑如云,枪戟映日。但见队伍浩浩荡荡出了京城,只见道路两旁仪仗排列:最前面是玉、金、象、革、木五辂,辂前还有导象;第二队是扇,有鸾凤赤方扇、雉尾扇、孔雀扇、单龙赤团扇、单龙黄团扇、双龙赤团扇、双龙黄团扇、寿字黄扇、百羽齐集;第三队是幡、幢、麾、氅、节,有龙头幡、豹尾幡、绛引幡、羽保幢、霓幢、长寿幢,黄麾、仪鍠氅、金节氅;第四队是旌、旗、纛,有进善旌、纳言旌、敷文旌、振武旌、褒功旌、怀远旌、行庆旌、旌惠旌、明刑旌、教孝旌、表节旌,金龙旗、翠华旗、门旗、日月旗、风雷旗、甘雨旗,二十八宿旗、五星旗、五岳旗、神武旗、朱雀旗、青龙旗、白虎旗、赤黄熊旗、游鳞旗、彩狮旗,龙纛、前锋纛、护军纛、骁骑纛;第五队是金铖、星铖、立爪、卧爪、吾杖;第六队是乐队。
六队仪仗排列两旁,中间是金盔金甲或银盔银甲的侍卫持戟、殳、豹尾枪、弓矢、仪刀先头走过,后面是拿着金香炉、金香盒、金唾壶、金盆、金瓶、金交椅、金木瓜等的太监,再后面是仗马二十匹,然后才是皇上乘坐的曲柄华盖,前后有各班侍卫、统领及黄龙大纛,后面是扈从官员和将士。
皇上每到一处,便由大臣清道、“辟除”、整洁行宫,安排地方官员迎驾,准备各项供应。皇上驻跸之地,层层警戒,防备森严。
武宗受不了这些罗嗦的礼仪规矩,好在只是演戏。熬了一日,出了京城,便与张永等人带着五千人马,急驰凤阳,留下身后的人马缓缓而行做出皇上出巡的排场,遮人耳目。
武宗出了京城,又摆脱了繁琐仪式的缠绕,顿觉天广地宽,心情舒畅。他左有钱宁,右有楚玉,后面是张永带的五千人马,急驰向前。武宗骑在马上,一会儿拔箭射飞鸟,一会儿又与楚玉钱宁说笑,甚是得意,不几日便入安徽境内,又从府街中调了二万多人,准备直驱凤阳,抄刘瑾的家。
皇上出巡,大队人马出京城入河北,过山东,一路上耀武扬威,州县府衙趋奉甚隆,消息传了开去。
刘瑾在凤阳得知皇上赴南京祭祖的消息,心中惶惶不可自安。刘瑞等人入京看看已经月余,半点音讯也无,朝中接了州官的奏书也没有后话,这张永究竟安得什么心?
一日午后,他勉强吃了点东西,坐在椅子上发愣,女婢给他端上茶来,品了几口,也觉无味,恹恹地打起了瞌睡。梦见又重入皇宫,侍候小太子游戏,小太子入宫中闹市,买了不少金银财宝,却不肯赏他,只是赐给张永。太子玩得高兴,在市中畅欢,与一女子相亵,转眼间那女子变成了张永。夜里,他伺候太子睡觉,替太子脱鞋子,拆发冠,突然,太子变脸发怒,一脚把他踢翻在地,喝令拖出午门斩首。两个身穿红衣,手执大刀的刽子手,一左一右架着他,把他拖了出去。他张口嗖嗖想喊叫,却叫不出声来。只见,刀光一闪,脖子上凉瘦瘦的,他那颗头便摔在地上……刘瑾坐在椅子上,挪动着身子,似在拼命挣扎,嗓子眼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女婢见状,急忙上前,轻轻地推他的肩膀。
刘瑾心中万念俱灰,睁开眼来,却见窗外阳光明媚,女婢站在身边惊恐地看着他。
“是做梦?”他心中想:“此梦不吉,莫非要出事?”他吩咐女婢去把他的那些养子叫来。。不一会儿,养子们便先后到齐。刘瑾便对他们讲了刚才的梦。众人听后,无人言声。
“派往京城去的人有信吗?”刘瑾问。
“至今尚无消息。”
“皇上此次去南京”,刘瑾站起身来踱步。
“说是祭祖,会不会有其他打算?”
“皇上此次确是去南京祭祖,儿子已派人打探过了。他们一路上游山玩水,吃喝玩乐现在刚到山东,爹爹尽可放心。”
“他们走的是否快了一些?”
“从京城到此地,少说也得七八天,如今他们已走了近半个月,至今还在山东境内。”
“话也不能这么说,”刘瑾的另一个养子说:“我看还是防着些好。”
“可是如今如何防范得了呢?”刘瑾有些犯难。
“爹爹无需犯愁。往日里与运河上的大盗颇有交情,不如先去那里躲一躲。”
“如果去大盗那里躲避,一旦无事,不是正授人把柄吗?
不妥。”
“那也比束手待擒要好。”
“皇上出巡不一定是冲着我们来的,为何如此慌张?”“不防一万,就怕万一。”
……
养子们七嘴八舌争吵起来。刘瑾大喝一声他们才住了口。
“养你们这些东西有何用处!到了关健的时候,只会吵架斗嘴。这样吧,先把家中细软埋藏起来,另派家丁把守家宅,日夜轮值。再派人去探皇上行踪,一有迹象,飞马传报,再入江湖不迟。”
“爹爹说的是,我们现在就去办。”
人一哄而散,刘瑾在屋内独自叹息,坐立不安。
再说皇上当日到了门台子,与凤阳只有半日的路程,却住下不走。休息半日,挨到天黑,令兵将跨骑战马,急驱凤阳。
凤阳县令早得了消息,派兵把守城门,不准出城。皇帝亲自带着人马,半夜将刘瑾的家宅围得水泄不通。官兵们冲进去,那些家丁如何是官兵的对手。刘府中平日里也养着一群好武者,见大军已到,自顾自逃命去了。官兵们从卧室中把抖成一团的刘瑾抓住捆绑起来,把那些娇妻美妾关入屋内,从宅子中共搜出:黄金二十四万锭又五万七千八百两,元宝五百万锭,银子八百锭又一百五十三万三千六百两,宝石二斗,金甲二副,金钩三千,玉带四千一百六十二束,狮蛮带二束,金奶汤五百,蟒衣四百七十袭,牙牌二匮,穿宫牌五百,金牌三,衮龙袍四领,八爪金龙盔甲三十副,玉琴一,玉瑶一……共黄金一千二百五十万七千八百两,白银二万五千九百五十八万三千六百两。
在抄家中果然发现了刘瑾过去所用的貂毛大扇。张永演试一遍,里面的匕首嗖嗖射出,吓得武宗出了一身冷汗。楚玉在武宗身边,见刘瑾如此不知收敛,也就不肯再替他说情。
武宗在刘瑾的宅中住了一夜。次日早晨醒来,吃过早膳,四处寻视,只见此宅虽比皇宫小了些,却是透着华丽、精巧,宜人的气派。三处花园,亭台楼榭,无一不备,花鸟鱼虫处处可见。十几进宅第,上百间房屋,进进雕梁画栋,飞檐走兽,好不气派。又见那屋中女子,个个如花似玉,含羞露娇,不禁说道:“我这个当皇上的,也没他这么自在。”
又见那金山银山,更是吃惊不校“他有这许多金银,却比联富裕多了。想那刘瑾何时搜刮了如此之多的财富,我怎么不知?”
武宗又在刘瑾宅中住了两日,命张永把刘瑾押回京城。自己又带着人马赴南京而去。
南京本是明朝的首都,街市繁华,故宫巍峨。兵部尚书羑赞机务大臣带着各部官员把武宗接入宫中,排宴洗尘。
七月十五日,武宗亲赴太庙祭祀,又去南京游玩了几日,便欲赴秦淮一游。武宗是自由惯了的,此次出巡,州府县衙迎来送往那一套,使他心烦。他用膳办事全不按皇家的礼仪行事,把那些地方官弄得哭笑不得。去太祖庙那一天的仪式繁琐,规规矩矩的,又是跪,又是拜,但也不能不虚于应付。这个祖宗他连见也没见过,行跪拜礼便觉得滑稽。此次赴秦淮,他不想再惹麻烦,欲便装前往,只带几个人,好好痛快地玩一常旧都兵部尚书一再劝皇上多带些人马,武宗不听,把他训斥一顿,他也不敢多嘴多舌,暗中又给武宗派了两名武艺高强的侍卫。
明朝迁都北京,有许多艺术家和工匠也随之前往。但大多数人还是愿意留在南京及周围地区,如苏州、杭州和扬州这类风景如画的城市。这个地区的传说可以追溯到宋都南迁的年。文学家、艺术家和工匠们认为这里的环境比起尔虚我诈的北京更合口味。工匠们还留恋这里悠久的地方传统和有利于手工艺制作的自然资源。所以,不仅多数的文学家、画家留在了南方,而且许多著名的匠人也留在了南方。
在这泛称江南的地区,住着一批有钱的乡绅,财源即是食盐笼断和大运河上活跃的交通往来。大运河连接着明朝南北,是大多数官、私船必经之途。另外这里还住着不少富商,包括港口城市的富商。他们靠发达的对日贸易大发横财。此外,这里还住着许多北京城卸任见过大世面的官员,这批人希望在宁静的环境中和宜人的气候中安度余生。这里的有钱人家喜欢出钱,附庸风雅。几乎是三日一请,五日一宴,与之相迎合的艺妓与妓女业也空前发达。
南京妓院区中最出名的是秦淮,因其位于秦淮河畔而得名。姑娘们多数时间是住在设备齐全豪华的水上妓院中,即画舫中。船板上有歌舞助兴的豪华宴会,客人可以在船上过夜。
明代作家余怀的《板桥杂记》就是描写秦淮一带才貌双绝的姑娘。另有泮之恒的《曲里志》和曹大章的《秦淮士女表》都栩栩如生地描写了秦淮画舫。与秦淮画舫齐名的是苏州画舫与扬州画舫。所有当时的著名学者、文人和艺术家都曾光顾妓院,这就使艺妓才貌水准不断提高,其几种唱法和乐器演奏法今日仍很流行。
江南风花雪月的生活,导致了性病的流行。这种可怕的性病由俞辨的《续医说》中可以查出。梅毒自广东人始,吴人不识,呼为“广疮”,又以其形似,又叫做“杨梅疮”。杨梅的叫法不仅是由于疮形和颜色,也与梅花引起的性联想有关。普通人只是随随便便把梅毒当成天花、鼠疫等一类周期性为害的可怕传染玻秦淮一带的艺妓与妓女都是奴隶,从小就按一定的目的来培养。老鸨把她们买来,教她们弹琴唱歌。那最善弹唱的,挣钱最多,价码也最高,而不会弹唱的,只能陪宿,价码较低,嫖客可以任意糟蹋她们。一旦她们住到普通女人街中,就有官吏把她们登记入册,主子每年都要向官府交钱,妓女每月也要向主子交钱。这些钱,只能比交往官府的多,不能少。妓女到了老年,还要涂脂抹粉,打扮成少女一般拉客。等到她们实在干不了这类营生,就被主子丢开不管,晚景往往非常凄凉。
江南的女伶和女妓由于常与文人墨客相混,附庸风雅,舞文弄墨者也不少见,有几位还很有点墨水,吹拉弹唱,再加上舞文弄墨,秀色出众,自是别有风情。
秦淮河在江苏南部,属长江下游支流。东源出自句容县大茅山,南源出自漂水县东芦山,在秣陵关附近汇合北流,经南京市西入长江,长一百一十公里。这一段是艺妓女伶最为出色的地区。
武宗带着几个人便装出了宫,一溜烟往闹市来。那南京地方官派的两名侍卫一个叫李次贤,一个叫田安。他们见皇上去往闹市,急忙劝阻。李次贤说:“皇上,”武宗看了他一眼说:“什么皇上,现在我叫大官。”
“大官,江边已备好画舫,如何又往闹市?”
“叫他们等着,什么时候要走,我自会发话。”
李次贤只好叫田安去江边通知一声。
武宗在南京虽说游遍了山水名园,可是还没逛过闹市。再说以皇上的身份出游,有官员陪着,沿途戒备,很不自在,这回摆脱了那些官员的烦扰,他要好好地玩一玩。
一行人入了闹市,正行走间,武宗觉得鼻中一阵清香,非兰非麝,抬眼望去,只见对面一辆车行过来,车上坐着一个老年的,外面坐着两妙童,都不过十四五岁。一个似海棠花开,娇艳无比,眉目天然,另一个如天上神仙,人间绝色、玉为骨,月为魂,花为情,以珠光宝气为精神。武宗看得呆了,只觉得心摇目眩,那个绝色的脸上似有一层光彩照过来,散作满鼻的慢香。车子走过去,武宗殊自呆在原地。楚玉笑着推了他一把说:“痴了。”武宗自言自语地说:“这妙童可是什么人,也象戏班子里的人物一般。服饰虽不华美,可称古今少有,天下无双。”
“他们正是戏班子里的名角儿,一个叫琴官,一个叫玉官,这一回也不知是被哪家请去唱曲。”李次贤说。
“走,咱们也去瞧瞧热闹。“武宗说着,紧随马车不舍,却哪里跟得上。武宗赌气地站住脚,命李次贤去打听他们去了哪里。又叫钱宁去雇一辆华丽的马车。
这一日,南京的富豪马三爷在府中请客赏花,又请了琴官和玉官前来助兴。马三爷正与几个朋友在西花厅说笑,就见管事的进来说:“三爷,门外有一个叫大官的前来拜见。”马三爷从没听说有叫大官的朋友,便与管事的走出去。到了门首,只见一行人站在门前,均是陌生面孔,一个个华衣锦服,却不似穷家小户的模样。中有一人,身材瘦长,气度非同一般,便做了个揖,询问来路。这时,田安走了上来说:“马三爷,认不得了?”
马三爷一看这不是在宫中当侍卫官的田安吗,哪能不认得,又换了一副笑脸相迎。
“这是我家近亲,在京中经商,今日路过此地,特来拜见。”
田安说着,叫人抬上礼盒。
马三爷见是田安的亲戚,又有这么丰厚的见面礼,不敢怠慢,急忙把武宗等人让了进去。武宗站在门口,便觉得这门面威严得了不得,比南京总督衙门还高大。门前一座大照壁,用水磨砖砌成,上下镂花,并有花檐滴水,上盖琉璃瓦,约有三丈多高,七丈多宽,左右一对大石狮子,也有八尺多高。进了门,围墙两边尽是参天大树,衬着中间一条甬道,直通二门。
一门里有数十人在那里坐着谈话,见了来人,慢慢地站起身来,有人见了田安便来搭话。过了二门,又是一百多步的甬道,这才到了大厅。转过大厅,四面回廊,中间有一个大院子,花竹灵石,层层叠叠。进了垂花门,便是穿堂,过了穿堂,便觉身入画图。长廊叠阁,画栋雕梁,碧瓦琉璃,映天耀日。武宗心说:“这里比刘瑾的住处又要华丽十倍,两处相较,那里犹如土财主的窝。”曲曲折折走了好一会,到了一个水磨砖砌的花月亮门站住了,里面走出四个年青俊秀家童来,马三爷交代他们把客人带进西花厅去,就拉住田安,站着说话。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马三爷问。
“说出来怕吓你一跳。”田安顾意卖乖子,“这大官,是京城首富,全国各地都有他的商号。这还不算,朝中上上下下他都有关系,就连当今皇上与他都有一些交情。”
“此话当真?”
“那还假得了。方才我对你说他是我家亲戚,我家哪有如此福份,攀这等高亲。是我们老爷吩咐我带着他们游玩。”
“听说皇上到了南京,那人莫非就是皇上?”
“别做梦了,皇上已经回京去了。这大官正是陪皇上来南京的,想留下来再玩几日。”
“那我如何招待才好?”
“也用不着怎么,你们玩你们的,只把那玉官、琴官请来侍候就行。”
马三爷没想到凭空会掉下这么一位贵客,安排家人周到侍候。
那家童领武宗等人又进了一重门来,却是一个花园,地下是太湖石堆砌,玲珑透剔,下面是水塘,俯见石罅中游出几尾赤色金鲤来。修竹碍人,狂花迎面,走了数十步,上了几层参差石登,过一座石板平桥,进了一个亭子,下了亭子,又有假山挡住,绝似苏州狮子林光景。从石洞内穿出,方见一所花厅,又有几处亭亭榭点缀,绿树浓荫,包声噪聒。庭前开满罂粟、虞美等花,映衬那池边老柏树上下垂来的藤花,又有些海棠、紫荆等花草。
来到花厅,前面是一带雕阑,两边是五色玻璃窗,中间挂着绛色夹纱盘银线的帘子,家童把纱帘吊起来挂在一个点翠银蝴蝶须子上。进了花厅,地下铺着鸭绿绒毡,上头是用香楠木板做成,满刻着细巧花草。上有匾额,写着“苔花岑雨馆”,四周珠缨灵盖,灯彩无数。中间平门上刻着一副草书。一张大床,都是古锦斑烂的铺垫。床几上供一个宝鼎,浓香芬馥。两边墙上糊着白花绫,一边挂着八幅青绿山水,一边是两个博古柜,上面放些楠木匣子。所有桌登床椅,尽是紫檀雕花,五彩花锦铺垫,真是锦天绣地,令人目炫神乱。
武宗在凳子上坐下,便有家童送上茶。武宗悄声对楚玉说:“此处可比我住的地方秀巧多了。江南人真会享受。”
马三爷按照田安的嘱咐,前来应付说了一会儿话,就命家僮摆上酒菜,唤那玉官、琴官前来侍候,自己退了出去,自去东花园与一伙朋友谈笑斗酒。
武宗正与钱宁、楚玉喝酒谈笑,就见玉官、琴官进来,羞羞答答上前请安。武宗见他们华妆艳服,比刚才所见又妍丽了一些,叫他们坐下。玉官、琴官一左一右坐在武宗身边,楚玉和钱宁改坐到一边。
“今日一见如故,你们的出身家世,怎样入班的缘故,可否细细讲给我听?”武宗道。
玉官见问到出身,不知不觉面泛桃花,眼含热泪,学着官话,撇去苏音,把他的家世叙了一番。那琴官也把身世说了一遍。
“没想到这般妙童却都是父母早丧的,甚是可怜,今日我赏你们一人百金,可拿去花销赎身。”
玉官、琴官听了急忙当床跪下给武宗磕头。武宗把他们扶起来,“谢什么,不就是几两金子吗?你们会唱戏,学的是哪几出?”
钱宁说:“我看他们哪里象学唱戏的。可惜天地间有这种灵秀,不钟于香闺秀阁,而钟于舞榭歌楼,不钗而冠,不裙而履,真是恨事!”
“他们如若易冠履而裙衩,恐江东二乔犹难此数。想是造物之心,欲使此乐中出几个传人,一洗向来凡陋之习,也未可知。”楚玉面带讥讽地道“休要胡言!”武宗另换了笑脸对玉官琴官说:“你们可曾读过书?”
琴官指着玉官说:“他肚子里的墨水比我多。我只念过五六年的书。”
“念过什么书?”
“《四书》之外,有《唐诗》两本,另有一部《事类赋》。”
“可会做诗?”
“诗却做不得,只会说几句不象样的白话。”玉官说。
琴官说:“他的诗做得好呢。”
玉官见武宗看他,便笑了一笑,这一笑,唇似含樱,齿如编贝,妍生香铺,秀洁清波,真是眩目动情,惊心荡魄,武宗心花大开,高叫:“拿酒来。”一边敬了一杯。
楚玉与钱宁坐在一边,颇觉无聊,便走了出去。“皇上今日里怎么文皱皱地起来,一副酸相。”
“恐怕你是心中含醋吧?”钱宁说。
楚玉瞅了钱宁一眼,又见李次贤、田安从一边走过来。
“玩得怎么样?”田安问。
“你自己瞧去。”楚玉答。
田安趴着窗缝向里看,见三人正说话,气氛甚是和谐,心中暗暗发笑。这田安在南京市面上朋友极多,商家大户,才子名流少有不认得的,最喜聚集行乐之事,也是个风流人物。他见楚玉换上男人的装束,更显得丰神俊秀,有心与她亲近,便走过去搭话。楚玉见田安粉面皓齿,目朗唇红,也有意与他勾搭。两个人一问一答,眉来眼去,说得有兴。这边钱宁看了,不由地醋意发作,走过去说:“哎,我说你们江南的男人怎么都帝么不男不女的,象是配错了胎。”田安明知他在挖苦自己,却不敢相驳,嘻皮笑脸地应道:“江南风水养人。北方人到了南方,也会换得一副白脸子。”正说着话,家童走来,又在花园中为他们摆了一桌酒席。
“天色不早了,大官今天看样子要在这里留宿。我得去安排一下,你们先用膳吧。”田安说着,便走了出去。楚玉与钱宁尚在斗嘴,李次贤便走过去吃喝起来。
屋内武宗正与玉官、琴官斗酒。玉官取了一只酒杯,斟满了酒递给武宗,武宗正要伸手去取,却见那只手,丰若有余,柔若无骨,宛然玉笋一般,任尔铁石心肠,也怦怦欲动。武宗已饮过数杯,酒落欢肠,已经心醉,便把玉官拉入怀中抱着香嘴。那边琴官看了,禁不住嘻嘻发笑。武宗又叫他斟酒,自己一口含住,又喂与琴官一个皮杯。三人正闹着,家童入内请武宗进宅子休息。
武宗说:“今晚闷热,就在这里过夜。”那家童出去告诉了马三爷。马三爷给了戏班子赶马车的二两银子打发他先回去,又命家奴关好宅门,这才去休息。想想这大官也真累,平白里夺人所爱,把一天好戏冲凉了半截,心中有些不快,便踱到小妾那里睡下。
钱宁、楚玉为轮值之事,争执不下,钱宁要守最后班,楚玉也要守最后一班,最后田安出了一个点子。四人抓阄。结果,钱宁抓着第一班,楚玉抓了最后一班。钱宁还想赖,楚玉却不理他,独自去屋里睡了。他只好守在西花厅门外。钱宁和楚玉都争这最后一班,自然各有想法。钱宁不想使楚玉和田安有单独在一起的机会,而楚玉正想寻这样一个机会。那田安是个滑头,略施小计,就使钱宁进了圈套。
田安对马三爷府上的情形了如指掌,他带着楚玉七绕八转便来到海棠春圃。这里平台曲榭,密室洞房有三十多间。
“你干嘛带我到这里来?”楚玉问。
“你不想吗?”
“你刚才闹鬼?”
“你不是想要我闹吗?”
“你个滑头!”
“你不是最‘恨’滑头吗?”
楚玉今含嗔瞅了他一眼,田安一把拉住她的手,把她拉进一间屋内,点上蜡烛。
“点灯干嘛,你不怕被人发现?”“你怕?我不怕,这园子夜里没人,马三爷今日到了前院,不会再有人来。”
楚玉略观屋内铺设,一个木炕,四周山水小屏,炕几上一个自呜钟,炕上是宝蓝缎子的铺垫,另一边有一个书橱。田安从上面拿下一本册子,递给楚玉。楚玉一看却是一幅精巧的册子,共有三十六幅。接过来细细翻看,只见开卷两页写着“汉宫遗照”。楚玉心想,定是汉家贤妃贵淑的遗像,且看是怎么相貌。揭开第三页,只见一个男子楼住一个妇人,赤条条在假山石上干事,就不觉面发起性来道:“这等东西也拿来给我看。”
田安从后面把她抱住说:“这类东西难道却不好看?”楚玉在豹房中见惯了这些图画,此时只是佯装正经,身下已有了动静。待田安抱住她,却并不拒绝。田安见他如此风骚,一口吹灭了蜡烛,就在床上云雨起来。
武宗那边,玉官、琴官又为他唱了几支曲子,已是半夜了。
时下天气已热,武宗便脱下外衣,又叫玉官、琴官也脱了,三人躺下歇息。武宗闻着那非兰非麝的香味,趁着酒气,蠢蠢欲动……楚玉与田安搂抱着睡了一会儿,二人便起身准备回去,楚玉摸着田安光滑如绸缎般的身子,说道:“你却是个奇人。”
“这话怎么说?”
“貌似美女,肤如凝脂,非同一般。”
“这,你要去问我妈和我爹。”田安嘻笑着又把楚玉按祝“别闹了,该回去了。路上还有机会,你别这么急急地馋。”
“我馋还是你馋?我还没遇到过似你这般能征善战的美女。”两人穿好衣服,带上门悄悄向外走,却见有一间屋里亮着灯,二人悄悄潜过去,捅破了窗纸向内一看,却是马三爷的两个家童正在屋内站着行事。一个说:“马三爷今日沾不得玉官、琴官,钻进小妾屋里去了。”另一个说:“就那个秦淮河上买来的婊子,听说骚得狠。”“再骚也没有咱们弟兄的份儿。”
“别走神,来换换,照样……”
琴玉捂着嘴巴,差点笑出声来。二人悄悄回到西花厅角屋,李次贤正打着响鼾,睡得香。
“我这位兄弟,只要有酒有肉,便什么也不想了。”田安说着又摸了楚玉一把。
次日,武宗又留下玉官,琴官。马三爷派管家的前来问安。
管家的说:“老爷病了,大官有何吩咐,小的给你去办。”
“马三爷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就病了?”田安问道。
“田安,你和管家去看看马三爷。”武宗说。
马三爷昨夜与小妾欢愉了一场,觉得未尽兴,又与两个家童闹了一回,方才去睡。那小妾已染了疮毒,那家童有一个气色不正,指甲发青,毒气更重。马三爷与这两个人行事,两毒并发,甚为沉重。倒在床上,便觉得头晕眼花,扎挣不祝脱衣睡了一夜,如火烧一般,下身疼得难受。把手一摸,湿淋淋的流了一腿。那物热得烫手,已肿得如酒杯大了,口中呻吟不已。小妾见了那物,吓了一跳,急忙叫人请医生来看。田安走进去,正见医生在为马三爷瞧玻医生边看边摇头。田安问道:“此是何症如此历害?”“疮毒。即便是好了,也是个废人了。”
田安闻言大惊,急忙回去将此事告诉了钱宁、楚玉等人。
马三爷花了百两银子包医,一面吃药,一面敷洗。一个小和尚脑袋,已烂得烽窝一样臭不可言。每日不能得走,只穿套裤,坐在凳子上,两腿叉开,中间挂着那个烂茄子一样的东西,又苦又急。最后又请了一个和尚,用了几副药,才见好转。
武宗在马三爷宅中住了几日,在后花园玩够了游戏,便嘱咐起程。临行前,给那玉官、琴官各一百两黄金,又给三爷留一百两,这才告辞。那马三爷叉开两腿,拖着脚勉强把武宗等人送到门口。
武宗一路行来,到了一条小胡同,只见闲人塞满,都在人家门口瞧着,便也挤进去看热闹。这一家是茅草土房,里面有两间草屋,有两个妇人坐在长凳上,约三十来岁,油头粉面,身上穿得满华丽。只见一个对人说道:“进来坐坐。”嘻嘻的笑。又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尴尬男人,蹲在地下,穿件小裤,腰上系根绳子,挂着一个大瓶子,足可装两吊钱。门帘一掀,又有一妇人走出来的,约二十多岁,生的十分好看:瓜子脸上带着几点俏麻点儿,梳个丁字头,两鬓惺松,插了一枝花,也到凳上坐下,与那两个说话。听口音就是南京人,一身堆着俊俏,与众不同。又听那妇人唱道:俊郎君,日日门口眼睁睁,引得妇心动,盼得你眼昏,只稍等,巫山云雨片刻成,只讨金钱二百文。
钱宁觉得好笑,不过这淫词浪语,倒也说得情真。又见旁边有一小儿,捧上一面琵琶,那俊的接过来,弹了一曲《昭君怨》,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那妇人一面弹,一面唱道:杨柳枝,杨柳枝,昔日宫中斗腰肢,如今弃向道旁种,翠结双眉怨路歧。画船何处系?骏马向风嘶。盼不到郎君二月阳头来,只做了秋林憔悴西风里。
当年曾是鸳与鸯,至今已是参与商,果然是露水夫妻不久长。万水千山来此乡,离鸾别凤空相望。叹红颜薄命少收场,使再抱琵琶哭断肠。
那妇人住了住,把弦紧了紧,和了一和,又高了一调继续唱道:热情郎,昂昂七尺好模样。千夫长,百夫长,洞庭南北多名望。恩爹爱娘,温柔一晌漓江上;只如今,撇下奴,瘦婵娟伶仃孤苦,真做了一枝残菊傲秋霜。石公坝追得好心伤,画眉塘,险把残躯丧。金湘沅湘,三江九江,只指望赶得上桃根桃叶迎双桨,谁知道楚尾吴头天样长。又过那金陵卫气未全降,瓜州灯火扬州望。渡河黄,怕见那三闸河流日夜狂,淮徐济衮无心赏。幸一路平安到帝邦,只不晓那薄幸儿郎何处藏。我是那剪发导夫的赵五娘,你休猜做北路邯郸大道娘,……那妇人一面唱,一面弹,其声凄惨。武宗看得有趣,便走上前去,递过去一锭银子。那美妇人袅袅婷婷站起身,一身娇艳,满面春风,接过银子谢了。武宗见她娇如花,柔如水,甜如蜜,粉如桃,心中喜欢,迈步便向屋内走去。四下里看热闹的乱喊乱叫,污言秽语不绝手耳。这下可急坏了田安。
“这些妓女都是破烂货,万万不能留宿此地。”
“那你说怎么办?”钱宁问。
“楚玉,你快进去劝大官出来。”
楚玉进了屋子,只见皇上正与那女子坐着说话,眼光只望那妇人,不肯旁顾。楚玉走近前去,低身附耳劝他出来,武宗以手示意让她出去。
那妈妈见来了如此绰阔的客人,忙嘱咐小儿去打酒买肉,又去把那门口围观的人哄散。
武宗在里面与那美妇喝酒谈笑,外边的几个人急的团团转。
“急也没用,干脆抢。”楚玉说。
“抢?”
“把大官拖出来再说。”
“那他恼了如何是好。”“这你们放心,出了事由我顶着。”楚玉说。
楚玉和钱宁进了屋就往里屋走,却被妈妈拦祝钱宁伸手把她推开,二人跳入里屋,只见那美妇正在脱裤子,二人不由分说,架着武宗一溜小跑出了胡同,直往江边而去。那妈妈追了出来,大呼小叫,却被田安喝住,又递给她一锭银子,她才住了口。
田安和李次贤见楚玉他们走的远了,就尾随追了上去。
第十章游秦淮放荡不羁逞淫术命归黄泉
话说武宗被楚玉钱宁架着,如腾云驾雾般一会儿便来到江边。武宗坐在岸上,既气又恼,不肯上船。田安灵机一动,走上画舫,把早就按排好的两个女伶叫下来,请皇上上船。
武宗正生气,却见画舫上走下来两个美女,如两朵鲜花,花枝乱颤,一右一左搀定了皇上,武宗如鬼使神差般随着她们踏上船板,走入船中。却见船上又似花园。摆满了一盆盆花卉,偌大个画舫,如一栋楼房,共有上中下三层,也有十几间屋子,间间均布置得锦天绣地,不亚于马三爷的宅子,武宗顿时来了兴趣,攀上爬下,滚翻跳跃,似猴子一般。须臾又来到船板上,见江水滔滔,红日偏西,画舫点点,顺口吟道:大江东去,画舫如云。琴音歌声满耳,秀色历历满江。数不尽风流才子,遍游秦淮,怀抱佳人。
这武宗咏罢歪诗,楚玉也不敢笑出声来,只把嘴抿住,强忍着喷出来。武宗在船板上走了一遍,便命艄公开船。“船开往何处?”田安问。
“赴苏杭。”
“这苏杭甚远,是否改道往北,赴镇江去扬州。”
“镇江和扬州可好玩?”
“这镇江名胜古迹甚多,当年刘备相亲便是在镇江的北固山上的甘露寺中,扬州就更别提了,当年隋炀帝三下扬州,就是贪图那里的风景美色。”
“好,那就去镇江扬州,开船。”
艄公下了搭板,开船,两边划船的便齐齐地甩开臂膀划了起来。这些人全是南京府衙中的兵士,改换了便装,划起船来自然是很卖力,大船行走如飞。看看日头将落西江,河上热闹起来,武宗便命划慢一些。船逐渐慢了下来,徐徐西行。
武宗在船楼上坐着,那两个女伶一个给他把酒,一个给他唱曲。武宗看那把酒的婉香,,如蔷薇濯露,芍药笼烟,真如貂弹、飞燕般的人物,同她坐坐,也觉大有庸福。再看那弹琴的素兰,丰神可爱,芳姿绰约,举止雅驯,也称得上珠联璧合。
今日这一会,倒觉得绝世难逢,欢乐顿出。
婉香、素兰都是被叮嘱过的,知道自己侍侯的是何许人,只是不说破。看那武宗,就似傅粉何郎,熏香采令,甚有丰彩。
便是丑八怪也觉得十分英俊,何况武宗相貌也还说得过去,又是青春年华,便秋波横荡,你扫我睇,弄得武宗也含情脉脉起来,温温存存,婉婉转转,又敬了婉香、素兰一杯,三人恩情美满,却作了极乐国无量天尊,只求那耶鲁阳公挥戈撑住那一轮红日,不坠入江中。
正成畅满之时,忽见后面一只船行来,远远便听见丝竹之声。仔细听去,却是龟管繁弦,淫娃艳曲,不一时摇将过来。
武宗从船楼中的帘子向外一望,见有三人在船中,大吹大喝,全是袒胸露体,有一人怀中抱着女伶,在那里一人一口地喝酒。
又有两个女伶坐在旁边,一弹一唱,只觉得欢声如迅雷出地,狂笑似奔流下淮,武宗不禁高声叫好。
你道这船如何行来,却正是宁王所派。宁王得知皇上出京,便派人尾随至南京,早早雇好画舫,高价请了最美的女伶,专诱那武宗上勾。此时,杨尘、刘增正在船舱中偷偷向外看,只见武宗已咬住了诱饵。杨尘装扮成艄公,走出船舱,向武宗做了一揖道:“客官不知是何许人,又赴何处?”
武宗正恨不能与那船上人勾搭,见有一老者发问,便急忙说:“欲赴镇江。你们去哪里?”
“也想赴镇江一游。”
“无巧不成书,我们正好同行。”
“相见何必曾相识,想必也是有缘的事。”
“什么缘不缘的,你玩你的,我们玩我们的,不要再罗嗦!”
楚玉见那船来历不明,出来搭话道。
“这位相公出言不逊,不知是哪家公子?”
“休要罗嗦。”楚玉走开去,命艄公快些开船。
武宗的兴头半截被楚玉打断,心中不快,待她回来,就低声对她说道:“等我回去,非‘杀’了你不可!”
“杀便杀,何必咬牙切齿的,出了门就忘了姓什么,只苦了我们。”
“我还没恼,你便恼了。”
正说着,田安又带着几个乐工走进船楼。乐工一个个规规矩矩坐下,试箫上弦。素兰敲着板,细声浪气地便唱道: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不无月明。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己,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淮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光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此诗原是唐代张若虚所作,创造了一个神话般美好的境界,使春江花月夜显得格外幽美恬境。诗唱虽美,却听得武宗直打嗑睡,一曲唱罢,便不思再听。走出船舱,只见水上浆声灯影,丝竹阵阵,娇笑声声。又是一只画舫驶来,一后生赤着上身按着女伶斗笑;另一只画舫坐着男男女女的几个,边饮酒,边打情骂俏。武宗看得眼热,埋怨道:“就是游秦淮也不如人家那般欢乐。”
“大官可要怎样方才是乐?”钱宁问道
“咱们今日也脱光了喝酒,一醉方休如何?”
“那有何难,我去安排。”钱宁唤人去船板上摆下酒席,武宗、钱宁、田安、李次贤几个人光着膀子只穿一条薄裤子围席而坐。楚玉站在一边正犹豫,是坐下还是走开。只听田安唤道:“楚公子何不快来入席。”
“我们这里却只要光膀子的,你也脱了上身坐过来吧!”
武宗笑着说。钱宁等人哈哈大笑。楚玉气得就欲走开,武宗站起身来把她拉住,悄声说:“你个假的,这回饶了你。要不,头戴发冠,胸垂两乳成何模样。”说着笑嘻嘻地推她入座,楚玉瞅了他几眼,悄声说道:“你越发没了模样。”“我是逗你,别真生气。来吧,没有你,哪里还有趣。”武宗把楚玉拉回来坐下。又叫素兰和婉香去了外衣,只穿一件小亵衣,露出光滑的膀子,一对乳房在薄纱下面清楚的显露出来。武宗叫道:“这模样甚好。”说着,便把婉香抱入怀中坐下。
几个人饮了一回,田安说:“这么干饮不觉热闹,咱们也行个令如何?”
“怎么个行法?”武宗问。
“我新近见有人行一酒令,倒也有趣。五句成语凑成一串,第一句用古文,第二句用唐诗,第三句用骨牌名,第四句用曲牌名,第五句用时现书。如今六个骰子,随手掷出什么色样,就从这个色样起。第一句用骨牌名,第二句手五言唐诗,第三句用《西厢》曲文,第四句用曲牌名,第五句用毛诗。五句须有韵,念出来要铿锵入调。”
武宗正自琢磨,“骨牌、唐诗、西厢、曲牌倒也不难,只是毛诗知道的不多”,就听钱宁说道:“不好,不好,又要自然,又要有韵,太费心了。”钱宁肚中没有多少墨水,听了这半天,除了骨牌名知道一些,其它均属天书,照此行来,自己就要献丑。于是,不等武宗发言便一味叫不好。武宗欲附合,却有楚玉在一边推他一把,直使眼色。武宗心中明白了她的意思,说道:“有趣,咱们就照此行来,谁也不许赖,做不上来的,罚一大杯。”钱宁见皇上发了话,就不敢再反对,呆坐着,尽等着罚酒。
田安取过骰子掷了几掷,掷出个“铁索揽孤舟”的色样略想了一想,念道:铁索揽孤舟,江水急夜流,他归期定的九月九。夜行船,载沉载福“好,田安果然年青有为,对得巧,对得妙。”武宗说。
“他呀,是关公门前卖大刀,”楚玉嗔声说道,田安接过去说:“鲁班门前弄大斧,有两个榫头。”说着把骰盆递给李次贤。李次贤咣啷咣啷掷了几掷,掷出个“落红满地”,抓耳挠腮了一会儿,满面赤红念道:落红满地,拭翠敛蛾眉,只是昨霄,今日清减了小腰围。
骂玉郎,不醉无归。
李次贤刚念罢,便惹得众人大笑,楚玉和婉香、素兰笑得直冒眼泪,直不起腰来。
“李兄今日怎么换了一副娘娘胚子,你那虎背熊腰何时清减了。”
“是啊,又是蛾眉,又是小腰围,连是男是女也分不清了。
此次该罚。”钱宁一边幸灾乐祸地说。
“李次贤虽对的有些娘娘腔,却也合乎要求,怎能罚他。”
楚玉替李次贤说情,众人都认为有理。骰盆又递到钱宁手中,钱宁端着骰盆,咣啷咣啷摇了半晌,却不住手。
“我们不是听响来的,快掷吧。”楚玉催促道。
钱宁见楚玉与田安一唱一合,眉来眼去,心中有气,心想掷就掷,有什么了不得的。停住手,却见掷了一个“格字眼”。
思索半晌,憋得满面通红,见众人忍不住笑的样子,又羞又恼,张口道:“格子眼,格子眼,下面该是唐诗,格子眼——游子身上衣,张生跳墙会鸳鸯。江南曲,有女怀春。”
不待钱宁的杂烩拼完,众人又是一阵大笑。田安叫道:“罚酒!罚酒!”
“罚什么酒,骨牌名,唐诗,西厢、曲牌、毛诗,”钱宁板着手指头说:“哪一样我缺了?”
“这格子眼,怎么接了游子身上衣。张生跳墙会鸳鸯也不是西厢中的名子,既不押韵,也不入调,该罚!”武宗说道。
钱宁争执不过喝了满满一大杯酒。婉香又掷,掷出个“醉西施”。她笑吟吟地对武宗念道:醉西施,酒色上来迟。他昨日风清月朗夜深时,好姐姐,吉士诱之。
婉香是风月场中人,对此类行令非常熟悉,做起来便得心应手,不见得费力。骰盆又递给武宗。武宗掷了几掷,掷出个“鳅入菱窠”。楚玉在一旁看了直笑,附耳对武宗道:“你倒是个最会乐的,行酒也不忘入菱窠。”
“先别闹,该如何对?”“翠羽戏兰苕,侯门不许老僧敲。秃厮儿,与子偕老。这些不都是你的拿手把戏吗?”楚玉说笑着,悄声把对句告诉了武宗。武宗大喜,张口念道:鳅入菱窠,翠羽戏兰苕,侯门不许老僧敲。秃厮儿,与子偕老。李次贤见皇上对了如此的句子,低下头偷着笑。钱宁正等看皇上的笑话,却见他张口道来,不加思索,见他曾与楚玉私语,心知又是楚玉捣鬼,却不敢言声。下面轮着楚玉,她掷出个“将军挂颖。
“不好,不好,就你一个假男人,怎生偏偏出个将军挂印,再来,再来。”武宗说着就动手去拿骰盆,却被楚玉护住,说道:“不许赖,掷个啥,说个啥。”张口念道:将军挂印,独立三边静,总为君瑞胸中百万兵。得胜令,公侯干城。
“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这个令教我五体投地,惟有贺一个满杯。”田安说着为楚玉斟了一大杯酒。
“输了才罚酒,哪有对上了也喝酒的。不喝。”楚玉心说:“田安,田安,你真是个鬼滑头。”
楚玉执意不喝,武宗又劝,她才喝了这一杯。接着素兰掷了个“正双飞”,只听她念道:正双飞,有愿几时谐,挨一刻似一夏。并头莲,庶几夙夜。“好个相思的骚妇人,来来,我敬你一杯。”武宗把素兰叫过去,坐在身边,“还有你,咱三人喝个乱串。”武宗又叫婉香,三人胳膊交叉着,你敬我,我敬你,都喝了一杯。
几个人笑闹着,行了几圈令,钱宁每回应对不上来,总被罚酒,喝得面前花花绿绿,有些把持不祝正闹着,又见一船从后面驶上来,船头上挂着红灯笼,船板上席地摆着酒席,几个大汉赤条条的,只有羞处遮着一块布,半躺半卧,说着醉话。
舱中的窗户上似演皮影戏一般,清楚地显出一男一女的身影。
女的双手搭在男的脖子上,男的抱着女的腰肢。武宗看了哈哈大笑。楚玉仔细看那船,却是白天见过的那只。
“好玩,好玩,我要过去看看。船家——”武宗醉熏熏地站起身来,便要过船去。
“大官,那船去不得,不知是什么来路。”
“管他呢,玩吗,玩,就要痛痛快快。船家,搭板子,我要过去。”
楚玉看看拦不住,就去喊艄公减速慢行。那船里早钻出一个人来,正是杨尘所扮的艄公。
“喂,船家,这是谁雇的船?”
“是南京的刘大爷雇的船。”
“请他出来,我有话说。”
刘增摇摇摆摆走出船舱,见了武宗作了个揖。
“你就是刘大爷?”
“小人正是。”
“你们这只船也去镇江?”
“正是。”
“我见你们船上很是热闹,咱们一处玩玩如何?”
“小人赴镇江正为了游玩。少爷如有此雅兴,便请过船。”“大官,那只船小,不如请他们过咱们这边来。”楚玉在一旁说。
“也好。喂刘少爷,你们一起过来如何?都过来。”
“天色已晚,恐怕打扰了。”
“不妨,不妨。出门为的是游玩,玩个通宵岂不畅快。”
“那就打扰了。”
艄公将两船靠近,又搭上过桥板,刘增带着四个女娼和几位大汉过船来。一伙人又重新在楼船上面摆下宴席,喝酒行令。
武宗是个喜好打野食的,见了那四个妓女,便觉得比婉香、素兰更艳几分。那妓女是风骚惯了的,打情骂俏十分再行,围着武宗,拉手蹭脸,全当作不经意的模样,弄得武宗浑身如火烧火燎。刘增等人佯装不在意,猜拳喝酒,个个喝得酩酊大醉。
武宗拉着那些风骚的妓女下到二层,亲嘴摸乳,便欲行事。却见楚玉走了进来,硬把他拉出屋来,交给田安。
田安对武宗说了秦淮一带流行疮毒,并把马三爷得了疮毒,几天功夫便烂成了蜂窝的事告诉了武宗。
“有这般厉害,”武宗说:“怪不得马三爷送我们走的时候,那走路的姿式都变了。”
武宗正与田安说话,楚玉在屋内令那些妓女脱下裤子,洗净下身,又照田安所教的方法逐个检查,见她们一个个均不干净,内有腥臭味。便变脸喝斥道:“淫妇,得了这种脏病还想拉客。”
那四个妓女抖成一团,不敢言声。
“不知你们害了多少人,想必那上面的客官已被你们染上。”“没有,没有,太冤枉我们了。那船行了这半日,客官并没有动我们一指。”有一名妓女大胆说。
“胡说!方才我们还见到你们在舱中鬼混,怎的又说没有。”
“那只不过是演戏,没来真的。”
“演戏?演什么戏?”
“不,不是演戏,只是胡闹,并没来真的。”
此时楚玉已起了疑心,哪里肯放过她们。这里他们正说着话,却不妨有人在外面偷听。刘增并没有醉。他见武宗把那几个妓女领走,心中暗喜,佯装小便,跟随而来,正听到楚玉与那妓女的对话。心中骂道:“多嘴多舌,淫妇,白费了银子。”
“真的。那公子只做戏,却不肯来真的。”
“原来是这样,”楚玉心想:“那公子倒也是个精明人。”
正想着,便听道有人拍门,楚玉走出去,见武宗急急地站在门外,见她出来,急忙问道:“怎么样?”
“你不怕浑身生疮,就进去吧。”楚玉把门打开。武宗踌躇不前。田安对武宗说:“婉香和素兰正等着您那。”武宗这才想起还有两个美女,虽说她们俩有点不太雅,不甚对口味,却也新鲜。便随着田安去了另一个房间。
天亮了,晨雾散荆河面上波光激艳,两岸绿树成荫。武宗陪刘增等人用过早饭,刘增便起身告辞,走过船去,撤下板船。刘增朝杨尘使个眼色。武宗、楚玉、田安等人,正站在对面船板上,刘增与杨尘一齐动手,打过两把金钱镖。武宗正四处观望,猛然觉得眼前金星飞舞,听得楚玉一声娇喝,猛扑过来把他压在身下。
田安手快,见镖打过来,猛一侧身,那镖蹭着他的前胸,嗖的一声钉入船楼的木板之中,把他的衣服撕裂了两寸长的口子。钱宁虽会斗虎,却没有如此快捷的身手,再加上昨夜多喝了数杯,早晨起来头还有点晕,那飞镖打过来,正中肩膀。一条膀子麻稣稣的,顿时抬不起来。李次贤在后面,见此情景,高声叫道:“有刺客。”底舱中划船的兵士,放下浆,换上弓箭,齐齐地向对面船射过去。正慌乱间,只听得船底下咚咚响了几响,河水咕咚咕咚早冒了上来。底舱的兵士一见不好。丢下弓箭,就往上面跑。船上一片混乱,对面的那只船趁机远远逃开。武宗被楚玉一下扑倒,摔得头昏眼花,正自糊涂,便听有人叫道:“船漏了。快逃。”楚玉爬起身来,见那船已经驶远了。又急急跑到底舱,只见舱底被戳了两个大洞,河水正咕咚咕咚向里面冒。楚玉回身喝道:“都给我站祝拿棉被来。”
田安、李次贤稳住兵士,站成一行,顺序把棉被递到底舱,楚玉和田安去舱下用棉被塞住漏洞,又命军士往外淘水,水还是慢慢往里渗。
“快命艄公开船,朝岸边划。”楚玉对田安说。又把兵士分成两批,一批划船,河水哗啦一声涌进来,船快速地向下沉。
楚玉看看不好,抬手拍向船楼,扯下一块木板抛入河中,抱着武宗跳入水中。此处水流甚急,武宗不会凫水,双手抓紧木板,半个身子趴在上面,楚玉手扶木板,拼命向岸上游去。田安、李次贤和一些会水的兵士紧随其后,那大船转眼间便沉入水底。
楚玉正游着,突然感到脚下被什么东西割了一下,心知有异。急忙钻入水下,水很混,看不清物事,只觉得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钻过来。楚玉照着此物猛踢一脚,又顺势刺出一剑,潜上水面透了一口气,只见河面上咕咚咕咚冒上了一串血花。武宗此时已被河水冲到一边,心中发慌,高呼救命。楚玉游过去,抓住木板,推动着向岸上游去。
到了岸边,把武宗举到堤上,自己爬上去坐着喘了几口气,又听得耳边一声呼哨,十几个蒙面大汉从林子中冲了出来。楚玉站起身来,突然感到脚下一阵钻心的刺痛。她定住身子,对武宗说:“别怕,只是几个毛贼。”拔出宝剑,护住武宗。那十几个汉子呈半圆形将他们屠住,楚玉仗剑怒视,以逸待劳,不肯出击。有一名看样子象带头的汉子持刀先扑上来,楚玉用剑格住,顺手一带,剑刺小腹,那汉子向后一跳,喝道:“还不给我上。”十几个人舞刀弄枪直扑过来。楚玉挟着武宗蹿到一边,把武宗放到一颗树后,挥剑上前,遇枪破枪,遇刀破刀,以一当十。打了一阵,便发现这伙人中,只有两个人功夫了得,所用刀法相同,身手敏捷,很难对付,渐渐地有些不支。
河中的田安、李次贤眼见了岸上的情景,尽量快些游动。
田安和李次贤爬上岸来,田安叫李次贤守着皇上,拔刀冲入贼群,挥刀就砍。刘增与杨尘装扮成大盗,眼看就要得手,万没想到楚玉功夫如此了得,两人斗她一个,才斗了个平手,眼看着兵士们也爬上岸来,杨尘不敢恋战,打个呼哨,就要撤退。
刘增杀得性起,不肯收手,使出了连环刀,刀刀砍向楚玉的要害之处。他哪里是楚玉的对手,楚玉左闪右躲,嘘空向他小腹刺过一剑。杨尘一见不好,飞身向前,一刀格过去,剑虽被格开一些,却正刺中了刘增的大腿。杨尘架起刘增蹿开,几个起伏,就遁出百多米。楚玉娇喝一声:“哪里跑。”便欲追过去。
只觉得脚下钻心地痛,腿一软坐在了地上。俯身上看,鞋底正渗出血来。田安看楚玉倒坐在地,急急赶过来。
“你受伤了?”
“没有。那水鬼把我的脚刺破了点皮。”
“来,我看看。”
楚玉把脚藏到一边。脚是女人最隐蔽的部位。楚玉脱下鞋子,从衣襟上撕下一块布来,把伤口裹祝一伙人湿漉漉的坐在堤上,无车马,无船只,正愁如何赶路。
“这儿离镇不已经不远了,咱们沿着大堤往前走,不用半日就到了。”李次贤说。
“咱们倒也走得动,楚玉和大官怎么能走这么远的路,还有钱宁。”
钱宁落水之后,多亏会水的兵士救了他的命。他半个膀子不会动,又喝了好多水,此时正有气无力的躺在堤边。
一伙人正犯愁,却听到叮叮噹噹的声音。一个老汉赶个驴车拉着一车柴火沿堤走过来,那驴子脖子上挂着一串铜铃,走起路来,便发出叮噹的声音。田安见了心中叫道:“天不灭曹。”
笑着走上前去。
“老丈,你这是往哪里去?”
“回家。”
“这车柴火是要拉到哪里去?”
“拉回家,赶明儿,拉到集上卖了。你问这干啥?”
“老丈,我们这里有几个病人,走不动了。你看你这驴车能不能借我们用一用。”
“有病人?”
“瞧,那个躺着的,还有那个坐着的。”
“这按理见人有难,不该不救。可谁知你们是什么人,把我的驴车抢走了,我们一家可就断了生路。”
“这个不妨,我们给你银子便是。”田安走回来说与武宗。
武宗说:“多给他些银子。”
刚才沉船,钱财均落入水中,哪里有银子给他。武宗大方惯了,哪里想到此事。田安正为难,楚玉从腰上解下一个绣囊递给他说:“里面有十两金了,是我准备应急用的。都给老丈吧。”“十两金好全给他?”
“真罗嗦。”
“田安走回去,把那十两金子递给老丈说道:“看看,够不够?”
老丈一看是金子,用牙咬咬,舌头舔舔,却无半点惨假。
把金子揣入怀中,抬脚便走。田安在后面喊道:“你的柴火——。”“全不要了,送给你。”
楚玉、武宗、钱宁坐着驴车,一行人护着,走了一下午,到了镇江府,田安正准备先入府衙禀告,却被武宗拦祝“别惊动那些当官的,我最烦与他们打交道。”
“可如今我们身无分文,这沿途看来也不平静,出了事如何是好?”李次贤说道。
“你们替我去府衙借点银子,今日只住客栈,不住府衙。
出了事,都怨你们嘴不严。快去。”武宗看看钱宁还是那么一副霜打了的模样,又说道:“还有你,老子被难之时,你干什么去了,真是个没用的儿子。”
“楚玉,打斗之时,甚是好看。那蒙面大盗如知道你是个女的,羞便羞死了。”
楚玉道:“人家拼着命厮杀,你却只当儿戏。”
“我知道你不会吃亏的,”武宗附耳道:“我心里对你如何,你还不清楚。”
田安去镇江府借了银子,安排武宗在客栈住下。一日劳累,武宗早早睡下,没出什么花样。次日醒来,便要去北固山甘露寺一游。楚玉的脚敷了药,休息一夜,也觉得不怎么疼了。一行人又换了衣装,随武宗出游,只留钱宁守在客栈。
北固山山青水秀,有南、中、北三峰,北峰三面临江,形势险要。一行人游遍了景楼遗址,进了甘露寺。
“这就是刘大耳朵相亲的地方,也不知那娇娘子生得如何模样?”武宗道。
“你可真是三句话就露馅,“楚玉说:“我考考你,这里为何叫甘露寺,而不叫春雨寺,临江寺?”
“这还不简单,你见过观音菩萨的像吗?她手中的瓶子里盛的便是甘露,那杨柳枝一挥,这甘露就洒出来。遇病治病,遇难呈祥。”
“又是胡诌。告诉你,这甘露寺,是三国吴始建,相传建寺时适降甘露,所以才起了这么个名字。”
“领教,领教。”
“南宋时,韩世忠曾在此地截去金兀术。”
“可惜,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如今金兀术已死了,不然,在这里拦截他的就是我,而不是韩世忠。”
“又在胡说。”
午间,在寺中用了素食,便走下山来。行至半山腰,迎面遇上一个灰衣尼姑。武宗看她果然一副好相貌:眉弯新月,眼含千般情。肌凝瑞雪,脸衬朝霞。袖中玉笋尖尖,脚下金莲窄窄。雅淡妆束偏有韵,不施脂粉自多姿。便数民说满院名殊,总输给十分姿色。武宗看得眼热,便过去搭讪。不想那小尼姑满面飞红,绕了过去。武宗跟了进去,就见一尼姑奄,白墙灰瓦,修竹掩映,武宗跟了进去,一老妮走出来双手一合,念一声:“阿弥托佛。”
说道:“施主远道而来,有失远迎。不知施主是前来做佛事,还是歇脚看茶?”
“歇脚看茶,歇脚看茶。”武宗连说两遍,随那老妮进了一室,便有女尼送入香茶一壶。武宗看那女尼,却不是刚才的那位,只不过这位也是生得清秀。武宗与其搭话,见她秀目顾盼,却不似那位么羞涩。
武宗等人坐着喝了两壶茶,看看天色已晚。那老尼姑走了进来送客。武宗还想赖着不走。那老尼道:“此庵向来不留客住宿,山上有甘露寺,客官不妨去那里住上一夜。”
武宗无奈只好走了出来,却与一书生模样的人打了个照面。老尼见了书生,十分亲热,请往屋内,武宗站住脚,转身又回屋内。
“客官如何又回转来?”
“我见这位客官进来,所以便回转来。”
老尼解释说:“此是老尼家侄,前来探望。”
“如果是亲戚便可住下。如此说来,我也拜你为姑姑如何?”老尼见武宗如此无礼,正要变脸,却听武宗又道:“田安,先给姑姑十两银子,做个见面礼。”老尼一听说银子,脸色顿时温和下来。说道:“庵中空房甚少,恐客官留宿不便。”
“不妨,有个屋子歇息即可。我们还想游逛几日,到时候定献重金,帮你扩建此庵。”
老尼听说还有金子施舍,见武宗侍人穿着华丽,顿时动了财念,唤女尼出来,安排晚膳,打扫房间,把武宗等人留在庵中。
三个人进了厢屋,见四壁雪白,窗明几净,倒也整洁。
武宗一日之内连吃两顿素斋,觉得口淡,又思酒肉。便叫田安想办法向老尼讨些回来。楚玉走了一天,脚又疼起来,又敷了药,斜靠着被子闭目养神。田安出去只讨回几碟素菜和淡酒,陪着武宗吃了几杯淡酒,便想小解,就走了出来。却见对面房中有两人正说话,似一男一女,那男的象是那个书生,心中觉得有趣,就在墙边解了小手,悄悄走过去,捅破了窗纸朝里观望。见白日所见那女尼正与书生说话。一个似有情,一个似有意,眼见着就要做出好事来。田安心想:“皇上赖在此地不走,就是看上了那女尼,何不回去告诉他。”想到此,悄悄抽回身回到厢房,把此事告诉武宗。武宗与田安一起悄悄出来,却见对面屋内已黑了灯。武宗心中暗暗叫苦,推推田安,要他想法,破了他们的好事。田安走近前去,附耳窗边,却听不到说话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之声。田安用手在窗纸上抓挠,发出晔啦哗啦的声音。屋内传出一声叹息,接着说道:“你走吧,别再来了。”
“好象那书生不在里面。”武宗悄声对田安说。正说着,见一人影朝这边走过来,两人急忙躲到房后。那人走到门前,徘徊了数步,用手轻轻扣门。悄声叫道:“月妹,开门。”里面没有回应。那人又叫了几遍不见应答,长长叹了一口气,背靠着墙,站在原地。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小女尼走出来,看到了门首站着书生,急忙又欲回去,却被那书生用手撑住了门。
“我三番两次来此,银子也花了几百两。你以为我真的是信你那佛,助你们建庵吗?我只是为了见你。”
“出家之人,四大皆空,别再说这些了。”“四大皆空?我看你师父见了银子比娘还亲呢!”
“她是她,我是我。”
“她怎么样”你又怎么样?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师父收了人家五百两银子,你便陪了人家两夜。如今也怪不得我不斯文了。”说着便抱住那女尼。
武宗听了他们的对话,心中暗喜。见那书生抱住了女尼,急忙咳嗽一声,推推田安,大声说道:“今夜月色不错,”就从墙后走过来。“你们也在赏月哪?”
书生忙说:“是,对,赏月。”
“这赏月还抓着尼姑的手不放,倒有情趣。”田安又插了一句。书生这才发现自己还抓着女尼的手,急忙放开。这边正说着话,惊动了正屋的老尼。那老尼走出来,见了这番光景,心中已知晓今夜之事已被那些客官瞧破,急向那书生使眼色,叫他快走。
“天色不早了,我回去了。”那书生说着,急忙抽身而去。
老尼正欲走开,却被武宗叫住,悄声对她说:“那书生给你多少银子,你就这般厚此薄彼?”
“没有,没有银子。”
“得了,我都知道了。告诉你,我给你一千两银子,这女尼我包了。”
“客官不是说笑话吧?”
“君子无戏言。这几天,你给我关紧园门,免得外人来打扰,快把那小子撵走!”
“是啦。那银子?”
“我没带那么多,隔天我派人去府衙中龋”老尼一听府衙,吓了一跳,以为武宗要拉她告官,双膝一软,跪了下去,求道:“千万不能报官。我们妇道人家,只是求碗吃的,没有歹意。”
“谁要拉你报官。不过,你也听好了,如果你慢待了我,只怕你也担待不起。”
“是,是。”
那老尼吓得一溜小跑回到房中。这边田安正与那女尼说话,武宗走回来。田安附耳道:“这女尼却是南京人,大概是路遇强人遭到强暴,才决意出家。那书生是本地一个财主的少爷,盯她也有些时日了。”
武宗进了屋,田安点上蜡烛,灯影里看那女尼比白日里更美十分,水灵灵的透着一股鲜嫩气息。武宗命田安再去弄些酒菜。田安把一壶淡酒,几盘素菜送来,关上门,蹲在门外守着。
武宗自己倒了一杯淡酒,又给那女尼也倒了一杯。
“来,喝了这杯。”
“我不会喝酒。”
“我听那人叫你月妹,我也叫你月妹如何?月妹,来喝了这杯酒。这其实算不上酒,过几日再弄些好酒菜。”
武宗拿着酒杯送到女尼口边,那女尼手一挥,把杯子拂落地上,嘤嘤地哭泣起来。武宗见她哭的疼人,心中顾上不生气,站起身来抚慰她。
“你们都是坏人,只会欺负人。”女尼边哭边说。
“我可不是坏人,我也不欺负你。”
“那你为何到此,还赖着不走。”
“我,我是看那小子要欺负你,才赖着不走的。”
“你如何知道他要欺负我。”
“贼人吗,一眼便看得出。再说这庵里上下不过十人,唯有你鲜亮得人见人爱,哪有不招风引蝶的。”“不是我招的。”
“还说不是你,连我都被你召来了。来,擦擦眼泪。山下的江水都被你哭得涨潮了。”
田安在外面听着觉得好笑,皇上可真会调情。正寻思,只见厢房中走出来一人,近前一看却是楚玉。田安向她打着手势,要她过来。楚玉刚一近前,便被田安抱住亲嘴。
楚玉斜靠在炕上打了个盹,睁眼不见了皇上与田安,只有李次贤睡在另一边。心中怕武宗再出意外,急忙下炕,寻了出来。
“你就引着皇上做坏事,满肚子花肠子。”
“小声点,里面这回正勾搭,你可别搅了好事。”
屋内又传出说话声。
“听的口音你好象京城中人?”
“算你有眼力,我正是从京城来到此地。”
“来南方可是经商?”
“是啊,我的买卖遍布天下,一年只能跑一趟。”
“你可真能吹牛皮,再大的商人,也没有商号满天下的。”
“吹牛皮?别说是商号,就连这天下也是我的!”
“这话越发出格,只有皇上才配说这话,你也配。”
“对,我也配。”武宗有意要唬她一下,看她如何反应。
“听说皇上去了南京,南京是我的故乡。
“你一个弱女子,为何到此地出家?”
“我不愿再提那伤心事。”
“有事尽管说,我替你作主。”
“你一个商人如何能作得了主。更何况父母大人均已故去,生如萍草,随它去便罢。”“那你就跟着我回北京,我会好好待你。”
……
屋外楚玉听到此处,心想:“武宗何时变得如此温柔多情。”
心中觉得好笑,又见窗纸上两个人影交合一处,田安说:“上钩子。”
屋内,武宗抱着女尼温存着,又替她轻轻地宽衣解带。那女尼欲去吹灯,武宗不许,把她脱光,放在炕上,拿着蜡烛欣赏着她的身体。武宗给她摘了帽子,露出一头短短的青丝,突然觉得她有些象马三爷家中的伶官,透出一种超凡脱俗的魅力。勾引起武宗无限的好奇心……夜,繁星点点,远处传来阵阵涛声,晚风袭来甚是凉爽。
次日,江雾散尽,红日高挂,又是一个好天气。武宗与女尼等人正在庵中竹林旁品茶嘻戏,忽听得庵门被人拍得山响。
老尼急急出去,打开庵门,七八个差人跳将进来,近前便要锁了武宗等人。
“大胆官差,怎敢到此地横行!”武宗喝道。
那带头的捕快不由分说,便把武宗锁住,楚玉刚要动手,田安对她说:“不必动手,去了官府,看他能怎样。”就由他们绑了,推搡着向外走。
李次贤听到声响,从屋内走出。一见此状,吃了一惊。只听田安对他喊道:“快去镇江府尹那里问他,为何如此行事!”
“你这小子尚且嘴硬。老子是丹徒县令的手下,关那府尹甚事。你们淫乱尼庵,强霸人妻,还想拿什么府尹唬老子。把那尼姑一块绑了!”
李次贤见门口被把住,翻墙跳了出去。两个捕快要去追,那小头目说:“主犯已抓到,算那小子命大,不必理他。咱们走。”原来,那书生夜里被老尼一阵呛白哄了出去,越想越恨。
自己白白花了几百两银子,刚刚要勾搭上那女尼,却被这一伙人给冲散了。又见武宗进了女尼的房间,心想那人也是垂涎女尼的姿色,心中发恨,回到家中便去县衙告了一状,伪称那女尼是他的未婚妻,入庵中修炼,被强人诱惑。又上上下下使了银子。地方富户,本来与县衙有些关系,又使银子,县令、捕快见了银子哪有不卖力的。次日便乘马随书生直扑尼姑雇,把武宗等人押入县衙。
武宗进了县衙,已是午后。又饥又累又气,火冒三丈。又听得差人传喝升堂,皂役手持大棒分列两侧,县令一摇三晃走了出来,一拍惊堂木,令把犯人带上来。武宗等人被押了上来,却不肯跪。县令又一拍惊堂木,叫道:“大胆罪犯,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武宗看这县令头如冬瓜栽入双肩,淡眉斗鸡眼肉鼻头,唇翻齿呲,黑白胡子如杂草,斜飞横长,觉得好笑。
“喂,你这斗鸡眼,怎配当县令。我还是去了你的官,省得你给我丢人现眼。”武宗这么一说,楚玉、田安都笑了起来。
堂上的县令从没见到如此大胆的罪犯,气得七窍生烟,那双眼直盯过来,却越发显得似是呆愣一般。门外边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见这几个犯人如此大胆,竟敢说县官老爷是斜眼,也都忍不住笑。这县令平日里鱼肉百姓,横行霸道,百姓今日见有人当面骂他,也都觉得解气。
“嘟——!大胆罪犯,竟敢戏弄本官,棍棒伺侯!”
两个皂役持木棒扑过来,举棍便打。楚玉虽被锁住双手,不能施展,双手迎住砸下向武宗的棍棒朝外一磕,只听咔喳一声,木棍断成两截。另一个棍棒还没砸下,见了此状,举着棒子生生的定在那里。
“你这龟孙子,竟敢打爷爷。快叫人给我松绑。”
“你,你,你是什么人?”
“我不是说了吗,是你爷爷,你祖宗!”武宗说到这里,门外的百姓一阵哄笑。县令气急败坏,喝令皂役把老百姓驱逐出去。“带罪之徒,给我跪下!”
“你给我跪下还差不多,真是有眼无珠。”
“给我打!打!”
一群皂役又扑上来,楚玉和田安护住武宗,四面棍如丛林,双方虎视耽耽,僵持不下。突听得一声传报:“镇江府尹到——。”且令命众人退到一边,急急下堂迎接。镇江府尹走入县衙,看也不看那县令,就命人给武宗等除下刑具。
“他们是案犯。”县令跟着府尹转,急急说道:“他们夺人妻子,玷污庵院,还污辱本官,罪,罪,罪当处斩!”
“我看你才当斩。你知道你抓的是何人吗?是当今皇上!”
县令一听此话,两只眼珠子齐集中路,又惊又吓,半晌没缓过一口气来。武宗走到堂上坐下说道:“是谁指使你去抓人的?”县令扑嗵一声跪下,说道:“是,是,”他四处寻找那书生,却不见了人影。刚才,那书生一见情况不妙,早就溜了。
“是,是一书生状告到此。”
“你倒是行动甚快。得了多少赏银哪?”
“一百两。”
“就这么点银两就把你买下了?”“他说事成之后,还有重谢”县令慌慌忙忙说道,说完又觉得不对,改口说:“他说如能为民申冤,还有重谢。”
“我看你这个官当得也够费力的,这么着,不如让你这位听差来坐这把椅子。”武宗指着堂下的一个年青差人说。那年青差人怎么也没料到今日会有如此好事落到自己头上,急忙跪下谢恩。
“我饿坏了,快弄些吃的来。”
“皇上受惊了”,镇江府尹说:“不如去府上休息几日。”
“先吃了饭再说。”武宗道。
那新上任的县官,急忙派人整治宴席,招待武宗。武宗用过饭,跟随镇江府尹住进镇江府不提。
再说,武宗出巡之后,慧能在宫中的举动越发大胆起来。
德妃与和尚鬼混了一些时日,不见怀孕,倒动了情欲,隔天便派女婢来唤和尚。慧能也是个机灵的,早看透了德妃的心思,与她行事,却从不肯丢在里面。他心中明白,她身为妃子,一旦怀孕,便不会再与自己来往。再说,弄出了孩子,遮掩得过还好,遮掩不过,岂不是空惹麻烦。德妃派人来唤,和尚有时推辞不去,吊她的胃口,自己在宫中与玉秀、申燕等人鬼混。
阿春本是个老处女,那一日被和尚弄过之后,那话儿上下开了口子,好生苦恼。三月有余,弄得人面皮黄瘦,昼夜思睡,却被间壁的玉仙看出了蹊跷。拿着话套她,便套出了实情。
“我原以为那颠鸾倒凤的光景是啥滋味,没想到如此痛楚。那话儿开了口子,站起时便自蹲倒,用手按定,兀自疼痛。
前些日子,那和尚给了些药,这几日才见好。”
玉仙听了此话,心中好笑,又问道:“那玉秀与申燕怎么不见如你这般光景。”“她们倒是快活。你没见她们那模样,狂浪的不行。这也是命,那和尚的物件我受不得。”
玉仙听她如此之说,也动了情,便与平日里几个相好的姐妹们说了。正是:一带肉屏风,个个颜如玉,偏遇薄情郎,日日守空房。丽质欲如焚,对此宁不哭?暗地把香烧,愿结来生福,嫁与‘少年郎’,一生心事足。
几个人商量好了,寻着申燕、玉秀打闹要挟。申燕、玉秀心中有鬼,怕事情张扬出去,哪能不应,便捎话给慧能。慧能见有如此好事,喜形于色。申燕不满地说:“你个花和尚,免不了喜新厌旧。”慧能搂着申燕说:“放心,小亲亲,小僧没有别的能耐,这份能耐却不得了的狠。以一当十,一个也空不着。”皇上出巡,又逢掖廷管事生病,永巷中便更加自由。那管理宫中洒扫的张福早就看出这和尚不是个正派角色,跟了几日,见他与德妃和宫女鬼混,心中暗自欢喜。张福入宫后,断了欲念,贪上了酒肉,如今又好上了观淫。夜夜都有好戏看,随他去闹,闹个天翻地复才好。
一天夜晚,申燕和玉秀带着玉仙等人来到慧能做佛事的屋中。和尚正与她们调笑鬼混,小徒进来唤他。慧能笑着对众人说:“你们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慧能见德妃派人来唤,急于打发了她,就想起了那日偷的淫药。走进室内翻出那个小包带在身上,去会德妃。床第之间施了那药,果然灵验,弄得德妃娇唤声声。和尚与她玩了一个时辰,就欲起身,德妃拽住不放。慧能想那边还有七八个人等他,心中着急,又施了一回药,又急急喝了几口酒,热酒下肚便已难忍。德妃哪里经得住他如此冲撞,不一会便昏死过去。
和尚起身,套上衣服,急急赶了回去。
这药粉本是钱宁的。钱宁知道此药厉害,从不敢多用。每回,只用一次,用过两次,次日会觉得头晕眼花,气力不支。
用过三四次,那物便奇痒难熬,涨的如铁棒一般,只不见软,有致命的危险。慧能哪里知道此中厉害。只觉得用药之后,无比受用,眼看着八个女人被他弄得丢盔卸甲,还是不能罢手。
申燕已被他弄了一个更次,只觉得腹下火烧火燎般的疼痛,哀哀告饶。和尚觉得今日比往日不同,此刻却迁延的如此长久,弄得他如疯癫一般红了眼。眼看着申燕又不支,一眼瞅见了徒儿,又把他拽了过去,说起了悄悄话儿。徙儿被他弄得疼痛,拼命挣扎,和尚死抱住不放,穷追猛打,眼看着已经四更天了,只听那和尚狂吼一声,瘫倒在地。玉秀等人听了那一声狂吼,浑身无力地爬起来,过去看时,见和尚血淋淋的东西,那徒儿也是血淋淋的,众人个个失色,又见天色快明,急急穿上了衣服,把衣扣掩好,只扣了外面的扣子,直跌直晃的奔出来,往回赶。张福在窗外蹲了一宿,见她们一个个篷头垢面如鬼魂般地出来,咳嗽一声,吓得这些女人尖叫着又跑回去。过了一会儿,又见有人探出头来四顾。
“快走吧,再不走就晚了。”
“那和尚象是死了。”
“管他呢,别人看了还道是与徒儿鬼混弄死的,该不着咱们什么事。”
“刚才有人咳嗽。”
“你那是吓坏了,听差了音。”……一行人悄声唧唧喳喳地议论了一会,互相搀扶着,贴着墙角溜进了永巷。张福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直了。
张旺自从皇上命他侍侯慧能求子以来,甚是殷勤,每天都早早的来张罗打扫,购买物品等事。那天早晨进了佛殿,不见一个人影。便进了后面寝室。一边走,一边嘟哝:“和尚也有睡懒觉的。”进了内屋,一见和尚和徒弟光着身子躺在地上,那徒弟尚在扭动,摸摸和尚,浑身冰凉,已没了气息,又见一女子浑身赤裸,双腿之间还在向外流着血,近前细瞧却是永巷中的姑娘,张旺心中叫苦不迭。“这和尚原本是个好色之徒,我怎么就忘了,还引他入宫求子!皇上若知道此事,可如何得了。”张旺上牙嗑下牙,心头发颤,慌里慌张走出去。外面还有两个小太监等侯吩咐,却见张旺失魂地走出来,如痴了一般。
张旺回到住处,左思右想没有出路。一根带子拴到梁上,上吊死了。
张永得知此事,命人不许走漏消息,把张旺和和尚等人,悄悄埋了。
慧能宣淫而死之时,武宗已乘船到了扬州。此番打出了皇帝的招牌,随从如云,排场不凡。中是大龙舟,两边各有护卫船只,杂有专载乐工,女伶的花船。武宗日日与歌姬舞妾在河上取乐。
“这乐倒也乐,只是少点情趣。”武宗对楚玉说。
“我说皇上老爷,这有多排常也免得被那县令逮去过堂,省了我们多少心。”
“听说这河中有鲤鱼,下水捕鱼玩好不好?”
“随你怎么玩,这回再也不会被贼人抓了你去。”
那管事的听说皇帝要下河捕鱼,正不知如何是好,却见武宗已命船上士兵把一瓜皮艇子放入水中,自己与田安爬了进去。楚玉站在船上只是笑。
田安两手挽着两枝桨,望前划去。武宗把丝网抛进江中,叫田安快划,离船队远一些,瓜皮艇子太小,龙船不能靠前,只在向后跟着。两边的花船吹打着奏乐。瓜皮艇子行在河心,突然滴溜溜的似车轮一般转个不祝田安心道:“不好,遇上涡流了。”两臂用力,却不出来,瓜艇越转越快,把个武宗晕得趴在艇底直不起腰来。丝网又缠住了双桨,田安拼命拽也拽不开,只好把桨丢开。
楚玉一看不好,又叫人放下一只艇子,绰起一根竹篙,在龙船上一点纵身跳入艇子中,又将竹篙在龙船上一点,艇子便如箭离弦,到了河心,将竹篙朝武宗的艇子用力向外一拔,那艇就冲出了涡流。楚玉划过去,把篙的一头递给田安扯住,划着小艇把他们拖回来。
上了龙船,武宗还觉得头晕,“走啊,捉鱼去,翻了船,洗个浴,那才痛快。”楚玉逗武宗道。“这水看似柔弱,不想确如此厉害。就象你!”武宗用手指头戳楚玉的肩窝。
晚膳,武宗与田安合伙行“点将”令,一时,钏韵铿锵,钗光历乱。楚玉连连败北,玉山渐倾。
武宗说:“看看你还嘴硬。”
“恩将仇报。”
楚玉手指武宗,武宗报以微笑。
膳后,武宗在船板上散步,见船弦两边用极粗绳索悬挂着一丈五尺围圆的几箱烟火。田安指点着说:“这是广东烟火,非常好看。”“烟火有什么希奇。”楚玉说。“说好看就好看,到了晚上你再看。”正说着话,半空中吹来一阵昆曲,倚着笛韵,悠悠扬扬,轻风到耳。武宗说:“这南音美是美,就是哩哩啦啦听不懂唱得啥。”就见对面画船上,一队乐工吹箫、敲板,两个女子尖着嗓子唱,兴头正浓。
当晚龙船顶楼摆下宴席,有女伶相陪观烟火。画船中奏着乐,一船工点着药线,药线燃进窟窿,箱底脱然委地。先是两串百子响鞭,劈劈拍拍,震得耳聋。随后一阵金星,乱落如雨。
又有明光从箱内蹿出,如月洞一般,照得五步之内针芥毕现。
忽有流星闪烁盘旋,护着一条走龙,翔舞而下。那龙口中吹出数十个炮,如大珠小珠,纷纷落入河中,龙身鳞甲间冒出黄烟,氤氲馥郁,良久不散,看的人齐声喝采。那龙又颠首掀尾,翻了几十个筋斗,放出花子,满身环绕,跋扈飞扬,有翻江搅海之势。花子一住,龙也居中不动,自首至尾,彻里透明,一鳞一爪,历历可数。龙头尺木披下一幅手卷,上书“吾皇万岁,万万岁。”
武宗见了大喜,命人再放几筒烟火,有牛郎织女过鹊桥,天女散花,丹凤朝阳等花色,武宗击掌叹绝。
这一夜江火,江边百姓大开眼界,人山人海前来围观,似过年般热闹。
龙船沿河北上,过了月余方才进京。张永带人罗列仪仗把皇帝接进宫去。那护送皇上的官员一一受到封赏,打发回去不提。
第十一章诛奸贼千刀万剐降猛虎新人得宠
话说武宗回朝,见弹劾刘瑾的奏书堆成一堆,竟有百多份。
抽出几份读来,罪行令他吃惊:私扣贡品、卖官鬻爵、私藏玉玺以刘皇帝自居、私造兵器、玩弄宫女、乱杀大臣……
“这刘瑾有这么坏?”武宗问张永。
“罪状件件属实。”
“他家中有那么多金银财宝,是扣压我的贡品、受贿得来。
他倒是贪财的很。他想干什么?”
“当刘皇帝,取天下。”
“这天下岂能任他所取。把他交与三法司和锦衣卫会审。”
张永听命而去。
朝中文武百官见刘瑾被押入诏狱,个个扬眉吐气,昔日因惧怕刘瑾的权势也有追随着跑的,此时也反戈一击,纷纷揭发刘瑾的罪行。正是树倒猢孙散,墙倒众人堆。朝臣们一致要求处死这混世魔王。那正直的,为了伸张正义与民申冤,那旧日里跟着跑的,为了斩草除根,以免留下后患,目的虽不同,要求却也一致。
刘瑾被关在狱中,看看已有近两个月了,也没见动静,心中以为皇上念他的旧情,不忍处置他,每想至此,热泪盈眶,天天盼着那皇恩浩荡,赦他无罪的一日。他哪里知道,皇上在江南玩得高兴,早把他的事丢在一边。
这天,刘瑾正扒着监狱的铁栏杆向外看,就见那几个狱卒如狼似虎般地开了门,冲进来,架起他就走,直把他押到午门的审判台下。刘瑾环视四周,三法司、锦衣卫官员个个在此,满面肃杀,如闫王审小鬼一般。这些官员全是昔日他亲手起用的,他嘿嘿冷笑着说:“这满朝公聊,都是我起用的,你们今日却要审我?”并对站出来揭发他的李震等人,投以蔑视的目光,讥笑道:“过去是我提拔了你们,如今你们倒来拆我的台,我就是做了鬼,也要做那厉鬼,决不饶恕你们。”
李震等人,直到此时,还心有余悸,不敢作声。驸马都尉蔡震仰仗着自己是国戚,目击如此情形,拍案说道:“朝中大臣不出于你的私门,今天我就是要审你!不但审你,还要亲劈其面,看你奈何。”说着起身来,走到刘瑾面前,打了他十几个耳光,又喝令用刑。一顿棒棍,打得刘瑾皮开肉绽,威风尽扫。会审官员,连续发问,不答就打。刘瑾只得将受贿卖官、私藏玉玺、私造兵器等主要罪行合盘端出,遂即画招。
审讯结束后,宣布对刘瑾处以死刑,“凌迟三日,挫尸枭首,仍画影图形,榜示天下。”
刘瑾被关进死牢,心中尚存一念,希望皇上亲理此案,他再翻供。他这个白日梦没做几时,就被押至午门刑场,凌迟处死。依便割三千三百五十七刀,历时三日。行刑的刽子手极其残忍,尽管刘瑾哀号不断,血流如注,他却不慌不忙,一刀刀割下去。每割一刀,便伴随着一声尖嚎,这声音甚是惨人。刘瑾披头散发,眼中充血,五官扭曲,他的每一声尖嚎都似一针兴奋剂,使那刽子手觉得无比刺激。一刀又一刀,第一天,割了三百五十七刀。这一日,北京城内,欢声雷动,刑场周围,人山人海。每割一刀,就有人叫好,并有人高叫:“这一刀是给我妹妹报仇的!”
“是给我父亲雪冤的!”
“是给我叔叔还帐的!”
……
许多受尽刘瑾折磨的人家及被害者家属,摆设香案,向天叩拜,欢呼苍天有眼,有人为解心头之恨,还花钱买刘瑾的肉来祭奠死者。
刘瑾的家族中十五人以及死党被处斩。另有一些与刘瑾贯穿一气的官员,也被罢了官。
刘瑾被诛除后,武宗贪好玩乐之心丝毫没有收敛,张永等内监仍受宠幸,引导武宗嬉戏如故。正德七年(年)九月,又增建豹房二百余间,指令各边镇守太监率军士捉拿虎豹进献。此时,为讨好武宗,张永又给他推荐一个叫江彬的军士头目。此人长得身如铁塔,扫帚眉,豹子眼,高鼻阔唇,脸颊上有一块铜钱大的疤,那是在一次镇压农民起义时落下的。混战之中,一箭从他的脸颊射进,箭头由耳穿出。江彬拔出箭头,继续作战。他凶猛有力,善骑射,又会谈武论兵,张永觉得他是个陪伴武宗的材料,就把他引荐给武宗。
武宗见他身材高大,相貌粗犷,脸颊上的伤疤更加他增添了几分男子汉的力度,便把他留在豹房。初时,武宗并不十分赏识他,只把他当作一般的武士看待,依然宠幸钱宁。武宗在豹房经常喝得酩酊大醉,枕在钱宁身上酣睡,文武百官等待武宗上朝,常常一等就是半天。朝中之臣有人逐渐变得乖觉,先窥伺钱宁的动静,钱宁出豹房,便知武宗要上朝了。钱宁恃宠,横行无忌,朝臣稍有得罪,即中伤加害,一时恃宠借威,举朝屏息,侧目相视。百官为了消灾免祸,争相馈赠。钱宁有了金钱地位,逐渐骄横,对楚玉也开始不恭。楚玉看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也不愿意再理他。但钱宁这种受宠的情形并没有维持多久。
一次,武宗在斗兽场风看武士斗虎,不觉得心中痒痒,逞强之心驱使他跃跃欲试。他命武士驱出猛虎一只,自己下场博戏。这头猛虎刚运入豹房不久,野性未去,甚是凶猛。武宗平日看人博戏也学了几手,躲、闪、腾、挪也均在行,可是真下了场,便显得手忙脚乱,没几个回合,就被猛虎咬伤。猛虎蹲伏下身子,圆睁双眼,发出一阵阵低吼,眼见着又要扑上来。
武宗急唤钱宁救命。钱宁近些日子,一心贪图享乐,有钱有势,早已不是当年以斗虎谋出路的穷小子。钱宁听到武宗喊叫,见这虎如此凶猛,心中害怕,畏缩不前,楚玉在一边冷眼看着他,见他怯懦的样子,很是瞧不起,正待下场去救武宗,却见一人从台上蹿下,挡在武宗身前,老虎猛地扑过来,那人把武宗朝一边一推,身子趁机绕向猛虎的另一侧,不待它起身,便跨在它的身上,一手按头,一手握成拳头,猛击虎头。三拳两脚,就把老虎打晕过去。
武宗惊魂已定,爬起来笑着夸口说:“我一人足可敌挡,哪里用得着你!”心中却感激救他的江彬而厌恶钱宁。
当晚的酒宴,武宗请江彬入席,边吃喝边看歌舞。武宗只顾和江彬谈话,冷落了钱宁,钱宁心中怀恨,便拿话刺激江彬。
“斗虎英雄,小弟敬你一杯!”
“此不敢当。”
“有何不敢当!不知老兄你的名字是否也叫钱宁?”
江彬一时无话可答,愣了半晌方说:“钱宁是皇上的义子,我怎敢充此名号。”
“知道就好。皇上唤我,你又显得哪份能耐。”
楚玉见钱宁如此无理,挖苦道:“皇上若等他的义子相救,今晚也不能坐在此处饮酒听唱了!”
钱宁羞愧地下不了台。瞅个机会,附耳对楚玉说道:“你个小淫妇,是否又相中了别人?”
“相中了又怎样?”
“待我告诉皇上,看你怎处!”
“我没告你,你倒告我了。有胆量你就告告看!”楚玉也不示弱。
钱宁虽说恃宠借威,满朝屏息,但他还不敢得罪楚玉,他知道楚玉与皇上的关系非同一般,而且皇上对她决不亚于对己,只是女人不懂得抓权抓势罢了。钱宁见楚玉恼了,又换上一副笑脸,楚玉却不肯理他。
楚玉喜欢貌美的男人,但更仰慕有英雄气概的男人。原以为钱宁是这样的男人,可自从游江南和回来之后钱宁的所做所为,使楚玉觉得他不过是一个外表强大,内心懦弱的无赖。与田安分手已经好多日子了。那小伙子聪明俊秀,武功也比钱宁好,苦就苦在武宗并没有把他留在宫中,这中间就是钱宁在捣鬼。钱宁深怕田安入京,自己失宠,千方百计巴结武宗,使他离不开自己,远离田安,草草地把他们打发回南京。如今江彬的出现,又给楚玉带来一线光明。江彬算不上英俊,却有一副超于常人的身材,高大挺拢,透着威风,有一股北方人所独有的粗犷劲。与田安相比,田安显得谐浪,而江彬显得威严,他身上有一种东西,让楚玉感到惧怕而又仰慕。是什么东西?她自己也说不清。
江彬确实是比钱宁更有心计,更狠毒的男人。别看他长得五大三粗,脑袋却不粗,发育完好,精细过人。武宗疏远钱宁与江彬亲近,江彬早知不为钱宁所容,而钱宁掌握着京城兵权,是个有权有势的,他便想借助他曾统领过的边兵发展势力。于是,就在武宗面前极力夸耀他所统领的边兵如何骁悍勇猛,胜过京师的军队,请武宗调入京城操练。武宗生性好武,哪有不从之理。朝中大臣听说之后,极力劝谏,武宗不听。把辽东、宣府、大同、延缓四镇兵士调入京城组成团营。江彬又推荐了边将许泰、神周、刘晖,武宗皆赐以国姓,纳为义子。四人各统一路兵马,江彬为统领,号四镇兵,又名外四家兵。武宗又另选拔宦官中善骑射者组成一营谓中军,自己统领。武宗要显示一下演兵布阵的韬略,体尝这种大型游戏的乐趣。晨夕操练之时,身披铠甲,与江彬一起,驰马舞剑,指挥演练。操练多在皇宫,西苑等地,呐喊声、火炮声远震京师,闹得鸡犬不宁。
皇上亲自阅兵,叫做“过锦”,意为度眼如锦。时诸军皆衣黄罩甲,中外叹之,虽金绯锦骑,也要加罩甲于其上,市井细民无不仿效,号时世装,各军头领皆于遮阳帽上拖靛染大鹅羽,以为贵饰,官高者拖三英,次二英,再次者一英。得赐一英,在当时也算是殊荣了。
大学士杨一清等人见武宗如此胡闹,上书一再劝谏,武宗根本听不进去,置之不理。
钱宁见江彬得宠,不甘示弱,也率京师军队与江彬对阵。
江彬是上过战场打过仗的,钱宁哪里是对手。西苑对阵,一败涂地。钱宁不服又要比骑马射箭。江彬走马如飞,箭箭射中靶心。钱宁看看不敌,干脆不上场了,惹得武宗哈哈大笑,适逢空中有雁群飞过,江彬又卖异身手,不张弓,不但弦,手抓一支箭,嗖的一声甩了出去,一只大雁被射中当胸,从空中掉了下来,赢得满场喝彩,钱宁羞愧而去。
自此,武宗越发喜欢江彬,令他随侍身边,把京城的兵权也交给了他,贬那钱宁做了一个小头目。江彬又在朝中安插了一些人,结为党羽。
新的玩乐方式,使武宗更加厌烦那些繁琐无味的视朝听政。大臣们一再劝谏,他才偶尔虚应其事。有时虽然宣布视朝,百官们从早等到晚,等来的又是免朝的圣旨。
正德十一年(年)元旦,按例应进行庆贺大典,武宗要去接受群臣的朝贺。这天一大早,文武百官、外藩使臣冒着凛冽的寒风齐集宫门等候,一个个如寒号鸟一般,直等到下午,武宗才起床。在江彬、楚玉以及宦官待从的簇拥下,懒洋洋地蹒跚而来。
下午酉时,典礼开始,直至深夜方才结束。文武百官饥渴一天,又腿酸麻,浑身冰冷,好容易听到一声散朝,个个如大赦的囚犯,夺路狂奔,前仆后踬,互相残踏,如一群乱蜂。将军赵朗,头晕目眩,被人挤倒,竟被踩死禁门之中。午门左右。
吏觅其官,子呼其父,仆求其主,喧如市衢,声彻庭陛。
武宗回到豹房,又命挂起灯笼,排开宴席,与江彬、楚玉与宠信的宦官,玩了个通宵。江彬入宫之后,谨慎从事,一味地巴结武宗,不敢放肆。那天,酒肉吃得多了,又几个月没近女色,无处泄火,就一个人去了豹房的兽栏,拣了一头母鹿,与之交配泄火。正弄到得意处,却听到有人嘻嘻的笑声。江彬心中一紧,抬头一看,兽栏处站着一个女子,正是武宗身边的楚玉。江彬心中羞愧,急忙退下来,系上裤带。楚玉只盯着他看,看得他羞愧难当,恨不能有个缝隙钻进去躲一躲。
“想不到江大人还有如此雅兴。”楚玉高声戏道。
江彬无言以对,转念一想“此事如果被武宗知道了,却如何是好?得封住她的口才是。杀了她!再把她丢入虎栏,谁人得知?不行,听说她武功高强,又是皇上身边的宠幸,杀了她,皇上追查起来,岂不因小失大。”想到此,抬头答道:“边兵都是如此行事的,算得了什么雅兴。只不过是渴汉解渴,饿汉果腹罢了。”
“你们戍边的官兵都这样?”
“对,都这样。你想听吗?”
“想听。”
“那你下来,我细细地说给你听。”
“不如你上来,我带你去个地方,这里气味可不怎么样。”
江彬见这女子并不如自己想像的那么可怕,有心与她勾搭,便也一起出了兽栏,左拐右转,到了一间屋子。楚玉点上蜡烛,江彬才看清,这屋子中没有窗户,四壁尽贴着些男女男女的裸体媾合的图画,有些竟如此大胆,把男女的私处表现得非常夸张。屋内有一张大床,可躺七八个人,床上锦缎绣被,甚是华丽。
“这是什么地方?”
“这不过是皇上行乐的几十间屋子的一间。别大惊小怪的,还有比这更神奇的,日子久了,你便知道了。我还想听你的戎边故事呢。”
“没什么好讲,只不过是些光棍们的混事。”
“刚才还说的有滋有味,怎么转眼间便没得可讲了呢?”
“瞧瞧他们,”江彬手指着墙上的画像说,“这才叫人事,我们那些事,与这些人相比,便没有多大意思。”
楚玉见他的心情顿时低落下来,就走过去,坐在他身旁,一种奇妙的香味顿时充满了江彬的口鼻,他侧目一看,这女子眼含秋波,粉面桃腮,小嘴半张着,露出白玉般细碎的牙齿。
他浑身一颤,站起身来,却又被她拽着坐下。
“讲啊。”娇声催道。
“好,讲就讲。戍边的,没个好人。一年间见不着一个女人,他们就相互戏耍,游戏解馋。与兽类交配的事,算不上稀罕。那有妻子、小妾在身边的大官当然不稀罕这样做。也有图希奇的,愿意试一试。”
“你是图希奇,还是泄火。”
“当然泄火”
江彬见她问得如此大胆,也逐渐放松起来,笑道:“两种兼顾。我们戍边的少有不染上这种癖好的。再说,与鹿交配,听说是很补的事情。”
楚玉听了笑道:“武宗如得知还有这种乐趣,定会一试。”
“皇上他也会,”不等江彬说完,楚玉笑道:“当然,你还不了解武宗。他嗜玩嗜武又嗜淫,一日也少不得女人。今日就是由那女伶齐艳君陪着呢。”楚玉说着,露出了哀怨的神色,这种表情没有逃过江彬的眼睛。楚玉把他带到这里,又露出如此神色,江彬觉出她的意思似乎不单单只是和自己谈话,她尾随自己去了兽栏,不正是想观察他的动静吗?此时,江彬又想起与钱宁争宠楚玉的呵护,心中顿时觉得暖了起来,心里觉得慌,就拿话逗她:“我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画图,你能挨张给我解释吗?”
楚玉瞧了瞧那些画图,又看了一眼江彬,心中明白他的意思,却不说破,掌着灯,与他一起观赏那些画。这些画图,大部分不堪入目,是武宗专为挑逗青春年少的女子,而设置的。
都是《花营锦阵》、《风月机关》、《鸳鸯戏谱》中最淫秽的部分。
楚玉是观惯了的,而江彬哪经受得起如此的刺激,看了一会儿,便面红耳赤,气喘喘嘘嘘。楚玉听到身侧低沉的喘息声,佯做不经意地把蜡烛换到左手,右手向下一垂,正触江彬。楚玉这么一碰,江彬再也把持不住,一口把灯吹灭,……
钱宁虽然失宠,偶而武宗想起他来,也唤他入内侍寝。江彬为了使武宗疏远钱宁,使他们之间减少接触,就计划诱惑武宗长时间的外出远游,数次向武宗称耀宣府的乐工多美女,而且在那里可以看边兵打仗,在旷野上可以尽情骑马驰骋,瞬间千里。武宗游秦淮后,得了乐趣,早就不愿在皇宫内郁郁而居,受朝臣的制约,在豹房这个小天地中,也已玩腻了。江彬这么一提,武宗高声叫好,并说:“知我心者,江彬也。”马上令江彬派人赴宣府营造住处,以备行幸。
时值江南有一些名妓来到京城,妓院生意很是火热。一到入夜,皇帝与江彬、楚玉换了服装,悄悄出宫。到前门外喝酒听曲,游逛至半宿,又进入妓院鬼混。
一日江彬诱导武宗来到一个去处。但见白墙环绕,内中苍松黛色遮断眼界,树梢处,微露碧爪数鳞,朱楼一角,门首上挂个横匾,上书春香院。一旁悬挂着一只红纱灯笼。武宗走进去,早有老鸨迎出来唤人接了进去。此处妓院,却比别处不同,园中有山有水,池水涟漪,依红泛绿。高高低低,曲曲折折的青石羊肠小径,直通假山,古藤碍首,香草钩衣。走下石磴,侧面有五间楼阁,参差高下,两层以楼非楼,似阁非阁,画栋飞云,珠帘卷雨。窗前栏杆处,是一个方塘,内有层叠荷钱,一半成盖,中间有一座六曲红桥,歇歇斜斜。接着对面十数间楼榭,右边泊着几只小小的画船,都是锦缆牙楼,兰桡桂浆。
过了桥进到阁中,恰是整整三间。细铜丝穿成一帘子,水磨楠木雕栏,阁中摆设,说不尽宝鼎瑶琴,璇几玉案。中悬一额曰:“云雨轩”。武宗在阁中坐下说道:“好个去处。真真赛江南。”
“这家妓院,身后有大户撑着。不仅有些绝色女子来自江南,就是园中设置也照南边的样子一丝不差。”江彬答道。
正说着,有人摆上茶来,远远水榭边荡出两个花艇,白艇粉帘,尚隔着红桥绿柳。咿呀奉橹之声,宛转采莲之曲。水光如镜,楼台倒影,飞燕低掠,游鱼仰吹。须臾便过红桥,慢慢拢过来。只见那撑船女子,拽起罗衫,盘辫发,鬓边倒插一枝梅花,手持一根小小的紫竹篙,一面撑,一面赶那些家凫野鸭,惊得水上鸳鸯乱飞。
楚玉笑道:“打鸭惊鸳鸯,今日见了。”说罢瞅了江彬一眼。
武宗正看得有趣,又见船上走出几枝颤颤的花来,倜傥、灵慧、柔婉、妍静,各种丰韵备具,真是天仙化人。武宗正看得高兴,就听那老鸨子说:“老爷是进屋玩耍,还是登船游戏?”
“登船。”
“登船的价码却要几倍高。”
“多多给你银子就是。”武宗说着站起身来,拉着那小船上走下来的女子们,向旁边的一只大船走过去。看那船头,刻着两个交颈鸳鸯。船身是棠梨木的,两边短短红栏,内是玻璃长窗,篷盖上罩着绿呢洒花大卷篷,两边垂下白绫画花山水。
般分上下两舱,底下铺了猩红绒毯,后面也是长窗,中间铺设一炕,两旁是窗藤小椅,间着几张茶几,中间一张圆桌,可坐八个人,武宗携了那四个美女进内坐下,有人摆上酒席,船摇起来,在湖面上缓缓而行。
四个女子虽然个个美貌,却有一个极为出色:两道眉弯新月,一双眼注微波。意态幽花殊丽,粉脸吹弹得破。画不出千般艳治!
这女子身坐武宗身边,一双秀目却频频顾盼楚玉。楚玉身为女子,本来秀美,今日女盼男装,更显得仪容绝俗,标致非凡。另外几位女妓,也频频向楚玉献殷勤,弄得楚玉哭笑不得。
武宗见此情景,也觉得好玩,火上浇油说:“我的这位兄弟,日思得一娇妻。今日有幸与四位相见,正是金童玉女配鸳鸯,只不知兄弟看上了哪一位。”
“小弟只是陪大哥出来游玩,哪有非礼之想。”
“瞧,我这位兄弟还是个正人君子。兄弟何需过谦。相中了哪一位,大哥出钱替你买下来。”
楚玉瞅了武宗一眼,心中骂道:“不正经的,没人形。”
低下头去。那四个女妓,见楚玉如此模样,还以为她怕羞,一个个心中都盘算着如何能与她一聚。那貌美出色的,站起身来说:“我为官人们唱一曲助兴。”说着瞟了楚玉一眼。
那女子抱起琵琶,坐到一边,玉手轻弹,娇唇懦动,便唱道: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
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
蜡照半笼金翡翠,麝熏微度绣芙蓉。
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莲山一万重!
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塘外有轻雷。
金蟾啮锁烧香入,玉虎牵丝汲井回。
贾氏窥帘韩掾少,密妃留枕魏王才。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唱的却是李商隐的无题四首的前二首。第一首唱出一个男子对远隔天涯海角的心爱女子的思念,第二首是一个深阁女子追求爱情而失望的痛苦。唱得期期哀哀,很是动情。
另外三个也不甘落后,一个也唱了一曲。那出色的一个,瞅空坐到楚玉的身边,剥了瓜子,攥成一把,用纤纤的手指捏着,往楚玉口中送。楚玉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甚是窘迫。
“吃啊。”武宗说:“我这位兄弟甚是怕羞。”
那三个又争着给楚玉斟酒献茶,好不热闹,只是冷落了武宗和江彬。武宗附耳对江彬说:“一个假男人倒招来满树凤凰,这两真的,倒被闲在一边。看我再逗一逗她们。”
“你们听好了,”武宗说:“我这兄弟,自幼随我长大,万事都听我的。我看你们对她均有意。一个‘男人’四个人分,如何分法?我看你们抓阄决个胜负如何?”
“大哥不要再戏弄兄弟了。”
“这说不上是戏弄,兄弟你就听我的。”武宗说着,叫人取来纸笔,在四张纸下写下字,又搓成团,放到桌子上,让那四个女子抓。四个女子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肯先动手。那出色的一个,生出了怪念头,把头靠到楚玉身上,拿着她的手去抓。
“烦哥哥替妹妹抓一个。”她斜瞅着楚玉,抓着她一手不放。楚玉急忙替她抓了一个,赶快把手收回来,“哥哥的手怎么也和妹妹一样柔嫩?”那女子又瞅着楚玉说。楚玉装做没有听见,只顾品茶。
另外三个女妓一人抓了一个阄,齐齐地打开来看,上面都写着一个“没”字。便一齐叫道:“定是湘儿中了。”那个叫湘儿的出色女子,笑嘻嘻地说:“那就不用看了。”
“打开来看看。”武宗说。
那女子把握在手心中的纸团,慢慢展开,看时,却也是个“没”字。武宗哈哈大笑,那女子满面娇红,说道:“官人却是戏弄人呢。”
“你们不知,”江彬趁机说道:“我们两个都是这位官人的跟班,哪里是兄弟。我们这位大爷,是京城第一阔老。”
妓院中女子,哪有什么真情,一听武宗是个大阔老,便一齐转了脸子,殷勤起来,只有那个被叫做湘儿的,似有些闷闷不乐,眼觑楚玉,似含泪光。武宗便觉得有趣。玩了一晌,便与江彬楚玉下了大船。临别,湘儿拉住楚玉,想讨个信物留做记念。楚玉哪里有什么信物,又见她楚楚可怜,真是动了情的,有些不忍,就把随身所带的帕子留给了她。
三人回到宫中,武宗对楚玉说:“下次决不带你这个俊哥逛妓院了,那些小淫妇只缠着你不放。”
“谁希罕那鬼地方,不去更好。”
“说着你便恼了,我只不过是与你逗着玩。便真使开了性子。”武宗也觉得没有意思。江彬见皇上和楚玉都不开心,就说道:“春季已到,兽房中在配兽,咱们不妨去看看。”
武宗一听配兽,来了兴趣,跟着江彬进了兽房。江彬边看边向武宗述说“鹿性散淫,牝中火热,肉血食之,暖身壮阳。
何不捉来看个热闹图个快活。”
“我只听说鹿血、鹿肉大补,却不知道还有此等乐事。”
江彬见武宗跃跃欲试,当夜叫人把几头鹿驱入密室,然后操刀宰杀,为武宗献上鹿血。那儿头鹿又高又壮,武宗随后追扑,几次都被其摆脱。武宗心急,江彬就帮他一把,把鹿笼住,武宗操起刀向鹿刺去,在室内追扑嘻戏了一夜,甚觉欢畅。
江彬见武宗如此好淫,就告诉武宗说:“后军都督府右都督马昂有一妹,弱颜丽质,善骑射,解胡乐,甚是奇妙。”武宗闻言大喜,便叫江彬去把那女子弄来,召进豹房,大受宠爱。
马昂本来因罪被免官,因妹妹受宠,马氏一门,大小皆赐蟒衣,内廷中的太监均呼马昂为皇舅,皇上赐他府弟于太平巷东。
那马昂之妹已嫁了毕春指挥,怀有身孕,经不起武宗的折磨,不久胎堕流产,一朵鲜花,眼见着便枯萎了。
一次,武宗等人过马昂的府第,进内玩耍。武宗见马昂的小妾很是有些姿色,洒酣之际,便命马昂召其小妾。马昂见皇上看上了他心爱的小妾,不肯遵命,谎称小妾有病在身,不能出来服侍皇上。武宗大怒,拂袖而去。马昂再欲请罪。武宗不理,马氏之宠自此衰落。
期时一年,陕西进上铺花毡毯帐房一百六十二间。武宗见如此奇妙的帐房心思大动,命照样式再造,凡重门堂庑庖溷遍及户牖椿橛影壁围幕地衣之类皆备,一年才成。此后,武宗出郊祭祀皆住其中,不宿斋宫。一次武宗祀南郊,又往南海子打猎,文武大臣扈从者不许入内,只有江彬和楚玉等人跟随。到了晚饭时,皇上才传旨命诸大臣先还侯于承天门。
武宗于南海子打了许多猎物,回到帐房之中,薰烤了獐肉鹿肉下酒。武宗一手抓一条烤鹿腿,一手拿杯,学江彬的样子,大口吃肉,大口吞酒。楚玉在一旁只是吃些獐子肉。
“为何不用鹿肉,鹿肉才是大补之物。”武宗说着便把手中握着的鹿腿递向楚玉嘴边,楚玉咬了一小口,“再吃几口”,武宗说。楚玉又吃了一口,便不再吃了。
“娇娇女子,顶不住一些火力。”武宗哈哈大笑。
“吃便吃,有何难的。”楚玉也吃起了鹿肉。江彬在一旁只是不语。
武宗吃了鹿肉,渴了烧酒,只觉得浑身火热,双目贼亮,抱过楚玉便亲。
“小宝贝,上次你搅了我的兴趣,你可曾再会过你的情人?”“又在胡诌,乱嚼舌头,拿我取笑。”楚玉边说,看了江彬一眼。江彬佯做不知,站起身来,装做出去解手。武宗见江彬走出去,把一张油嘴尽往楚玉脸上抹,丑态百出。
“大臣们还等在承天门外。”
“让他们等着去。”
武宗急急地将楚玉放倒,施展身手,便行起了云雨之事。
江彬在帐外,听到里面娇喘阵阵,淫词秽语难以入耳,心中羞恼,暗骂道:“这个小淫妇,小荡妇。”
武宗吃饱饮喝足玩够了,已是半夜。这才起身,御奉天殿。
武宗把所猎鹿、兔、獐等赐于府部大臣和翰霖科道官。群臣苦苦挨了多半日,不是空手而归,便是一只兔、半头鹿。个个擂腿捶腰,摇头叹息而回。
在京城之中玩练兵、狩猎、逛妓院的游戏已经满足不了武宗欲求。急于出京赴宣府游玩。
皇上外出,是关乎朝政的大事了。前次赴秦准一再受阻,此次,武宗变聪明了。连个招呼也不打,秘密私行。夏日。蝉鸣声声,艳阳当空。武宗更觉得京师沉闷,便与江彬等人悄悄出京,北至昌平。大学士梁储等人知道皇上出京,在后面急急追赶。武宗等人到了居庸关,命人传令开关,谁知道偏偏遇上个认死理的关将巡抚御史张钦。张钦铁面无情,拒命闭关,手持‘敕印’宝剑,坐于关门之上,宣称受天子之令守边关,有妄言开关者斩!
武宗闻极大怒,叫人把张钦抓起来问罪,恰好梁诸等人赶到,苦苦劝谏。武宗很是扫兴,不得已,悻悻而归。
过不几日,武宗等人又带着四镇兵夜时秘密出京。到了居庸关,不敢冒然过关,先派人刺探消息,得知张钦正在巡察白羊口,于是乘机驰出关外。又留下一道圣旨,命谷大用代替张钦守关,阻止追劝的朝臣。
九月,武宗终于如愿以偿,来到宣府。在这里,江彬早已提前派人为武宗修建了建国府第,把豹房中的玩物、野兽、乐女及从民间抢来的女子充实其中。
武宗见这里远山如黛,晴翠万里,府第的围墙高过二人,内中甚是阔绰,仅人工湖,便有十亩多宽阔。亭台、水榭、花船、假山无一不备,三弯九转,曲境通幽。府内建筑,有殿、厅、堂、阁、斗拱飞檐,琉璃映日。另一侧,有一兽苑,山水林木,与飞禽走兽同嘻戏。
宣府是江彬家乡。家乡出了一个“能人”,却毁了一方百姓。为了替武宗物色美女,搞得鸡犬不宁。那些军士要吃饭,没有柴烧,就把百姓的房屋拆了,把梁木当柴烧,闹得市肆萧然,白昼闭户。
武宗住在宣府,整日里跑马斗兽,又有那么多新鲜美女相陪,乐而忘返,称此地为“家里”。
入夜,武宗有了新人陪伴,楚玉和江彬便得有了相聚的机会。江彬在建造建国府第时,专辟一室,为己所用。入夜把楚玉引来,二人相对饮酒,酒至半酣。楚玉道:“你也是吃了豹子胆的,把皇上弄到此地来玩,你可知朝中大臣如何恨你?”
“恨便恨,又能如何。手中有兵权,皇上又宠我,他们奈何不了我。”
“皇上整日价花天酒地,怕也不是个长命面岁的。”
“过一日,乐一日,管得那么多,也不怕愁白了头。”
“人家是为你好。”
“为我好。你那日与皇上行事以为我不知道。听你那骚声浪语,便知你是个荡妇。”
“你又好到哪里去!昨日被抬出去的那个女子的事情以为我不知?”
“那女子太柔弱,不经揉搓,没有意思。”
你这奸兽的,谁人当得起。”
“你便当得起。”
“你是个畜牲。”
“我是公牲,你便是母牲。”
“你拿我取笑。”楚玉说着,一掌打过去,却被江彬一把抓住,顺势往怀中一带。楚玉虽是个练家子,要讲较力,却较他不过,脸憋得通红。
“公牲与母牲,天生的一对。”江彬贴着她的脸说:“这些时日,我想你都快想疯了。”楚玉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一种强烈的气息——一种雄性野兽般的气息,便觉得浑身瘫软。
她喜欢这种气味,她讨厌宫廷之中那种粉香。江彬如饿狼般在她身上嗅来嗅去,楚玉浑身一阵苏麻,任由他摆布。江彬把她拦腰抱上床。
这时外面天色已晚,眼朦胧而纤手牢勾,腰闪烁而灵犀紧凑。觉主兴之甚浓,识春怀之正炽。是以玉容无主,任教蹈碎花香。两人颠来倒去了两个多时辰,眼看着难禁,江彬伸手拽开白绫带,两人同时丢手,瘫在炕上。半晌方才挪动,相视一笑,又接抱着睡去。
武宗与那些新人玩了几日,又觉无趣。一日早起,边穿衣边对江彬说:“这些女子都似驯鹿一般听话,只是少了情趣。”
“皇上是对她们不满意。这不要紧,我再去寻些来。”
“我看那书上说,偷情满有趣味,可否一试?”
“这个不难,只不知皇上相中了何人?”
“你去替我相人,我来行事。”
江彬想了想说:“宣府有一大户人家,娶有两个小妾,甚是美貌。”
“就这家吧。”武宗说罢,起身梳洗用膳。
江彬听命出来,心中无计,便去与楚玉商量。楚玉听罢江彬所言,嘻嘻笑个不止,她说:“皇上甜枣吃腻了,就想那酸口的。”
“别笑了,替我出出主意。”
这事你别找我,我怎知如何勾引良家妇女的勾当。”楚玉说罢,站起身来,走到梳妆镜前,修饰粉面。江彬看着镜中的楚玉,竟然心生一计。
“你可扮作风流书生,引那女人上勾。”
“让我去勾搭人家?”
“你也知道自己的魅力,上次在妓院,你不是已经勾搭上一个了吗?”
“又拿我取笑。”
“你是干也不干?”
“不干!”
“不干,我就不饶你。”江彬说着从后面抱过来。楚玉笑着告饶道:“只此一次,下次别再求我。”
话说这宣府有一个大财主姓单,田连阡陌,钱谷如山。娶了四房夫人,又添了二房小妾,一个叫双珠,一个叫花凤。单财主年近六十,娶了如花似玉的小妾之后,生怕她们与外界有染,整日把她们关在园内,不许外出。这两个小妾,年方二十,正值青春年少,嫁了个斑白老头子,那穿的、戴的、吃的、用的自不必说,单少了一件至紧的节目。每日里嗟吁懊恼,怨地恨天。这单财主身躯雄俊,外貌可观,只是那话儿甚不争气。
每夜三杯落肚,搂抱着云雨,未及三五十度,便瓦解冰消,年青的女子怎生消受?自然情兴索然,视其为老厌物。凡遇交合之际,先行装做睡着;纵是醒时,两手扶枕,并没有一毫温存相受之意。单老财主也自觉无趣,只是把那小妾看紧,一月之中轮流进一次房,彼此各无情兴,不过了还心愿而已。
江彬派人打探得清楚,心中大喜,觉得有机可乘。就让楚玉打扮起来,骑马出了建国府第。那单财主的园子在一山坡之下,楚玉来到山坡上,拴了马,向园中望去。但见园中姹紫嫣红,百花盛开,粉蝶飞舞。有两个女子正在园中树下乘凉。双珠花凤远远地看到山坡上站着一个书生,呆呆地向这里张望。
一连三日,尽是如此。双珠、花凤早看在眼中,记在心上,只盼着那书生走下山来相会。可是,园中小厮、婢女看得紧,不得空隙。
一连几日,双珠、花凤借口屋内太热,只在园中歇憩。眼睛却瞅定那山坡。第四日,不见那书生,二人正自失望,却见墙上探出一张脸来,不是那书生又会是谁?只见他生得眉清目秀,面白唇红,两个小妾便如丢了魂一般。那书生手握纸扇,趴在墙上,只顾向里面看,不小心,纸扇便落入园中。时值正午,奴婢们已去歇晌,园中无人。双珠和花凤急急走到墙边,拾起纸扇,却不还那书生,斜着眼看他,他也盯着她们看。
“你这贼人,盯着我们姐妹看,想必没安什么好心!”双珠佯怒道。
“小生只是羡慕园内景色和姐姐花容,绝无不良之心,还请姐姐把扇子还我。”
双珠与花凤相视一眼,又道:“还你容易,你以何物酬谢?”
“姐姐欲讨何物?”
“我们要什么你就给什么?”
“只要小生有的,姐姐随便要去。我这颗心都已属姐姐,还有何物比这值钱。”
双珠、花凤一听此言,正如上天掉下了一个活宝,心中大喜,嘴上却骂道:“不正经的后生,冤家。”
“古语云,不是冤家不逢头。姐姐,小生趴得累了,可否下去与姐姐们游玩?”
花凤瞅瞅四周,急急摆手说:“你要是真心,可于夜半过此墙头。”说着,见一小厮从廓中走出,便挥手叫那书生快走,双珠把那把扇子揣入怀中,与花凤装做采花捕蝶,游戏起来。
楚玉回到府上,换下书生衣衫,对江彬说:“已经上钩了,半夜可去相会。”江彬替她掌扇,笑道:“果然马到成功,你若真是男子,用不着做皇上,那天下女子便尽归你胯下。”两人又亲呢了一会儿,江彬便去了武宗的住处。
江彬对武宗说:“我已打探清楚,单财主的两个小妾正犯相思,皇上今夜即去,必将马到功成。只是,那园子看得紧,入内之后,决不要掌灯。”
武宗大喜,依计而行。半夜,由江彬陪着,翻过墙去,墙下果然有人接着。月光之下,双珠没顾上细瞧,心中慌张,急急把武宗领入卧室,就要掌灯。武宗赶紧止住说:“园内人杂,不便点灯。一旦被人瞧破岂不坏事。”双珠心想也是。
武宗替两个美人宽衣解带,百般温存,行动起来,却如狼似虎般凶猛。花凤娇喘道:“你个书生,如何这般老辣,想必是弄花老手。”
“老手算不上,一个御二,却是轻松自如。”说罢,又把双珠压到身下。
这边武宗正在行事,却听得屋外一声呐喊,门被敲得山响。
原来,中午那小厮已看见了墙头的书生,却佯装不知。晚间告诉了单财主。单财主最恨外边那些轻淫子弟勾引他的妻妾,就叫管家带着家奴监视这两个小妾。入夜,一直不见动静,管家便回屋去睡。家奴们也有坐有躺,呼呼睡去。只有那个小厮唯恐谎报“军情”受罚,硬撑着盯着墙头。半夜后直打盹,朦朦胧胧瞅见有人跳进园子,心中一个激凌,便动手去推身边的家奴。家奴们一个个睡得正香,懒得理他。他又急忙跑去叫醒管家,管家又把那些家奴叫醒,耽误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才来打门。
门被踢开了,武宗顾上不穿衣服,如兔子一般向外蹿,却被家奴堵住,挨了几棍子。江彬听到园内喧哗,心知不好,赶来解围,把个光溜溜的武宗救了出来,托出墙外,打马飞驰而去。行至半路,武宗才觉出自己没穿衣服,江彬脱了外衣给他穿上,这才进了府内。
武宗屁股上,肩上各中一棍,好在伤势不重,将养几日便恢复如初,却再也不提偷情之事。
一日洒酣,楚玉趁着酒兴,逗武宗道:“偷鸡摸狗,滋味如何?”
“挨了两棒甚是痛楚。还是做皇帝好。”武宗毫无羞耻。
过不几日,就要江彬等人陪他出游,每过高门大房,便驰入,索要酒食妇女。一日,到了单财主门下,江彬附耳道:“皇上可认识此地?”
“有些面熟。”
“皇上难道忘了两棒之痛?”
武宗这才想起前些日子的荒唐事,便命那单财主唤妻妾来陪席。单财主不敢违命,唤出四个夫人。
“你那两个小妾呢?”江彬问道。
“那两个小淫妇,早被老夫驱遂出门。”
江彬又问,才知道那两个小妾受了惊吓,一痴一呆,被卖给了穷家小户做妻子。
武宗见单财主钓三夫人,四夫人也有些姿色,便要她们陪宿。单财主无计搭救,叫苦不迭。武宗终泄昔日两棍之恨。
第十二章选美女皇帝出京使调包君臣争丽
这天明武宗又坐在豹房看着宠妃发呆,他的爱妃刘妃叫了他好几声,他也没听到。刘妃还以为皇上病了,赶快叫宫女去请御医。
不一会御医就来到豹房。这个豹房就在西华门旁边,正德二年修建,中为宫殿,两厢造起两排密室,专门搜罗珍禽奇兽,捕捉豹、虎充其中,供武宗观赏逗戏。在这里每日还调教坊优伶舞女唱歌跳舞。此后,武宗“朝夕处其中”,以豹房为家,不进皇宫。御医听宫女们说皇上有疾,赶快来到豹房,见武宗还呆坐在那。
御医小心走上前,低声喊:“皇上万岁!”见武宗还不理他,就小心把手摸在武宗手腕上号脉,这时武宗大叫一声:“干什么?”
“臣有罪,臣有罪。”
“有罪还不赶快滚出去。”
“是,是。”因为武宗这人喜怒无常,如果发起脾气来,会让人把你关进老虎笼,让你来个“人虎斗”,打败了老虎才放你出来,所以伺候武宗的人见了他都怕出神经病来。
“回来,回来,”武宗对御医说。
“是,是。”御医更是哆嗦不止,头上冒出点点细汗珠,他跪在地上直请罪。
“起来。”
“谢皇上龙恩。”
“你去把江彬叫来。”
“是,是。”御医慌忙退出豹房宫,抹去额头上的细汗珠,一路走,一路说:“吓死了,吓死了。”梆的一声一头撞在一棵松树上,御医吓得连忙跪下口喊:“臣该死,臣该死。”正巧这时有两个宫女走过来,冲他那个样子直笑,御医这才明白过来,羞得赶忙逃走,去找江彬。
不一会,江彬端着武士的架子,大嘴撇着,趾高气扬进到豹房。他见了武宗抱拳说:“皇上万岁!召臣不知有何事?”
“过来,过来,爱卿你有所不知,朕最近几天老是心神不定,觉得这豹房没什么好玩的。”武宗说完看了江彬一眼。
江彬知道,皇上又想玩奇的了。他跟皇上不久,但对这个武宗的脾气摸得太透了。这皇制儿生性好玩,最喜出游偷人家的女人。因此这江彬小眼一转,就低声对皇上说:“臣去叫几个舞女来陪陪皇上。”
“找舞女还叫你来干什以?”
“是,是。”江彬挨了皇上一句骂,这只是他故意吊皇上的胃口,其实他刚进宫门看到武宗那样,心里就猜出几分,已经有了主意。皇上骂他是江彬故意让皇上骂,这样显得皇上有本事,凡事想得远,而他是无能之辈。他又凑了凑身、低声对武宗说:“听说太原有个绝色美人,京城不少高官权贵都去追逐,不知……”他又故意停下来,看着武宗。
武宗听到这,马上来了精神,对江彬说:“快去备车,现在就去太原。”
“臣领旨。”
还别说,这太原城还真有个绝色美女子,她叫刘九娘。芳年才十七岁,是太原城的一个妓院老板从大同买到的舞女,经过秘密训练,三年后就如水芙蓉,出落得盖世绝双。历史上大同美女是出名的,说也怪,大同煤好,到处都是黑颜色,可女人都是出奇的白,有时超过了苏杭女子。这个江彬摸透了武宗的脾气,在全国各地都有他设下的耳目,一有新的美人,总会有人以最快的速度报到京城。刘九娘在太原城引起各地官僚的追逐,这消息江彬掌握的一清二楚,连哪个大官子弟去了,他都知道。
好在京城离太原不远,快马加鞭,一天一夜就到。到了太原,武宗一行人住在专门修建的行宫。他们到了行宫,连知府都不知道。
第三天,江彬带着两个亲兵就去打探消息。
他们来到梨花楼,这里是太原城最大最有名气的妓院,一般是专门接待高官的妓院。只见这里,早已是车水马龙,各种漂亮豪华的马车等在这里,身穿绸料的官宦权贵出出进进,只听有人高声大喊:“让开让开!知府大人驾到。”
为什么不鸣锣呢?原来这里都是权贵,都鸣起锣来,整个太原城还不被锣声震碎?
江彬是微服,谁也没注意他们几个,照样得给知府大人的轿子让路。只见十几个人围着知府大人,蜂涌而进,江彬几个人也跟了进去。
梨花楼,果然气派,雕廊画栋,金钩玉栏;桂木为柱,风吹来香气四散。色彩斑斓,楼宇半堙;雕饰精巧,装修多具诗情画意。往里看,水光日影,照出娥池。江彬看了这梨花楼,大嘴一咧,骂道:“真他娘快赶上豹房宫了。”
因为知府爷来了,老板娘别的客人不顾,招待起知府老爷几个人,把江彬一伙冷在一边。江彬平日娇横惯了,那受了这等冷气,猛的把大手往茶几上一拍,大叫:“来人,来人。”
老板娘白了他一眼,还是不动身,和知府老爷套近乎。
江彬更气了,对手下一亲兵说,去把老板娘揪来。有个新兵二话不说,上去就把老板娘揪住,知府老爷大怒,几个护卫兵上去就对那亲兵乱打一阵。江彬见状也急了,飞起大脚,连踢倒几个,无奈在人家地盘上,守候在楼外的衙役冲了进来,眼看江彬等人招架不住。
忽然知府老爷大喊:“住手!”人们都看着他发楞,为何知府老爷喊“住手”?原来这个官是个见过世面的人,进过几次京城,他见江彬腰间挂着一个牙牌,这是锦衣卫的标记。守卫皇宫的牙牌是用象牙制做,走到那只要招牌一亮,都是大爷。
江彬平日娇横惯了,从不亮牌,斗打中被知府老爷看见。
只见知府老爷对江彬行了个礼说:“这位官人从哪来?”
“天上来。”
“不知可有凭证?”
江彬见知府爷问凭证,才想起腰间还有个牙牌,可他不愿意亮出来,一句话不说,有个亲兵指着知府骂起来:“狗官听着,你知道这位爷是谁吗?你长了几个狗胆,敢如此行凶?”
这亲兵见众人无话,又慢声斯理地说道:“他就是皇上身边的江总爷。”
江彬刚要制止,他怕暴露出皇上的行踪惹麻烦,只见知府大爷扑通跪倒在地,喊道:“下官有眼无珠,不知江总爷驾到,请多恕罪。”提起皇宫的江总爷,官吏中没有人不知道,也没有不害怕的。这家伙太有影响了。江彬见十几个人跪成一片,他倒得意起来,往太师椅上一坐说:“今天不跟你们计较这些了,老子没功夫。”他看了缩在一边的老板娘,指了一下说:“你过来。”
那老板娘知道今天来了贵客,连知府老爷也跪在地上。哆哆嗦嗦,走过来,不敢吭声。
“我问你,你们这是不是有个刘九娘?”
“是。是……”
“快让她出来见我。”
“不行啊!”
江彬大怒,又拍了一下桌子说:“真他妈的不识抬举,为什么不行?”
“刘九娘已经让马昂总兵接走了,听说成了姨太太。”
“什么!”江彬气得把茶杯猛摔在地上,连跪在地上的知府老爷也跳起来骂老板娘:“你怎么不早说?”
“我还没……来……得及说……你们……”她吓得更是如捣蒜,结巴得不成话。
“这个马昂现住何处?”江彬又一把抓过知府老爷问他。
“听说驻扎在城南。”
“走。”江彬一挥手,带着两个亲兵走了。
知府叫过一个人,悄声说:“去跟着,看他们去哪?”因为知府已经猜出,可能是皇上来了太原,住在行宫。
很快兵卒报告,江彬等人进了行宫。知府汗流满面,吓得晕了过去,他已经肯定皇上来到太原。
到了第二天,知府官带着礼品来到行宫要求见江总爷,说是“请罪来了。”在门房,江彬见了这位知府官,并接过知府送的礼品,打开一看,见是整整码放好的黄金。“官不打送礼的”,江彬收下礼物,正想叫人送客,忽然知府拉住江彬的衣角说:“下官有刘九娘的消息了。”
这一招果然灵,江彬马上停住脚步,让知府官细讲,昨天回到行宫,他把实情给皇上一报告,气得武宗直骂他无能。今天他听说有刘九娘的消息,立刻脸带笑容,让知府官仔细讲来。
“下官派人查知,这刘九娘确实让马昂总兵接走了,封为十八姨太。不过据下官得知,这刘九娘还有个叫纽儿的妹妹,其貌在刘九娘之上。”知府官刚想再说,江彬就迫不急待地问:“她人在哪?”
“就住在太原城郊。”
“你马上带人去把这人找来,带到这里来。”说到这江彬又露出神密之色说:“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下官当然知道。”
“不许走露风声,否则要你的命。”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知府官刚要走,又被江彬叫住,江彬又想,这事还是自己去办,问请地址,告诉知府官“明日来此等候消息。”
“下官明白。”
当即江彬把这消息又告诉了武宗,武宗听了龙颜大喜。江彬告诉武宗,“太原知府好象已经感觉到皇上来此地了,可否召见这知府?”
“不见,朕见的是美人,见他有屁用?”
“是。”
“现在就领朕去,咱们先去找美人。”明武宗等不及了,他又怕这个美人再被别人抢在前头。
“遵旨。”
这样武宗带着江彬等三人,化装成商人模样,去郊区暗访舞女。他们几人紧赶慢赶,来到一处地方,这里从远处看很象是一群庙宇,走进去,他们才发现,这里是个很漂亮的别墅,是训练歌舞女的地方。
江彬向一个练功的舞女说:“你们这里谁是头?”
“在那边,姓宋。”
他们几个人赶快走过去,找那个宋头。这个宋头大约有
多岁,长得很秀美,正在给几个弟子讲授功课。
“原来是个女的。”连武宗暗暗吃惊。江彬去把那宋头叫过来,只见宋头迈着碎步走过来。武宗见了这宋头,见她莲凤芳貌,云发雾髻,果然是个美女子,若不是说年已五十,武宗还以为她只有三十岁呢。
“几位,不知有何事?”
江彬问:“你们这里可有个叫纽儿的姑娘?”
“有。”
“我们是她的亲戚,你可教她出来我们有些话要问。”
“不行,她正在练舞,这个时间不可以见外人。”宋头就要走。“我们不是外人,是她的亲戚。”
江彬紧追了几步。
“那也不行。”
气的几个保镖要动手,被江彬拦住,他知道,对待女人不能用硬的。武宗对这几个人说:“咱们偷偷去看看。”
“皇上这办法极好。”
几个人像做贼一样,偷偷进到院子里,这里果然幽静,苍松古柏,地有枯叶。忽然从一个月亮门传来阵阵音乐声,他们几个走了过去,只见里面有个很漂亮的小院子,有二十几个乐工伴奏,有六七个舞女在跳舞,其中有个舞女貌赛西施,如同嫦娥翩翩起舞。武宗仔细看这女子,果然是:皓腕金环,美妖且娇。头戴金钗,腰佩琅响。明殊交玉,罗衣飘飘。轻裙随风,顾盼遗光。长啸若兰,容华耀日。金莲移动,舞姿飘逸。不是飞燕却胜似习燕。
这美色舞姿使武宗一伙人看呆了,直到一曲完毕,舞女停莲,几个人竟然忘乎所以叫起好来,这才把乐工舞女们惊醒。
有个象是指指模样的人走过来问:“你们是干什么的?”
这一句还真把他们几个问住了,竟张口结舌不知所云。幸亏江彬反映还算快,脱口说到:“我们是马总兵的人。”这句话还真管用,那指挥不敢再多嘴;忙引导他们四人来到一个小客厅坐下,这里可以看到外面舞蹈的情景,另外还招呼女佣为他们倒茶。
江彬开口说:“你去把纽儿叫过来,我们这位老爷有话要问。”“是。”
不一会,纽儿身轻如燕,带着铜玲般的笑声,来到小客厅。
她已知道是姐姐家的人来了,可是见了这几个人,她纳闷了,这几个人她不认识,也从未见过。
武宗一看正是刚才跳长袖舞的那个美色女子。现从近处看,看得更清楚了,此女子果然绝色。他上下打量着纽儿,恨不得立刻搂抱过来,宠幸一番。明武宗那个呆样,真把纽儿看得怕极了,就想往外走,被江彬叫住:“纽儿姑娘别怕,我们是马总兵马大人的人,到这里来,一是传你姐姐九娘的信,二是来看看你。”他还指了指明武宗说:“这是朱爷。”
武宗就想去拉过纽儿的玉手,纽儿又往后躲了躲,她问:“我姐可有书信?”
江彬摆了摆手说:“没有,来得太匆忙,忘带了。不过她带口信,让你跟我们回去见你姐,她想你了。”
“奇怪了,怎么会没有书信呢?她再三告诉我要以书信为准,这几个人……莫非是骗子?”她上下打量了这几个人,不象是骗子,可又不敢轻易相信,左右为难。她也想去见见她姐姐,原来这小纽姑娘生性浪漫轻浮,对她姐姐嫁人做十八姨太很是羡慕。人生就是这样,吃喝玩乐,管它什么十八、二十姨娘的,就是一百八十姨娘,只要能享福,也是值得。不然就亏对了爹妈给的这副美若仙子的脸蛋儿。
江彬见纽姑娘不信,但也有点动心,忙从怀中掏出一个金凤头来,递给纽儿,还说“这是你姐让捎给你的,说你见了这物一定会相信的。”其实这是江彬故意编的瞎话,他不过是想用此宝物试探她,没想到纽儿轻易上钩。
这纽儿从没见过如此精美的凤头,上面镶有宝石霏翡翠,一看就不是寻常之物,惊喜地问:“给我的。”
“当然啦。来,来,你过来我给你带上。”
纽儿轻莲移动,害羞似走过,江彬把金凤头给她带上。隐约间,江彬从她身上闻到一股冲鼻的香气,可又夹杂着另一股说不上来的气味,他刚想问,回头见皇上正用眼睛瞪着他。那意里是说,应该让朕来为美人带金凤头,怎么会轮到你呢?吓得江彬到嘴的话又缩回去,闪出的疑问也没踪没影,连忙退在一边。武宗巴不得快回去搂着美人享受,又对纽儿说:“这不算什么,你跟我去看看,比这好的宝贝还多着呢。”说着也从怀里摸出个金戒指来,上面也镶有宝石,也走过来给纽儿戴上。
武宗光顾得想宠幸事,别的味他都没闻到。这时她们的宋头来了,她已从别人嘴中知道马总兵家里来人。她知道这个马总兵的势力很大,纽儿的姐姐给马总兵当了十八姨太。这个幽静的怡柳院还是马总兵出资修建的,专门培养歌舞女子。
那宋头走过来说:“不知贵客到临,有失远迎,得罪之处请谅。在下已传人设酒宴,请几位用些粗茶淡饭。”
武宗这时肚子正饿,便点头说可以,江彬便走过扶起武宗,在前头领路。
只拐了几个弯,就到了水榭凉亭。这个亭子是建在水面上的,底下有几个大柱子支撑,亭子离水面约有三尺高。不远处湖水荡漾,有一群水鸭子在嬉水。这里早已是准备就序,宋头问江彬:“可否上菜?”江彬再问武宗,武宗点头。宋头才知这武宗是个拿事的,问:“这位老爷是在马总兵处做什么差事的?”这一问,弄得武宗没了脾气,他堂堂一国皇帝,竟然到了这种偷偷摸摸、不敢暴露身份的地步。可又不愿承认说在马总兵府上当差,只好看了江彬一眼。江彬是个武夫出身,那有这脑子,胡乱说了句:“当差,当差。”让武宗几乎动了龙怒,又无可奈何。
忽然江彬又觉不妥,连忙修正:“不是当差,不是当差。
这位爷是京城来的。”
宋头理解成了京官了,忙说:“贵官、贵官。前不久还有个王爷在太原知府陪同下来此小地,走时还带了两个舞女呢。
那个阵势,我都没见过。比皇上还威风。”
江彬听她这乱说一气,怕惹怒武宗,忙对宋头说:“吃菜,吃莱。”
“吃,吃。”
吃完了饭,江彬对宋头说:“找几个上等住房,记我家老爷住下,今日不走了。”
“这早准备好了。”
江彬去看了看,不错,虽然比行宫差点,可也幽静。原来武宗一心想把美人弄到手,可是来得匆忙,没有带供美人坐的轿子,总不能让美人骑马吧。所以他嘱咐江彬,今晚不走了。
让一个亲兵骑马回去,到太原府要一个大轿子明日来接美纽儿。这个亲兵就骑马回了太原城。
这天晚上,宋头按排几十个美人为武宗跳舞,还有乐工伴奏。别说这纽还真是个绝色舞圣,她一连为武宗表演了好几组舞,《寿和舞》、《时和舞》、《安和舞》、《清平舞》、《长乐舞》、《秋露舞》,什么长袖舞腰组舞,舞舞传神,舞舞传媚。尤其那双大眼睛朱颜微睇,光波深沉,缈缈似妖,连媚横绕。直惹得武宗心里痒痒的,恨不得把这纽美人吞下肚去。
纽儿舞了十几回,又回去稍作修饰,再换新装,突然又变成了一个琵琶女。只见她十指齐动,琴声悠扬,忽慢忽快,销人魂魄。这个纽儿自知命苦,爹妈早逝,发誓要作人上人,加上特聪明,所以练起功来,无论跳舞还是炼琵琶,都很上心,几年下来,就成了除她姐姐之外,无人能比的弹琵琶高手。
这功夫连武宗豹房宫的伶官们也无法相比。这一夜的欢闹,情色交融,直到后半夜才罢休。武宗略有些醉意,对宋头说:“让纽儿姑娘……陪朕住……。”
江彬怕皇上暴露身份,忙扶了武宗一把说:“老爷喝醉了,真对不起。”
别说这宋头还真吃了一惊,什么“朕”,这不是皇上吗?
又听江彬说“真对不起”,“朕”与“真”同音,正好掩盖过去。
可是武宗确实有点醉,他推开江彬说:“朕没醉。”
“没醉,没醉。”江彬又回过头对宋头说:“老爷想让纽姑娘陪陪。”说完递上一包金子,宋头打开一看大惊,全是赤足金大元宝。她想要又不敢要,假意说:“受不起,受不起。”
江彬硬给了她,说了几句悄悄话,宋头点头答应。不一会,纽儿走过来,带着满身香气,陪武宗喝了几杯酒。武宗见是纽儿,大喜,就搂过纽儿,纽儿也不躲避。江彬几个人见状,忙起身出了外间。屋里只剩下武宗和纽儿,武宗乘着酒醉劲,伸手去脱纽儿的衣服。
“别,别,奴婢去洗洗身子,你在屋里等着。”说完送了个媚眼,看了武宗一眼。武宗说声:“快点,别让朕等久了。”
二袋烟功夫,还不见纽儿出来,明武宗实在等不及了。他喝了口茶,自己悄悄朝里走去。忽然在一个房间门口,武宗听到里面有撩水的哗哗声,他用手轻推开一扇门,进到里屋。这里漆雕枣木,玉石铺地,帷幕轻垂,透过一个大圆形的雕花门,看到旁边有两个侍女站在帷幕边,赤裸着上身,两个胸前红点,一看就知道是未开花的小丫头。武宗伸长脖子往里看,他知道这是浴池,好戏还在里头。可是满屋子的热气,雾腾腾,里面一点也看不到。武宗只好偷偷溜到帷幕旁,扒开一道缝往里看,只见在一个圆形的水池里,坐着一个美人正在往身上撩水洗涤。武宗定眼细看,这个美人正是刚才跳舞的纽儿。“嗨呀,这纽儿可真是太美了!”素胸似雪,肌白骨媚,两只大眼显得极有媚力。香汤阵阵,恰似美人在水中拨弄琵琶,一圈圈的水波,如同音波伴浪,早把个武宗看得神魂颠倒。突然间,纽儿从水中站起,顺手拿起一件细纱巾披在身上,飘飘缈缈,隐隐约约,若明若透,被灯光一照,真象是一座玉雕,其美艳令人不可逼视。那美妙无比的玉体和耀眼的日光,令人目弦神迷,一股芳香扑面而来。
这武宗看着美人,他顾不得一切,乘美人正在往身上擦香涂粉之机,从帷帐走出,搂住纽儿就乱亲起来。
这突然出现的情景,可把两个侍女吓坏了,一个大男人搂住纽儿姑娘乱亲,正要去喊人,却被宋头止住,并把她二人拉出。原来宋头也在此等候多时,见武宗动起真的,怕惊散鸳鸯,就把两个侍女拉出。这时纽儿突然被一个男人从身后搂住,也着实吃了一惊,但她又看不清来人是谁。女人的护卫本能占据上峰,就使劲反抗,还用手指在武宗身上乱抓。武宗那顾得这般抓痛,嘴里不停地乱叫:“亲煞朕,亲煞朕!”牛劲一使更紧,两人就滚到水池里去。可是武宗还是不放手,这纽儿也累了,半推半就,束手就擒,在回过脸时,才看清这人就是那个京官,干脆把整个身子倒向了武宗。武宗见纽儿顺从了自己,就在水池中嬉将起来过了一会,武宗把纽儿抱上水池,放到外间的一张玉床上。
看着裸躺在床上的纽儿,别提他心里有多痛快。这纽儿不光身子柔软,浑身散香,而且还是个真正的处女。他忍不住又搂住纽儿在她身上乱亲起来,忽然他觉得有股臭狐骚味,顺着纽儿的脖子往下闻,只闻到纽儿的腋下,一股难闻之气,薰得这武宗要吐。心想:“这纽儿原来是个有恶疾的女子。”可又没办法,只好忍着,巴不得天快亮,早些打道回京。
纽儿似乎从武宗的感觉上看出武宗嫌她的臭狐骚味,连忙起身去澡池洗了又洗,再抹上些香精之类的东西,这才又回到床上。武宗本来不想再理纽儿,可他又闻到香味,见美人还是这么美,还是这么香,可是一想到她身有恶疾,很替她遗憾,不然他会封她为妃。
第二天,大早上,江彬就过来问安,武宗悄声对江彬说:“这个纽儿有狐臭骚味,怎么办?”
江彬本想讨个好,让皇上回京再封他些好处,没想到武宗说出了这句话。这家伙平日是个粗汉子,可有时还能出些小点子。他对皇上说:“皇上你先别急,别张扬出去。臣听送情报的说,这刘九娘可是个人人爱、人人争的美人,尤其这姊妹俩的舞和琵琶,更是天下无人可比。实在不行,带回宫去放入豹房,皇上可欣赏到她的舞蹈和琵琶也是乐事。”
这番话提醒了武宗,他真又舍不得丢开纽儿了。所以第二天,按照原来计划,乘着亲兵找来的豪华大轿,飞快地把纽儿抬到行宫,准备回京。
再说这太原知府三天没见到江彬的踪影,不敢远离,每天在行宫门前等。这天,只见一顶大轿和许多人马飞奔而来,知府大人见是江彬骑在马上,忙走上前施礼问安。
“他是谁?”武宗骑在马上问江彬。江彬说;“禀皇上,他就是太原知府。”
太原知府听说皇上,吓得爬在地上叫:“皇上万岁,万万岁!”坐在轿子里的纽儿听说是皇上,羞得脸红似云,心嘣嘣乱跳。她真害怕了,隐瞒恶疾,这是杀头之罪,忍不住竟哭起来,太原知府还偷看了一眼。江彬手一挥,让人把纽儿抬进去,跟在武宗身后。
知府见状,忙对心腹耳语几声,他就跟在江彬身后进了行宫。江彬说:“皇上累了,等着见驾吧。”
“下官遵旨。”
过了一会,只见太原兵卒抬着大箱子来到行宫。太原知府小声对江彬说:“这三万两银子是孝敬您老的,求你在皇上面前多美言几句。”
江彬见状,收下银子:“好说、好说。对了,你能不能把刘九娘找来?”
“这个,这个……她是马总兵的人,下官不方便。不过下官愿效犬马之劳,有事需要下官去办,下官万死不辞。刘九娘之事,下官拼死为皇上办成。”江彬见这个知府挺顺心,又说:“能不能想办法把刘九娘找到这,还不能露出破绽,这看你的了。办成了,我禀告皇上,重赏你。”
果然这太原知府第二天,设计把刘九娘骗到行宫。因为这个知府与马总兵是知己好友,太原知府对她说:“你妹妹病在行宫,快去看看。”这天马总兵正在郊外练兵,刘九娘只给女佣说了几句,就带了几个人飞奔而来。
进了行宫,姊妹二人相见,激动得抱头痛哭。大家劝了半天,这才使双美收住泪水。
“知府老爷,您不是说纽儿妹病了,怎么?”
“是这样的,京里来了个贵宾,想让你们姊妹两团聚一下。”
“谁?”
“朕。”武宗从里面出来。
纽儿见皇上出来,早已跪下,口喊“皇上万岁!”刘九娘见是皇上,吓得跪下也说:“皇上万万岁!”
“起来,起来,这里不是皇宫,用不着那一套礼数。”他走过去扶起刘九娘细看。这一看可了不得,这刘九娘虽然比纽儿稍差些,可也是貌若仙子。武宗忙说:“早闻姑娘大名,今日相见果然盖世。”
当天晚上,武宗就留这姊妹俩住在行宫,酒席间,还欣赏了这姊妹俩人的舞蹈和琵琶双重奏。这双美十指飞弹,如拨玉枝,行云流水,恰似洞帘。快如万马奔腾,慢如处女闭步,真是天下无双的一对。又过了一会,刘九娘弹琵琶,纽儿跳舞;再过一会,纽儿弹琵琶,刘九娘跳舞。刘九娘的舞不如纽儿好,可是纽儿弹的琵琶不如刘九娘好。武宗看了半夜,对这姊妹俩都舍不得。可是不知怎么着,他对刘九娘更有迷恋。因为他受不了纽儿身上的臭狐骚味。半夜侍寝,这姊妹俩的长短处一比就出来。这武宗是个顽童皇上,时常爱闹些怪招来,他决定把这姊妹俩都要了,看他马总兵敢说个不字。
再说马总兵晚上见十八姨太没了,赶快问女佣,说是和太原知府一块去了行宫,连夜与亲兵打马而来,结果被知府拦在行宫门外,等候了一晚上。
江彬第二天早上,见过武宗说马总兵来要人来了。武宗大怒,要江彬去把马总兵杀了。江彬献计说:“这个马总兵十分厉害,又是在他的地头上,不如把纽儿给他算了。”
“掉包计,这有意思了。”武宗听了直拍手叫好。
太原知府见这马总兵大吵大闹,就告诉他,“皇上来了!”
才吓得他不敢乱叫。见江彬出来,马总兵在京城见过他,知道真是皇上,还没等他问候,只听江彬说:“皇上宣刘九娘与妹妹纽儿相见,现将刘九娘送回,请你抬回去吧!”
马总兵见状,那还敢撩帘细看,让人抬起小夫人就跑。他的爱妾可是人人见了人人爱的,皇上能放回来,这是老天有眼。
就与江彬、太原知府说了些相互客气的话,然后才打马回府。
直回到府上,说声:“请娘子下轿”,这才发现那里是什么爱妾。可再看这女子比夫人还受看些,也就装起糊涂来。还觉得一模一样,并不吃亏。
而武宗得到刘九娘,起驾回京了。等马总兵晚上搂着纽儿发疯时,才发觉此女满腋狐臭骚味,哪还敢去找皇上要人。
第十三章销魂夜传军情御亲征失信物
武宗从太原弄回刘美人之后,真是看不够,喜不够,每日只是搂着刘美人尽情地在豹房里荒淫胡闹,他发现这刘美人,果然绝色无双,世间罕有:色赛宫貌,皓齿朱颜。愁眉娇蹙,淡映春云,雅态幽闲,光凝秋水。髻饰玲玉,袍丽莺花。绽锦蜂裙,恍妆飞燕。轻移莲步,微启朱唇,樱桃久熟,双描眉秀。玉指纤纤御,桃新钩。
武宗搂着刘美人,对朝事全然不顾,他让人递上荔枝让美人品偿:“如此上等荔枝,只有唐之杨贵妃才品过,如今你就是朕的贵妃了。”
刘美人撒娇般地说:“不,奴家要皇上喂吗。”说完向武宗投了一个媚眼。
这一个媚眼,惊得武宗眼发呆,没想到这刘美人,如此令人着迷爱怜。他哄着刘美人说:“朕喂你,宝贝美人。”说完用嘴把个荔枝送人到刘美人的口中。这刘美人口如甘源,传香送甜,可把这武宗乐坏了,就一口接一口地喂刘美人,连两旁站着的女侍也忍不住发笑。
两人吃完了荔枝,武宗对刘美人说:“朕领你去观看这豹房如何?”
“好呀!”听说看豹房,刘美人也来了情绪。她早就在马总兵那里听说过豹房,只是从未见过。武宗说带她去看豹房,当然愿意了。她稍作收拾,笼了一下头发,就出了宫门。原来,她现在住的宫殿就在豹房中,只是她不知道。
她带着五六个宫女,跟随武宗只拐了二个弯,就看到一座黄绿赤等色的院子。她看到这个院子怪模怪样,就向身边一个宫女:“这个院子样真怪,这么多颜色,干什么用的?”
“这”,还没等那宫女开口,武宗就接过话来说:“朕告诉你吧,这是座迷宫,听工部侍郎王之义说,此迷宫是模仿隋炀帝迷楼的图型设计的。人若不熟,进去必陷死地,是万万不可出来的。”
听皇上这么夸张迷宫,刘美人来了劲头,非要闯闯迷宫,而且不要宫女陪伴。武宗劝她不可单身,里面暗器无数,可是刘美人非要弄险,对武宗话只字不听。武宗没办法,只好对女拳师楚玉小声吩咐说:“注意保护好刘美人。”楚玉点头称是。
刘美人自己进到迷宫,刚到迷宫口,就见里面妖气撩绕,归声凛凛,她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可是她是个不服软的女子,以前也曾学过几招花拳绣腿的功夫,所以她不怕,迈步进了宫中。这里果然令人毛骨悚然,她刚进迷宫的大门,只觉跟眼前一片黑伸手不见五指。突然从旁边猛得一下,跳出一张鬼脸来,她闪身往旁边一躲,用左手猛然打出一拳,只听“嗵”的一声,那鬼脸倒地。她再往地下一看,原来脚下正踩在一个机关上,那鬼脸被踩了出来,要是胆小之人,这一关是闯不过去的。在迷宫刚建之时,有个宫女冒然闯进,刚走到第一关(即鬼门关),就误踩机关,被张牙舞爪的利鬼吓了个半死,回去后没几日竟然死了。武宗从此逗这些宫女,“那个不听话,就扔进迷宫鬼门关里,三天不让吃饭、睡觉。”从此,这些宫女们个个奉事小心,生怕被关进迷宫受怕。多亏刘美人是练过武功的人,她才顺利闯过鬼门关。
出了鬼门关,她来到一个楼里,只见这里墙上挂满了历代名画,有仕女画,有山水画,还有不少传世之作。她无心欣赏这些名画,见有三个梯,全是一样的,分左中右三个。这三个楼梯一模一样,用檀香木制作,油光锃亮。
她小心蹲在楼梯前仔细看,她发现要走出这座楼房,必须选择一个楼梯口出去。可是走哪个楼梯口安全呢?她脱下绣鞋,小心在左边一个楼梯口上踩了一下,只听“啪”的一声,从楼梯的板缝中射出一个小箭来。刘美人用绣鞋一挡,挡掉了这个小箭。她又用绣鞋在中间楼梯口上用力一按,同样也是一个小箭射来。她又在右边楼梯口上点了几下,才觉无事,这才小心穿上绣鞋,从右边这个楼梯口上去。
上了楼后,她进到一个大圆型的屋子里,里面没有门,只有窗户。她爬在窗口往外看,见武宗正与几个女子朝她摆手。
她刚想跃窗而过,只见窗子离地有三四丈高,而且在半中间还有许多带刺的荆腾缠绕,从窗户上是没办法下去的。
她又回到屋里,顺墙跟在屋里寻找,刘美人看到,这间屋里有个龙头,她拍了龙头一下,就发现了一个门。她顺台阶而下,刚下了二十几阶,就踩在一个东西上,只见伸出两个龙头,龙口中吐着火舌,吓得刘美人赶快顺原路回去。可是走到门口,门却打不开了,那边有两个龙吐着火舌,这边却打不开门。就在她左右为难时,门却自动启动开了,她不顾一切冲了出去。
她大口地喘着气,心想若不是门自动启开,她非呛死在里面不可。实际上这是个火门,门是楚玉暗中帮她开的,否则刘美人会让烟薰死在里面。
刘美人出了房门,又看到另一个龙头,她用手一按,门自动打开,这回她不敢冒失了。她从窗户上用力摘下一扇窗口扇门,卡在门上,然后才小心下了台阶。又是刚走了二十几个台阶,就听到一阵流水声响,她悄楞神,就见大水冲了过来,她不敢停留,朝门口跑去,见窗户扇还卡在门上,刘美人顺缝钻了出去,把窗户扇取掉,见门自动关上。后来她听武宗告诉她,如果不是她用窗户扇卡住门,里面的水会把她淹死,而且水中还有蚂蝗、水蛇等。
刘美人又从窗户往外看,见武宗等人还在那里叫她。她又朝另个龙头上拍了一下,门又开了,她还是用窗户扇卡在门上,才小心下了台阶,结果被一阵乱石乱箭打回,幸亏她跑得快。
她见墙上还有个龙头,又是按了一下,门开后小心下了台阶,这回没遇任何阻碍。她仔细想,这几个门是按金木水火四个方位设计,只有金才是生路,其余皆是死路。她心中暗暗惊佩这迷宫的设计之巧。下了楼,还是出不去,这里有许多墙,都是灰色的。刘美人顺墙拐,出了墙,进了墙,还是墙,她觉得自己好像并没有出去,还是在原地一样。她从头上拔出金钩在墙上划了个记号,绕了一圈,一看记号,知道这里真是迷宫,不管从哪走都不会出去的。她见墙不太高,就攀了上去,可是刚攀到中间,就滑了下来,越往上攀越难,墙壁象抹了一层油,根本攀不上去。
刘美人坐在地上想着,她过去学跳舞时,师傅曾教过她长袖舞。这种舞的舞步是按八卦图而设计成的,这八卦有:乾、坤、震、巽、坎、离、艮、兑。象征着天、地、雷、风、水、火、山、泽八种自然现象,只有按图走,才可绕过最险的地步,走出这迷宫。在缺口处正是生路的拐口处,刘美人按照早先练八卦舞步的记忆中的回想,结果顺利走出迷墙。
刘美人还要往前探,忽然见楚玉拦住了她。她也听人说过,这个楚玉武艺高强,是宫中女侠,深得皇上的信任。她本来想出手试试这女侠的功夫,但又见楚玉言语中肯,再说这迷宫着实令人胆战心惊,想到这也就罢了,随楚玉来见武宗。
武宗见刘美人过来,走上几步拉住美人的手说:“爱卿能一人走出迷宫,着实不简单。”然后又问:“这迷宫可好走么?”
臣妾不敢夸口,此迷宫实在厉害,若无高人相助,臣妾此命休矣。”她看了楚玉一眼,投去感激之情,然后又与武宗往前走。大老远,他们看到一座大宫殿,武宗指着大殿说:“这就是豹房。”
她们随武宗进了豹房,刘美人一看这里果然有趣。在大殿,丛林一片,有山有水,有鸟有兽,还不时传来狮虎的吼叫声。
刘美人顺声看去,见他们几个人站在一座人工桥上,桥下有一片深密丛林,有几只老虎跳来跳去,对着他们几个人吼叫。看着这阵势,还真让刘美人揪心,人在桥上走,离下边只有二丈多深,万一老虎跳上来怎么办?她正想着,忽然问武宗:“皇上,这些老虎吃什么?”只见武宗一挥手,有个士兵打开笼门,放进一只山羊,只见马只老虎扑了上去,只几口,整个山羊就被吃光。
“这没意思。”刘美人无意说出。
“什么,没意思。”武宗大惊,他本来让美人高兴,没想到美乙说没意思。只见他又一招手,有四个囚徒被推进了虎林,只见主四个囚徒没多长功夫就被老虎撕成了碎片。武宗对刘美人又说:“美人,这么可好看吗?”看着老虎血淋淋的大口,刘美人有点后怕了,这个皇上竟如七没人性,让囚徒与老虎搏杀。可她又不敢多说,只好赶快下了乔,不愿再多呆一会。过了几道门,就来到另一个宫中,这里歌声靡靡,盛服美女,二百多女伶正在这里摆开阵势进行演练,再看这些女伶,个卜是:丰姿娇媚,宛若西施。高掠云翼,淡描娥黛,眉挽秋月,脸衬春桃,柳腰细细,金莲半揸,樱桃点点,团绣悦人,微笑闭月。香风袅袅,花貌盈盈。披衣罩白,挂紫穿红,如数朵彩云呈瑞色;戴金插玉,蟠龙惊风,似玑珠玉树吐芬芳。秋波频盼,无限娇媚,粉颈半露,体细肌芳,春葱勾魂,燕语莺啼。
只见武宗走了过去,手在半空中一挥,立刻歌声、琴声停了下来。武宗对这些女伶说:“都过来。”二十几个女伶起身围了过来。武宗又说:“你们都是朕最喜欢的,你们可有人敢与这位刘美人比试歌喉否?”
有个女伶叫聪儿,别看她只有十七岁,可是个很有本事的女子。尤其她有付好嗓子,唱起歌如同百灵鸟一般,所以大家都叫她“百鸟聪”。她小心走过,对武宗道了个万福,启动朱唇说:“禀皇上,奴婢愿向这位姐姐讨教一二。”
“好!好!”武宗大喜,他今天也想听听刘美人的歌。
“百鸟聪”又向刘美人施了个礼说:“刘姐姐得罪了。”
只见她启动朱唇,唱了起来。歌词大意是:罗凌千顷,笙歌万层。
龙舟来去,秋月到西。
留月易低,犹唱前溪。
君恩谁知?玉貌相合。
烟描月画,燕妒莺儿。
“百鸟聪”唱完,还没来得及向众美和武宗施礼,武宗早已是拍起了巴掌说:“好!好一处《后庭新曲》,妙极妙极!”
他又对刘美人说:“爱妃可否有新曲?”
刘美人无可奈何,只得叫侍儿将锦茵铺在当中,让乐伶齐奏起来。她却慢慢走到上面,按着乐声的节奏,巧翻彩袖,娇折纤腰,如蝶穿花,似蜻点水,不徐不疾,盘旋不已,立时即见,红遮绿卷,如同彩云满地翻滚。美人舞罢,又挺胸高唱:芳林对高阁,艳质本倾城。
凝娇乍不进,含态笑相近。
脸似花含露,流光照后庭。
刘美人舞罢唱毕,惊得在场的众女伶敬佩不已,更喜得武宗鬼魄具销,赞不绝口。随即让人送上美酒与大家共庆美人歌喉。昌到这种情形,女伶们也乐与皇上碰杯,不一会众美具醉,武宗乜被宫女们扶人临时休息室。武宗虽醉,可他仍有冲动。
对着宫女们大喊:“来人!”
“奴婢在,皇上有何吩咐?”
“快拿酒为,朕要……与……美人……美人独饮。”
刘美人见状,劝武宗:“皇上醉了,还是别喝了吧!”
“不,朕……没醉。快拿……酒。”
不一会宫女又端上酒壶酒杯,为武宗和刘美人斟满。
两个人又是你来我往,尽兴地饮起来。没过多久,漏箭初殳,铜鼓初敲,酒映红颜,色近檀君。刘美人烂醉,酥胸半露;氏宗见过,兴动情旺,解衣侵娇。刘美人虽然是风尘花柳之人,见过得多些,可她不知武宗本领无穷,不似今日,把个场情风流女子弄得钗堕云鬓乱,身颤柳腰酥,魂飞半天,身在浮云,气喘虚嘘,双眸紧闭。
武宗也是今日里高兴了,又多喝了几杯,再加上一折腾,早己醉烂如泥,瘫了过去。直到第二日早上,还是恋床不起。
这时有个侍卫推门进屋。
“谁?”武宗大惊。
“臣,有紧急事要禀报。”
“什么急事?”武宗搂着刘美人打了个呵欠。
“王大人来报,山东贼兵又起。”
“还传江彬进殿。”
“遵旨。”
不一会,江彬随侍卫进到豹房,这时武宗在几个宫女伺侯下,已穿好了衣服。他见江彬进来,就叫了起来:“这些不死的贼人,又要造反闹事。”
江彬献媚说:“皇上派臣去,半月即可剿平贼人。”
“不,朕这次要御驾亲征。”
“皇上出征,扫平贼人更不在话下,肯定会使贼人望风而逃。”“朕要生刮这些贼人。”
“对,对!要把贼人赶尽杀绝,以绝后患。”
“传朕命令,明日出征。”
“遵旨。”江彬从豹房出来直奔宫中,对百官发号施令:日皇上要御驾亲征,文武百官不得有误,随驾出征。”
武宗见江彬离去,他朝内屋走去,见刘美人正在几个宫女伺侯下梳头。就走了过去,示意宫女出去,他接过梳子一边给刘美人梳头,一边说:“山东有贼兵造反,明日朕要御驾亲征。”
“不去不行?”
“这些贼人太可恶,搅得朕不得安宁。”他见刘美人满脸不高兴,低声说道:“心肝,朕御驾亲征如何能忘得美人呢?
朕也想乘此机会,带爱妃出游一趟,你看如何?”
“太好了。”刘美人在武宗脸上亲了一口。
武宗又说:“不过明日你不能去,过三日我派侍卫张健飞来接你。”
“哎,”……刘美人又撒起娇来,她知道皇上决定了的事,谁也无法改变,就说:“皇上路上小心,保重龙体。”然后又从头上拨出一个金钗,递给武宗说:“三日后,奴婢见此金钗为信物,无此信物,奴婢绝不冒然前往。”
“爱妃放心。”武宗接过金钗,小心装进怀中。然后又搂住刘美人乱亲起来。
第二日,百官早在午门列队等候。武宗别了刘美人,在江彬、钱宁等人的陪同下,检阅百官队伍和御林军。只见武宗穿一件棉织衮龙袍,戴一顶嵌八宝的金纱帽,高坐七香宝辇,队队排开。簇新的卤簿仪仗,文武百官,骑马簇拥左右而行。只听三声炮响,数万人马直奔城门而出。真是花迎剑佩,柳拂旌旗,万国衣冠,千官护卫。御烟撩绕,缤纷玉过。还有牵马的,带狗的,拉豹的,尘土飞扬,车声滚滚。
武宗带着人马刚过逐州府,前方就传来消息:“山东贼人已被剿灭。”
江彬又讨好武宗说:“臣早就说过,皇上御驾亲征,贼人闻风丧胆,这果然让臣言中了。”
武宗白了他一眼,吓得江彬连连后退。因为武宗这人好大喜功,今日浩浩荡荡,还没剿到贼人就胜利了,这满足不了他好大喜功的自尊心。
他对江彬说:“贼人只是剿灭了一部,大部分倘未剿尽,朕要带三千铁骑,尽扫贼兵。”
“皇上万岁!”
江彬刚要亲点三千铁骑,又让武宗拦住了,一千足够了。
“遵旨。”江彬点了一千铁骑,直奔西去。前边有个猎场,专为皇家所设,他心里早盘算好了,带武宗去猎场玩玩就完事了。
可他猜错了,武宗想乘此机会,在外面玩,根本无回宫之意。而且打猎兴起,见到一只大灰狼,武宗打马直追,连发数箭,只有一箭射在狼屁股上,可那只大灰狼还是拼命逃,他在后拼命追,身后只跟着四五个侍卫,其余人马全抛在后面。
也不知追了多少里路,只见那只大灰狼跑进一座大山里。
有个侍卫说:“皇上咱们还是别追了,这里人生地生,山势险恶。”武宗看了看,又说:“没事,这座山朕以前来过,名叫腰山(在今完县境内)。因为有两座山山高林密,来往人马必经山的腰部,所以叫腰山。他问侍卫:“那只狼呢?”
“朝山里跑去了。”
“追!”武宗打马追去。几个侍卫紧跟其后。
他们来到一个山腰处,突然从密林中窜出十几个人来,有个大黑脸汉子拦住武宗问:“留下买路钱!”
武宗的马一惊,差点把武宗扔下马来。有个侍卫问:“贼人休得无礼!”上去就与那黑汉子打起来。这黑汉子武艺了得,两人不分胜败,旁边十几个人也围了上来,武宗身旁三个侍卫紧紧保护着武宗,与这些人打起来。侍卫张健飞武功虽然高强,但也是一拳难抵众拳,打了东,顾不了西;打了西,顾不了东。
好在他们骑在马上,张健飞见打不过这些人,示意其他侍卫快跑。无奈他们被围在中央,逃不掉,有个侍卫被打落下马。武宗一见,抽马落荒而逃,有几个人也打马追了下来。
这伙人不是别人,正是刘增带领一伙人去京城准备暗杀武宗,没想到在荒山遇到武宗。原来这刘增早已投靠了朱宸濠,在“内线”的报告下,得知皇上已出了京城,想乘机进宫揣皇上的老窝。他们见皇上落荒而逃,打马紧追不舍。张健飞等侍卫也被打落在马下,在武宗身后只有一个侍卫了。
眼看武宗必死无疑,就在危难之时,只见江彬等人带领大队人马赶到,迎住武宗,杀退刘增等人。刘增等人见武宗大队人马赶到,不敢恋战,只好往北逃去。
武宗见到刘增带人逃走,大骂江彬为什么这么晚才到,江彬无言,由武宗乱骂。
过了一会,武宗看着大队人马,又高兴起来,仿佛刚才并没有发生一切。他骑在马上走了一会,来到保定府歇下。知府官见皇上驾到,赶快跪迎皇上,并按排武宗和御林军住下。
晚上,武宗住在宫邸里,心中想念起刘美人来。他大声叫道:“来人。”
“臣在。”从门外进来一个侍卫。
武宗在身上乱摸起来,而且自言自语说:“糟了,刘美人的信物丢了。”
那个侍卫不知皇上叫他干什么,见皇上乱找什么东西,就也在床前床后乱找起来。
“你找什么?”
“臣帮皇上找东西。”
“你知道朕丢了何物?”
“不知。”
“不知还找什么东西。”武宗瞪了那侍卫一眼,又说:“起来,别找了。”
“是。”
“不过,朕交给你去办一件事。”
“臣遵旨。”
“你带上些人,去把刘美人为朕接来,朕在此等她。记住,刘美人要问什么,你就说朕半路遇到贼人,把金钗弄丢了。”
“遵旨。”
侍卫不敢停留,赶快去办,连夜带着二三百人赶回到京城。
进了宫,直奔豹房,来见刘美人。
这时刘美人还没入睡,正在往脸上施粉,只见有个宫女进来报告:“娘娘,有个侍卫求见。”
“带他进来。”
不一会,宫女领侍卫进来,侍卫见了刘美人忙施礼说:“给娘娘请安,臣奉皇上之命,接娘娘去保定府。请娘娘收拾东西,即刻上路。”
“拿来。”刘美人手一伸。
“臣不知何故?”
“金钗呀!皇上难道没交给你什么东西吗?”
“噢,临行前,皇上告诉臣,有个金钗,不小心丢了。”
“丢了?”
“是这么回事,昨天白天,皇上在腰山遇到一伙贼人,只因身边只带了四五个侍卫,被贼人追赶。在跑马时,不小心丢了金钗。”
“不行,臣妾临别与皇上有信物为约,见物走人,不见物只有一死,现在臣妾只有一死了。”
“娘娘千万别这样,皇上确实被贼人追赶,不小心丢了金钗,请娘娘随臣上路吧。”说完跪在地下。
刘美人不听,一定要见到金钗才走人,否则就只有一死。
侍卫见此,只好连夜赶到保定,向皇上复命,并说明情况。
武宗一听,哈哈大笑:“这个刘美人还挺犟,看来只有朕亲自走一趟了。你去准备三百快骑,保驾回京,其余人等在此等侯。”
“是。”
武宗带领三百快骑,到晌午就赶回到京城。武宗让其余人在城外等他,他只带十几个人进了城,直奔豹房。
“娘娘,皇上回来了。”
“在哪?”
“已进了豹房宫。”
“赶快接驾。”
武宗快步来到豹房,见刘美人已跪在宫门口接驾,忙上前拉住刘美人的手说:“爱卿为何如此犟劲?”
“臣妾与皇上有约,不敢相违。”
“好了,好了。朕在保定被一伙贼人追赶,不小心……”
“不小心丢了金钗。”
“是,是。”
“臣妾得知皇上被贼人追杀,一夜都未入睡。”
“让爱卿担心了。”武宗早已按奈不住,抱起刘美人就进了幔帐,宠幸完毕,才穿好衣服又说:“你赶快收拾一下,随朕去保定。”
“早已准备完毕。”
武宗又看了刘美人一眼,透出了一股感激之情,让宫人扶刘美人上轿。
出了城,奔保定方向走去。
他们一路走,一路游,走了两天才到保定。到了保定,刘美人又提出再玩几天,武宗只好答应。于是传令,在保定府扎营等令。
江彬见皇上整日陪着刘美人逛,他也想起了他的心上人,于是对心腹交待几句,也连夜赶回京城,去与心上人幽会。
原来这江彬是个有势的人,只因救过皇上的命,被任命掌管东厂、西厂及御林锦衣卫大权。但是这家伙又是个色魔,豹房一万多宫女,武宗根本笼幸不过来,江彬乘机就代替了武宗的位置,整日与美女淫乱。这些豹房美女,不少人暗中与他有染。而最讨江彬喜欢的还是楚玉,楚玉不光人长得美,而且一身好武艺,两人谈武论艺,渐渐产生了爱慕之心。这次皇上御驾亲征,本是带楚玉的,只因武宗打算让楚玉保护刘美人,就没带她去。武宗回京,光顾得与刘美人亲热,把楚玉冷在一旁忘了。江彬快马飞骑,半天功夫就赶到京城,进了宫中,直奔楚玉住宫赶去。他来到宫中,见楚玉正在练剑,他悄悄在旁边看。
楚玉收完剑,江彬才拍掌叫好。
“谁?”
江彬躲在草丛中不吭声。
“请吃娘娘一箭。”楚玉说完,伸手打出一镖。
江彬随手接住,才从草丛中走了出来。
“是你呀,也不吭一声。”
“我这不出来了。”说着用手搂住楚玉的细腰,在她的脸上、脖子上乱亲起来。楚玉仰脸闭眼,任凭江彬在她身上乱亲乱摸……完后,楚玉问:“皇上呢?”
“在保定。”
“你怎么回来了?”
“皇上带着刘美人,都要多玩几天,我就回来了。”
“皇上知道么?”
“不知道。不过他顾不上。”说着又在楚玉脸上乱亲,两人又在草丛中嬉闹了一阵,然后才回到宫中。这里是楚玉的寝室,里面摆设豪华,而且有许多古玩,全是武宗送她的。江彬又对楚玉说:“今日没人我们也该好好玩玩。”乃鼓楫摇舟,迎风破浪,亲了更亲。这楚玉也是早已花房吐露,玉山抱郎,共枕相酣,情离穴玉,拥衾同卧,梦逢阳台,两人直在宫中闹腾了三天三夜。楚玉才让江彬快些起身去保定,免得皇上生疑。
这江彬是个色鬼,他从楚玉宫中出来,转身又来到豹房。
在豹房还有他几个情人,他不敢忘记她们。就趁着月色,又进了豹房情人住的房间。
江彬在豹房有情人无数,不过最喜欢的有三个,一是韩念娥,二是罗梦仙,三是李露。这三人有个共同特点,就是长得格外漂亮,她们都是武宗的宠美人。有次江彬见这三美人,大惊,这三个美人是:环佩翩翩,香风袭袭。如仙临凡,颜色如绛,秋波四睹,金莲叠叠。柳腰遥曳,温柔俊俏。韩念娥春葱慢伸,无限娇媚;罗梦仙秋波频盼,有情稍寄;李露粉颈半露,体细肌芳。香桃玉面,花貌似玑。袅袅盈盈,勾人魂魄。
江彬绕过卫兵,偷偷溜进豹房,并不敢张罗,先是见了韩念娥。这韩念娥大惊,见是江彬,真是喜从天降,把江彬领到自己房中。这江彬被韩念娥稍一勾引即忍奈不住,搂过韩念娥就淫乱起来。两个亲热完毕,江彬说:“你去把罗梦仙、李露二人找来。”
“你呀!”韩念娥一边穿衣服,一边用手指戤江彬的额头,才慢慢走了出去。
不一会,三美说笑着就来了。见了江彬,罗梦仙娇滴滴地说:“唉呀,江总兵都把奴婢忘了,这些日子也不知又跑到哪里去玩女人了?”
“你知道,这些天一直跟皇上在一起。”
“那皇上呢?怎么没进宫来?”
“皇上有刘美人陪着,我乘机溜了回来。”
“这个刘美人还真有傻福气,占着皇上不撒手。”李露生气地说。
韩念娥说:“难撒手了,叫我也一样,受到皇上的宠爱,要什么有什么。”她白了江彬一眼。
“江彬假装没有看见。平日里送给皇上的贡品他都留下来,分送给这三个美人,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罗梦仙打趣说:“算了,都什么时间还逗嘴,快歇息吧。”
走过来,帮江彬要脱衣服。韩念娥与李露也走过来,七手八脚就把江彬放倒在床上,然后吹灯躺下。只听那床吱吱乱响,江彬白天也不出门,躺在韩念娥的房间,每日昼夜与这三个美人在一起。一直闹腾了快十天,才懒洋洋离开三美,快马赶到保定,直奔武宗住处,来见皇上。
“你到哪去了,十几天不见人?”武宗不满地问。
“禀皇上,臣前去探路,路上迷了路,不知已过十几天了,请皇上恕罪。”江彬爬在地上直磕头。
“起来,起来,路探到了没有?”
“探到了。”
“前方何地?”
“邯郸。”
“这里有什么好玩的?”
“禀告皇上,邯郸可是历史上出舞女的地方。”
“说来听听。”武宗听说出舞女,立刻来了劲头。
“禀告皇上,邯郸历史上叫赵国,出舞女这是臣听大学士李东明讲的。”
武宗回过头问跟在身后的李东明:“他说的是这样吗?”
“是,秦始皇上母亲异人就是邯郸(赵国)有名的舞女。汉乐府《相逢行》有诗曰:“黄金为君门,白玉为君堂,堂上置樽酒,使作邯郸倡。”就是说当时贵族人家以蓄赵国舞女而感到华贵。唐人住据诗《丽人舞赋》中也说到:“齐之美姜,赵之倡女,既修婉多宜,尤婵娟而工舞。”而且还说:“飞龙列舞,赵女骈罗,进如惊鹤,转似回波。”象汉朝李延年的妹妹李夫人,也是赵国舞女,深得汉成帝宠爱。再如汉武帝宠爱的赵飞燕,更是色美绝世,舞绝空前,历史至今,没有人能比得过她的。”
经李东明这几句话的说明,武宗简直惊呆了。他没想到,邯郸还是这么好的地方。恨不得也能遇上几个象赵飞燕那么美的美人宠幸一番,当即传令向邯郸开进。
到第二天,武宗率领大队人马就到了邯郸,这里果然不凡,在街上看到不少女人,都让武宗感到不一般。还没进城,就见邯郸县令赵士进伏在地上跪迎皇上。行过礼后,武宗被安排在城郊南山坡,传说这里过去一直就是皇家别墅,占地方园三十多里,里面盖有豪华宫殿。
武宗来邯郸目的是访美,他不关心别的事,整日只带江彬等人四处游逛。
这天,武宗带着江彬等人进了城,他们在城东见有个红招楼的馆子,就进去看看。有个老板娘,看人长得挺俊秀,大眼睛小嘴,一看就知道是个能说会道的女人。
“唉呀,我说今个怎么满树的喜鹊乱叫,原来是贵客到了,楼上请。”
他们随老板娘上了楼。武宗坐下细看这老板娘,长得果然美妙:不使花粉,美艳异常,金莲碎步,佩环琅响,风韵可人。
武宗见她有几分姿色,直盯盯地看着那老板娘,那老板娘也是秋波转眸,把眼往武宗一瞧,微微而笑,可把个武宗弄得情实难支。这一切江彬全看在眼里,不过他的意思是,给武宗找个更美的美人享用,那能用这种半老徐娘之色。就插过一句话:“我们大爷是从京城而来,路过此地。你过来,我有话要说。”
那老板娘走了过去,扶在江彬的肩膀上问:“这位大爷有什么话要问,只要你开口,保你满意。”那个轻浮劲全然是熟人一般。
江彬耳语说:“给我们这位大爷找几个美色姑娘,银子这里有的是。”
“这事好办,等着吧。”说完老板娘下楼,不一会领来一个姑娘向江彬:“满意吗?”
江彬细看这姑娘,肌肤娇姿,戴金插玉,玑珠吐芬,还有几分姿色。
他又问老板娘:“还有没有更俊些的?”
“有,俊的,俏的,美的,都有。”她朝门外又喊了声“小红上来。”
小红进了楼屋,江彬仔细打量这女子,确实比前个更美些。
只见这女子:衣襟染翠,飞袖绫红,朱颜顶礼,皓齿陈词,愁收娇蹙,淡映春云。雅态幽闲,光凝秋水。碧花素服,容足倾城,连武宗也看呆了。
“好了,留下小红姑娘,然后又挑选了三四个美色女从。
江彬才带着几个侍卫下楼去了,他们也不闲着,也怀抱美姬,享乐一翻。
武宗见人都下楼,房里只剩下他和小红,还有三个美人伴陪,他搂过小红问:“几岁了?”
“十六岁。”
“好,正是开花时节。”武宗又仔细看这小红,果然是:恍惚间妆之如飞燕,轻移莲步深深拜,微启朱唇款款言,一点唇朱如久熟之桃,双描眉秀似新钩之柳,玉指纤纤露玉,华髻步步流金。看一遍爱一遍,看百遍爱百遍,左右看仍是爱不遍,恨不得活生生吞下此美女,才解心中爱。便不顾旁边三个美人,对小红动手动脚,好在这小红姑娘是勾拦中人,倒在武宗怀中任凭他抚摸。
武宗从未享受过青楼之欢,从这天起,他每日必去红招楼,一连四十多天,把刘美人忘了个干净。
这刘美人原本就是青楼之女,见武宗四十多日不理她,就与江彬勾搭在一起。这天刘美人又与江彬在一起,就听门外嚷声吵吵,江彬推门去看,原来是个方术士。
何人?
“是个方术土,骗子。”江彬这话本是对刘美人说的,不料被那方术士听见。
“此官人言差矣,鄙家云游四方,从未有过骗迹,不信可一试。”说完还行了个礼。
刘美人这几天心中不快,对江彬说,不妨请方术士进来算算命。“进来吧!”
“谢了。”那方术土进屋,深深一拜。刘美人看这方术士,果然生得:魁伟轩昂,黄冠羽衣,云巾荡漾,鹤憋翩跹。碧眼长髯,貌如神仙。黄丝云烟,黄履天涯。明琼仙骨,素素飘然。青汉风驰,天归云扶。
刘美人简直惊呆了,她想不到天下竟然有如此漂然方士,如同美男子一般,天下无几,便产生出一股说不出的爱。便对那方士说:“请先生坐。”
那术士也非等闲之辈,平日里练春药勾人良家女子。正巧他云游到南昌,被朱宸濠奉为坐上客,请他去京城诱惑武宗,不料走到邯郸就遇到了武宗大队人马。他不知道眼前这刘美人是武宗宠爱的爱妃,只是觉得这个美人不一般,决非一般豪门女子。果然刘美人一张口,他就猜出几分。
只见刘美人移动金莲,朝方术士问了句:“先生尊姓?”
“鄙家姓冯,字长功,号清风云。”
“好一个清风云,果然不凡。请问先生可会测字?”
“小事一桩。”
“噢?”刘美人停了一下,又问:“先生可否测得出臣妾福祸。”
这个方术士,他听刘美人说:“臣妾”二字,已猜出这是皇上的爱妃,臣妾只有在皇宫里专用。他计上心来,决定从刘美人身上下功夫。
他仔细看了刘美人的脸色,已猜出临时失宠,一定是这个武宗出游又遇到别的美人,冷落了刘美人。说道:“唉呀,夫人有不祥之云。”
“什么不祥?”
“恕鄙家明言,夫人印堂有道白光,这暗示夫人身后有几个女人争宠,夫人眼下有失落感。”
“太对了,太对了。”刘美人正为这事苦脑,没想到被方术士点破。其实她哪里知道,这个方术士根本不懂什么测祸福,全是从她嘴中和脸面上得知的。刘美人肯定受到冷遇,不然怎么会请他测福祸呢?
方术士见到美人大惊,又说:“不过夫人不必担忧,鄙家有一方,夫人服后可消灾。”
“什么方?快让臣妾一看。”
那方术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红包,里面装有一个小葫芦,方术士从里倒出九粒药丸来,递给了刘美人。
刘美人又问:“这药如何服用?”
方术士看了周围几个人,以眼示意,此处不是讲话之处,要服用此药,不可泄露天机。
“你们先出去一下。”几个宫女退出。此时江彬要去接武宗,也先告退了。
方术士见四下无人,小心对刘美人说:“夫人可每日服三次,用时随服,其魅无穷。”
“现在可服吗?”
“可以。”
刘美人立刻服下一丸。这药刚放到嘴边就已滑到肚里,一袋烟功夫,肚里就闹将起来。心发热,欲大增,全身痒不能自制,便抓住方术的胳膊朝里屋炕上拉。那方术士以手探胸,脸靠香腮,同解罗裳,共登寝榻。
方术士临走时,告诫刘美人,“此药可日服三次,男女皆可用。”刘美人小心收起此丹,就等武宗回来一试。
可是这个武宗,在外着上了迷,江彬接他几次,他都不回来了。刘美人见武宗数日不归,醋意大发,干脆与那方术士暗中交欢,几天后,两人竟到了不可分离状况。
这天,武宗终于回来了。刘美人忙迎了出去,武宗搂住刘美人,刘美人尽情地撒娇说:“皇上数日不归,急坏了臣妾。”
“爱妃又让你受惊了。”
刘美人那顾得什么说话闲扯,几次摧动武宗赶快歇息,好暗中使用她的秘密金丹。她已吞下二丸,就拉住武宗不放。武宗也觉得刘美人异常,见她往口中放进一丸,“忙问什么东西?”“药丸。”
“爱妃病了。”
“没有。”她也递过给武宗几丸。武宗拿在手中仔细一看,丸如樱桃,鲜红鲜红,滴滴朱梁,莹莹玉浆,桃花颜色,膏滑余香。刘美人还催武宗快些吞下。他从来都没见过,觉得鲜红可爱,满心欢喜,就把丹丸放进口中,有如冰糖,吃在口中,另如绛雪,不待咀嚼,便已化了。其味馨香,甘美异常。武宗不觉连吃两粒,又乘兴喝下了几口酒,立刻感到身体美妙异常。
两人折腾过后,武宗搂住刘美人问:“爱妃此丹可否再给朕些?”
“当然可以。”刘美人正要给武宗,忽然又多了个心眼,心想这皇上是否把她的药拿去想用在别的女人身上,所以只给武宗两粒,其余又自收起来。可是她没想到,武宗虽是个皇上,却生性顽皮,竟然把刘美人的仙丹偷走了大半,就急不可待地去找小红姑娘。
第二天,刘美人早上起床,发现人也不见了,药也不见了,气得在屋里大骂。可武宗毕竟是皇上,她也不敢太放肆,只好又去找方术士再要些仙丹。
这天,刘美人见到方术士,他大惊:“什么?药丹全没了。”
“是,被那可恨的白眼狼偷走了。”刘美人装出一付无事的样子说。
这个方术士本来就不是好人,他早就想对武宗下毒手,只是苦于无机会,现在刘美人上门有求于他,他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方术土假装做出些大方的样子说:“可以,鄙家造就这些仙丹本来就是打算给皇家的,既然夫人更需要,鄙家情愿奉送。只要能帮夫人讨回地位就行。”他从怀里掏出那小葫芦,索性交给了刘美人,又说:“不过夫人可要保存好,以免再被‘偷’走,到时可就难办了。”
“谢先生。”刘美人让宫女取些金子要送那方术士。
“夫人不必客气,鄙家要金要银无用,只是日后需要鄙家出力,到时请夫人莫要嫌拒。”说完拜了一下。
“不会的。”刘美人小心收丐小葫芦,可她哪里知道,这人小葫芦竟差点闹翻了整个豹房。
第十四章豹房闲姬争宠阉臣惑乱宫闱
话说武宗被邯郸的妓女所诱惑,整日不归,连刘美人都忘了。只是他从刘美人枕头低下偷走几粒“仙丹”,与小红姑娘试用,竟然倍感有趣。过后,小红姑娘非要武宗再弄些来。
他没想到刘美人竟然离开邯郸回了京城。原来这是刘美人故意使出的一计,她料到武宗必为掏“仙丹”而找她,她就故意生气,打道回京了。武宗听宫女说刘美人已回京城,知道她又闹小脾气,本打算不理睬,可小红那里逼得紧,他只好下令,全军回京。
这时江彬又来献计:“皇上这次出来剿贼,怎么着也得找几个替死鬼做做样子,以振皇上声威。”
“好主意。”武宗让江彬去准备,提上一些百姓替了贼人。
“请皇上放心,臣去准备。”
武宗在回京路上,浩浩荡荡,行走了两日就回到京城。数万人马先进了城,后面押解数百名无辜百姓,声称他们是造反的贼人,让人押到菜市口斩首示众。
再说武宗回到皇宫,直奔豹房去找刘美人,可是侍卫说:“没有见刘美人回宫。”
武宗大惊:“她上那去了呢?”想一想这次出京,自己真有点对不住她,真要是把她弄丢了,这可怎么办?他让钱宁派些人出京四处去找刘美人,一有消息马上报告。然后他又带着小红姑娘去豹房住。
听说皇上回京了,皇后和众妃都来给皇上请安,三三两两,挤满了宫。
张皇后也带着宫女们为皇上请安。这个张皇后原本是皇太后为武宗亲定,只因大婚之后多年未生子嗣,引起皇太后的不满,武宗有了刘美人、李美人等爱妃之后,就乘机把张皇后冷落,好几年他与张皇后过着分居的日子。
张皇后来给武宗请安,武宗见了张皇后心中大惊:“多日不见皇后,她倒越发美了。”只见这张皇后打扮得:春藏月底,柔情多姿。玑圆莺滑,风流碧细。白雪欲香,明眸皓齿。花调柳笑,淡红薄霞。盈盈秋水,髫盘百缕。宝钗金凤,绣带彩鸾。梨花削肩,杨柳拖黛,檀口香腮,娇羞多媚。
武宗简直看呆了,再看这些众妃美人,个个盛服美妆,丰姿绝越,宛若西施,高掠云鬓,淡措峨黛,眉挽秋月,脸衬春晖,柳腰细细,金莲悦人。微笑才月,樱桃点点。但她们与小红姑娘比起,虽丽却情,虽贵却娇。
不过武宗仔细想起来,美人都是花,各有各自的特长。更让他后悔的还是,有这么多美人,竟然没有很好的享受,他打算在豹房先住上一阵子再说,另外催人加紧去找回刘美人。
武宗被众美围住,仿佛在鲜花中一般,这个给他撒娇“皇上把奴婢们忘了。”那个给他捶肩膀送秋波。突然张皇后像发现了什么,大声说道:“我说众家妹妹,你们怎么没看见人群后面还立着个大美人呢?”
这一声真起作用,众美都看了过去,见在宫娥之中立着个大美人,众美们都惊呆了。
“来,过来,朕给你们介绍一人。”他拉过小红姑娘,小红胆怯怯走过。因为她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么多美人,生怕被众美嗤笑。武宗对众美说:“这是朕在邯郸新结识的小红姑娘。
你们可知道,这邯郸真是出美人的地方,你们说他比汉之飞燕若何?”
张皇后先说:“小红姑娘比画中的飞燕美多了,真是受看极了,连臣妾我都看迷了,非要爱上的。”
“那就请皇后娘娘替皇上纳她为妃吧!”众妃平日里与武宗胡闹,并不讲究什么礼数,所以说话很放肆。小红大惊,她没想到,皇妃们敢在皇上面前开这么大的玩笑。她赶紧走过,细声细语地说:“奴婢拜见皇后娘娘!拜见各位姐姐。”
“看这小嘴多会说。”
“人又美,要不连皇上也迷住了。”
众美胡闹了半日,天色已晚,武宗犯起愁来:“今晚让谁待寝呢?”
按照武宗的心思,不如干脆大家睡在一起,要热闹,可是有个妃子讨好皇后说:“还是按老规矩,先大后小。”众美平日与皇后关系不错,也都赞成,武宗只好同意。何况今日他特别钟情于皇后。张皇后替武宗脱好衣服,铺好被子说:“臣妾无能,多年也未能给皇上留个子嗣,……”武宗接过话说:“今日朕再与爱卿试播云雨。”说完搂着张皇后躺下。一连三天,武宗都与张皇后在一起,她都二十三岁了,应该有个皇子。三天之后,武宗就一日一换,今天与李妃在一起,明日让小红侍寝,后天则让好几个妃子共侍寝。豹房有一万多美人,他恨不得一下子享受尽,无奈美人太多,宠幸不过来,只好作罢。
这天武宗没事,就来到老虎房,在这里他差点丢了命,如果不是江彬舍身救他,他会成为老虎口中的食。所以他出来后,让人把要咬他的那只虎在虎崖射死,好让别的老虎老实些。这一招杀虎吓虎还真灵,从此老虎很少再敢乱咬人了。
武宗坐在虎崖边上,看着下边的老虎。突然他发现有个小美人正中喂老虎,把几只鸡正往虎崖里放,这些老虎在虎崖里乱追鸡。有二只小老虎特别可爱,那小美人抱起来玩。武宗好奇,躲在树丛之后慢慢走了过去。
那小美人正在给小老虎理毛,武宗过去问:“你不怕吗?”
那小美人头也不抬头说:“不怕,好玩着呢,给你也玩……”
一抬头,见是皇上,忙跪下说:“不知皇上驾到,恕奴婢无罪。”“无罪,快起来。”他出手拉那小美人起身,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力力。”
“这好。几岁了?”
“十四。”
“姑娘长到十四正是花开之时,古书上也记,十四到二十二岁是女人最漂亮之时。”他搂过力力说:“这里有趣吗?”
“有趣。”
“想不想玩更有趣的?”
“什么更有趣?”力力假装问他。其实这力力心里什么都明白,只是故意装作不知,她想看这皇上会把她怎么样。
武宗搂住力力,两臂用力,嘴已触到力力的头发,漂逸香人,一股冲动在他身上产生。他又说:“有趣的事,比如……”
他想不出好名词,忽然见两虎相交,武宗指着两只虎说:“像虎那样有趣呀!”
力力一见,脸颊通红。
他把力力搂得更紧,力力也似乎温柔了许多,把头贴在武宗的怀里,只是嘴里嘟囔说:“皇上见一个爱一个,那里比得上老虎。”
“朕就这么可怕?比老虎还可怕?”
“奴婢不敢。只是说,你看这两虎都厮守有好几年了,有多专情。”
武宗心中大惊:“如此小小年纪,竟然知道这么多。”他见力力那可爱的样子,哄她说:“小美人,你还不知道,朕是龙,龙不可与虎乱比的。”用手在她身后乱摸。力力说:“求皇上慢些,奴婢这是第一回。”“联会小心的,你要疼就喊叫。”
说完把力力放倒在草丛中,撩起龙袍,放开缰绳,不一会就见力力吃不消了,两只小老虎在旁边看,有只小虎还刁走了力力的内裤,在草地上乱撕乱咬。
力力坐在草地上,看着猩红点点发呆。
一幌眼三十多天过去了,武宗每日在豹房与美人乱淫。这边却急坏了张皇后。
原来张后后最关心的还不是武宗,因为这个武宗是个淫帝,她是管不住他的。她最关心的还是生个儿子好保住自己的皇后位置。可惜三十多天过去,她的身子仍不见动静,她正为这事着急。
张皇后的这一切让钱宁看个清楚,这钱宁自从江彬受宠后,他的地位一落千丈,本想替代刘谨统帅三军的位置,没想到让江彬轻而易举得了。所以他恨江彬,想借皇后的手搞垮他。
这天,他见皇后又在叹气,就小心走过去,对张皇后拜了一下说:“娘娘近来心思特重,不知奴才可否分担?”
“这个你不行。”她看了钱宁一眼。
“那可不一定。”钱宁把脸凑过来,神秘地对张皇后说:“可以在宫外想个办法,弄个孩子还不容易吗”
“这……”她有点犹豫。
“这没什么可怕的,请娘娘仔细想,皇上终日不理朝政,万一百年之后,你没个依靠,可就完了。再说弄个孩也不难,你只需每日填肚就可以了。你不说,我不说,谁敢不信。”
张皇后一想也是,要在皇宫站得住脚,必须有个孩子,否则皇上百年之后,她就完了。
她又看了钱宁一眼说:“这事做起来要十分小心。”
“请娘娘放心,奴才拚着性命也要办妥。”钱宁跪在地上发誓。“请钱公公起来话话,这里不必拘礼。”她以前对这个太监并没有太注意,今儿见他肯为自己办事,想日后不可亏待了他。钱宁出宫后,让一宫女去给武宗报喜。
武宗听说张皇后有喜,龙颜大悦,快步朝皇后住的宫殿走来。
张皇后听宫女说:“皇上驾到。”马上躺在床上装做起来,见皇上进殿,故意起身。
“爱卿莫动。”她刚要起身,被武宗拦住,武宗摸着皇后的手说:“听宫人说你有喜了?”
“臣妾一月不来红,想必有了。昨日让太医验脉,也说有喜。”皇后说完,故意把脸对墙,装出害羞的样子。
武宗大喜,总算有后了,这么多年,后宫一万多美人,都没有给他留个根,今日皇后总算争气。当即喊:“来人。”
“奴婢在。”
“从今日起,告诉御膳房每日给皇后加三十俩银子,不,随便加。再告诉太医每日在娘娘后宫值宿。”
“遵命。”宫人跑去传达圣旨。
这下可苦了皇后,她本来就没有什么喜,这么兴师动众,再让太医来值宿,等于把自己看起来了,这还了得。她对武宗说:“皇上,看把你急的,刚头个月,早着呢,用不着太医每日值宿。”
“好,就告诉太医每十天来一次。”
武宗在皇后宫中呆了一会,就起身告辞。他从皇后有喜推断出自己还行,准备去豹房找美人行乐,也让她们都有喜给他生几百个儿女。
到了次日,钱宁留进皇后宫中,小声对皇后讲:“都已安排妥,城外有个穷秀才的老婆刚死了男人,正巧也刚怀上身孕,奴才已给她不少银子,到时接来,安排住在一所房子里,请娘娘放心好了。”
张皇后听后大喜,夸了钱宁几句。钱宁走后,张皇后感到肚里乱响,赶忙让宫女扶她进厕。她刚坐下,就发现来红了,大块大块的污血流出。她示意那宫女出去,找了些锦绸坠好,又把污血用水冲净。这一切正让宫女娟凤看个清楚,日后她给皇后带来了大祸。
这天,娟风的对食徐美珠来后宫找她玩。这个徐美珠是豹房的女伶,是把吹箫的好手,堪称宫中一绝。她与娟风是同乡,俩人在宫中无依靠就结成了一对“夫妻”,每过几日总要在一起厮混片刻。
这天娟风正在收拾房子。忽然见美珠爬在窗上叫她。她赶紧出来,亲热地迎了上去,然后见四下无人,把美珠领到一个偏房,这里原本是宫女们住的地方,因为大多数宫女都去了豹房,这里就空了下来。每次娟风就把美珠领到这里,两人搂抱在一起,用玉棒如此一番。娟凤对美珠说:“我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什么事?”女人之间爱说人奇事,只要闲得无事,就乱说起来,她非常感兴趣。
“皇后报告皇上,说她有了喜。可昨天我还发现皇后来了红,她还用锦绸坠呢。”
“真的?”
“当然啦!”
“这事万一让皇上知道,可要被杀头的。这样皇后也就完了。”“对了,这事你千万别说出去。平日皇后对我不错,宫中的事莫管。”娟凤劝美珠。
“看把你吓得,我还能出卖你吗!”两人在偏房闹了三个时辰,这才又出来,见四下无人,各自回去。
说来也巧,美珠刚从后宫出来,正要回豹房就碰见江彬。
这个江彬可不是省油的灯,他仗着深得皇上的信任,可以随便进出豹房和深宫,经常在后宫和豹房与美人亲热。她知道,因为他是个有势的人,只要与他有染的美人,都会自动找他的。”
有一次,徐美珠正在月下吹箫,江彬闻声而寻,在湖边找到了美珠。他见这美珠长得十分俊秀,悄声向前,脸靠香腮,百般柔爱。起初美珠以为是皇上,等睁开眼一看,才发现是江彬。
她以为江彬是个太监,起身要走,不料被江彬拦住,搂过就亲。今天无意遇到江彬,令美珠大喜。两人亲热完后,将娟凤刚才告诉她的话一五一十又告诉了江彬。
“什么?皇后有喜是假的?”江彬大惊,不过他马上又镇静了下来,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冒出一招鬼点子来。
他对美珠说:“这种事还是少管为好,我们只要及时行乐。”
江彬平日里与皇后无怨无仇,皇后如此动心机,也是为了她的利益。他只是想用这办法去勾引皇后。说真的,他对皇后早就垂涎三尺,现在有了这把柄,就不愁不把皇后弄到手。
这只是个早晚的事,眼下他还顾不上这一切。两人又亲热一阵,才分头出去。
走向豹房的路上,江彬心里还在盘算着,开始他与众美人亲热时,还怕留下种子,可是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没见美人身上有动静,他才放下心。从此更是放肆,连麝香袋也不带了。
他嫌那味太重,让皇上发现有麻烦。岂不知他与皇上一样,由于太荒淫,已没有下种的希望。所以江彬在豹房和后宫,只有一次与一宫女有染后有孕之外,以后与其她美人有梁均无动静。就这个有孕的宫女,也让他弄了付药坠了胎。
由于武宗整日只知与美人厮混,别的事就顾不上问了。这天,江彬约宫中女侠楚玉去郊外打猎,楚玉答应,在城外德胜门见面。因为他俩不敢公开约会,否则皇上不高兴。
两人在德胜门见面后,一齐打马朝西山跑去。十月的山西正是红叶之时。
在西山有处皇家狩猎场,方圆一百多里。这里有野鸡、狐狸、灰狼、金钱豹等动物。由于这里太大,也有胆大的猎户跑进偷猎。
江彬与楚玉打猎,其实是为了比武,对猎物并不在意。他俩在山上打了二天,玩得很痛快,晚上两人笼上一堆火,就搂抱而睡。旁边有战马为他俩放哨,有个动静,马就会叫起来。
到了第二天,楚玉醒来,她看了看江彬,给他盖了盖皮衣。
在深秋的十月,虽然并不是太冷,但早上也是有些寒气,直到楚玉把烧好的肉和汤送到江彬面前,江彬才起床。
“这时候了,你也不叫我一声。”
“奴家只是想让你多睡会吗。”她帮江彬穿着衣服。
“这里风景真美,皇上百年之后,你我到此安家,生上十几个孩子。”他搂过楚玉亲了一口。
“看你美的,到那时,我们都老了,那还能养什么孩子。”
她端了一碗肉汤让江彬喝。
江彬喝了一口:“真香,夫人的手艺真不坏。”
吃完早饭,他两又上山去打猎,突然江彬发现前面有只金钱豹,就打马追了过去,在马上拈引搭箭,朝豹射去。
“嗖,嗖”两声响,那只豹子倒地死去。
江彬打马过去要拴那豹,他从豹身上发现有两支箭,他朝四下观望。突然从林子里跑出十几个人来,这十几个人不是别人,而是刘增、方术士和十几个刺客。
双方只是谁都不认识谁。
有个刺客说:“这豹子是我们刘老爷射中的。”
江彬是什么人。他更横,张口大骂起来:“你们老爷算个球,这豹是我箭中的。”
“你怎么骂人呢?”
“骂人,老子还要打人呢。”伸掌就把一名刺客打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刘增说了声“上”。十几个人扑了上去,眼看江彬吃不住。
这时楚玉赶来,见十几个人围住江彬,她下马打了过来。
两帮人正打了个平手,难解难分。
这时又从东西边走来一伙人,还有一顶轿子,里面坐着的正是刘美人。她见这边打起来,就让人抬过来看,见是江彬,心中大惊,忙喊道:“住手!”
刘增见刘美人喊“住手”,他让手下人别打,江彬、楚玉也楞在一旁。
刘美人走下轿,江楚二人见是熟人,刘增一伙见是刘美人,双方都给刘美人拜说:“夫人。”
“你们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都是自己人。”她在官女搀扶下走了过来。
江彬朝上走了一步说:“夫人,你怎么在这?”
“说来话长,你两怎么在这?”
“噢”江楚二人无言以对。江彬停了一下,忽然说:“我们出来打猎玩。”
楚玉又问:“夫人,家里人可急死了,快随我们回去吧!”
“好吧!”刘美人又朝方术士一拜说:“多谢先生救命之恩,现家里派人一接,你们也随臣妾回家,好谢一谢。”
“不了,不了。”刘增说。
方术士接这话说:“不了,既然家里来人接你,我们也放心了,以后有机会定登门拜访。”说完,这伙人消失在林中。
江彬望着这一伙人,心中纳闷,这些人武艺高强,看样子非同一般,怎么与刘美人搅在一起。
刘美人见江彬那个样子说:“臣妾正要回城,却迷了路,幸亏这帮好汉相救。他们是送臣妾回城的。”
“他们知道了夫人的身分。”
“没有。我只说是京城的大户人家,他们不知道。”
众人一路无话,各自盘算着自己的小算盘,回宫后怎么对武宗交待。显然江彬与楚玉两人出来私自打猎,有说不清的嫌疑;而刘美人在外失踪三十多日,更是说不清。他们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不得不商议商议。
刘美人问江彬:“皇上会发怒吗?”
“这难说。”江彬站了起来,对着远处发楞。他这个人冲杀可以,出主意就差点,他只好看楚玉一眼。
楚玉慢慢说:“这些天来,皇上找不到你,乱发脾气,可能会惹皇上大怒的。”她故意吓住刘美人,她让刘美人听她的摆布,这样就可以掩盖住她与江彬私自出宫打猎的事。她见刘美人大惊,心想这一招见效了,又说:“不过吗,夫人也不必惊慌,事在人为。”
“怎么个为法?”
“这样,我们假装谁也没见过谁,我先回宫,让江彬陪着你,就说他半路打猎遇到你。这样我可以先摸摸皇上的底,不知夫人以为如何?”
其实刘美人也猜出,楚玉想摆脱她自己,可眼下需要人家帮忙,只好委屈一下,先答应下来。“好,就这样吧,多谢楚妹。”“楚玉说完,见都没意见,先打马回宫了。临走时,她对江彬深情地说:“夫人就交给你了,你进出城方便,又好玩,皇上会相信你的话,咱们宫中见。”
“注意路上有贼。”江彬也说了几句安慰她的话,最后看着楚玉的背影消失在田野边。
“这姑娘不错,江总兵对她不错?”刘美人有点吃醋地问江彬。“我们只是出来打猎,大队人马在西山。”他一回头突然从刘美人又美又大的双眼珠中看出点什么,突然向刘美人:“我看那个先生又年轻又貌美,夫人和他在一起一个多月,不会是又被迷上了吧!”江彬也怕刘美人回到宫中乱说,因此故意拿话噎她。还真把刘美人噎住了。不过这刘美人与江彬以前有染,她在他面前也较放肆,于是爬在他肩上,用玉手捶江彬,口中说道:“你坏,你坏。”江彬乘势就搂住刘美人,站在旁边的宫女把脸背过去。
过了一会,江彬对两个宫女说:“你们进到宫中不可乱讲,乱讲就拧掉你们的头当球玩。对于江彬的历害,她们见过,连连回答:“奴婢不敢多嘴。”
“这就好。”他又从口袋里掏出几个银角递给这两宫女,吓得两宫女不敢要。“拿着,这银子叫你们不白拿,一路上你两照顾夫人辛苦了。回去有人问,你们就说迷了路,是好心人送回来的,别的就不要说了。”
“是。”
“只要你们听话,以后我江彬不会亏待你们。”江彬发现这两个宫女真有几分姿色,心中起了歹意。
再说武宗听说刘美人回来了,心中大喜,忙让人传她进到豹房。见了刘美人,武宗搂抱住她看个不够,问刘美人,“你跑到哪去了,真急死朕了。”
“都是臣妾不好,让皇上担心了。”她给武宗深深地一拜,然后倒在武宗怀中说:“臣妾从邯郸回京,在路上迷了路,多亏遇到好心人送臣妾,才回到京城,不然此命休矣。”说完痛哭起来。
武宗本想再审问她几句,见她哭成这般伤心样,便疼爱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朕为爱卿设宴洗尘。”他朝外大叫:“来人!”
“臣在。”
“扶刘夫人换装赴宴。”
“奴婢遵旨。”
两个宫女过来,扶刘美人下殿换衣。刘美人从武宗身边走边,他从她身上闻到一股异香味,猛然想起“仙丹”来“夫人慢走。”
刘美人回过头问:“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可还有那象樱桃一样的仙丹?”
“尚有几粒。”
武宗一听还有几粒,忘情地说:“快给朕一二。”
“皇上,看把你急的,等晚上再说吗!”刘美人撒娇的退下。
“哈!哈!”
吃过酒席后,武宗喝得大醉,刘美人也不省人事,几个宫女扶他和刘美人进寝室休息。朦胧中,武宗醒来,刘美人给他喂服“仙丹”。这时,武宗精神大振,又一次从刘美人身上感受到“韵味”来,一连十几天不去别的宫中。
说来也巧,江彬见刘美人又深得武宗宠爱,使他又没什么事,他这才想到张皇后来,该是勾引她的时候了,于是朝后宫走来。当他快到后宫张皇后的寝室时,忽然他发现钱宁从皇后的寝室出来。他立刻警觉起来。
“他到这干什么来了?”他见钱宁走远,才露出身来朝后宫走进。突然他停下脚步,心里盘算怎么去勾引张皇后,万一这里面有什么蹊跷……还是让美珠探个底,所以他又回到豹房,直奔教坊去找美珠。
不到教坊,见美珠正在练箭,他示意让她出来。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让别人看见有多不妥。”美珠害羞地说。
“什么妥不妥,除了皇上,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他拉着美珠,来到僻静之处,美珠就搂住他。他对美珠说:“今天有事同你商量。”
“是什么事?”
“你不是说过皇后有喜是假吗?
“是的,你问这干什么?”美珠睁大眼睛问。
“看你这样子要把人吃了。”江彬搂了搂美珠又说:“是这么回事,钱宁到处收集我的黑材料,今天我发现了他一个秘密。上午我去后宫传皇上的旨意,正巧看见钱宁从皇后寝室出来。”“这有什么奇怪,太监进后宫是正常的,你去后宫却是怪了。”美珠又奚落了他一顿。
“我见他鬼鬼祟祟的样子,不像是有正经事。”他见美珠不理他,江彬猛的跪在地上求美珠:“珠,钱宁万一搞倒我就完了,你一定要帮我。不然我就不起来。”
美珠开始还挺自豪,转眼一想这还了得,一个除了皇上就是他的人,拍一个巴掌,也得吓死人的人,给她跪下,这还成体统,还了得吗?她吓得赶紧拉起江彬,直到她答应,江彬才起来。江彬凑到她身边说:“你帮我这一次,每天我都到你的房间去亲热,还给你好多珍品。”
“骗人。”
“谁骗你是小狗。”说着两人进了山洞,江彬把身上的长衣解下铺在地上让美珠躺下。她只觉得一只温柔的手触摸着她的身子,在梦幻中,她静静地躺着,然后又颤抖起来,身上薄薄的绸裤被向下拉脱,直到她的脚上。这一切都在沉睡状态中过去,直到完毕,江彬对美珠说:“你想办法弄到皇后来月经的证据就行。”
“我怎么去弄。”
“嗨,你怎么了,你不是与皇后身边的娟风挺好吗。让她帮个忙,就说我求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两个金戒指,递给美珠说:“你一个,她一个,事成之后另有重赏。”
“事成之后,你可别把奴婢忘了。”
“怎么会呢!”
晚上你还在这里等我,我告诉你。”
“好吧。”他在她脸上猛亲了一口。
“美的你。”
看见美珠离去的身影,江彬还想着怎样对付钱宁的办法。
到了晚上,江彬来到老地方。不一会见美珠来了,江彬走上去搂住她。美珠告诉他:“听娟凤讲,皇后这些天几乎每天都与钱宁来往,还说什么孩子的事。她答应下月给搞个皇后用过的经血绵绸囊。”两人亲热了一会,美珠又说:“娟凤问谁打听此事,我说是皇上,差点把她吓死,后来我说是你,她说有机会见见你。”
“好呀,我对所有的美人都不拒。”他见美珠不高兴,又说:“当然你是第一,有了你,别的美人都靠边。”
江彬原本想勾引皇后,现在见皇后与钱宁搅在一起,他便产生了一种报复心理,非要在这事上弄个水落石出,整整这两个人。既然自己得不到美玉石,别人也休想得到。
第十五章张皇后假传生子露经血阴谋揭破
江彬从美珠那里得知皇后与钱宁的事,心里已猜出这两人玩招术欺骗皇上,他假装不知,要等戏演完时才揭破。
于是江彬赶忙来到东厂。这时的江彬已掌握东厂的锦衣卫的大权,只有西厂在钱宁手中。但是西厂是负责皇宫外围的事,要入宫,必须经锦衣卫同意。
江彬把东厂的头子牛生福和锦衣卫副督监史朝找来,对他两说:“以后你们要多注意钱宁的动作,尤其他往宫里带东西,要随时向本监报告。”
“是。”
这两人都是江彬的心腹,那敢不听。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是九个多月过去了。这天江彬正在与小红姑娘调情,原来小红也渐渐受到冷落,江彬就乘虚而入,与她勾搭成奸,突然有个小太监进来报告:“江爷,史朝来报,说钱宁领着一个女人进了宫。”
“带一个女人进了宫,为什么不拦住,快传史朝进来细说。”
不一会,史朝进来:“江总爷叩拜。”
“哪个女人长得何等模样?”
史朝看了看旁边的小红,心想这江总福气真大,皇上吃剩下的他都敢要。见江彬问他,他才说:“那个女人中等身材,长相不错。”
“为什么让生人进宫?”
“钱宁说是他的远房亲戚,呆一会就走,下官不敢拦他。”
史朝胆怯地回答,说完又用眼看了小红一下。
“抓不抓?”史朝问。
“抓个屁,你就知道抓,凭什么抓?你老娘就不进宫吗?”
江彬大骂了史朝几句,然后又说:“以后要跟紧些,弄清他们做什么事,再来报告。”
“奴才明白。”史朝退出房去。
这个女人正是钱宁找的穷秀才的老婆,钱宁把她接进宫中,本想让她住在宫中。张皇后告诉他:“不能住,宫中江彬的耳目甚多,这事他肯定知道,现在赶快送出去,以后有机会接进来。要不把孩子在宫外生下后,把孩子接进宫中,免得出差错。”
“奴才明白。”钱宁马上把那个女人又送了出去。其实这钱宁根本不傻,他把这个女人接进宫中,想试一下宫中的反映,看有没有人监视他。果然他的心腹向他报告,史朝去找江彬。
钱宁听后,大惊,心想,此事难办矣。
半月之后,这个女人果然产下一子,钱宁让人送过许多补品,留下孩子,就把那女人带到乡下去了。也有人说,钱宁把那女人杀了。
这天钱宁与张皇后正在商议对策,他指着张皇后的鼓肚说:“明天你必须生了,今晚我把那孩子带进宫中。”
张皇后点头可以,两头去准备。
到了午后钱宁让心腹太监准备准备,上街去买东西。他自己也坐了一顶轿子跟随出宫,把那孩子接来放在轿子里,这孩子刚出生不久,又怕他哭出声来,哄他睡熟放在小箱子里才又放进轿子里,这才进了宫。
来到宫门口,锦衣卫问干什么的?
有个小太监说:“这是钱爷的轿子,你们也敢阻拦?”
“钱爷?什么钱爷?”说着要打开轿子看。钱宁从轿口伸出头,把那个锦衣卫骂了一句:“狗奴才,连我都不认识么?”
“噢,是钱爷。史爷有命,凡进宫一律都要检查。”
放屁,我的轿子也查么。”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那个锦衣卫刚才已查过几个太监抬的柜子,里面只有些烂东西,什么也没有。他那知道,这是钱宁玩的招,故意让人抬两个大箱子,让锦衣卫查。结果什么也没查到。现在钱宁发了脾气,也不敢再查了。这个钱爷也是个出了名的刁货,权力也大,没人敢去碰他。
钱宁把孩子带到张皇后的宫中,然后叫人速速准备,有的去传太医,有的去报告皇上。
武宗听说张皇后今晚要生了,喜得眉开眼笑,这是第一次作父皇,他当然很高兴了,他要亲眼看看这个皇子是怎么生出来的。可是,当他赶到后宫时,刘太医已说:“恭喜皇上,皇后生了个龙子。”
武宗大喜,闯进宫中,见张皇后头上蒙着一个锦绸,在床上躺着,看着旁边躺着一个小家伙,他逗了逗,说:“小龙子多象朕呀!”又对太医说:“从今天晚上开始,昼夜太医在此值宿。”
臣遵旨。”
这回张皇后不反对了,她在脸上露出得意之情,她没想到,这出戏这么顺利。
可是她又想错了。等武宗回到豹房,全宫里外都知道张皇后生了个龙子。江彬得知后,大惊,马上召史朝来豹房见他。
不一会,史朝来到。
“给总爷跪礼。”
“起来,这几天钱宁可有动静?”他着急地问。
“有,昨天钱宁乘轿进了趟宫。在此之前,有几个太监抬着两只箱子。”史朝还没讲完,江彬就问:“里面装有何物?”
“小人感到奇怪的是,这几个太监都是钱宁的心腹,他们抬的箱子什么也没装,只装些破烂衣服。”史朝又凑了凑身说:“小人怀疑在钱宁的轿子里装有东西。”
“为什么不早说。”
史朝吓得跪在地上说:“小人在豹房找了遍,也没找到总爷。”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江彬让史朝先回去,然后拿出娟凤交给他的前上个月皇后用的经血锦囊,里面装有张皇后擦经血的污秽物。他在鼻子上闻了闻,冷笑两声,然后揣在怀中,去找武宗。这里武宗正与李贵妃和刘妃几个美人试用“仙丹”,正玩在兴头上,武宗见是江彬,就用被子盖住几个美人问江彬:“有合事来打扰朕吗?”
臣有一万分急事,要向皇上禀告。”
武宗不耐烦地说:“在殿外等传,两时辰之后再来。”
“是。”江彬只好出去。在门口正好碰到楚玉,她问江彬:“有什么事?”
“我来有事向皇上禀告。”
“你来的可不是时候,到我房间去吧。”江彬只好跟楚玉进了她的房间。
江彬与楚玉虽然相好很久,但他从未到过楚玉的闺房,他在闺房里看了好半天,只见屋里香气撩绕,古玩满格,黄金作砖,紫气重重,横锁平临,瑞霭倥偬。壁挂宝刀,垂吊彩缎。
碧月寰帏,云横太极。红云缥缈,残星犹在。
他自言道:“如此闺房令人心醉。”两个人在闺房里闲谈完之后,江彬告别楚玉,来到武宗宫里。
“什么事,这么急?”
江彬看了周围几个宫女,武宗示意她们全出去,回避一下。
宫女出去后,他小心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递给武宗。
“这是什么?”
“皇上看看就知道了。”
武宗接过包,打开来看,见是些带血的污秽物,脸色一沉说:“这是什么意思?”
江彬走上前,从包里掏一块带血的污秽物说:“皇上这是皇后的东西。”
武宗更是一惊,他想了一下又说:“这有什么奇怪,女人生孩子当然有不少这样的东西。”
“禀告皇上,这不是生孩子,而是经血。”
“什么,是经血?”
江彬见皇上迷惑不解,才又说:“这是张皇后两个月前的经血。”
武宗脸一沉,生气地说:“这是什么意思?”
江彬说:“是这样的,前个月皇后还来了经血,这是她身边的宫女娟凤提供的物证。”
“你……”
“臣知道皇上心中难受,可是这事关系到皇上百年之后的皇位,臣不能不管。”
这还用说吗,江彬这意思明显地告诉武宗:“这孩子是别人的,皇后来了月经根本没有怀孕,她是欺君。”
“对这种事臣本不该多问,可是见宫中有人对皇上不忠,臣岂能坐视。”江彬这句话,把武宗激怒了。别的事,要钱要物,都可以,但他最不能容忍别人欺骗他。
“来了。”
“臣在。”进来两个侍卫。
“去把张皇后抓来。”
江彬听说把张皇后抓来,这不行,他对皇上说:“这事还不可急躁,皇后硬不承认怎么办?要是把娟凤暗杀了又怎么办?”“依你说?”
“以臣之见,这事要问个水落石出,否则谁都敢骗皇上了。”
他又浇了武宗一身油。
果然武宗更是大怒,让人把太医、娟凤等人传来,包括徐美珠。江彬又说:“听说这事钱宁是主谋。”
“钱宁是主谋?”武宗更是大惑不解,钱宁跟他二十多年,对他还忠心耿耿,怎么会背叛他呢?可是江彬说钱宁是主谋,这事看来又不能不信。于是他下令让侍卫把钱宁也看起来。
张皇后这边还挺得意,她没想到事已败露。当她见身边的宫女娟凤召到皇上宫去时,还真有点担心起来。她让人去找钱宁,来人答复,钱宁已被看管起来,她让人去找刘太医,说也被皇上召去。
她真后怕起来,知道大事不妙,万一事情败露,非丢了性命不可。她越想越怕,让人们都去打探消息,小孩子躺在床上无人管,哇哇大哭。
后宫乱成一团,有精明的人都准备收拾行李,想溜了;还有的把皇后的首饰也偷走了。
这时武宗见人都来齐了,亲自审问,他问娟凤:“这团污秽之物可是皇后的?”
娟凤吓得左右为难,她当初不知此事会闹这么大,否则是不会出卖皇后的,她见说也不好,不说也不好,就一头朝宫柱子上撞去,立时头破血流,脑浆四飞,倒地死去。
武宗见娟凤死去,知道这事已是真了,挥了挥手,让人放在一边。然后又问美珠:“听说这包污秽物是你从娟凤那里弄到的?”
“是奴婢从娟凤那弄的。”
“当真?”
“奴婢不敢撒谎。”
武宗让徐美珠在供状上画了押,按了手印,叫人收起,让美珠退下。然后又问刘太医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太医说:“张皇后的确没有怀孕。”
“为何不早禀告朕?”
“皇后不让,她说事成之后有重赏,臣因怕失去官饭,就没有报告。臣罪该万死。”
“站了起来,在供状上画押吧。”武宗也让刘太医在供状上按了手印,然后又让人传钱宁。
钱宁进到宫中,见刘太医、徐美珠站在一边,地上躺着娟凤,心中已明白事发。忙跪下:“皇上万岁!”
“你可知罪?”
“臣知罪,臣罪该万死!”钱宁知道,到这份上想赖是不可能的,只有全招了,而且也在供状上画了押。
“传张皇后。”
不一会,张皇后也到了,她见旁边站了不少人,娟凤躺在地上,头上流着血。也猜出事已发。
“抬起头来,朕对你不簿,为何欺君?”武宗问她。
臣妾罪该万死,只因盼子心切,铸成大错。”也在状供上按了手印,供认不讳。
都已承认,此案水落石出,武宗当堂宣布:“徐美珠报案有功,晋升为妃,”美珠赶快跪下喊“皇上万岁!”其实这也是江彬的点子,故意说通皇上。
“钱宁主谋,罪该万死。念其在宫中服务多年,有侍驾之功,发配到南京陪都菜园种菜,”钱宁爬在地上喊“皇上万岁!”
可是他那里知道,他前脚发配,后边江彬就派了心腹,对他下了毒手,死了还不知何人所使。
“张皇后身为后宫之首,犯有欺君之罪,念其倘有悔过,打入后宫豹房省过。”这个张皇后也真惨,她在豹房受尽了折磨,脚刚迈进,江彬就跟了进去,以暴力强占了她的身子。这之后,每过几天,江彬都要来几次,在她身上发泄,终于她有一天无法忍受屈辱,含恨自尽。
还有那个小孩子,刚刚十五天,也被武宗下令让太监用绳勒死。几个与皇后、钱宁有关的宫女、太监,知情不报,秘密参预,也都判了极刑,被下令扔到虎崖和狮山里,被老虎、狮子撕成了碎片。
娟凤本该重赏,只因不惑自尽,让太监们拉到城外厚葬。
处理完这事,武宗才喘了口气,他感到更冷清了,仿佛一夜之间,人与人之间产生出许多恩怨来,这世上好像没有可信任之人。不过有刘美人、李夫人、小红、云儿等一般妃子们陪他,很快他又忘记了,沉于酒色之中。
江彬作为在争宠中取得胜利的优胜者,更是骄横无礼,除了皇上,他谁都没看在眼里,照样在后宫与众美人来往,楚玉劝过他好几次,这样下去,万一事发,他连种菜的机会都没有。
可是江彬一点也听不进去。
楚玉见状,也就懒得去管他,她知道这个男人太好色。她已看透这世上一切事,男人们为争天下,为争宠,比女人更狠得多,这个江彬总有一天连她也会干掉。
过了几天,江彬又给武宗献计:“皇上这几日挺辛苦,豹房里这么多美女,宠幸不过来,臣有一计。”
武宗正在不高兴,听江彬有一计,忙问:“什么计?”
“可令美人们在头上插花,皇上每日放一只彩蝶,此蝶落在那个美人头上,就可选那个美人侍寝。”
“好主意!”武宗立刻下令,照江彬的计策去行事。
圣旨传下后,各宫妃嫔都去准备,有的先动手从花园里采花,有的动手晚了就到外面去买。有个叫赵琴利的女伶更是有绝招,她不采奇花异草,还偷偷在花上洒些香粉和蜂蜜,试图要在众美中显露一手,获得武宗的宠爱。
这天豹房女官都来报告,各宫妃嫔美人都已准备妥当,单请皇上放蝶了。
武宗听了大喜,立刻让人提着装彩蝶的金箱,在江彬和楚玉的护卫下走进豹房宫。武宗看了台下的众美,果真是:奇花异草,草木交加,蓊然蔚然,舒目赏心,酥脉丰隆,花茂玉白,木香樱桃,团花憋衣,艳妆妇人,声噪雀鸦。满宫是矫,吐恋红辉。莺喜绸缪,花枝领芳。温柔乡里,亦愿春光。
九曲遗音,惟有水深。梦江颜色,欢在今宵。佳丽沉醉,玉人销魂。房边日晖,池前春燕。含露桃花,临风杨柳。
看着这些美人,武宗真有点难采了,因为看东东美,看西西丽,远看一片花丛,近看苔痕纵横。几次武宗要把手中的彩蝶放出,却又停了下来,他不忍心只选出一个美人来,恨不得搂将众美享受个遍才解气。
可是身边的女官几次催武宗放蝶,最后武宫只好拉开箱门把彩蝶放出。只见彩蝶展出双翅,轻轻飞出金箱,似停似飞,连彩蝶都迷住了,不知落在哪里为好。
只见彩蝶又飞起,朝赵琴利头上的奇花落下。女官立报武宗,名花有主,请皇上入寝,武宗大喜,搂过赵琴利进了寝室。
由于武宗用了“仙丹”,竟然一个赵琴利不够他使的,只得传报,让女官再放两只彩蝶。最后一连放了五只彩蝶,武宗才伸展两肢,深感满足。
到了第二天,武宗又放彩蝶,他奇怪的是,彩蝶又是落在赵琴利的奇花上。
“这就奇了,怎么蝶儿又选她?”可是龙言即出,是不好反悔的,只好传宫女带赵琴利侍寝。
更奇的是一连三天,彩蝶都总是第一个落在赵琴利的花上,武宗便传赵琴利来问话:“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赵琴利。”
武宗在宫中来回渡步,他又问:“你采用什么办法,吸引彩蝶落在你的花上。”他见赵琴利有点不安,又说:“朕不是怪你,只是奇怪。”
“奴婢只是在花上抹了些香粉和蜂蜜。”她慢慢又看了皇上一眼,心中挺害怕,皇上和自己已是三日夫妻了,怎么还如此待她。
“妙着!”武宗拍了案板。
“奴婢只是想点奇招。”琴利又说了一句,还偷偷往众美身上看。
“好聪明的美人,朕就封你为花妃吧!”
“谢皇上。”
下边众美更是惊叫之奇,对赵琴利羡慕不已。也有手快些的,来了个模仿,也把些香粉和蜂蜜之类的涂在花上。一时间,整个豹房奇香奇味,如果要拈了,三日不散。
可是有一日,女官突然传来圣旨:皇上停止放蝶。为何,原来这个武宗是个好奇好玩的皇帝,他又玩腻了,想变个法玩别的。有人让他仿汉帝玩羊车,他说早玩过了,没大意思。还有人说玩捉迷藏,抓住了那个美人就让侍寝,可这些美人,为讨好他,故意让他抓住,也没意思。
还是小红出了个主意,干脆去青楼,青楼里藏美卧秀,或许有好玩的事。武宗听了大喜,当即传江彬进宫。此时江彬正在豹房与众美寻欢,听说皇上传他,赶快穿好衣服往外走,路上还寻思,这个皇上找他准是又想出了什么点子来。
见了武宗,江彬上前一抱拳问:“皇上万岁!”
“不必拘于礼节,朕这几日又有点饭食不香,你可为朕打听到有何好玩的事没有?”
武宗一句话问得江彬不知措然,不过这家伙早已猜出皇上找他的原因,赶紧说:“臣听说京城新来了个舞女,外号叫一枝花。”
“品相如何?”武宗听说有这么个美人,有点急不可待。
“为京城一绝。”江彬还故意用眼描了武宗一眼,那意思还真是很像回事。
武宗一听,马上对江彬说:“速速随朕访美。”
“臣领旨。”
这一天晚上,武宗带着江彬、楚玉以及另外三个侍卫,化装成商人模样,偷偷出了豹房,朝青楼奔去。这个青楼原本是太监刘瑾开的,刘倒台后院主另投钱宁,钱宁出事后就充了公,被一个姓张的商人买去,经过装修,成了官家妓院,是专门为京城高官和权贵子弟开的娱乐场所,不巧的是,武宗这天来时,正好一枝花被一官宦子弟出高价聘去陪玩了。气得武宗当场大骂,被江彬等人劝开。
没找到美人,这令武宗大为恼火,他带着江彬、楚玉等人满街瞎转游。走到小吃摊前就吃些小吃,武宗长在宫中,有的小吃吃过,有的却没有吃过,吃到高兴时就忘乎所以。
这时他听到前面有些吵嚷声,赶忙过去看热闹,被江彬拦住:“都是市井之徒,皇中莫去。待臣看看,再行禀报。”
不一会,江彬回来禀报:“是个贵家子抢人家的闺女。”
“这还了得,堂堂京城,竟发生这种事?朕要当场判这案子。”武宗不顾江彬、楚玉的阻拦,上去抓住那贵家子的衣领大喝到:“抢人良家女子,还有无王法?”
“王法!”这贵家子上下看了武宗几眼,傲慢地问:“你是干什么的?敢管老子的事?”
“放肆,你也敢称叫老子。”他想发作,但看见有十几个打手朝他走来,竟然吓住了,朝江彬等人看了一眼。
楚玉走了过去,劝住武宗,她问那贵家子:“抢人良家女子天理不容。”
这贵家子见楚玉是个秀丽模样,便放肆地说:“哈嗨,来了个美人。”说完就用手去摸楚玉的脸。没想到楚玉来个老鹰擒小鸡,一下制服住这个贵家子,对他的十几个打手说:“别乱动,动一动,就拧掉他的头。”说完稍使劲,听那贵家子喊疼:“别动,别动!”
十几个打手见公子被擒,站着不动。忽然有个师爷问楚玉:“好汉莫动手,有话好说,你们是那个山上的?”
“少废话,把那女子放了。”楚玉不饶他们。
师爷一看,手一挥说声:“上。”十几个打手蜂涌而上,可他们那里是楚玉的对手,只见楚玉一手抓住那贵家子,一只手打这些打手,竟然把十几个打手打倒在地。师爷一见遇到高手,忙又过来求情:“小人不识英雄面,饶了小人这遭,下次不敢。”说完示意放了那良家女子。
楚玉见放了人,她手一松,也放了这贵家子,说了声:“滚。”这伙人爬起来就跑了。这女子走过来。跪在地上给楚玉磕头:“谢公子相救。”她不知楚玉是个女的,当成了公子。
楚玉扶起这女子,对她说:“要谢我家老爷。”那女子走过去对武宗跪下磕头:“多谢老爷相救!”
武宗扶起这女子,仔细一看,大惊失色,原来这女子长得十分秀美,粉脸黛峨,樱桃朱唇,素手玉臂,柳腰细身,尤其一双大眼睛更是能传情,武宗只看了一眼就觉酥了。如此美女子,别说贵家子抢,连朕要都要动手的。想到这他竟然失态,口称:“美人何不随朕进宫去。”
其实这美人不是别人,正是名满京城的“一枝花”。她原来只是卖艺不卖身,答应这贵家子陪着玩玩,没想到这公子哥把她弄到妓院里来陪身玩。“一枝花”不从,引起了争闹。此时正巧武宗带着人走过来,从贵家子手中救了她。对此,“一枝花”是感谢武宗的。当她与武宗对看时,猛然间她发现这个人相貌威严,透出一股英气,因为武宗的母亲就是个绝色美人,在他身中也多少透出些美男子的气质来,一下子“一枝花”对武宗并不那么反感。
当“一枝花”听武宗说:“带她进宫。”她吃了一惊。她猜想这个公子最低也是王爷家的公子,她想不到这就是皇上爷,只是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武宗见“一枝花”低头不语,顿觉有门,就开导她说:“你的美色名满京城,是应找个天下第一的男人才能配得上你,如果跟了那个王爷的公子岂不是很屈色了吗?”
江彬、楚玉等人,见皇上与“一枝花”谈得极热火,就躲得远远的。
“一枝花”心里犯嘀咕,她又看了看远处的江彬、楚玉等人,心里更是琢磨不透这伙人。尤其刚才楚玉一顿拳脚,一只手就打几了贵家子的十几个打手。看这公子眉清目秀,满脸的丽质气、功夫这么好,这伙人不是京城一般的王爷子弟。
她干脆直接问武宗:“你带我到哪去?”
“当然进宫了。”武宗也顾不也其他,直说起来。”
“进宫?”
“是的。”
“那个宫?”
“当然是皇宫,……”武宗觉得有点太露失身份,掩住口,直结巴。
“一枝花”开口问:“你都不敢讲你是哪的,我怎么相信你呢?”
武宗见瞒不住了,只好说:“你随我走就是,朕不会害你。”
“一枝花”把“朕”听成了“真”。她想了想,答应随武宗走,条件还是卖艺不卖身,她想弄清楚武宗的身份。
武宗见“一枝花”答应了,把手一挥,江彬、楚玉等人过来。江彬拉了拉武宗的衣角,低声问:“你,你带她去哪?”
“当然进宫。”
“这怎么行?”江彬吃惊。
“这怎么不行,朕还没这点权力吗?”
江彬又说:“爷,不是这意思,我是说把名满京城的舞女带到宫中,怕人说闲话。”
“谁敢,看朕不割了他的舌头。”
江彬一看,皇上是铁了心的,又对楚玉说:“你去说皇上。”
楚玉白了江彬一眼说:“这是皇上自己的事,管那么多干什么!”说完先回宫了。
武宗在前面领着“一枝花”走着,来到皇城根,“一枝花”问他:“你住在这?”
“是呀。”
“这不是皇宫吗?”
“对呀。”武宗还想说什么,就在这时,从前面走过几百个人来,这些人在先前那个贵家子带领下,朝这面走来。
忽然他们停下,指着武宗大叫:“就是他,刚才把少爷我打了一顿,还抢走了少爷的美人,快给我上。”一下几百人一下子围住了武宗几个人。
武宗这时急得直跺脚,楚玉刚刚进宫去通报,虽然还有个江彬,他的武功不如楚玉,看来要麻烦了。
江彬大声叫道:“你们要干什么,要造反吗?”
这二百多人停下不动,看着那贵家子。只见他大叫:“不要怕,出了事本少爷为你们作主,给我上。”
几个打手先冲上来,被江彬打倒在地,无奈人太多,他护着武宗和一枝花后退,眼看没去路了。已经有打手抓了武宗一把,武宗的几个侍卫也被打倒在地。武宗一看再打下去,这些人真敢把他往死里打,只好大喝一声:“住手,你们知道朕是谁吗?朕就是皇上。”
“皇上!皇上!”
这些人停了下来,那贵家子大叫起来:“别听他的,他怎么会是皇上,我怎么不认识,打呀!”
江彬也急了,大叫:“他真是皇上爷,你们找死吗!”
这伙人又不敢动手了,那贵家子又大叫:“他敢假装成皇上,别听他乱说。”
江彬一看,这些人不听,再这样下去非坏事不可,他本想掏腰牌,这种腰牌是率领东厂、西厂和锦衣卫的凭证,可是他带皇上出宫这东西忘带了,放在宫里,他一急,打出包围圈,跑进宫中去搬救兵。
这伙人把一枝花抢过去,把武宗和另一个侍卫捆了起来。
押到那贵家子面前,这个贵家子打了武宗一个嘴巴,还说道:“敢假冒皇上,还敢抢本公子的美人,带回去!”
就在这时,从宫西边来了一队人马,有个官坐在轿中,在卫兵的护卫下走过来,要进宫去。他就是兵部尚书杨一清。原来杨一清还有事要进宫去。他见边撕撕打打,就让人过来看是怎么回事,还没下轿,就听有人叫他:“杨爱卿,快来救朕。”
杨一清见是皇上被捆,大惊,连忙走过来,跪下就拜。他一抬头,见皇上被捆,大叫:“你们反了,敢捆皇上,来人,把他们拿下。”
一百多带刀拿枪的护卫兵,把这些人拿下,别看贵家子带了二百多人,可在官兵面前,个个如鼠,何况误捆了皇上,这可是杀头之罪,早已是爬在地上,给皇上磕头求饶。
贵家子见真是皇上,也吓得自己打起嘴巴来,求皇上饶命。
“拿下,统统拿下。”武宗大叫,他又对士兵说:“这两人别拿,自己人。”一个是一枝花,另一个是穿便衣的护卫。
这时江彬也带着四五百官兵,骑着马从宫里杀了出来,见这些人已被捉住才松了口气。
江彬让人把这些人押入大理寺,一一作了处理。这贵公子说来也巧,他叔父正是张永,这张永也是太监,平日作恶惯了,他仗着张永的权势横行霸道,从来没人敢惹他,今天撞在枪口上。江彬让人好好看管这伙人,他赶快给武宗请安。因为他担心武宗会猛克他一顿。
不过,武宗觉得这没什么,很好玩。他把一枝花带进宫中,一枝花到了这个地步也没办法,只好凭皇上了。
第十六章官宦争权互残杀君王风流罢忠臣
一场君臣争美,结果必然是臣败。单说贵家子被江彬带人打入刑部大狱后,江彬让人把刑部尚书崔同进找来,不一会崔同进进来,见了江彬忙上前施礼:“江大人总兵爷,不知有何事找下官?”
因为江彬在朝廷把持朝政,凡进升上去的官几乎全是他的心腹亲信。所以这些官见了江彬,即要叫官场的官名,又要喊私情中的俗称,下面的官儿见了江彬总是叫他“江大人总兵爷。”江彬见崔同进来到,对他说:“这是刺杀皇上的御犯,你要仔细审了。有事随时向本监报告。”
“下官明白,请总爷放心。”他一直把江彬送上马才回到刑部大堂,然后传人带御犯。
不一会押进一个公子哥来,从远处看身穿绸缎,歪戴丝帽,撇着大嘴,摇摇晃晃进来,仿佛这里不是大堂,而是他家的堂厅。见了这个人,崔同进大吃一惊:这不是副总兵监军张永的侄子吗?他还寻思怎么处置此事,只见这贵家公子二话不说就坐在他的公堂椅子上,坐下时还用眼瞟了他一下。
崔同进有点生气,心想我本想给你留点面子,没想到这小子如此狂妄,把惊堂木猛然往桌子上一拍,大声喝到:“御犯跪下!”
“什么让我跪下?”
“让你跪下。”两旁也有兵卒大叫,还不时地用大棍子挥舞吓他。
那贵家子忽然说:“狗官别狂,我告诉我叔叔,小心你的乌纱帽和狗命。”
“放肆,看来不动真的,你不会服的。”他朝两旁兵卒大声叫道:“给我狠打二十刑棍。”
两边兵卒有几个上来,要把那贵家公子按倒,只见他大声说道:“我叔叔是张永,你们找命吗!”
别说,他这句话真把这些兵卒吓住了。原来在朝廷上,除了江彬,就是钱宁和张永,现在钱宁死了,张永更横,没有人不怕的。这些兵卒站在那不动手了。
崔同进大声问:“怎么不动手?”
“老爷,我们……”
“什么老爷不老爷,罗嗦什么,快动大刑。”崔同进似乎已觉出这些兵卒怕的心理,可是既然自己已发话了,就是装装样子,也说给他点面子呀。所以他死命让这些兵卒动手。
这些兵卒真为难了,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只好低声对贵公子说:“公子爷,小人们得罪了,轻打几下让我们交差。”
就把贵公子掀翻在地,打了二十大棍。
那贵公子本想发作,见棍子头正好打在地上,几乎没有打在他身上,他一急发起泼来,大声叫:“叔叔快来救我!”
“押入死牢!”崔同进大声命令,贵公子被几个兵卒带下去。他还大叫:“告诉我叔叔,小心点狗头!”
崔同进见贵公子被拖下去,不敢停就直奔豹房来找江彬。
见到了江彬,他把此御犯系张永的侄子一事告诉了江总爷。江彬听了大喜,拍案而起,大声叫“有了,有了,本监正愁找不到治张永的证据呢。”他来回渡了几步,又吩咐崔同进:“要小心看管,不要怕这张永,他活不了几天了。我这就是禀告皇上。”说完,拉着崔同进入内宫见武宗。
这天武宗正在搂着一枝花嬉闹,一枝花嫌那绣鞋太紧,干脆把绣鞋脱掉,坐在武宗的腿上来回擅荡,把脸贴过来,闭眸轻笑,猩红的朱唇高高送过来,贴在武宗的颈上。武宗说:“朕发现你很会保养,不象干瘪的汤包,又不象秋后的瓠子。”
侍卫禀报:“江总爷有事求见。”
“等会,等会,别搅了朕的兴头。”可是不知何故他的兴致全没了,身子软软的,瘫在一处。武宗喊来侍卫:“传江彬。”
“是。”
不一会江彬进宫,说道:“皇上万岁万万岁!”
“万岁个屁,刚成好事就让你搅了。”
江彬又拜了一下说:“臣已查明,谋杀皇上的主谋是监军张永。”
“张永?”
“对。”
“有证据吗?”
“有。”江彬又说:“刑部尚书崔同进已审理过此案。”
“带他进来。”
不一会崔同进进宫,万岁之后,他跪在地上禀告皇上:“臣奉旨审案,那贵公子系张永之侄,他已招了。”
在武宗看来,最容不得的就是谋图造反,无论什么人,只要占上这一条,必死无疑。只因此案牵着张永,他不得不谨慎。
他对江崔二人说:“再审。”
“是。”
两人出去后,对此大为不满,因为他俩要的是斩杀抄家,致张永于死地,没想到皇上不吐口。
两人刚走不久,侍卫又报:“张永求见皇上。”
“传。”
张永进来,低头就拜:“请皇上为臣做主。”
“什么事?”武宗假装不知。
“江彬串通崔同进陷害臣。”他跪在地上不起。
武宗又问:“为何?”
“臣只因平日忙于宫事和军事,疏于教导亲侄,致使他冲犯皇上,臣愿弃侄报君之恩,终是无二话的。可是那江崔二人硬是诬陷臣主谋造反,此实为冤枉,请皇上为臣做主。”
“起来,起来,你们二人原本亲如兄弟,为何搞到这么僵的地步,朕看你还是躲一躲好。朕派你去南京主监,你那个侄子吗,总得教导教导,你看如何?”武宗说完,看了张永一眼。
他真是不希望江张二人火拚。
“皇上英明,臣遵旨。”张永领旨退出,他从豹房出来,又去了大理寺狱室,见了他的侄子张无过,就大声训斥起来:“我平日告诉过你,在京城不可骄横,你一点也听不进,还竟敢与皇上争起美人来。这是死罪的!这下我也无能为力了。”
“叔叔救我,侄儿再也不敢了。”
“晚了,明日我也被发落到南京去了。”他对武宗这个办法并不满意,本来与他无关,却把他调出京城,他把这叫发落。
就在这时,江彬、崔同进也来到狱中,他俩已得到皇上想从轻发落张永的消息,想赶到狱房,寻机把张无过干掉,然后在半路截杀张永,没想到在这见到他。
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三个人瞪目对立而视,因为双方都带有兵卒,如果打起来,必是两败俱伤。可是谁也不相让谁,一触即发。就在这时有个女官到来,高声说:“圣旨到。”
这些人只好统统跪下接旨。
那女官高声念道:“张永调往南京充任监军,张永之侄粗野失教,收押大理寺。钦此。”
“皇上万岁!”
事已到此,张永只好恨恨退出,准备行李去南京。
江彬一见,形势有利,连夜派刺客去杀张永。
张永也料到,江彬肯定会派人来刺杀他,就假装躺下,暗布伏兵。果然到了后半储备三更时,有三个黑影窜入张永府中,直奔张永寝室。见张永躺在床上正呼呼大睡,三人举刀朝里刺去,突然只听“妈呀”之声叫唤,三个刺客跌入室内陷坑。
张永大叫:“拿下。”
两边人员过来,铁钩抓挠,三个刺客被拿下捆住。
“说,谁派你们来的?”
三个刺客不语。张永大怒,从一兵卒手下抢过一把剑,朝一刺客肚子刺去,“扑”的一声,刺客倒地死去。
“不说,他就是下场。”张永指着倒下的刺客尸体逼这两人说。他见这两人还不说,又“扑”的一声,再刺死一个,另一个吓得跪地求饶命。
“谁派你们来的?”
“江总爷。”他发觉称呼不对,忙改口说:“不,不,是江彬。”
张永大怒:“这个狗东西,来真的了。”他把手中的剑朝一刺客刺去,然后也派了三个杀手去刺杀江彬。
这三个杀手潜到江彬的府中,进了寝室,却找不到要杀的人,抓住一个女佣问,她说不知道,老爷已经好长时间不在家住了。原来这江彬料想三个刺客会干净利落杀掉张永,所以他又进到豹房与那里的美人去淫乱了。他的好色这回倒救了他一命,否则会送掉性命的。
三个杀手找不到江彬,见天色大亮,就回来禀报张永:“找不到江彬。”
张永听了大惊,他知道,江彬很快就会知道,他让大家收拾行李赶快走,出了京城就好办了。
张永带着亲兵、家人三百多人上路,刚走到卢沟桥,就听到一声炮响,一队人马拦住他们的去路。张永大怒说:“什么人,敢拦御官。”
那些人也不答话,挥刀舞枪就杀了过来,见人就杀,见人就砍。张永虽然也有亲兵保护,无奈对方人马太多,蜂涌般围杀,有个亲兵说:“张爷你快逃吧,你大难不死为我等报仇。”
张永只好抛去家人,在数名亲兵保护下逃离卢沟桥。可怜他二百多口家人和亲兵被乱兵杀死。
宦官杀成这样子,武宗却是一点不知道的。在这段时间,武宗的主要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与众美厮混上,张永与江彬杀得昏天黑地,他却一点不知道。自从得到一枝花之后,武宗每日让他的爱妃美人陪着他与一枝花玩。
武宗对众美说:“朕今日要各位爱妃在此游玩,每日都要把自己的绝活儿使出。否则罚饮九大樽酒。”
小红姑娘长得小巧,年龄又小,众美推她先来。过去小红学过倒立,她也就不客气了,走上前说:“献丑了。”随即上台表演。只见她玉手一伸,牵过一匹俊马来,飞身上马,以两手握镫,肩著鞍桥,双脚直上,倒立在飞奔的俊马上。那裙儿全抛了下来,只能看见她玉身套着的小红裤头儿。一双红绣鞋三寸金莲高高举起,仿佛是燃着的柱香。武宗看得入迷,这动作更让他想到龙床大战情景,当即喊出“好一个朝天一柱香”。众美也拍起巴掌叫好,小红又跪了几个圈才停了下来。
众美们替她擦擦汗珠,又推一枝花弹首琵琶。原来一枝花的绝招是弹琵琶。一枝花推辞不过,只得上台说声:“献丑了。”
然后操过一只金质琵琶,盼顾四周,然后轻捻重拨,这真是:情切意绵,细腻入微,移调弹奏,突兀而起;宏亮铿锵,激昂如雷;远而幽深,素而真纯。声声动弦,丝丝情感,静坐高堂,如闻流水,似见高峡,尤如两声,恰比春云。
弦声已止,喝彩声不散。只见一枝花更衣去脂,梳洗一净,撩衣而下。武宗上前搂住乱亲起来,口中有词:“没想到美人有如此惊鬼神的本领,连朕都惊讶,明日里朕带你与教仿女伶比个高低,好让她们见见高手。”
然后只见刘美人起身换衣,叫道:“臣妾也来一段长袖舞”。
武宗一听连声叫好,又鼓起掌来,还不停用眼瞟着刘美人。
怎么说,这刘美人也是久爱宠妃,这些年武宗对她特别相待。
只见刘美人换装走上舞台,扭动腰肢,翩翩起舞。尤其她腰系约一丈长的红绸,旋转起来,仿佛是团红云,加上手腕脚腕系的小玲儿叮叮风响更是生趣。这武宗见刘美人转成一团,连眼都看花了。真是:腰细如柳,舞步轻盈。体似无骨,脚登粉靴。上露素胸,流转秋波,媚态无比,绿腰合香。玉腿摆动,横钗回源。春莺速啭,回波夜啼。朱颜酡些,流光眇视。微睇秋水,眇眇兮愁。
远立凝视,振荡不怡。含而不露,令人销魂。貌若娇蛊,精艳辉光。刘美人一曲终了,再曲又舞,直舞得天昏地暗,众美不倦。
突然曲终舞止,又如雕像一般,武宗更是大惊,叫道:“爱妃再舞,非把朕魂勾去,教坊女伶以身勾魂,御妻却是以眼勾魂。”
之后又有几个美人使出各自绝招,武宗大喜。这一夜的嬉闹,仿如一条金龙盘在一堆大树根下。死命的盘吻。等众美醒过,方知是南柯一梦。大家又欢闹几时,才又躺下,直到天明。
这天大早,杨一清就来豹房要求见皇上,却被楚玉拦住。
楚玉对他说:“皇上昨日很晚方睡下,此时正鼾,万不可打搅。
而且皇上早有吩咐,任何人不见。”
杨一清此时已得知张永与江彬二人大战卢沟桥,死伤兵卒数百。如此大事他不能不禀告皇上,不能再由二人相互残杀。
可是现在进不得里屋,无法向皇上禀告,他干脆置个人生命不顾,往里闯来。楚玉见杨一清是个首铺大臣,不敢硬拦,眼看着杨一清闯进皇上的寝室。这杨一清也是个武夫出身,带过兵打过仗,几步就已到了皇上的寝室,见到了难堪的场面。
十几个美人裸抱而眠,口中咕嘟有声。看到这些杨一清吓得赶紧退出,楚玉也怕事情闹大,装作不知。
杨一清愤而出了武宗寝室,又出了豹房,再忍受不了,这武宗简直是荒淫帝王,保他何用?回到府上,奏上一份辞职书,请求皇上允他解甲归里。可这些奏章,同意致土归里,安享晚年。就这样,杨一清又一次解了宫职,打算回到老家镇江去。
可是这杨一清有个怪脾气,肚里的话非要吐出才快。他在回乡之前又来到豹房,想最后拜辞武宗。
这次武宗正与众美在貌房玩捉迷藏,侍卫报告:“杨一清求见,说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武宗感到奇怪,让人传他进来。
只见杨一清见了武宗倒地就拜。口称:“皇上万岁!”
“起来吧,何以最后一次。”
臣已上书辞职,已有圣旨恩准。”杨一清故意把“圣旨恩准”四字说得更清楚。
武宗说:“这么大的事朕什么时间恩准过?”
“这,江大人已传过圣旨。”
“这个江彬胡闹!”他看了杨一清一眼又问:“你的辞职,不准。有什么事快奏。”
“陛下,臣闻好贤则昌,好色则亡。今陛下好色不好贤,朝廷又被奸人把持,天下皆知陛下为淫荡之主,而不知陛下英明之事。如此……”
武宗接过话问:“如此怎么?”
“会天下大乱,我明朝江山毁于一旦?”
武宗大怒:“放肆,这么说来朕是亡国之君了?”
“臣不敢有此意。”吓得杨一清赶忙跪下。他不说这事可能就过去了,突然他又说到:“我大明江山数百年,其中经历过不少战事,陛下每日与众美嬉戏而眠,安有不败之理。”
“滚!”武宗大怒,他真想让人把杨一清扔到虎崖喂老虎。
可是众美人吓得不敢出声,就对杨一清:“你不是解甲归里吧。
去,去。”说完带着众美人走了。
杨一清见落个如此可悲下场,只好对武宗跪下一拜,大叫:“陛下不可再如此下去了,美色奸人要败国的!”
武宗停下步,大叫“来人!”
“臣在。”
“把这老家伙拖出去,乱棒打出。”他喘着气,这个老头如此不给面子,得寸进尺。
几个侍卫把杨拖了出去。这真是:君王好色,忠臣被欺。
豹房名分,骄奢便尊。
惜花眉蹙,只待成灰。
杨一清无奈,只好离天京城回他的家乡镇江去,离开京城时无一人来送他,这时的杨一清更为凄惨。
就在这时,前面出现十几个人,他们拦住杨一清的去路。
杨一清大惊,想必此命休矣。
第十七章天坛起事闹春宫义军血洒满京城
拦住杨一清去路的人马,不是别人,而是刘增。以前刘增的父亲刘健曾与杨一清是好友,此时刘增已与南昌朱宸濠相联手,寻机起事,他带领二十几个人联络河北英雄好汉,准备在一年一度的天坛祭天活动中刺杀武宗,他已联络好河北英雄好汉刘六、刘七等人,他先带人进来刺探情况。
刘增带着人来到莲花池一带,正好遇见杨一清带着家人凄惨地从此走过。他叫人拦住了杨一清,来到杨一清的车前。抱拳问侯:“叔父大人可好!”
杨一清见是刘增,心里才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是江彬这个奸臣带人追杀他来了呢。见是刘增带了这么多人,他惊问到:“贤侄这是上哪去?”
刘增当然不敢泄露机密,只是说:“昏君当道,忠臣被杀,各地义军纷纷起事。”他还劝杨一清与他联手,反了这个昏君。
杨一清大惊,他虽然屡遭奸人间算,对武宗有看法,但他宁愿自己被杀,也不做让人骂的“乱臣”。他还劝刘增贤侄,你的事叔父我不管,但我还是劝你不可妄动,大明气数还未到尽时,你要多保重。”
刘增见劝杨一清不成,就护送他离开京城回乡。也多亏刘增的护送,否则杨一清也成了刀下之鬼。原来武宗赶走杨一清后,江彬就进了豹房,他对武宗说:“这个杨一清如果不为大明朝所用,是不可以留下的。万一他要是投靠了叛军可就麻烦了。”武宗听后,让江彬带人去追杀杨一清。只是派去的锦衣卫见杨一清在刘增等人的护送下,没有机会下手,就偷偷跟在他们的后面。
这天他们叔侄来到沙河,杨一清对刘增说:“别送了,贤侄多保重。”
就在这时,有个亲兵过来对刘增说:“刘大人,后面有一哨人马偷偷围上来”。这哨人马正是江彬追杀杨一清的那伙人,他们已准备在沙河动手,杀掉杨一清。刘增一看,前面有一队人马也围了过来,想必今日免不了有场血战。
杨一清劝刘增快走:“贤侄请先走走,他们是冲我来的。”
“不,叔父还是你先走,我来掩护,他们拿我们怎么不了。”
刘增让几个亲兵保护杨一清,他带着二十几个人杀了过去。
这刘增从小练武,练得一身好武艺,二十多个棒小伙子别想靠近他一步。他见今日追兵并不是太多;加上前面的围兵,也就有四五百人。而他带了二十多个刺客,个个是以一当十,这四五百人想打过他们也不是那么容易。两军混战,只杀得飞沙走石,天昏地暗。这杨一清见刘增他们杀得挺苦,他在众亲兵的保护下虽然没有什么危险,但他不忍心刘增为他作出牺牲,劝身边这些亲兵别管他。
毕竟敌众,刘增二十多刺客,也有几个倒下被杀,眼看不行了。刘增让人保护好杨一清,上马撤退,他和其他人在后面掩护。明军紧追不舍。
就在这时,从沙河东面又杀过一队人马,杨一清一看要坏事,可是刘增高兴起来了。原来这伙人是刘增联络的河北好汉刘六刘七二兄弟。他们本来是与刘增说好在京城会合的,走到沙河正巧遇到这场撕杀,他们带有三百多人,从东边往明军队伍里一冲,加上刘增从中间往外杀,二三百明军就死的死,伤的伤,剩下十几个人狼狈而逃。
刘增与刘六、刘七二兄弟合在一处,带他俩来见杨一清。
“两位英雄,这是明兵部司马杨一清先生,现遭江彬等奸人陷害,被解职回乡。”刘增给他俩介绍。
“老先生受惊了。”
“多谢二位好汉相救。”
大家见过礼后,又在一起说了几句,杨一清还是不肯落草,大家只好洒泪而别。杨一清继续南下回镇江,刘增与刘六刘七二兄弟带着人分头进了北京城。
他们约定,在良乡集合。好在沙河离良乡不远,半天就到了。这里是他们发展基地,各村都有义军,专等一声号令,就可集中起来形成一支强大的军队。刘增来到良乡赵家庄住下,与刘六刘七二兄弟人仔细商量了进京的计划。原来明朝在每年十二月初一都要在天坛杀畜祭祖,他们准备利用这次机会,在天坛伏击武宗,四下已联络了上千名义军。
刘增与众英雄见过面以后,他说了自己的打算:“我们不妨先进城摸一下情况,一是了解武宗祭天的具体时间,二是熟悉一下具体环境。三是最好在南郊天坛附近村子里建立关系,你们一千多名弟兄能悄悄隐藏起来”。
刘六说:“刘兄说得有理,正好我有个老乡叫张福,在宫中当太监,负责洒扫之事。听别人说,他早就对明朝不满。”
“太好了。”刘增又对刘六说:“刘大哥这事就这么定了吧!咱们进京闹他个天翻地复。”
刘六问刘七:“你看怎么样?”
“这事成。”刘七是寡言的人,但他人很仗义,功夫又高,许多事他都听六哥的。
说起这刘家兄弟够惨的,他们的爹妈也挺有意思,生下他们就按一二三四五六七排。这可能是庄稼人不认识字的缘故。
明朝武宗时横征暴敛,强占民田,仅在河北就抢占民田多倾,建皇庄处。为了修建皇庄,强拆民房、强挖民坟,还要强拉民夫,强摊差税,那真是:郡县烦疲,人民愁苦。整天道上闻号哭之声。搬木运石。起初只点精壮劳力为夫,到后来人手不够,连妇女、儿童、老人都点到工地为夫。一处皇庄修建下来,死尸填街,哭声不绝。刘家五个弟兄都死于修建皇庄劳役之中,刘六和刘七只因在边关为兵,才免于死。
当时在河北流传这样的话:土木伤民命,明家伤更多。
死尸填作路,流血漾成河。
哭声时遍野,怒气可冲天。
试问宫成后,君王辇几过。
明王朝对百姓的残酷剥削和压榨,迫使农民多次举行起义。刘六、刘七从军归来,看到五个哥哥死于筑皇庄之中,联络八方农民,准备向明王朝再次发动进攻。
这天,刘增和刘家兄弟十几个人装成商人混进北京城。在城南永定河边有赵记饭馆,又称“醉八仙”,是有名的老字号酒店。这个酒店的店主也是赵家庄人,因此成了刘六他们的秘密联络点。他们走进“醉八仙”,被伙计让进里屋,刘六见了店主忙介绍说:“这位是刘公子,是大明前兵部司马的公子。”
“久仰,久仰。”店主起身欢迎。
“有劳你了!”刘增也还礼。他看了一下这个店,的确不凡,高楼大房,面临正街,是个做生意的地方。
店主心里不明白,象兵部司马的公子怎么能与刘六搅在一起。他又不好问,心想这年头,他不也背明了吗。本来象他这种生意人是不愿讨问国家大事的,可是他家乡的田地硬是被恶官抢占,还把他的几个侄女儿抢入宫中,现在连兵部司马的公子都反明,他更坚定了。他拿起酒杯,小声说:“祝各位英雄一路顺风。大家尽可放心,就把老夫这里当作自己的家。”
刘六说:“我们暂时只能在你这里住下了。”
“好的,好的”店主出房门去叫人打扫房间。
刘六又说:“刘增兄不便在京城出头露面,你守在这里,我带几个弟兄去皇城找张福问情况。”
刘增忙说:“不用,这个关键时刻我怎么能不出面呢?再说我对宫中较熟,还是咱们一起去,来他个夜闯深宫。”
刘七一拍刘增的肩膀:“痛快!”
三人安排好剩下十来个人的住处,让他们去南郊摸一下路和地形。安排好之后,他们三人来到皇城根,这里是进入皇城的第一道关。
“站住,干什么的?”
“噢,是李监头!”因为刘增过去常出入皇城,认识这位李监头。这个李监头也是个太监,是掌管进出皇城大门的太监。
刘增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子,递给李监说:“烦李头传一下张福张公公。”
“有事吗?”
“家乡的几个老乡送点土特产,另有一个案子想走走关系。麻烦这位公公爷通报一下。”刘六接着说。
“他们说?”李监头指刘六、刘七问。
“他们也是几位老乡。”
“等着吧。”
不一会,张福从宫中出来,见是刘六兄弟,大惊。忙装出热情劲说:“好几年不见了,你们俩不是在边关吗?”
“回来了。”
张福对李监头说了几句,就带他们三人进了皇城。因为这里是外皇城,主要是大臣临时休息或嫖官妓的地方,基本上是个消遣之处。所以只要有关系或证件都可以进去。而且在这里面还可以买到便宜货,有钱官宦人家常出入皇城。
他们进了皇城,张福带他们来到一个僻静之处,悄声说:“皇上已决定十二月初一去天坛祭天,现正在准备,具体路线还不清楚。”他又说:“再往前走就是内皇城了,西边就是豹房,是皇上玩女人的地方。皇上常年住在豹房,戒备森严,与皇城只是一街一墙之隔。”
“这里晚上可以停人吗?”
“放心吧,这是专供高官玩女人的地方,通宵达旦。”刘增先说了一句。
“对,对。”张福看着刘增又说:“这位兄弟说得很对,正好这里我有熟人,咱们先呆一会再说。”
刘六说:“不呆了,能不能进皇宫?”
张福说:“不好进。”
“为何?”
“门口把得很严。”
刘六冲张福一笑说:“这难不住,你只要告诉我们那里无人就可以了。”
张福知道刘六兄弟是练过功夫的人,会轻功,便在地上画了个草图,简单告诉他们可以进宫的地方。说完就领着他们三人来到储藏室,这里是放条帚扫把之类的地方。刘六见四下无人,气提丹田,一跃身就上了墙,刘七、刘增二人也跃上了墙,消失在内宫中。
他们三人进了内宫,朝豹房摸去,豹房是建在皇宫西边,与皇城相隔。这里虽然戒备森严,但由于张福已告诉他们哨兵的具体位置,加上有花木掩护,很快就又过了一道墙来到豹房。
大老远就听到有女人的嬉笑声,他们藏在树后见一群美人正从这里经过。忽然听一个美人说:“皇上在雀宫蹴鞠,我们也去助威如何?”众美齐声称好,蜂涌而去。刘六、刘增等人也跟了去。
到了雀宫,只见这里好风景:湖水碧烟,花围柳牵。仙人咫尺,玉箫金管。逶迤长渠,临花压居。宫人斗丽,天子蹴鞠。殿高夹岸,芙蓉满坡。白石怪兽,薰风高敝,朱拦屈曲,琐窗妩媚。金凤初度,花若朝霞。
长松数株,罩定满院。苔痕纵横,茵铺绣褥。
刘六等人躲在一个假山洞里,偷偷看着武宗蹴鞠,刘六、刘七、刘增看着这皇帝是个玩童,这是他们从没有想到的。武宗的球踢得不错,他做了皇上,整日只知玩和淫,这就难怪奸人当道,天下大乱了。
刘七气得眼瞳通红,如果不是刘六拚命拉住他,他真地猛扑上去,杀了这个顽童淫帝。
就在这时,忽然有六七个美人往假山洞这边跑来,刘六他们一见,心中暗想:“这可糟了。”
“怎么办?”
“杀出去算了。”刘七说。
“不行,我们都没有兵器,再说卫兵太多,不可坏了大事。”
刘六劝着弟弟。
“刘大哥说得对,我们不可乱来。”刘增也同意刘六的意见。可是又往哪躲呢?刘增说:“这个洞里面挺黑,我们只好躲在里面,估计这些美人也是捉迷藏玩,玩一会就走开了。”
“进去。”刘六同意,几个人进到最里面躲了起来。
他们刚进去,就听到外边有六七个美人象仙子一样摸了进来,她们手拉手,打打闹闹,有个美人说:“这洞好黑呀!”
“挺怕人,有鬼吗?”还有人说:“要不去拿盏灯来?”
“不用,黑着才好!”她一句话,逗得这引起美人嬉笑不止。
这六个美人,原来是三对对食,也就是三对假夫妻,她们是进到洞里来寻欢作乐的。只听晰晰的声响,允舌呻吟。刘七真想把这些不知羞耻的美人杀掉,如果不是刘增暗中拉住他,他真会掐死这些美人。
几个美人离去。
刘七大骂:“这些狗娘养的骚货。”
刘增也说:“真倒霉,让那娘们尿了我一身。”刘七忍不住笑起来:“这是美人给你的香水。”
过了一会他们就回张福的房间。张福开门见是刘六,说道:“可急死人了,你们没遇到麻烦吧?”
“没有。”
“没有就好。”
他们四个人说了会话,张福又弄了些吃的,他们四人吃着商量着。
刘六说:“这个皇上我们不杀他,也会有别人杀他,如此荒淫皇帝怎么好得了。”
张福问:“怎么办!”
“照计划行事,你还是先摸摸情况,摸好了想办法通知我们,大计划不变,只是搞清楚具体时间和行车路线。张大哥你看如何?”
张福说:“没问题。”
“好,就这么定了。”刘六带着刘七、刘增跃墙离去。
回到赵家“醉八仙楼”,各路人都已回到,只等刘六他们回来汇集情况。从“醉八仙楼”到天坛,只有七八里路,从皇城到天坛也只有十里路,平常时间天坛里没有人,外人是不可以进去的。但天坛这地方很大,方园十几里,是皇家的庄园,里面古松苍柏,黑天可以潜伏进去的。
刘六听了几个人的情况,对众兄弟说:“就这么干了。”
“狗娃带领三十个人黑夜里潜入天坛,我带三百人埋伏在天坛北边,这里是武宗进入天坛的必经之路。刘七带四百人从西边埋伏,见天坛内放火动手。刘增带四百人从东边埋伏,见火动手。秦线带剩下的人埋伏在北面,见火动手。记住,狗娃的使命最重,见武宗进入天坛,开始放火,四周兄弟见了火就开始往里杀。”
“好,就这么定了。咱们在一起举杯发誓,扫除天下奸臣,除掉荒淫帝王,……”最后喝尽酒回到良乡去召集人马。
单说刘六他们走后,赵店主就忙着收拾屋子,他要准备好十几间房屋,专等刘六他们来住。十几个伙计按照他的意思收拾好房间,只等来人了。
这天店外来了一辆车,还有几个亲兵、护卫。这个车上走下一个穿着豪华的女人,她不是别人,正是赵店主的侄女儿。
她走下车,见店里空无一人,就奇怪地走进店。见到一个伙计正在打瞌睡,上前问:“我叔叔呢?”
“你叔叔是谁?”
“噢,他就是赵店主。”这个女人见他上下打量自己,就说:“我是他大侄女,烦你通报一下。”
这个伙计听说守赵店主有个侄女,被抢入宫中,今天见到这个女人,想必是他的侄女,没敢多停,说了声:“请等一等”就上楼报知去了。
不一会赵店主下了楼,他一楞神,突然高兴地说:“是翠花。”“叔叔。”她扑了上去。
赵店主搂住翠花,眼泪扑扑掉了下来。自翠花翠玲被抢进宫去,他一直掂念着,连觉都睡不她。突然他象想到什么,马上问翠花:“你来这干什么?”翠玲去哪了?”
“叔叔,翠玲和我都在宫中为女伶,翠玲受到皇上的宠幸,我们姊妹俩现在什么都有了。”说到这,她又哭起来。
赵店主又仔细看了看翠花,果然是穿金戴银,又漂亮又华贵。在店门处还有几个保镖保护着她。
翠花也似乎感到什么,问起店主:“叔叔,你这里生意不好,怎么如此冷清?”
“这,这……”赵店主一时无语,他不好说明这事,这事太难办了,弄不好会泄密的。他只好说:“客人们出门了。”
叔侄两接着又闲谈了一会家事,赵店主顺便又问了些宫里的事。两人正在谈,忽然从门外传来吵嚷声,原来刘七有事从此经过,他要上楼被翠花的保镖拦住:“干什么的?”
“住店的。”
“不许上去。”
“这是为什么,俺就住在二楼,不让上去?你是干什么的?”刘七来了气,大声问一保镖。”
“少他妈废话,不让上就是不让上,找打呀!”
那保镖一说个“打”字,刘七更来气了,刘七生性粗鲁,最爱打骂,几天不打人,手就发痒,他上去一把抓住那保镖的衣领:“你他妈看清楚点,你刘爷爷怕你个鸟!”说完就打了那家伙一拳。把那保镖打出有二丈开外,倒在地上乱叫,另几个保镖见状,围了过来,与刘七对打起来。
“住手!”翠花大喊一声,从楼上走了下来,她喝住几个保镖,看着刘七发楞,猛然间想起,这人正是朝廷缉拿的要犯,怎么在这里?但他又不动声色,慢声细语问:“这位英雄有事上楼找谁!”
赵店主忙走过来说:“他是这里的店客。”
“既然是店客,不必管了让他上来吧。”翠花让保镖放刘七上楼。
赵店主把刘七拉到一边,小声问:“就你一人?”
“是我一人。”
“有事?”
“她……”刘七悄悄指了指翠花。
赵店主说:“她是我的侄女,没什么事,说吧。”
“我六哥说,让你把天坛的几条路线图搞清楚……”
“好吧。”
这两人在这悄声说,没想到说的话全让翠花偷听见了。这个翠花被东厂特务抢过来后,用大麻控制了她的意志,把翠花培养成一名既卖身、又卖艺的女奸细。赵店主对此一点不知。
翠花今天到“醉仙楼”来,也是偶然经过,没想到碰到刘七。
她暗想这是个发财的机会,如果把刘七抓到,获得他们的秘密,她会发一笔大财。所以她装作不知,过一会就告辞走了。
临走,她让保镖在此临视刘七。并告诉这个保镖:此人正是朝廷缉拿要犯,不可放他,要顺藤摸瓜。
可是她又没想到,这个保镖把赵店主错认刘七,一直跟在他身后,直到赵店主把天坛的图装在身上,准备送出城时,几十个特务蜂涌而上,把赵店主抓住,并从人身上搜出了天坛地理图,上面标有皇帝车队行路线,及暗哨布置等。他们把赵店主秘密带到东厂监狱。
这时的东厂头子是刑天均,也是江彬的死党,他两腿高翘在桌上,旁边摆满各种刑具,他对小厮说:“把那店主带来。”
赵店主打着寒颤进来。
“说吧,这图交给谁?”
“是个生意人。”
“叫什么,住在哪?”刑天均紧逼问了一句。
“不……不清……楚。”
“他妈的,不清楚,是不是想尝尝这些东西就清楚了”。
他手指旁边的各种刑具。
“不,不。”
“不就快就。”
这个赵店主是个胆小之人,而且又是个商人,尤其他见自己的侄女儿穿金戴银受到皇上的宠爱,他还设想依靠侄女往上爬呢。现在到了东厂监狱,这可是十来九死的地狱,他害怕了。
他只好把刘六、刘七等人伏击天坛的事说了出来。
躲在密室后面的翠花听了,大吃一惊,她原以为是抓能上能下刘七了,到监狱一看,原来是她叔叔。正想怎么解救,听赵店主说刘六兄弟要伏击皇上,失色惊叫。
刑在均更是不敢误慢一步,打马来到豹房来见江彬。他已是常进宫了,宫门卫兵也不拦他,下马就进了宫中,直奔豹房。“快叫江爷,有急报。”他让一个宫中侍卫快叫江彬,传他进去。
“江爷有请,在虎崖。”
刑天均进了豹房,来到虎崖。这时江彬正陪着皇上与女伶们戏嬉,有几个女伶正跳着舞。刑天均进去,顾不得欣赏,急忙在江彬耳边低语几声,江彬失声,出来细谈。
“什么,你说有人伏击皇上?”
“是。”
“什么人,如此大胆?”
“是朝廷缉拿的要犯刘六、刘七,还有罪臣刘健的公子刘增。”“这还了得!”江彬来回渡步,低头想办法。
刑天均问:“江爷怎么办?”
“现在刘六、刘七他们在哪?”
“据赵店主交待,他们在良乡正在征集人马,住在良乡一带。”“是这样?”江彬又沉思起来。
“江爷,我带些人去捉拿这些毛贼?”刑天均讨好说。
“不行,这些人都是草寇,逃起来很快,想个办法把他们一网打尽!”江彬忽然问:“赵店主暴露了没有?”
“没有。”
“好,就利用赵店主放长线钓大鱼,把他们一网打尽。”
他怕刑天均办事不牢,又嘱咐他一句:“记住,一定要把赵店主掌握住,利用一下这个人。”
“这没问题,他的侄女是咱们东厂的人。”
“噢,太好了。”
刑天均要走,江彬又叫住说:“要摸清他们的行动时间和方案,及时与赵店主联络。”
“江爷放心。”刑天均抱拳辞别。来到东厂监狱,如此这般对赵店主交待了一遍,赵店主点头称是。
一转眼,就快到了十二月初一,只剩下六天了。这天刘六又来到“醉仙楼”,见了赵店主,刘六对他说:“这几日,弟兄们就相续进城,已分头住下去,具体时间不变。”
赵店主眼珠一转,假装关心地问:“这您放心,让大家到时来就行了,保准没事。”其实赵店主打的主意是,反正横竖豁出去了,这引起草寇想杀皇上是鸡蛋撞石头,他这条老命是不能搭上的。再说了他已向刑天均出卖了义军的行动,没了退路。所以他想从别人身上套出义军的行动计划。
这天晚上,刘六他们又出门了,赵店主把一个义军的小头目请到楼上,让他老婆烧了几个好菜,然后就与这个小头目吃喝起来。他见这个小头目有点醉了,就问:“你们攻打天坛有把握没有,万一失利……”
“不,不会……的。”
“为什么?”
“我们刘大哥已作了……周密的……安……排,他带入……从……北边打……”就这样这个小头目把义军打天坛的情况统统告诉了赵店主。赵店主听了后,连夜把情况送到东厂刑天均那里。刑天均又连夜送到江彬处,而且已想好对付义军的办法。把城外驻扎的几支部队悄悄调到城南,又让河北、河南、天津等地的明军各抽几支骑兵部队。
江彬咬着牙说:“要让天坛成为埋葬他们的坟场,万不可伤了皇上或惊了皇上。”他又走了几圈又对刑天均说:“快召集百官商讨对策,制定方案。”
在明朝实行的监军制,皇上委任太监对军队实行监军,这样皇上通过太监监军就可以达到控制军队的目的。明朝最主要的军队力量有三个:一是京兵,二是卫所兵,三是边兵。京兵又分为二:一是锦衣卫,保卫内皇城的卫队;二是京营,保卫整个京城的卫队。由于明制对京城格外重视,一般在京城的兵力约有四十二万人左右,最多时达到过八十万人。江彬是这些军队的直接监军,他耽心刘六的人太多,到时剿不灭,于是想把河南、河北、天津等地的兵力抽到京城,这样就达到六十多万人。很快,兵部尚书何鉴、洪钟、费宏、彭泽均等人都已来到豹房。江彬先是向武宗通报了情况:“禀告皇上,臣已得到可靠消息,叛贼刘六、刘七、加上罪臣刘健之子刘增,要在圣上十二月初一到天坛祭天时袭击皇上。”
“啊!”武宗听了大惊。
“不过,皇上不要惊怕,臣已安排好了,调集京城四十万兵力保护皇上,另外也派快马去河北、河南、天津等地调来二十万快骑,三日即可进京。”
武宗听到这,才略松了口气。他想下令取消这次祭天活动。
江彬好象看出了皇上的心思,又说:“皇上,这可是剿杀乱贼的好机会。”
“那朕……”
“臣派人暗中保护,不会出问题的。”江彬又向其他几个人递了个眼色,这些大臣都赞成江总监的意见。最后,武宗只好答应,以计行使。不过,要江彬、何鉴等人与他在一起,保护他的绝对安全。
双方这六天,都没闲着,安排自己的计划。
又一转眼,六天过去了,到了十二月初一的这天凌晨。这边义军,由狗娃带领四十多人偷偷潜入天坛,每个人都身背硝磺可燃之物,在天坛的一个小树里隐藏起来。狗娃以为天不知鬼不觉,其实他的这一切全在刑天均的眼皮下,刑天均故意让他们进来,又带领一千多人把他们包围起来,只等他们放火之后就用乱箭全部射死他们。
刘六、刘七、刘增他们也进入到预定位置后,天已到四更了。他们还不知道,在他们身后已被几百倍的明军暗中包围。
不过,刘六来到天坛北边时,他发觉有点不对头,老是觉得四周有无数利箭对着他们。所以他带着三百多弟兄没有走大道,而是走小巷。突然在一个巷子里他发现有大批明军,他开始以为是给白天来天坛祭天的武宗担任警戒任务,可是他再往里走,里面满满巷子全是明军。而且个个持刀带枪,弯弓张箭,好象是等待“猎物”一样。他感到有点不妙,带人进了一个民宅暂避,然后派了几个探子去探路。不一会探子来报:“前面几个巷子都是明军,有好几万人呢。”
刘六大惊,凭新的感觉他想这次行动一定是有人泄密,明军已有准备。如果硬拚,对义军来说是要吃亏的。他带这三百弟兄赶快撤出了天坛北门,另派人去通知刘七、刘增、狗娃等人,可是已来不及了,明军已封锁了全部进出天坛的路口。
“那也不行,明军已有准备,一定要把这些弟兄带出来。”
他决定亲自进去,就是虎穴也要闯闯。众人拦不住他,只好让他带着十几个人进去。
再说天色已亮,武宗在几个宫女的侍侯下穿衣洗漱,他抖动着身子问江彬:“不会有错吧?”
“请皇上放心,你只管祭天,别的不要管,臣已安排妥当。”
可是武宗还是怕万一有个闪失,所以他又坐在龙椅上不去了。江彬一看,武宗不去了,这样就不会引义军出动,就剿灭不了义军。可是皇上不去,他也没办法。忽然他无意之中看了楚玉一眼,发现楚玉的身材、相貌都与武宗相差无几,心中大喜。就低下头对武宗说:“皇上,你要不舒服不去也好,不过臣另有个主意,如果让楚玉穿上你的龙袍代你而去,这样一可以祭天,二可以剿杀乱贼。”
武宗一听也高兴起来,当即脱下龙袍让楚玉穿上。还别说,楚玉猛得一看还真象,从远处就更分不清了。
三声炮响,“皇上”乘辇出宫,两边文武大臣护卫,又有锦衣卫保护,刀枪剑戟,好不威风,一路又吹又喊,直奔天坛而来。果然一路上戒备森严,连个鸟也别想飞进。
到了天坛,依旧是剑戟前迎,笙歌后拥,文武百官此时已等候多时。
一声“皇上驾到。”百官跪迎,口喊“皇上万万岁!”鼓声、号声乐声响成一片。
这时埋伏在大约离天坛中心有二百米的草木林中的狗娃,见皇上来了,令弟兄们点放起火来。他把带来的硝磺可燃之物洒在木上,和一座房子里,刚用火一点,即刻燃起雄雄大火。
可是他带着三十几个弟兄刚要向天坛冲去,就被四面的明军放箭射杀了过半,狗娃也身中数箭,倒地而亡。
刘增见天坛火起,指挥四百名义军也往里冲,可是不知怎么搞的,越杀明军越多,当他冲杀到天坛时,身边只有十个人了。这时天坛已空无一人,而四面全是明军,他们被明军死死的围在天坛中间。
嗖……嗖,又是一阵乱箭,又倒下几个弟兄。他们五六个人还是用剑杀退冲上来的明军。刘增此时也已明白,他们的计划有人泄露了,他带着几个弟兄们撤退,可是根本撤不出去。
这时埋伏在东门的刘七也往天坛里杀,可是还没冲几步,就被乱箭和炮击阻住。刘七蛮劲一上来,赤膊挥刀硬冲,结果还是被打回,把他们逼进一个破庙里,被明军四面包围住。
刘七气得大腿一拍:“嗨,怎这么多明军!”他只好指挥义军往外冲了,“弟兄们,冲呀!”
四面明军射来的箭如雨一般,刘七仗着武功好,连连挡掉数十支箭,可肩上还是中了一箭。再看身边又倒下一大片弟兄。
他带的四百多名义军,此时已不足一百人。
就在这个危险之时,见北面的明军象墙倒一样,倒下一片,刘七定眼一看是六哥。只见他带着二百多个人杀了过来,他们合兵一处,刘六对刘七说:“我们内部出了叛徒。”
“谁?”
“还不知道。”刘六又砍倒了几个明军,对刘七说:“我们赶快撤,否则就来不及了。”
“天坛里的弟兄怎么办?”刘七瞪大双眼问。
“估计他们肯定比我们更危险。”
“那我们赶快去救!”
“你怎么不明白,你没发现今天这明军有多少吗?我刚从北门杀过来,一路上明军有几十万人朝这边扑过来,我们根本进不了天坛。”
“六哥!”有一个义军兄弟满血迹过来说:“不好了,几个方向有好多明军围过来,象潮水一样,弟兄们根本挡不住。”
“冲出去!”刘六拉着刘七,带领剩下不多的弟兄们杀出了去。幸亏他们杀得早,晚一步就让明军死死围住。
天坛这边,刘增身中数十箭,和其余的三个弟兄们倒地而亡,在他们的四周躺满了死伤的明军。此时的天坛,一片血迹,人尸横七八倒乱成一团,有几缕烟轻轻飘起。刑天均正指挥着士兵把义军的首级割下,用木笼分装,然后准备让皇上验过,挂在城外示众。
这场撕杀,义军死了八百多人,明军死伤一千多人。江彬、刑天均等人看着这么大的代价,能剿杀义军,他们也觉值得。
江彬可惜的是,让刘六、刘七跑了。
刘七、刘六逃出京城之后,回到沙河继续召集义军与明军抗击。后来在一次战斗中刘六中炮身亡,刘七下落不明。
第十八章假扮新郎圆房护卫院落被绑
剿平这次义军刺杀,武宗听了江彬等人的禀报,龙颜大喜,他传令三军放假二日,宫廷庆贺三日。
他对江彬说:“此次爱卿功甚大,朕要为爱卿办庆功宴。”
“谢皇上。”
第二日,武宗在豹房召开庆功宴,会上江彬等死党人物出尽了风头。武宗赏给他们金银财宝无数。
这时,江彬带着几分醉意过来对武宗说:“皇上执政十几年了,宫中的美女按祖制也该轮换了。”
被江彬这么一提,武宗猛醒,是呀,这豹房美人一万多,可色秀丽之人再选不出几人来。就连这庆功宴也是没多少美人祝兴,不少美人已年过二五。江彬一说选美,武宗当即传出圣旨:三月之内完成选美,人数五千,按省分下,以江南为多。
皇上圣旨下传,可忙坏了掖庭,他们连夜准备,四处派人下去。五六日过去,仍不见有新美人送来,武宗把掖庭丞找来:“责打十板,令其亲下各地选美。”
掖庭丞见皇上逼得紧了,就让人把豹房未圆过房的美人送上,可是武宗一问话即露陷。武宗倒觉得有趣,便生出个出京亲选美人的念头。他自己朝江彬房中走来。
原来这江彬在宫外有好几处自己的私宅,只因宫中近日事多,就住在豹房的住处。这江彬住的是个四合小院,在豹房另避一静,离豹房约有一箭之远,环境很是幽雅,杨柳青青,娇花如海,殿庭弘敝,窗户玲珑。双双乳燕,乱逐珠帘;簇簇夭桃,分遮绣幕。锦屏名花,玉砌异草。凤阁春深,千鸟啼花;龙楼日暖,彩蝶香飞。真个是御苑繁华胜万方的好地方。
武宗只带两名侍卫,推门而入,有个小太监正在打瞌。武宗用手敲了一下桌子,那小太监醒来,见是皇上,忙跪下请罪。
“快叫江彬。”
“是,是。”那小太监连滚带爬来到江彬的寝室敲门。
“谁,那个混蛋。”原来江彬正搂着刘美人在此鬼混。两人刚到兴头上,听到门外敲门,江彬大怒。
“总爷,皇上驾到。”
听到皇上驾到,江彬赶快穿好衣服,让刘美人从窗户上跳出去,躲在窗根底下,他出来迎接皇上,刚一迈出门,与皇上碰在一起。
“死罪,死罪,不知皇上驾到。”
“算了,算了。”武宗摆摆手,然后又对江彬交待:“快,出城。”
“出城?”江彬马上明白,皇上出城是想自己去选美人。
他太了解这个顽童皇上了,他顾不得给刘美人说话,忽忙进了屋,带上他的暗器和短箭就出来了,随皇上消失在黑夜。
他随皇上来到雀宫,这里已有十几个侍卫等侯,楚玉正好有点不舒服,就没有来。这十几个人全是武艺高强的人,轻功、武艺、绝技,在江湖上都颇有名望,每次武宗出游,总是微服,带上他们。
江彬问:“皇上想去哪?”
“跟着走,别问。”武宗有时也挺有心眼,怕人暗算他,从来不告诉侍卫们出游的具体路线,完全是走到那想到那。
他们十几个人一行,身骑快马,出南门朝南跑去。因为是皇上出京,江彬对皇上的安全负有责任,他已暗自命令一个侍卫,沿途暗中保护皇上,不得有误。这时已经是开春了,地里的小麦有些返青,看着这些,武宗心里挺高兴,就告诉江彬:“进沧州城。”
沧州这里练武的人多,在城里的马路边上,常可看到支摊练武卖艺的人,江彬跟着皇上来到街上闲逛,武宗看到有个黑大汉要大刀,这把大刀一色的青铜制成,磨得锃亮,单是刀把就有小腿肚子那么粗。六个小伙子抬出来,往地上一放,那黑汉子一只手就把刀提起,呼呼的来回舞弄,围观的人纷纷叫好。
这武宗是个顽童,最好玩弄人。他对一个侍卫使了个眼色,这侍卫走出人群,对那黑汉子说:“可中让我玩一下。”
那黑汉子一听来人口气不小,双手抱拳说:“请了。”
侍卫也是练武之人,稍稍运气,单手轻轻一提,就把那大刀举过头顶,在头顶上玩弄起来。只见这刀,呼呼生风,越转越快,突然他手往高处一送,这把刀就飞向空中,人群中发出惊慌声。这把刀在空中转了几下,刀刃朝下,冲人群扎来,有的人简直吓呆了,竟然忘记逃走,眼看要出人命了。
那黑汉子见了,大叫:“不好!”把那三五个惊呆的人推开,这刀尖眼看又要砍在大汉的腿上,不少人闭上了眼,不敢多看一眼。只见那侍卫轻轻飞起,双手一接,这斤重的大刀稳稳落在他的手中。侍卫把刀往地上一放,转身跟武宗走了。
武宗看天色已晚,就带人来到一个客栈住下。又去酒楼吃了些东西,让店家喂好马,住进了这家客店。因为他们人多,整个二楼他们全包了。这一是为了武宗的安全,二是为了方便些。
到了后半夜三更时,有个侍卫隐约觉得屋顶上有走步的声音。他警觉地爬了起来,悄悄推开门,示意外面的侍卫:“上面有人。”那侍卫从旁边绕过去,也飞身上了房,果然见一个黑影翻身下楼,消失在黑夜之中,侍卫紧追几步,也没追上,只好回到二楼。
到了第二天清楚,侍卫把昨夜的情况告诉了江彬。江彬说:“这是谁呢?”
其实这个黑影不是别人,而是杨尘,他受宁王朱宸濠的委托,也来到沧州收买英雄好汉。在白天,侍卫玩刀的事,他看个清清楚楚,只是他不知道武宗这伙人是谁,晚上想探,结果被吓走了。
江彬对此全然不知,他对武宗说:“大爷,咱们今后还是小心,不可再惹事,以免暴露行径。”
武宗不管这些,他只觉得好玩,老子天下第一,谁都比不了,根本不在乎。
江彬只好吩咐手下侍卫:小心就是,不可大意。
他们在沧州只住了一夜,第二天上路赶路,继续朝东南方向走去。一路快马加鞭,他们就进入了山东境内,来到乐陵县。
乐陵是半山区,但这里又是农作物盛产区。在明朝武宗时,这里已失去太平盛世的生机,土匪常常出没,所以山里的男人娶不上媳妇,女人都往外地嫁。正巧,这时武宗下令全国选美,这里人心慌乱,争着把女儿往出嫁,更急的也不管山区平原了,只要把女儿嫁出就行。偏巧引出武宗假扮新郎的荒唐戏。
这天,武宗带着江彬等人来到乐陵县。突然他发现,怎么娶亲的特别多。虽然没有吹喇叭声和放炮声,可是满街轿子飞跑,里面坐着新娘。武宗起初以为是把美人抬到县衙的,可后来发现不是,而是偷偷娶亲的。
“不是有皇令,选美期间严禁娶亲吗,怎么这里不知道?
去把县令抓来问问。”他让江彬去派人抓县令。
江彬说:“大爷,你先消消气。现在民间都不愿让女儿进宫。”“这为什么”进宫不好吗!”
“进宫当然好,好比上了天,可是谁愿伴孤灯呀?”
“那你说该怎么办?”
“咱们也来个真戏假做。”江彬见皇上还有点不明白,又说:“大爷你装扮成新郎娶亲。”
“这好玩,这好玩。”一听娶亲武宗就高兴。
这天他们来到一处房宅前,见这里宽敞,经过交谈和威吓,他们一行十几个人在此住下,然后派人四处打探哪家女儿最漂亮。还别说,这乐陵城中,果然有个姓宋的大户人家,这家祖上传说也是做官的,到了他爷爷辈,由于辞官家败。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家人家中有姊妹二人,是一对双胞胎,已是到了出闺之年,都已长成十五岁的大姑娘。由于他们讲究门当户对,暂时两个女儿待守闺中。
武宗听说有这两上美人,恨不得马上搂到怀是享受一番,他让侍卫赶快想出个办法来。
江彬说:“办法已经有了。”
“什么办法?”
他这般如此说了一遍,逗得武宗哈哈大笑。
这天,太阳刚升起,在宋家大院的门口就停下一顶轿子,里面走出一个英俊少年来。只见他的仆人走上台阶,敲响了门环,里面有个老头问:“找谁?”
烦你通报一下,有位朱公子求见,有事相商。”说完这仆人递上名帖。
不一会,这看门人来说:“请进。”
只见这朱公子带着五六个仆人进了院子,宋员外已在堂屋前迎接。
“给宋员外施礼了。”
“这位公子是……”
“是这样的,小生是济南刘知府的学生,刚分到齐河县任县令,今特来拜见老先生。”说完送上刘知府的推荐信。
宋员外接来信草草看了一下,他与济南刘知府是多年好友,信中刘知府说有学生前去拜访,如果不错,可纳为婿。另外还夸奖了这人一番。宋员外看完信,大喜,他正愁他的两个女儿还未嫁出去,眼前突然冒出这么英俊的公子,那有不允之理。当即他让人好酒好饭的招待。老头喝酒多了,一下子忘记让朱公子见见他的两个女儿,一直陪朱公子喝酒喝到很晚,直喝得大醉。朱公子拜辞走后,他才入房休息,由于酒醉,他竟然第二日还是不起。
第二天大早,宋家大院门前又停下一顶轿子,从轿上下来一个人,他就是武宗,不过他今天的身份是“朱公子”。
还是敲门,传贴,进院。
因为昨天来了个朱公子,受到老爷的特别优侍,到很晚这朱公子才走,看门的老头眼不好使,又误会了,把武宗当作是昨日来的朱公子,名片看都没看就让他们五个人进了院子。
宋员外只因喝醉了酒,今天还是没怎么醒,听说朱公子拜见,他只好硬撑着起床来见,他老眼昏花,醉醉薰薰,见武宗又象昨天那朱公子,却又不像,就以为自己喝醉了酒,迷迷糊糊。只见有上侍卫从怀里掏出一个帖子,交给宋员外,那意思是听说他有两个女儿长得十分美,今特来婚娉,还有礼品之类。
宋员外当然更加高兴,又让人摆上酒来,又是陪武宗等人大喝起来。酒席间,侍卫送上礼品,什么:玛脑翡翠、黄金彩缎、貂鼠翎雀、金钗银凤无数,装了满满一大箱。宋员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礼品,就连刘知府也没有这么殷实。可是宋员外的老婆秦氏是个戏子出身,见这朱公子如此大方,又是齐河县令,还有济南刘知府的推荐信,她坚信无疑,忙让人收下礼品,在酒席上商量三日迎娶新娘。起初武宗坚持双美一起要,可宋员外说只能嫁一个,姊妹任选。最后定下娶姐姐,妹妹陪嫁陪姐姐小住三日。
武宗没想到这么顺利,宋员外也没想到这朱公子如此性急和如此富有。总之双方皆大欢喜。
三日后,武宗就派人抬着大轿来迎娶新娘。这些人抬起双美,飞奔而去。
他们前脚刚走,齐河朱公子就登门求婚来了,见了宋员外递上贴子,说明来意。
“什么,你……不是刚把贵儿、芬儿接走了么?怎………
怎么……”宋员外有点大惊失色。
“宋员外,小生自从这里回齐河后,一直不曾来过,也不曾接什么贵儿芬儿。”朱公子身边几个仆人也做证。
宋员外一听,两眼发昏,他的老婆也急了,听说女儿不是被朱公子抬走,怎么能不急呢!还把求婚的大帖子拿来让朱公子看。朱公子一看落款是:朱天贵。这也巧了,他叫朱天福,只是一字之差。他忙向这伙人朝哪走了,门房老头说朝北,他赶紧带人朝北追去。
宋员外也雇了顶轿子追去。
再说这武宗把新娘迎到家,仔细看这双美,果然是:窗下新月,温柔款款,让人销魂。柳眉杏脸,朱唇樱桃。眉清秀目,纤纤玉身。双美髻煞,梨云双肩。当即,武宗让人把双美扶入洞房。在洞房里,武宗看着双美如脂的双股,细软的柳腰,丰满的身材,散发出诱人的气味,武宗心里直夸这双美的天姿国色,当即宽衣解带,即成好事。芬儿本想出屋,也被武宗留住,她半推半就,依了武宗。
就在这时,朱公子带人和宋员外追来,他们数十人来到武宗临时住的宅子,在门口大叫起来。
“干什么的?”一侍卫问。
“要人的。”
“请你家朱公子出来。”
不一会江彬出来,见是宋员外,忙施礼:“宋员外有事么?”
“朱公子呢?”
“有什么事,小人可办。”
朱公子过来问江彬:“为何打着我的名号骗人家闺女?”
“你是什么人?”今日是武宗大喜之日,江彬忍口气,在往日非臭打他一顿不可。
“小生是齐河县令,与宋员外之女有婚约。”
“拿婚书我看!”
“这”,朱公子无言以对。
江彬把门关上,说:“不要在此闹事,免得丢了脑袋!”
也巧了,这朱公子的同窗好友也是乐陵县令,当即他去县衙见了老同学,如此这般说了几句。
“这还了得!”他的话让老同学拍案而起,大为气愤。他对外喊了一声:“来人!”
“在!”进来一名快捕头。
“带上你的全部人马,跟本县令走,马上去办一件案子,到了那,你只可锁人,二话别说。”
“是。”
他们一百多人,浩浩荡荡,朝城南走来。到了武宗住的宅子,县令让把院子包围了,拿了人再问案。
“啪!啪!”
他们敲起门来,里面有个侍卫把门打开,还没说声“谁”,就被锁住。侍卫大惊,以为是来了强盗,猛出一掌,把两名捕快打翻在地。
快捕头一见,大怒,刀一挥说声“上。”一百多名快捕蜂涌而上。
这些侍卫是干什么的,个个武艺高强,别说是一百多捕快,就是一千多御林军他们也不看在眼里。起初只有一名侍卫动手,一个人守在门口,打退了持刀的十几名快捕。后来他们见来人真干真杀,也急红了眼,抽出御赐宝剑,只几十下,周围已倒下几十名捕快。
县令在一旁大叫:“敢行凶杀人!一个不要放过,上!上!”
可是谁也不敢上,这些捕快已看出这伙人不是一般平常之辈,个个武艺高强,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外面砍杀起来,惊动了里面的江彬,他走出来,见县令还指挥人叫着往里杀。他分开众人,走到县令跟前,啪啪,打了几个嘴巴,用手揪起来说:“赶快带着人滚开,不然要你的命。”
县令也怕了,没想到在老同学面前丢这么大的面子。他不明白,这人是谁?口气这么大,到了他的地盘还这么横?可是衣领被人揪住,喘不过气来。只好说:“走……走……我马上走。”江彬放下他,他带人走了。
江彬回到屋里,武宗问他:“外面吵什么?”
“没什么,有几个人想占便宜,让我打发走了,皇上有事吗?”“没事,没事。”
“那两个妞滋味如何,双豹房里的美人如何?”江彬故意逗着武宗。
武宗神秘地说:“其美无比。”
哈,哈!
到了半夜,武宗刚搂住双美躺下,江彬带着两个侍卫偷偷遛出去嫖娼未回来,只听外面又乱成一片。
原来县令又带着全县五百多兵勇围了过来,他要亲手杀了江彬,要把这伙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痛责一顿,报报仇恨,就带全县兵勇来了。
这些侍卫见又是白天来的那伙人,不敢大意,小心准备。
但江彬早先也有过话,说尽量少开杀戒,所以他们对冲进来的兵勇,只是打错。外面拼命往里冲,里面拚命挡,两下又打了两个多时辰。
县官觉得不对头,这伙人艺高胆大,行动诡秘,突然在这县南住下,平日又不做生意,这伙人到底是些什么人呢?而且出手并不动刀,于是他让人先停下来。
县令走过去,对面里的侍卫说:“让你们的头出来,本县令有话要问。”
可是里面还是没有动静,仿佛根本就看不起他这个县令。
平日里,县令在本县是土皇上,没有人敢说个不字。今日被这些人戏弄,他也忍不住,大叫放箭,翻墙往里冲。
结果又是一场混战,只打个天昏黑地。武宗所带的人毕竟少,顾了西,顾不了东,眼看撑不住了,还伤了几名侍卫。
这时江彬带着两名侍卫从妓院回来,见县令带人又来冲杀,大怒,从外打了进来。无奈好手不抵众拳,他们三人被十几个兵勇按在地上,捆了起来,他们把江彬推到县令跟前。
“叫什么名字?”县令问。
有个侍卫嘴挺硬,说:“你们有几个胆敢捆江总爷。”
什么江总爷。”这个县令没有听说过。几个兵勇把那侍卫臭打了一顿,打完后又在江彬身上乱搜。有个兵勇从江彬身上搜出个腰牌,是玉石做的,递给县令说:“在这人身上搜出个这东西,请老爷过目。”
县令接过一看,豆大的汗珠从脸上往下掉。腰牌上写着:“统领全国监军江彬。江彬这人他早听说过,是个杀人如麻的家伙,心狠手辣。乡村农民吓唬小孩就说:“不听话让江彬吓死你。”孩子会止而不哭。
县令又看了这腰牌,不是假的,看来是江总爷到了,屋里肯定住着皇上。
县令赶快往地上一跪说:“给江总爷叩头!”其他兵勇一看,一齐跪下,有人赶快给江彬松了绑。
这时江彬也是哭笑不得,他从来不打给他求饶的人,这些兵勇跪满一地,他只好说:“回去吧!”县令带人退走。
宋员外见状问县令:“此是何人?”
县令摇摇头说:“本官命休矣!”
“为什么?”
“他是朝廷的江彬江总爷。”县令说完就走了。
“啊!”宋员外倒在地上,他也听说过此人,是皇上身边的人。他来到山东,不会有好事,女儿还是落入……他不敢往下再想,只好带着人回府。朱公子跟在后边,也不敢说话。
第十九章幸美人县令献车奉仙丹道姑风流
这天,天还没亮,宋员外及县令等人就带着礼品来城南向江彬请罪。不管怎么说,这场误会,死三人,伤无数,总是闯了大祸。县令回到家中,不敢入睡,连夜把宋员外等人叫到一起商议。最后认定还是主动向江爷请罪,保不准还能见到皇上呢。
第二天天没亮,就抬着礼品来了。有个侍卫见这伙人又来了,就骂起来:“你们还有完没有?”
“这位军爷,小的是来向江爷请罪的,劳你大驾通报一下。”
说完塞那侍卫些银子。那侍卫掂了掂收起来说:“等着吧。”
他就朝里面走去,来到西厢房敲了几下门:“总爷,总爷!”
“嚷什么!嚷什么!”江彬此时正在睡觉。
“昨日那些人又来了。”
“他妈的,找死呢!”江彬从床上爬起来又说:“去把这伙人抓来杀了算了,看他们还敢闹事。”
“总爷,这次不是闹事,是来陪礼的,还抬了许多东西。”
江彬开开门,走了出来,说:“看看去。”他这次出宫本意就是想搞点东西,现在愁无人送呢。听侍卫说有人送礼,这正中他下怀。
江彬出了门,见县令、宋员外、朱公子等人全跪在地上。
他们见江彬来了,齐声喊:“请江总爷恕罪。”
“就这样?”
县令马上起身,送上礼单说:“请江总爷笑纳,恕我等无知。”江彬草草看了一看,上面写:“黄金二百两,白银二千两,元宝三十双,玉马十对,……看到这他又合了礼单,知道这伙人下赌不少,就说知道了。然后告诉侍卫,让这伙人往西厢房去。江彬就先走了,侍卫领着他们进了西厢房,礼品等也抬了进来。这些人左等右等不见江彬人影。原来江彬进了里院,来到皇上的寝室。他也是敲了敲门,武宗问:“谁呀?”
“是臣江彬?”
“有事吗?”
“乐陵县令,宋员外来向皇上请罪,不知皇上想不想见。”
“不见,不见。”只听屋里两个女儿向皇上弄娇,这贵儿、芬儿听说父亲来了,想乘机卖弄一下女儿的本事,非要缠着皇上见见他父亲,至少要让他姊妹俩见,好让父亲放心。武宗经不起美人的纠缠,爱怜地说:“好吧,就依两位宝贝心肝,你们去见见,不过时间不可太长哟!”
“谢皇上!”贵儿、芬儿跑到前院西厢房,推门进屋,见到宋外员就跪:“爹爹!”
“孩子,起来,起来。”他扶起两个女儿。就问:“你们可好?”
“孩儿好,请爹爹放心。”宋员外已经从两个女儿的眼神中猜出,皇上果然来了。
贵儿、芬儿不敢多停,就对宋员外说:“爹爹,女儿过几日回家看望母亲,请她老人家放心,不要挂念女儿。”说完就又回到后院去。
江彬叫人把礼品先抬到东厢房,然后对县令交待说:“你们这可接到朝廷选美的文书?”
“接到了。”
“那为何还不选?”
“禀江总爷,下官已经派人去四乡选了,在近几日即可选回。”说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好吧,三日后本官去县衙,到时不可误事。另外,你在想办法制做一种车,这种车坐上去不颠、舒服,马拉就可以了。”
“下官遵命,三日内备齐。”
“记住车要豪华一些,做三辆。”
“遵命。”
“好吧,没事了。”江彬先走了。
县令这几个人这才放下一条心,走了出去。他们几个人的心都快从到嗓子眼冒出来,朱公子知道没自己的事了,也告辞回齐河去了。
三日后,江彬等四人来到县衙,县令等早已等候多时,迎入客厅坐下。江彬问:“都齐了。”
“齐了,专等江总爷来亲自过目。”他在前面带路,来到县衙后花园。别说这里还真象个样子,里面有二十几个美人在戏闹。县令手一招,对这些美人说:“快来见江总爷。”
这些美人走过来说:“见过江总爷。”
江彬一看,这二十几个美人不错,秀丽标致,苗条可人。
从外表上看没什么问题,就是不知道这些美人有无恶疾之类的。江彬点了点头,嘴里说:“不错,不错。”然后他对县令说:“本监今日就住在这里了,咱们晚上好好玩玩。”
县令对着江彬直傻笑,弄不清他是什么意思,赶快让人去收拾房间。在这花园里就修有客栈,是专门招待高官权贵的。
江彬进了房子后,见这还不错,名人字画,棋木家俱,古玩书籍,应有尽有,县令对江彬说:“江总爷,下官已备薄酒,请总爷入雅坐。”
“好吧,先填填肚皮也好。”
江彬在县令等人陪同下入酒宴,立时各种佳肴摆上整整三大桌子,江彬对县令说:“挑选几个可色美女来陪酒不是更有趣吗?”“是,是。下官早已安排妥了。”他对门外一个县丞说:“请后花园美人入席。”
“不一会来了十名美人,分坐在三个桌上,有两名最美的美人坐在江彬身旁,娇滴滴,软柔柔的,把江彬乐坏了。
“下官祝江总爷寿比南山!”
“噢,你这个县令很是能干的。”
“谢总爷夸奖,还望总爷日后多多栽培!”
“好说,好说。”江彬喝一杯。有个美女也撒娇说:“总爷喝县令的,不喝奴婢的是看不起奴婢了。”
“噢,瞧这美人,多可爱。”说着脖子一扬,酒就下肚了。
然后搂过美人,把她放在腿上,手却在她身上乱摸起来。
“别,别,这里人多。”美人更是脸红得象个春桃。
又一个美人也走过来说:“总爷不喝了奴婢这一杯酒就是看不起奴婢了。”
江彬一看这个美人更是秀丽可餐,忍不住搂住美人的细腰说:“那里,总爷都看得起。”然后把酒倒入美人的口中,他却让美人把酒吐在他的嘴里。这动作,连县令都看着别扭,他还不知道江总爷根本就不是太监。又有几个美人走过来,她一杯,她一杯,一杯接一杯,江彬大醉,县官让人扶江彬入室休息。实际上,江彬只是假醉,被美人的酒一灌,肚中欲火上窜,他看着这些美人再也忍不住,就扶着两个美人进屋,做成了好事,三个人在床上滚成一团……江彬抱着两个火热滑腻的肉体,心如火撩按耐不住两个美人伸开玉臂缠绕得紧紧的,身体徐徐扭动着,江彬喝完酒、又用手摸着美人的玉腿,轻轻笑道:“多美呀!”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他看着两边的两个美人,一个美人翻了个身又睡过去了。一直到了下午,他们三个人都觉得有点饿了,才叫人把饭端到这里来。这时县令已在门外等候多时,江彬只好穿好衣,走了出来,见是县令,就问:“车在哪!”
“就等总爷过目。”
来到花园,见三辆豪华马车停在月亮门外。江彬看了看车的外型,没什么特别,脸上露出了不满之态。
“总爷,请里面看。”县令亲自把车门拉开,请江彬上去看看。江彬上去一看,大惊,这种东西他都没见过。里面用包金包银做成,镶有白玉翡翠,有一个坐位,一按机关自动合成一个床。而这种床靠三个滚珠支撑着,起着来衡作用,人牌在上面没有半点颠颇的感觉,而且四壁用铜磨成,锃亮锃亮,光可照人。江彬心想:这车奇了,躺在上面可以随便与美人交欢,外面却一点也看不见。
县令又说:“这车的两旁还有许多暗器,如果有人来追,坐在车里面就可以放暗器,人多不防,必死无疑。”
“好车,奇车。皇上知道会大喜的,你叫什么名字??
“下官张河林。”
“本监一定奏明皇上,重赏你的。”
“谢总爷。”
这个张河林,果然后来在江彬的推荐下做了山东巡抚,成了江彬在山东的爪牙。
江彬出了县衙,让这些美人坐在车上,然后带到城南小宅。
他见了武宗就报告:“臣给皇上弄来好东西了。”
“什么?”
“请皇上过目。”他手指了指院里停放的马车。武宗走过去,见是平常的马车说:“这有什么好。”
“请皇上里面再看。
武宗上了车门,进到车里,看到里面坐着许多美人。他一下来了情绪,左手搂一下,右手抱一下。可是他又停了下来,原来他发现这车不一般,外面一般,里面豪华,包金装银,镶玉带珠。
江彬还告诉武宗,这车上有个机关,用手一按,即可成为一张床,人躺在上面,随着马车颠波,会感到更舒服。当即皇上叫人试一试,有个侍卫替武宗赶车,马车朝城外奔去,武宗在车上把机关一按,立刻出现了一张漂亮的床。的确车子颠波,人躺在床上不光没有难受感,相反有种吸引力,直闹腾了大半天,武宗才回到宅院。
江彬看着武宗那疲倦的样子,忙让人扶入里屋休息。他问皇上:“感觉可好??武宗挺了挺身子说:“太妙了,真是其妙无穷,你是怎么弄到的这车子?”
“这是臣想了好几个晚上,才请人制成的,顺便到县衙把选的美人拉了回来。”
就这么几人?”
“对,全拉来了。”
其实这江彬又打了埋伏,他把五个漂亮美人偷偷留下来,让县令给买一所宅子,然后把她们养了下来,想有机会再弄回京。剩下的十几个美人,他送给了武宗,当然是出类拔萃的,他还不敢私自留下最美的美人。不管皇上如何信任他,但他从不敢对皇上有半点违抗,只是顺便给自己弄点“边食”。
这天天刚放亮,武宗让江彬收拾一下,准备上路。马车拉着十几个美人,加上贵儿、芬儿,差不多有二十个了。路过贵儿、芬儿家时,她两要皇上停车去最后看一下她母亲。武宗示意,让江彬陪同。
他们进了宋家大院,贵儿和芬儿见到父母亲跪下,全家人哭成一片。最后说了几句,才告别上路。江彬此时暗暗告诉县令,把他的五个美人看好,让她们先住在城南的宅院,过几天他来接人。县令不敢待慢,派老妈子伺候,还派兵丁把守。
再说武宗上了路,他让贵儿、芬儿还有姚美人、张美人其她五个美人和他坐头一辆车,其她美人分坐在后面两辆车上。
一路直奔泰山而去。在车上,武宗一直不闲着,随便与这几个美人嬉闹;然后再坐到第二辆车嬉闹;之后又到第三辆车上嬉闹。车在路走了一路,武宗嬉闹了一路,到了泰安府暂住下来。
泰安知府刘大人早已在衙门前接驾,他只是知道京城江总爷驾到,并不知是皇上来了。三辆马车在十几个侍卫护卫下进入到泰安府衙。
“给江总爷接驾。”
武宗坐在车里,见知府给江总爷接驾,把他这个皇上放在哪里?心中老大的不快。江彬赶快制止知府:“只能给皇上接驾,怎么给我接什么驾。”
知府忙改口:“给皇上接驾。”
这样三辆马车进到后院,侍卫们赶快过来把守,其他人等不准入内。知府忙让人把奇肴异味,美酿精食,络绎不绝的贡献上来。然后又把新选来的美人召来,陪皇上吃饭。这个刘知府很有心眼,他早已知道皇上最喜欢女伶,于是在选美的基础上,又选了些美人学练丝竹管弦,歌舞杂技。只等机会,献给皇上,尽情受用,没想到皇上自己来到这泰安。
第二天,刘知府来到衙内别墅给皇上请安,此时武宗刚起床。
“叩见皇上,皇上万万岁!”
“平身!”
“臣今日已把泰山封锁了,请皇上游览。”
武宗也早就想游泰山,只是没有机会,今日见阳光充足,风和日丽,就同意上山一游。
众护卫赶快准备,这二十几个美人也争着要去游泰山,江彬的意思是不让她们去,可她们不饶,非要去。武宗本来就是出来游玩的,怎么能没有美人陪伴呢?因此同意带着美人去游山,这些美人雀跃而出。不过江彬说了,上山可没有那么多轿子,走不动就别上了。这些美人逞能,不甘示弱,还是去了。
武宗在锦衣侍卫保护下上了泰山,这泰山果然艰难,上到半路就不得不乘轿子。那些美人可苦了,三寸金莲如何上得了山,个个哭爹叫娘。
有个侍卫对芬儿说:“在下背你如何?”
这芬儿答说:“当然可以,不过中途不许停下。”
“当然了。”这侍卫背起芬儿小跑似的追了上去。
其他侍卫兵丁见芬儿被背走,也都一个个背起这些美人,跑似地上了山,并无一人掉队。
这时武宗已到山顶十八盘,他朝山下一看,红红绿绿,缠绕在一起,走近才看到这些美人被丁兵侍卫们背在身上。他们个个喘着粗气,有的打闹成一团,逗得武宗大笑。江彬见皇上高兴,也背起一美人跑起来。
上了十八盘,来到山顶,这里有个庵叫太岳庵,这时已有护卫丁兵持刀守在庙的周围。江彬跟在武宗身后,刘知府也跟在后面,朝庵里走去,刚到庵门,只见一个道姑已迎了出来。
“贫道在此恭候皇上,皇上万岁!”说完请武宗里面坐。
武宗在里面坐下,闲谈了一会,顺便看了这道姑一眼,只见这道姑果然气度不凡,长鬟浅黛,别有风情,红黄辉映,如色罗绮。真是:烟鬟雪貌紫霞衣,天上飞流世上稀。自是蟾宫传信至,莫狭巫峡两云归。玉颜风流荡花异,神清迷人刀骨奇。
不屑人间花脂粉,翩翩风度别有姿。武宗不仅叹到:“好一个风流道姑。”原来武宗这人特别信道,加上今日有如此风流道姑相陪,武宗早已是魂飞天外。
武宗又惊又喜,慌忙起身对那道姑答礼道:“仙姑莫非嫦娥下凡?”
“贫道非嫦娥,凡来我庵之人皆为仙人,久之薰淘已带有仙味。”
武宗听到这里更是龙颜大喜,马上又问道:“如何才能成得仙?”
“那道姑又说:“泰山气候适人,此成仙一也;食素食花,彩蜜为汤,此二也;绝欲三也。”
武宗起身又拜说:“这头两条朕可做到,唯有这三朕都是做不来的。朕一日饭不食可也,美色万万不能没有。”武宗喝了口茶,又问:“可否把这三取之。”
“当然不妨一试。”
武宗见那道姑神情萧洒,超俗之韵无穷,就拿些话语挑动这道姑:“既蒙道仙指教,就此实验如何?”
女道说:“君不可亵,神不可狎,这如何使得!”
武宗又凑了凑身子,低声说:“何敢狎,不过片时相亲耳!”
遂要以手来牵。
女道又看了四周的侍卫、宫女说道:“皇上休忙,贫道自有去处。”
“在哪?”
“请随贫道来。”那道姑起身朝里屋走去,武宗起身跟在后面。有个侍卫要跟进,被武宗阻住。
武宗随那道姑进了里屋,又拐了一个弯,来到另一个院子。
只见这里:海棠花开,池前春燕。杨柳依依,桃花含露。小院红洛,婉转繁弦。逶迤珠玉,阳春千曲。暮鼓晨钟,绵起堆枝。蓬莱仙洞,笑杀春风。树上新花,添却千蛊。绡长枝速,金栽雨露。
桂子飘丹,无雨烟脂。宜临月姊,神仙奇苑。
武宗看了这院子,静悄悄,不由感叹道:“好一个去处,真是彩能留客,君王不归。不愁今日里,更化彩去飞。”
“皇上请。”
武宗进了这里面的屋,只见里面名人字画,四壁图书,缥缃满架,浑如禄石渠;翰墨成林,胜似皇园。他随手翻开书看,见都是些常用之书,什么虞书尧典,周易毛诗;禹汤所尚,孔孟之遗。他问道姑:“这都是你平日所读之物?”
“贫道声无,以书度日,聊以消遣。”
“你也嫌寂寞?”
“道姑也是人呀,也有七情六欲。”那道姑说完,仿佛有点不妥,脸立时飞红。
这正好让武宗看见。此时的武宗已经是浮想联篇,加上那道姑的几句话,他已是浑身鼓动,拉起道姑玉臂素手说:“现在可还寂寞不?”这道姑更是越发脸色粉经,也越发好看,似如春桃,红红的,粉粉的,白白的,武宗乘兴把她搂将起来。
那道姑半推半就,两人遂成好事。这道姑属于多年练磨,习得一身好功夫,紧收玉身,推动丹气,如天仙浮云一般。一个似龙,一个如仙,在泰山顶端飘翔,仙如在云中,周身被云围住,仿佛那龙在她身上飞来绕去,缠在身上,不能脱身。
那道姑醒过来,原来是个梦,皇上躺在她身旁,窗外明月当空,照进禅房。他暗中掉下了眼泪,因为她虽说只有二八年岁,可是从三岁起就进了禅房,至已修练已有二五之年了。想不到今日被皇上破了戒。她想不到女人到了道庵也竟然脱不得俗欲,想起来真是愧对死去的师傅。
天亮了,她叫着武宗:“皇上,皇上,赶紧起床吧,天已亮了。”
武宗睁开眼问:“几时了??
“鸡已叫三遍了。”
“还早着呢。”他又睡下,也不让她起床。武宗这个人贪床,尤其高兴了,在床上可以睡三天三夜,吃了睡,睡了吃,连续几天可以不下床。他也觉得这个道姑如此柔美,岂可放过。
直到外边的美人来催他上山,武宗才揉了揉眼,问那道姑:“你随朕下山一同进宫吧!”
道姑的确想随武宗进宫,她已破了戒,以后是不好再去管别的道姑了。在房里的事,已是无人不晓,她只好痛苦的点了点头。不过现在还不能下山,她还要安顿一下,安顿好之后再下山,她更希望武宗到时派人来接她。
“好吧,你先安顿一下,朕到时派人来接你。”果然武宗答应了。
临走,武宗挥墨写下“清水庵太岳”几个字。传说原来就是这么写的,原来几经战乱,风雨侵蚀,只剩下太岳庵几个字了。武宗的字本来就不太好,可是泰山留有不少帝王的笔墨,他也只好挥笔作墨。然后告别道姑,带着美人下山去了。
道姑看着皇帝身边这么多的美人,一想自己就是入了宫,也能算得什么呢,遂又取消入宫的打算,收拾一下衣物,离开清水庵太岳。
武宗从泰山下来,带领众美人,乘车南下。他让美人们把帘幕卷起,细细赏玩那些山水风景。突然武宗对侍卫说:“停车!停车!”
侍卫走过问:“皇上有何事?”
“回泰山。”
“回泰山?”侍卫不解。
“回泰山去接那道姑,朕越想越不对劲,就这么走了,她怎么办?”武宗沉思了一下,还是让人拐回原路,上山去把道姑接来。
几个侍卫只好又上了一趟泰山,登上十八盘,来到清水庵,才知那道姑刚走。侍卫问:“上哪去了?”
“只见她带着衣服朝北走了。”几个侍卫不敢停留,派一个人先去禀告皇上,其余人等往北山追寻去。侍卫们也知道,皇上最喜美女,只要能把美女弄到手,是不惜一切代价的。所以他们几个人还算机灵,否则这么回去,武宗会杀了他们。
几个侍卫沿北山寻下,直到了后山,在一块大崖上,看到远处有个女子正坐在一个坟堆上。他们不顾一切跑了下去。
突然从林中钻出几个人来,他们见这道姑有些姿色,就用污语调戏她。有个长满胡子的大汉说:“跟我们去做压寨夫人吧,胜似这做道姑强百倍。”道姑吓得直喊“救命!”
几个侍卫一听,紧跑几步,来到这伙人跟前,见几个人正调戏那道姑。侍卫大喝:“不可放肆!”
“什么人?”
“你家爷爷。”几个人上去就打成了一团。这几个人不是别人,他们是丞相派出寻找皇帝的人。领头的是何长宏,外号黑风魔,他们暗中从沧州跟到乐陵,又从乐陵跟到泰安。无意当中遇到美如仙子的道姑,不想被武宗捎来的侍卫遇到。这伙人不是侍卫的对手,几招下来就退不择路,落荒而逃。
“仙家,我们受皇上之命来接你了,让仙家受惊了。”这几个侍卫如果晚来一步,道姑命休矣。这道姑受惊吓,昏厥过去,几个侍卫轮流背道姑下山,见了武宗,武宗才放了心。
道姑醒来,见躺在武宗怀中,动情地说:“贫道无颜怎耐皇上错爱,如何消受得起??说着就要起身。
“躺下别动,这是御车,其她美人已到后面两辆车去坐了,这里就你我,不必耽心。”道姑见皇上对她如此关怀早已感动不已,只得以身相报。
一路大家欢声笑语,果然不觉寂寞,不多时,车已到蓬莱仙景。武宗率众美一起登山,忽然众人一齐惊叫:山顶有两只大雕,在一起撕打。武宗举目远看,什么也没有。他以为众美与他说笑,不料侍卫们也说有两只雕打架。
“朕为何不见有雕?”
几个侍卫不敢说话。道姑坐在一块石头上念念有词,说声“解”,这时武宗再看,果真有两只大雕在一起打,只见雕羽乱飞,叫声一片。
武宗问道姑:“仙姑,如此作何解释?”
道姑说:“南方有只雕,虽然羽毛并不满,可已露出凶像,不过不要紧的,天上只有一只雕,不会出现两只,这两雕之中必有一只逃去。”
一会儿,果然有只雕逃去,另一只展开双翅,高高飞翔。
武宗这才露出笑容。作为皇上就是天上的雕,只可有一个,不可有两个。但他担心的是,是谁敢和他争天下!
武宗又问道姑:“可知是谁吗?”
“是你们朱家。”
“啊!”武宗大惊,因为他们朱家到他这一辈就他一人,难道是他们皇家叔叔吗”他不愿多想,只得催动大家游乐。可这只雕,总在他心上缠绕,这蓬莱也没游好。
道姑劝武宗:“皇上,不可烦恼,天下皇权,尽归真主。
君德苍天,天心有属。江山社稷,还是你们朱家的。”武宗被她这一说,龙颜大喜,一路专宠道姑,引得其她美人醋意大发。
第二十章百官千里寻帝梁蒋计谏武宗
武宗带着众美人上路,出了山东进入到江苏境内,这且不说。单说黑风魔何长宏带着四个人在泰山被皇上的侍卫打跑后,这伙人撒腿就跑,一直跑到泰山北路才歇下来。黑风魔看着这几个人狼狈不堪,他真后悔当初多带些人来。
原来丞相梁储、大学士蒋冕、御史张钦等人听说皇上奔了沧州,带人紧追不舍。追到乐陵,县令不敢隐瞒,只说江彬总爷等四十几个人朝泰安方向走了。他们又朝泰安追去,可是中途他们错了路,跑到维坊去。到了维坊,县令说,江彬根本没到这里。再问县令才知道走错了路,忙派黑风魔带上几个当地人去泰山探路。没想到这几个当地县卒竟是色鬼,见了道姑想占便宜,被痛打了一顿,狼狈而回。
梁储问:“打你们的那几个人是什么样子?”
“奴才们一交手就不是对手,没看清。”几个兵卒爬在地上。
“那几人是本地口音吗?”
“不像是。”
“往那个方向跑了?”梁储简直被这几个气蒙了,一问三不知,真是一帮窝囊费。
“不知道。”
“蒋冕过来说,看样子这几个人是宫侍,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拳脚。他们抢走道姑干什么?蒋冕建议还是先赶到泰山再说。梁储说:“来不及了,还是派人去一趟泰安打听一下,或者把泰安县令调来。”
“好主意。”蒋冕只好同意。他们这伙人在维坊歇下,然后让黑风魔带着丞相的手喻,火速奔往泰安。三天后泰安刘知县就连夜赶到维坊,丞相召见,他不敢待慢,连夜赶到。
见了泰安县令,梁储问:“是不是皇上去泰安了?”
“是的。”
“什么时间离开的,去哪了?”
“禀丞相,皇上去哪下官不知,他们离开泰安到现在差不多已有六天了。不过下官听江总爷手下的侍卫说好象去蓬莱。”
“蓬莱?”
维坊县令说:离这有一天的路程。梁储说:“我们去蓬莱。”
“禀丞相,我们去蓬莱可能皇上已走开了,不如直插青岛,在青岛可赶上皇上。”蒋冕小心地说。
“那好吧,我们直接去青岛。”梁储他们一路上有四百多人,鸣锣开道,行走缓慢。维坊县令和泰安县令一直把他们一行送出快到青岛,才打马回去。
梁储他们刚进青岛,就被青岛县令迎住,梁储顾不得问路的,先问:“可看见江彬他们?”
“禀丞相,是来了一伙人前天刚到,住在海边皇苑。”青岛李县令恭敬地说。
“快前边带路,去海边皇苑。”梁储顾不了别的,让李县令快点带路。只大约走了二袋烟的功夫,他们就赶到海边皇苑,他们顾不得欣赏这里的美景,直入皇苑。几个侍卫见是丞相,就放他们进去。
到了内院,丞相大老远就听到一群美女的嬉戏声,知道终于找到皇上了。梁储上去问一侍卫,请求见皇上。
这时武宗正在与二十几个美人围着青岛挑出的五十个美人评头品足地议论。有的说这个漂亮,有的说那个漂亮。武宗看着这五十个美人,一个个是:香风袅袅,花貌盈盈,粉脸桃腮,乌云玉面,朱唇樱桃,眉盖秋波。披红挂绿,罩白穿紫,如数朵彩云。戴金插玉,蟠龙惊凤,似珠玑玉树。无限娇媚,若兰频盼,玉颈半露,体细肌芳。多看一眼,勾人魂魄,多闻一香,令人销魂。
武宗看着这些美人,看不够,看了这个,再看那个。只恨自己只有一个身子,否则分将身去,醉生梦死地享受,才叫君王人生。
就在这时,有个侍卫进来报告说:“丞相梁储、大学士蒋冕求见。”
“他们来干什么?朕又没有传。”武宗满脸的不高兴,他在兴头上,只有对美人感兴趣,别的一概不理。
江彬悄悄说:“皇上,这两老头想必又是来找皇上麻烦的。”
“什么麻烦?”
“这个梁储号称不怕死的忠臣,他又是那些劝皇上节欲的陈词滥言。”
“不见。”武宗对侍卫说了一句。
江彬赶快补了一句:“就说皇上连日鞍马劳顿,龙体不佳。”
“是。”侍卫出来,对梁储等人说:“皇上龙体不适,不见了。”梁储见皇上不见,也急了,要往里闯,被蒋冕拉住。
“你拉我做甚?”
“皇上龙体不佳。”
“什么龙体不佳,你听里面嬉笑声不断,刚才皇上还说话呢。”说完,推开侍卫硬是闯了进去。进到里院,果然武宗正搂住几个美人打趣呢。武宗对这五十个美人个个都感可爱,便告诉掖庭使,全留下。这些美人正欢天喜地相互拜姐妹呢。
武宗见梁储、蒋冕等人硬闯后院,大怒叫到:“什么人?
敢私闯帝苑!”
“臣梁储、蒋冕拜见皇上。”
“什么事?”武宗脸一沉问。
“皇上不能再这么在外出游了,现在政局不稳,万一出了什么差错,我大明王朝可怎么办?”他跪在地上不起。
“难道朕连出游的权利都没有吗?”武宗怒不可遏。要不是怕惊扰了这些新美人,他真会让士兵们杀了这两个丧门星。
皇上若不答应回京,我等就跪在这里不起。”梁、蒋二人还真有点不怕死的劲头。
武宗无奈,眼珠一转,就骗他两说:“爱卿请起,容朕再在这里小住几日即可回京。”
“皇上万岁!”梁、蒋二人起身,拜辞皇上出了院子,回官栈休息去了。
让这两人一搅,武宗兴趣去了大半,好在道姑善言相劝,又把武宗的兴致拉了回来。他对这五十个美人,一个个进行寻问,问完之后,他请众美人吃饭。立时觥筹交错,丝竹齐鸣,众美人争相献酒,武宗十分尽兴。这一场筵宴,果然吃得欢天喜地,畅意舒情。真是:君王不作穷酸相,筵前添却千蛊量。
武宗欢饮了半日,已是有几分醉意,他突然问道:“你们谁可会唱曲?”
“奴婢略会一二,愿博万岁一笑。”
武宗看去,只见这美人身穿一件紫衣,束一条碧丝鸾带,柳腰细眉,婷婷玉立。这美人太美了,武宗问她叫什么名字?”
“奴婢小名叫茹娘。”
“好一个茹娘,几岁了?”
“十六岁。”
“妙极,妙极,快快唱来。”武宗催茹娘快唱。只见茹娘走近筵前,轻敲檀板,慢启朱唇,如新莺初啭一般,唱了一段《如梦令》的词曲:杨柳青青,丝丝拖烟。
桃李春色,宫莺常啼。
寄情相思,长锁几支。
武宗听罢在喜,“妙,妙,唱得妙!此杯不可不饮。”茹娘接过酒杯痛饮下肚,脸色更觉好看,喜得武宗不知怎么才好,用手拉着茹娘抚摸。
这时又有一个美人款款而立,也要唱一段。武宗看时,只见这美人浅淡梳妆,娇羞体态,轻移金莲,先给武宗道了个万福礼。“好,好!”武宗大喜,他就专爱看这种有趣的。美人对比,个个争先,这正是他希望的。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随心所欲地驾驭这些美人。
武宗问:“美人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昭儿,今年十五岁!”
“好个昭儿,快唱快唱。”
只见昭儿启动朱唇,唱道:红云缥缈,残星犹在。
玉阶丹凤,香柳因烟。
万国衣冠,百官拥戴。
巧铺春夜,皇家富贵。
“妙极,妙极。昭儿果然不凡,当饮三杯。”亲自给昭儿倒了三杯酒,只见昭儿小小朱唇,下藏红舌,武宗已是按耐不住,要过昭儿残酒,也喝尽了。然后手拉昭儿和茹娘进了里屋去。其她美人羡慕不已。有个美人提议:咱们也进去讨个喜如何?众美都说妙。这些美人一下子涌入房里,又传来杂乱的嬉戏声。
武宗一连几日在皇苑嬉嬉,早把梁、蒋二人忘个干净。这天,江彬又来见武宗,告诉皇上:“外面两个讨厌的家伙又乱叫了。”
“你说怎么办?”武宗实在不愿回京,他觉得这好玩。”
“咱们今日偷偷溜走如何?”江彬又出了一计,突然他又说:“找几个侍卫假扮皇上,咱们晚上人不知鬼不觉走人。这叫金蝉脱壳之计。”
“好计,好计。”武宗让江彬快去准备,晚上依计而行。
然后他来到众美的院子里,对众美说:“朕有点事要去办,你们在此等候,如何?”
“是不是皇上不要我们了?”
“皇上走了我们在此怎么办?”
“遇到坏人怎么办?”
“皇上老是说与我们鱼水不分,可到关键时刻就想丢掉我们。”有人就哭起来。这众美有一人哭,大家都跟着哭,果然后院哭声一片,武宗是最听不得美人的哭声的,马上答应说:“好,好,朕带你们去。不过莫得嫌苦哟!”
“谢皇上。”众美也赶快去各自准备。
到了晚上,武宗与众美分乘三辆车朝城外偷偷走去。江彬对一个士兵讲:“如果丞相问起,就说不知道。”
第二天,梁储、蒋冕又来见皇上,见侍卫禁严,没敢惊动,只等到下午,太阳快落山了,还不见皇上的影子,就又闯了进来,一看,那还有什么皇上!他们估计皇上一定去了南方,也骑上快马,一路追去。
武宗带着美人、江彬还有二十来个侍卫,一直跑到淮安才停下来,早被淮安知府接下,住进皇苑。武宗心想,他们这一阵紧跑,估计丞相再也追不上了,就一住就是三四天,问选的美人在哪里?知府说早已送往京城。在历史上,淮安也是出美人的地方,武宗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江彬就又给武宗出主意,要找美人还是扬州最出名,听江彬这么一说,武宗带人连储备朝扬州奔去,一路快马加鞭,二天二夜就到了。
到了扬州,武宗一看,这里果然是个好地方,他们直接到了皇苑,这里曾经是隋炀帝住过的地方。武宗看了看这皇苑果然是:御烟金舆,仙乐缤纷,禽鸟献瑞,花吐锦云。水碧千秋,回舟剑履。觥交珠玉,笙歌绮罗。寒光铺枕,晴影走蛇。东风播腰,烟雨相宜。蕊水玉粉,苍天明霞。轻盈金殿,玉管朱弦,流绕禁园,鱼跃东莲。
武宗仔细看这扬州皇苑,想不到天下有如此与豹房可比的好去处,于是龙颜大喜,让众美随他在此畅游。他要学炀帝享尽荣华富贵,更要超过他。
无奈这精神有限,一日比一日难熬,只要身子一占龙床,即不想起来,深感疲惫。无论经女伶们如何唤他起床,为他“品箫”,也终打不起精神来,弄得这些女伶们扫尽了兴。
这天武宗正昏睡,外面玩耍的美人偷偷溜进来,有的解武宗的衣服,有的用小草挠武宗的脚心痒痒肉,武宗翻了个身,见是众美,打趣的说“莫闹,莫闹。”在以往他非抓过几个美人不可,可现在他不行了,有心而力不足,身上连一点劲都没有,尤其没有情趣。
昭儿推着皇上说:“皇上整日就知道睡觉,这要睡坏身子的。”茹娘也说:“皇上起来,领我们去后山君山庙游玩。”
一声令起,武宗乘辇而行,五十多个美人尽数跟定,浩浩荡荡来到了君山庙。武宗细看这君山庙,乔木几株,环绕成水,只见:青山绿水,庙殿辉煌。乔木成林,溪水石径。松蟠作壁,新竹织笆。春韵啼鸟,秋香稻化。帆墙锦缆,橹楫桂桡。繁绕雾撩,疑是龙宫。
武宗走上一步,见山门半开,忙让一侍卫前去打探。忽然有个和尚伸出半个头来问:“施主找哪一个?”
道姑走一步问:“请问了,半山主持可在?”
不一会半山主持走出,武宗看这和尚果然生得:雪白头颅雪白须,苍苍硬骨有百年。莫言半山身如仙,步履稳健好武功。
欲发蓬松不嫌老,童颜鲜姿美容光。
武宗不觉惊叫:“好个仙人。”
“这位是?”半山主持问道姑。道姑说:“当今圣上。”
半山主持听说是皇上驾到,忙合掌请罪:“贫僧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请皇上恕罪。”
“无罪,无罪。”
“皇上请里面坐。”
武宗等待玩得尽兴后,就回皇苑去了。临走武宗仍不忘向那主持讨得十粒不老金丹。“这些不老金丹,日服二丸,其妙无比,贫僧至今已有百岁,仍是筋骨健壮,徒走如飞。”回到皇苑,武宗连忙服下一丸,顿感身轻,充满硬骨。火盛情涌,兴勃难忍。稍稍尽兴,才稍觉困顿,满身香汗。一连住在皇苑二十天有余,每日必与众美尽兴。这天丹桂将开,武宗步入皇苑,看见远处有个婢女正在浇花,这婢女不施花脂粉,却美艳非常。金莲佩环,似笑向人,又不畏缩,武宗见了,魂不守舍,忙拉过那婢女,左看右看,上下打量。而这婢女更是秋波轻眸,微微而笑,把个武宗勾得情实难支,抱入花房。这花房里面栽育千万种鲜花,武宗左看不够,右看不够,这闻闻,那嗅嗅,忽而在花朵上乱咬,忽而在花身上使劲缠绕。可惜这些鲜花,被武宗一会儿就弄得不成样子,残花败叶,落成一地。最后武宗带着满足的心情走出花房,在他身上沾有不少花香。
这天武宗正在皇苑与众美尽兴,忽侍卫来报:“丞相已到,请求见皇上。”
“这讨厌的家伙又来了,传去不见。”武宗又搂着众美闲玩。这几日有还春丹助力,武宗深感年轻了许多,浑身有用不完的劲。这个时候,他是不愿失去兴头的,那里还想见什么丞相。
皇苑有卫兵把持,没有皇令,丞相不敢私闯,只好每日在苑外等候。这天武宗终于将春丹用完,他带上众美,又要去君山庙讨要春丹,没想到让丞相拦在苑门口。
“臣梁储、蒋冕叩见皇上。”今天这两人豁出去了,皇上如不答应回京,他两死跟着皇上。
武宗把脸一沉问:“又是什么事?”
“请皇上回京。”
“朕正在兴头上回京干什么?”
梁储先拜了一下又说:“朝中百事需要皇上亲断。”
武宗真有点发怒了,他生气地说:“断百事还要你们干什么?”忽然外房传来:“楚玉、刘美人、李贵妃进殿!”
武宗一惊说道:“她们怎么来了?”快走出来,只见已进来一大片美人,跪在地上喊皇上万岁!
“众爱卿怎么来了?”武宗扶起这些美人,已经二月不见她们,见了这些美人,他已经有些感动:“爱卿请起!爱卿请起!”我等前来迎皇上回宫。”只见刘美人手举一表文,小声细说。
武宗接过表文一看,上面写道:臣妾匹十六人等,稽首顿首,奉表于皇帝陛下:自皇帝出宫南巡东游,臣妾等独守空宫,闲居深院。岁月无情,春而隔夏,徒数夕而升朝,枕衾有痕,相思无比。然而湖山无恙,花柳依稀,不见君归,笙歌冷落。瞻念豹房于天际之外,闻于梦中。虽家连九州,然天霸一方,臣妾每日愁云思雨,伏望陛下早日还驾,房中鼓钟,再咏关睢,玉笑珠香,重承夙夜。我大明皇恩浩荡,恩泽永固。臣妾等不胜感激之至。臣刘美人四十六名姬妾拜上。
武宗看毕,大为感动,连声说:“是朕不好,害得众爱卿如此受苦久矣。朕从众愿,即日返京。”皇令传出,起驾回京。
梁储、蒋冕等人嘴上露出笑容。梁储说:“还是大学士有高招,一纸奏章即可把皇上请回宫。”原来梁蒋二人见武帝不回宫,就想了个办法,把京城的美人妃子们招来,让她们撒娇请皇上回宫,果然奇招有效。
一路浩浩荡荡,武宗让为些众美轮流受用了他的奇车。所过宫馆,将那些新选的美人,拣些有颜色的,尽数带回豹房。
回到京城,入了豹房,众美人一齐围住武宗说:“皇上南游,把我等忘了!”“皇上被一路的花柳缠住,我等败花不足吸引皇上。”
“哪里,哪里,众美言重了,朕无一日不思念众美,这不回来了吗!”
“若不是刘美人等去迎皇上,说不定皇上早去了海南了!”
“鬼丫头,小小年纪,如此利嘴!”他一把搂过艳君,在她的樱桃小嘴上连亲数下,直咬出了血才罢手。
“皇上可否给我等讲讲南方的趣闻怪事,一路上风花月草的新鲜事儿?”
“对!对!”众美齐声高叫。
这时刘美人过来对武宗说:“臣妾等为皇上摆下洗尘宴,请皇上入席请酒。”
“好!对!”武宗在众美拥簇下入了膳房风月馆,这里是豹房里专门宴请的地方。
在酒席上,刘美人说:“别说南游有什么趣,吃不好歇不好,累死人的,那有咱这豹房有趣。”
“就是嘛。”众美齐声咐合。
“来,来,你们过来。”武宗叫茹娘、道姑、昭儿、云儿等过来。“她们几个是朕一路新遇的,从此就是你们的姊妹了。
来见众姐妹。”
“给众姐姐见礼了。”
“哟,长得如此水灵,娇细,连我都软了,要不皇上都不思归呢!”艳君说完又敬她们一杯。众美人又是大闹了一阵。
这时武宗已被酒灌得烂醉,他让刘美人、艳君、灵儿再加上楚玉等人侍寝。她们扶着武宗进了寝室,给武宗宽衣解带,却从口袋里发现了小葫芦。十几个美人,不知这是什么药,打开一闻,“好香!”武宗说:“别……动,…是……宝贝,合……
水……来。”刘美人往口中一放,嗤嗤乱响,浑身酸麻,一会儿就奇痒,众美一见,蜂涌而抢,有手快的抢到一丸,手不快的只闻了个香味。把武宗一小葫芦的丹丸抢得只剩下半点了。
这天武宗与众美在豹房论兽,江彬进来双献计说:“现在正是快到盛夏之际,是去北方避暑的好机会。臣早年去北方时,一点不觉热。”
“众美要求去南方。”
“南方天气正热,臣担心陛下身体受不了炎热。”
“那好就去北方。”武宗附在江彬耳边低声几句,江彬出去准备。众美听说去北方避暑,都跑到豹房又来吵闹。结果把消息走漏。
第二十一章跪午门臣婢毙命塞外北游遇女仙
众美听说皇上北游,都吵闹着要出陪。这豹房原有一万三千多美人,又新选了五千,共计一万八千美人。如此这么多,武宗怎么能带得了。
可是不管武宗怎么做工作,众美只是不听。茹娘给皇上出了个主意:先由皇上亲点一部分,其余的抓阄为胜。主意一出,众美齐声叫好。
武宗让女官艳君开出一个名单来,上面列有整一百零八名妃妾。在她们中有李妃、张妃、齐妃等,在姬妾中更是占尽多数,有刘美人、茹娘、昭儿、云儿、小红、月宾、楚玉、艳君、李美人、娟凤、“一枝花”、彩娥、道姑等等。凡点选上的欢天喜地,选点不上的只好靠抓阄碰运气。又是在吵嚷声中,完成了点选和抓阄,最后定下北游的日子。
没想到去不成的美人满城嚷嚷,结果北游的消息还是让梁储、蒋冕等人知道。这天武宗带着一百零八名美人和三百多人的锦衣卫,刚出到午门,就见午门黑鸦鸦跪了几百名文武大臣。
原来梁、蒋二人觉得他俩已阻不住武宗出游,就连夜联络了上百名文武大臣,跪在午门“死谏”。
武宗看着这些跪在午门的大臣,尤其他听出他们不是欢送他的,而是死谏阻止他北游的,龙颜大怒。
这时江彬附在武宗耳边低语说:“皇上北游也是为了国家安宁。这引起大臣几次阻止皇上出游,这是居心不良啊!”
一句话挑得武宗火起,对锦衣卫冯督尉说:“把这些人轰走。”立时数十个锦衣卫连推带打把这些文武大臣推倒了好几个。
兵部侍郎黄巩、金吾卫指挥佥事张英、翰林修撰舒劳等人跪在地上不起,对武宗说:“皇上如不收回北游成令,臣等誓宁死不起。”
江彬又对武宗说:“这伙人还挺硬,真是欠教训,不给皇上一点面子。”
“来人,把这几个人各打三十。”武宗真怒了,他太丢面子了,这些人对他至高无上的皇上如此小看,今后还怎么统治天下!
二十多个锦衣卫走过来,把黄巩等人按在地上,脱去衣裤,每人杖击三十。立时鲜血横飞,打完后再看这几个被杖击的人,连站也站不起来。舒芬由于年老已经昏死过去,鼻中没了半点气息。武宗再问黄巩:“还敢说个不吗?”
黄巩睁开双眼,他的牙齿已经被口中的血染成了红牙。他张开红牙慢慢地说:“臣宁死。”
武宗更是大怒,夺过身旁一锦衣卫腰中的宝剑,使劲朝黄巩肚子上刺去,只见黄巩成了个血人。武宗问:“服不服?他真有点气急败坏了。
“不服……不……服。”
又是几下,武宗像发了疯一样,用剑在他身上乱刺。黄巩挣扎了一下,还是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
数百名文武大臣见黄巩被杀,其他几人被杖毙,都跪在地上不起:“皇上,不能这么呀!”可是武宗一点也听不进去,他让锦衣卫把梁储、蒋冕、夏良胜、万潮等人下了监狱,在狱中杖击五十。还对锦衣卫冯督尉说:“把他们看紧了,别让他们起来,每人罚跪五日,看看他们的腿到底有多硬。”说完带着人回豹房去了。
回到豹房,他把楚玉等人叫进来问:“是谁走露了消息?”
“听说是未点选上的孟晓云走露消息。”其实楚玉也不想再看着皇上乱杀人,她也是无奈,她也劝过皇上不要再北游了,可武宗根本听不进去。
“来人。”
“臣在。”进来几个侍卫。
“把孟晓云抓来,朕要亲自审问。”
“是。”
不一会孟晓云带了进来,她一见皇上满脸不高兴,就跪在地上。武宗问:“云儿你可知罪?”
“奴婢知罪,请皇上宽恕。”孟晓云已经知道午门事件。
现在见皇上满脸怒气,知道瞒不过去了。
“你都给谁讲过?”
“没……有……”
“到底给谁讲过!”武宗把龙案使劲一拍。
“奴婢只是……”
“只是什么?”武宗又是猛拍龙案。
“奴婢只是给几个未点选上的姐妹们讲,我等命不好,不能随皇上北游。”孟晓云已经吓得不成样子。
“来人!”
“臣在。”
“把这骚货拖下去重打。”武宗认为事情全坏在这个女人身上,才引出今天这种事来。
几个侍卫上去,把孟晓云按倒,孟晓云爬在地上乱滚,使劲求饶。几个侍卫不由分说,举起板子朝她的屁股上打去,一、二、三、四、五……打到十二下,孟晓云已是昏死过去。再看这粉股已成血股,血股上滚出不少的血,连侍卫们手中的板子都变成了血板。
楚玉看着昏死过去的孟晓云,把头偏在了一边,都怪她,否则孟晓云也不会遭此毒打。楚玉牙一咬,出了雀宫,回到她的房间去,伏在床上痛哭起来,她恨这皇上怎么这般凶狠。
正哭着,门吱呀开了,进来一个人,楚玉一看是江彬。她擦了擦眼泪,背过身去。江彬从后面搂住她问:“怎么,哭了?”
她把头一扭,她不愿多看江彬一眼,如果她和他没有那种关系的话,她早对他不客气了。
江彬又把她的脸扭过来,又猛亲几下,楚玉此时心情正不好,她拼命地反抗。可这时江彬也来了劲头,他不管怎样,还是使劲抱着楚玉。这楚玉是练过武的人,若论武功在江彬之上。
只是江彬想不到楚玉会对他这样,没想到楚玉运气上丹田,用手在江彬的哑穴上点了一下,江彬瘫在床上,楚玉心一横,出了豹房,朝北门走去了。
再说孟晓云这边,已经被杖毙在大殿,武宗让人把她抬了出去。
武宗收拾完这里,气还未消,他让一侍卫去午门看看,那边怎么样?
侍卫不久回来报告:“禀告陛下,已经有十几个老臣昏倒在地。”
“不要理他们。”武宗一回头又问:“江彬那去了?”
“刚才有人看见,他跟着楚玉出去了。”有个侍卫说。
“去把他找来,朕有事相商。”
“不好了。”
“什么事,如此慌张。”
“臣等在楚玉房间发现江彬,他被人点了穴,不省人事。”
“楚玉呢?”
“不在房间。”
“快传御医。”
不一会侍卫把御医领到雀宫。御医给皇上行完礼,又在江彬身上扎了几针,只见江彬喘了口气,醒了过来。
武宗问他:“怎么搞成这样子,楚玉哪去了?”
江彬结结巴巴说:“臣见她跑出去,怕她出事,就跟在她后面,见她要出宫,就拦住她,结果被点了穴。”
“她出宫去了?”
“是。”
“来人,速速传令四门,见楚玉到了只可拿下,不要多问。”
因为武宗也最恨那些敢于背叛他的人。
不一会,冯督尉进来报告:“两个时辰前,楚玉出了德胜门朝北跑去。”
“你去带些人,把她追回来。”武宗不明白,怎么人现在都和他作对,反对的反对,背叛的背叛。冯督尉带人要去追。
江彬拦住说:“还是我去追。”他不愿意楚玉离去,更不愿他们发生一场恶战。他也相信,自己能把楚玉找回来,因为她离不开他。
武宗对江彬说:“好吧,你去把她追回来,一定要追回来,多带些人。”
“遵旨。”江彬带了十几个锦衣卫,骑上快马,朝德胜门方向追去。到了德胜门,他问这里的守城士兵,可看见楚玉去哪个方向。士兵回答:“不知道,只知道有个人,带有锦衣卫的牙牌,出了城朝北跑去,江彬带人朝北紧追过去。
楚玉哪去了?她是出了德胜门往北跑了,她上了西山,她要发泄一下心中的闷气。她更弄不明白,平日里这么多美人对皇上如此听话,可皇上还是不依不饶,不就是要北游吗?干吗发这么大的脾气?她想上西山出家当尼姑,她也受够了这宫中的气,皇上拥有上万名美女,她却不能公开有自己喜欢的男人。
一路上胡思乱想,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也不在乎。不一会,她就上了西山,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胡思乱想。最后她终于想明白了,作为女人再回到宫中去,一旦色衰,也就是她的尽头。
再说她也想清楚了,这个武宗是个荒淫皇帝,整天就知道女人。
她上了西山,来到一个清观庵,这里是个尼姑庙。她豪不犹豫下了马,投身庵中,剃发做了尼姑。传说她后来不招了不少女徒,练习武艺,成为当地拳祖。
再说江彬顺着咱一直追到山口,仍不见楚玉的影子。到处打听,也没有打听到。就在西山夜宿下来,可是找遍整个西山,也没有见到楚玉的影子。
“江爷,会不会去河北了呢?”有个锦衣卫官问。
“不会的,她在河北没有什么亲戚的。”江彬根本没有想到楚玉会落发为尼。当他带人追到清观庵时,从此经过,她躲在门后,看着江彬等人追过。
江彬在西山找了两天,也没找到楚玉的影子,只好回宫复命去。进了宫他来见武宗:“禀告皇上,臣回来了。”
“追到人了?”
“臣罪该万死,臣在西山追了两天两夜也没见到人,只好回来了。”
“算啦算啦!朕只是耽心她的安全,既然找不到就算啦!”
江彬刚想退出去,又被武宗叫住:“你慢走,你有什么办法安排朕去北游?”
江彬见皇上还记得这事,就又献上一计:“既然文武大臣反对皇上北游,那咱们来个人不知鬼不觉,混出宫去,悄悄微服北游,不知皇上以为如何?”
“此计甚妙!”武宗听了大喜。
“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微服北游是不可以兴师动众的。”江彬小心说。
“这好说。”武宗也很痛快。只要能北游,玩好乐好,他是不顾一切的。
“好,那后日出宫,皇上以为如何?”
“干吗到后天,明天就走。”
“遵旨。”
第二天三更鼓,武宗就起了床,他只告诉锦衣卫守住宫门,谁也不要告诉,别人有事求见,一律不见。然后带着道姑、茹娘、昭儿还有四个侍卫,加上江彬,一行九人悄悄出了豹房。
来到午门一看,还有几十个大臣在这里罚跪,有几个锦衣卫在旁边监督着。
“让他们跪着吧。”武宗带着人出了德胜门,踏上北游之路。
这一路,武宗玩得实在痛快,遇山翻山,逢水过水,有美人陪着。他和几个美人乘坐车,其他人骑马,一路上走了三天,就到了山海关。
武宗问江彬:“咱们怎么过关?”
江彬想了想,对武宗说:“皇上,只有混了。”
“怎么个混法?”
“咱们假扮成做生意的人,就说贩药材生意吧。”
“可朕一点不懂药材呀?”
“没关系,士兵不会问那么细。”
“好吧,过关!”
不一会,他们来到关口。这关口果然是:火燎楼吧,烟迷琉璃。黑焰丛中,夜照山棚。踏竹马颜,暗中刀枪。如花仕女,人堕金中。阁内号动,铁马环城。阴森林然,黑洞洞乎。看这般情景,连武宗都毛骨悚然。
楼上有士兵问:“干什么的?”
“贩药材的。”江彬大声答话。”
“明日再出关吧,现已到闭关之时。”楼上的士兵不开关门,不管江彬怎么说尽好话,士兵就是不开关门。
他们只好在关内城中住一夜再说。九个人来到城内,这里还真不错,果然是:塞北风光,初晴春意。火枝银花,关城不夜。寒光夜照,歌舞时安。羽扶贝阙,背驾山神。朱帘之下,红妆素女。笙箫嘹亮,月光清谢。翠云楼高,往来婵娟。灯球灿烂,王公似锦。
游人未绝,云烟顿刻。
武宗看了这关城,感叹地说:“朕没想到这关城如此繁华。”
他带着这几个人来到翠云楼停下。
忽然从里面出来一个涂粉戴花的妖艳中年女人,对着他们叫起来:“哎哟,几位大爷,走到家门口了为何不进楼呢?”
江彬低耳对武宗说:“这里是青楼。”
武宗听说是青楼,立刻来了精神,他最爱去的地方就是青楼,于是大摇大摆进了翠云楼。
那中年女人对里面大喊起来:“翠珠,来客人了,快接客。”
不一会有个女子端着香茶,给武宗等人倒上。她看了武宗一眼,献了个媚,又给茹娘倒茶,又献上一个媚。忽然她吃了一惊,这人是女的,又看了昭儿、道姑等人,还是女的。她弄不明白,这些人到这里来怎么还带女人来。
倒完茶,翠珠坐在武宗身边,看着武宗,武宗看这女子也有几分姿色,但引不起他的兴趣,就装作喝茶。
那中年女子说:“这位大爷,可否上楼,楼上还有各种鲜货呢?”
武宗点了点头,就跟这中年女子上了楼。到了楼上,又拐了个弯到了阁内,只见这里吹笙箫,动鼓板,掀云闹社,唱曲的闹闹嚷嚷,不少人都在这里起哄。
武宗看了江彬一眼,江彬忙走过去,对中老年女子说:“你们这里可有房间,我们需要几间歇息?”
“有,有,有上等的,下等的,不知这几位爷要那种?”
“要上等房间,最好的房间,有几间我们全包了。”江彬开口一说,这口气之大,令那中年女子吃惊,暗喜今天遇到贵人了,她这里的上等房间已许久没什么人住了,他们一开口全包。乐得她眉开眼笑,在前面引路,来到另一个僻静的地方。
江彬一看,这里不错,挺安静,摆设豪华,陈有字画。
武宗看了也感满意,就这样,他们九人住下。昭儿、茹娘、道姑合住一间,武宗紧挨住在旁边,其他几个侍卫住在一起,江彬一个住另一间。还空下几间,他们不在乎,这几间要空下来,随时备用。
江彬又对武宗说了一句:“可否请几个舞女歌唱一番?”
武宗点头同意。这时江彬过去对那中年女子说了几句,那中年女子出去。
不一会,中年女子领来五个美色女子进了楼,武宗一看更是吃惊:这关城楼中藏有如此美妇,今晚良宵不可错失矣。
这时又有几个美色女子端上美酒佳肴,摆了两桌子。武宗搂着茹娘、昭儿、道姑,还有几个美人坐在一个桌上,江彬和侍卫及另几个美人坐在另个桌上。他们一边吃酒,一边欣赏美人的歌舞。其中有个女子,舞跳得十分美,身段如柳,步舞软柔,朱唇如樱,声细更娇,直把个武宗看得醉如痴,只见这女子:朱颜绿发,皓齿明眸。扭动腰肢,天仙风韵。螺黛山峰,凤头莲瓣。带飘有紫,环结金露。苑中双成,蓬莱花使。再再香风,团团悬绮。
武宗那双眼只觉随着那美女子的身段转,越看越爱。竟然想入非非。见那美人停下舞步,进了偏室,武宗悄声起身跟了进去。茹娘“哼”了一声,发起牢骚来:“不就是会跳舞吗?”
“咱们大爷又上劲了。”
武宗进了偏室,原来这豪华房间里都有解手的小屋。那美人跳着跳着,忽然觉得想小解,就进了小屋,没想到武宗跟了进来。那美人一站起来,看到武宗站在她面前,她提起裙子赶快出来。武宗拉住问:“叫什么名字?”那美人说:“奴婢名叫翠仙”。武宗大喜:“好名,好名,和你的舞一样美。”说着就要搂那美人。翠仙推开武宗,“奴婢可是只卖艺不卖身的。”
“美人如何开玩笑,艺和身都是一回事。”他从怀中掏出一副金钗交给那美人,又问:“喜欢吗?”那美人吃惊,这副金钗是真货,从未见过如此贵重的礼品,心想今天一定遇到了贵人,看这人像个公子哥。武宗乘机把翠仙放倒在……,翠仙半推半就,遂成好事。
武宗他们一直在翠云楼足玩了三天三夜,才感尽兴,收拾行装,告别青楼,出了关外,朝北继续走去。
到了关外,马上感到这里是一片塞北风光,到处是青草和牛羊,还有蒙古包。武宗看到这种景象,龙颜大开,这天他们来到大湖边,经打听,才知此湖名为仙女湖。武宗一听名为仙女湖,立刻来了精神头,站在湖边仔细看,只见这湖:上连玉女洗头盆,下接天河分派水。湖水皆秀,周围山峰,仿佛上接云根;湖侧推尊,怪石巍峨侵斗柄,更如青黛,碧若浮蓝。真乃天作妙笔,月光万道。仙迹岩崖,日影紫焰。仙人遥指,云池波动;处女清高,茅庵盹睡,千古名湖,香火礼天。
“想不到塞北还有如此丽水,连朕都要被感动而忘返了。”
他传令在湖边搭棚歇息。
这时有个牧人走过,他赶着一群牛放牧,见武宗他们要在河边打棚安营歇息,于是走过来劝他们:“几位官人,你们有所不知,此湖虽名为仙女湖,可到晚上常有水怪出没,你们还是远点好。”
“有水怪?”
“是的,这位官人不是本地人吧,难怪不知。”那牧人不说别的事,还是劝武宗他们离这远些。
武宗是专喜好猎奇的人,越是有什么怪事,他越是要在这住,看这妖怪到底是什么样子。武宗告诉众人:在此搭营。那牧人见他们不听,只得摇着头走掉。
这天晚上,武宗带着人埋伏在营帐后,侍卫们刀箭在手,武宗也操起一把宝剑,只等妖怪出湖。可是等到夜后二鼓之时,仍没见什么水怪。
“是不是当地人吓唬人?”
“哪里有什么水怪,困死了。”江彬也困意袭来,倒头便睡了。武宗对几个侍卫说:“你们几个轮留守护,朕先休息一会,有事速速禀告。”
“是。”几个侍卫不情愿地应付,他们分成两班、两人先睡。说来也怪,这些人刚睡下,两个侍卫也头发昏眼发胀,忽然只听湖水隆隆作响,在湖心直冒水泡,果然从湖中出现一个大水怪来。有个侍卫挺机灵,被隆隆水声惊醒,他揉了揉眼细看,只见水怪从中冒出,向岸上走来。只见这水怪是个庞然大物,是这等模样:身高八尺,腰粗十围,双眸灼灼生光,满面堂堂吐气。气喘如牛,忽忽作响。天生成肮脏骨相,头上长就长角,血沥沥,虎暴暴,令人毛发悚然,恐惧难当!地讹生魔,千般横窃,鬼神相呵,须叹奈何?
这侍卫看呆了,他从未见过如此庞然大物,更没见过如此狰狞面目,他竟然一时吓得忘记喊人了。只见这怪兽从水中走出直奔营帐,来到营帐跟前竟把帐子一下子拔起,这时茹娘正从梦中醒来,见有个极丑极凶的怪物把她们住的营帐拔起,她吓得大声惊叫起来。
“妈呀!”
昭儿惊醒问她:“乱叫什么?”
“有鬼。”
听说有鬼,昭儿也惊醒,她看见怪兽站在外边冲她笑。吓得她也惊叫起来,她一叫,道姑也惊醒,跟着也惊叫。
武宗几个人和衣倒睡,手中抱着刀剑,听见几个美人惊叫,江彬一下子起身,把手中的宝剑朝那水怪抛去,剑插在那怪兽的背上,疼得那怪兽也像牛似地叫了起来。几个侍卫也已起来。
保护在武宗身边。
“有趣有趣,这是传说中的龙吧!”他让护卫们别动刀枪,莫伤害此怪。然后小心走过去,对那怪兽说:“你是龙,朕亦是龙,咱们一个是人间,一个是水中。如果有缘,你就点个头吧。”果然那怪兽冲武宗头了头点。
武宗大喜,把手中的宝剑扔在地上,想走过去,结果被江彬拦住:“陛下,不可过去的。”
“不要你管。”武宗还是往前走,江彬让几个侍卫张弓搭箭,随时准备放箭,救回武宗。
说来也是怪了,那兽见武宗朝它走去,又冲武宗拜了几拜,然后转身回到水中,沉入湖底,不见了。
几个美人惊叫:“怪物不见了。”
武宗定眼一看,果然没了什么怪兽。再看湖边,只留下些水印。这时天色已是东方翻白,湖水又恢复了平静。众人们一晚上的折腾,都已十分疲倦,武宗把那吓呆了的侍卫大骂几句,也倒下又睡起来。
武宗刚刚昏睡,就进入了梦乡,他楚到那水怪又来了,领着他去了水府。进了水府,只见湖底水府果然奇了,水底金波荡漾,如同人间豪华,只见这水府是:瑞霭齐色,府都春早。翠石竞飞,玉勒争驰。绛霄楼宫,双龙衔照。彤芝盖底,仰瞻天表。缥缈帝乐,玉殿共赏。迤逶御香,洒满水星。隐隐梢声,游月洞天。金打朱户,碧瓦雕檐。
盘龙戏珠,屏凤帏明。红泥墙壁,御柳宫花。窗横龟背,祥笼瑞景。帘卷虾须,冉透黄纱。团悬紫绮,水神仙府。
武宗正在游看水底仙境,忽然来了一只大龙,顿首向武宗便拜:“来者可是大明厚照毅皇帝?”
“朕便是了。”武宗也赶忙还礼,也问到:“仙人是谁,这里请教了。”
“我乃大汉朝时的皇帝,只因平日喜欢女色,被赵飞燕合德姊妹所惑,被打入水中为怪。”那怪兽说完还掉了几滴眼泪。
“噢,原来是成皇帝。你那两个飞燕与合德连我们后人都争慕,先皇你的艳福不浅呀!朕要有半个飞燕,此生也足了,打入水中为怪又有何妨?”
“毅皇兄哪里知道,在这水府之中比人间皇宫差远了,没得福享,还要为奴。我那飞燕与合德也关入水牢日夜受罪。”
就在这时,有怪来唤成皇帝:“仙母有请到殿中议事,带上毅皇帝一同去了。”
成皇只好拉着毅帝,走进水宫,只见这宫上端坐着仙母,武宗仔细一看:“此仙母果然生得艳丽,皙皙秀目,纤纤红唇,双髻仙风,金衫拖地,鹤鹤为胎,猿猿作骨。蟠龙绛服,金冠闪闪,垂缨佩玉,款款扬扬。两旁立有文武官吏,阶下侍有两班武士。
成皇赶快对毅帝说:“老兄快快给仙母请安见礼。”
武宗只好跪下:“给仙母见礼。”
“噢,原来是大明毅皇帝!”
“正是。”
“听说你也是个荒淫帝王,每日必沉于女色之中。”她指了指旁边一个小侍卫问武宗:“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
“仔细看看。”
武宗只好上前一步,仔细看那侍卫,他大惊,原来此人正是隋朝皇帝杨广隋炀帝。武宗手指炀帝问道:“你可是大隋炀帝?”仙母说:“他正是隋炀帝,不过他已不会说话,皆因女色过重,被罚割去舌头。”
武帝心想:这舌头不就是身下龟物的俗称吗!唉呀,朕命休矣,舌头也会被割。没那舌头之物,如何尽兴?
仙母拍案大叫:“看见了吗,这就是荒淫的下场。来人!”
“在。”
“把这毅皇舌头割下。”
呀!呀!两班武士大叫,把一把血刀朝武宗舌头割去。
“啊呀!”武宗大惊,高叫“朕的舌头。”坐起身来。
茹娘、昭儿、道姑也过来问:“皇上怎么了,皇上为何大叫舌头?”
武宗醒来,原来是个恶梦,他张开口问昭儿:“朕的舌头还在吗?”
“在,好好的。还有香气呢!”
“吓死朕了。”武宗用手抹了抹头上的虚汗,然后用手又偷偷摸了摸身上那龟。还好,也在,这才静下心来。过了片刻,武宗下令离开这湖水,他片刻也不愿多呆。
这时有个侍卫高叫:“皇上,那边有个美女!”
武宗听说有美女,伸长脖子问:“在哪?”
“水中。”
“武宗朝水面上看去,果然在水中有个仙子正在洗澡,武宗看呆了,这仙子真是长得美极了。
烟环雪貌,窈窕羽衣,浅黛媚足,情痴迷人。少使脂粉,翩翩丰姿。菱潭如月,绿水红妆。扶桑碧海,莲香满载。薰风艳曲,池前春燕。昭阳漏宫,卧事销魂。薄云残雾,细珠飞扬。
冷水侵脂,逐浓香舞。飞花纷起,浪蜂柔情。
武宗拼命朝水中跑去,只把湖水跳得纷纷扬扬,回波影动。
再细看时,那里还有什么仙子。原来此乃蓬莱仙景的反照,被武宗把水搅动,仙子即可消失。武宗真有点悔气,好不容易见得如此美仙,竟然让自己把水搅乱,江彬和众美几次催动他,他才一步三回头,慢慢走开。
武宗虽然没得到仙子,可他看见了仙子,仙子的美色他还是可以从众美的身上找到,所以他还是十分尽兴的。
这天他们一行刚走到赛和郡内,准备进城,找客栈歇下。
忽然听满街上的人说:“江西宁王造反了。”
“什么,宁王造反?”武宗听到这消息,面如土色。
“江彬劝武宗:“皇上,咱们还是速速回京吧!”
“速速回京,速速回京。”
他们一行九人,又紧打马鞭,朝京城返去。
第二十二章宁王造反守仁弃功
边关指挥佥事宋长英的旗号。他们肯定是来迎皇上进关的。
武宗等人在塞外北游,游兴正浓,忽然听路人传说宁王造反,江彬建议武宗赶快回京。
武宗带着几个人刚回到离山海关不远的地方,就见前面人马嘶叫,车声滚滚。武宗大惊,问江彬:“是否遇到贼人了?”
江彬站在高处撩手远看,忽然他高兴地说:“请皇上放心,这是这伙人果然是边关指挥佥事宋长英的人马,他们已接到朝中传来的密报。一是皇上可能已出了山海关;二是江西宁王朱宸濠造反。这几日必须把皇上一行人找回,尽快回京;另外加强关口守备,防止外侵。宋长英接天密报,日夜派出人马分头寻找皇上。没想到,宋指挥带的二千人马,今天正好遇到皇上一行。远远宋指挥就下马接武宗,武宗也从宋指挥的口中得知,南昌宁王朱宸濠确实造反,朝廷已派南京镇守王守仁派重兵前去剿杀。
尽管如此,武宗还是不敢多停,进关后在宋指挥的保护下,走快道加鞭向京城赶去。进入午门,梁储、蒋冕等人率百官已迎候多时。武宗也不上朝直奔豹房,喘口气,才传丞相等人进雀宫奏明战事。按照梁储的意思,让朝中兵部司马带人去助战即可。可是武宗不同意,他想亲自带兵去剿贼,实际上他南游之心不死,想乘机南游。最后众文武大臣只好同意皇上御驾亲征。
江彬使劲吹捧武宗:“皇上御驾亲征,叛贼望风而逃,剿贼易如反掌。”
有几个太监应声咐合:“易如反掌。”武宗脸上露出得意之情,传旨,明日出征,文武百官相随。
到了第二天,人山人海,列街欢送,也有不少的百姓出来看热闹。武宗亲点马步兵、铁骑兵十万,都是御营选拣的。武宗在皇旗镇门之下,执剑指点军兵进发,只见这十万兵马:棋列五方,兵分十部。武宗亲点江彬为元帅,前队绿沉枪,点钢枪、鸦角枪,布遍野光;中队青龙刀、偃月刀、雁翎刀,生满天杀气。后队雀画弓、针弓、宝雕弓,对插飞香袋中。再后队射虎箭、狼牙简、柳叶箭,齐出狮子壶中。桦车弩、漆抹弩、脚登弩,排满前军。开山斧、偃月斧、花斧,紧随中队。
竹节鞭、虎眼鞭、水磨鞭、齐悬马中。丈八予,珠缠错落。龙文剑掣,虎头牌画。豹尾翩翻,流星飞缍。先锋猛兽,元遇精英。左统军,右统军,远哨马,近哨马,恢弘胆略,驰骋威风。
鼙鼓摇山,旌旗避月。皇威荡荡,威振远方。
铁甲队刚过,后面又过来一队红妆队,人群中又是一阵叫喊声。原来武宗御驾亲征,这豹房中的美女更是叫成一团,她们也要随驾亲征,侍候好皇帝。武宗没办法,只好答应她们随驾而行。不过只能带五千美人,而且每个人必须是着戎装,于是这五千美女也是披挂出征,列队相随,只见这些戎装美人个个不凡:红粉青娥,马上石榴,风流罗裙,销魂别有。貂帽笼盖,朵朵芙蓉,萦团戎服,金枝芍药,皂靴粉底,纱裹金莲。玉带束腰,笋上殿廷。威仪楚女,妆扮齐齐。漠漠彩鸾,珠花夜合。
含香意列,露乐深宵。香薰媚骨,霞衣御烟。
武宗带领百官检阅完部队,传旨向南进发。只见铁马滚滚,喊声震地。好一个虎头军旅,十分威壮。
十万人马,头部走到良乡,尾部还在芦沟桥。这时传来战报,有几个铁骑风驰而来,来到武宗马前,有个锦衣卫督尉下马向武宗报告:“朱宸濠已经被王守仁十万大军紧紧包围。”
武宗问:“现在朱宸濠有多少人?”
“有五万多人。”
几个太监监军纷纷叫道:“皇上我们快去剿贼,不然头功让王守仁那小子一人得去了。”
武宗沉思起来,江彬又献上一计:“皇上,不如让王守仁去打吧,等到差不多了,我们再……”
“好,就先让王守仁这家伙也去碰碰硬。传旨,就地扎营,等候命令。”武宗也觉得他不用去冒险了,让王守仁去慢慢啃这块硬骨头,他好来个一箭双雕。
“传圣旨,大军就地扎营。”
十万人马扎在良乡,整个良乡,人马欢叫,乱成一片。这回武宗似乎又选错了地方,原来这里是刘六的地盘,他也知道朱宸濠在江西造反的消息,本想派人去联络,乘机举起义旗,只因上次行动,损失太重,他只招起三百多人,不足以与明军抗衡。于是他只得带领小股人马对明军进行搔挠,终因力量太悬殊,对明军构不成威胁,反而损失了不少弟兄。
江彬得知有人黑夜搔挠,留下一千兵马剿杀追捕,他劝武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武宗只是不听。这天夜里,武宗在大营中率百美行乐,天已经晚了,只见有四个黑影朝大营中摸来。
这四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刘六带领几个弟兄来刺杀武宗。他们摸到一排营房前面,见有个马棚,就摸了过去,有个马夫正在喂马。刘六上去抓住马夫,把他拖到黑暗处问:“皇上帐在哪?”
那马夫被刀顶得腰疼,只得说:“皇上帐子在里面,四周全是兵,你们根本进不去。”
有个弟兄正要用短剑杀了这马夫,被刘六拦住说:“别杀他,看得出此人不坏。”
“我是个喂马的,也受气,没干过坏事。”
刘六示意让人用绳子捆了这马夫,又朝里摸去。果然这里防守森严,士兵林立,根本进不去,再说也不知道哪个帐子住着皇上,不敢蛮干,只好回去。不过刘六临走时,正好碰到十几个巡逻兵,他们四个人一跃而出,几下子就打翻这十几个明兵,然后消失在黑暗中。他们刚走不久,就听一片锣声,到处都是明军人马,刘六他们仗着轻功好,跑得快,还是走脱了。
之后再也没有机会进入明军大营。
到了第二天,江彬清点人马,知道又死伤十几个士兵,命令冯督尉等人搜查,凡可疑的人一律杀死。
武宗在良乡扎营半月,周围的美人个个叫嚷:“在这荒野之地没一点好玩的。”非要皇上开拔去别处。武宗没办法,只好传旨:“向南开拔。”一声令下,十几万大军向南开去。
武宗传旨到保定扎营。因为保定这里有个青龙山,山高林密,他为让这些美人高兴,就带兵在保定扎营,然后分作两队进行“攻打”。
到了青龙山,果然这里是个好去处,只见这山是:青山削翠,碧岫堆云。虎踞龙盘,猿啼鹤唳。云封山顶,日挂林梢。流水潺漫,涧内声鸣。飞泉瀑布,苍月傲立。峰岳推尊,怪石斗柄。
一声号响,武宗分派两队美女已准备完毕。由刘美人率一队守山,由道姑率一队人马攻山。随着炮响,两队人马战成一团,只见红绿翻滚,粉肉团团,两队人马打成一片,尘土暴扬,虽然不曾刀光箭影,血流成河,却也是有些意思。最后不分胜败,鸣金收兵。武宗站在山峰上,见万峰红绿,女声振天,龙颜大开,一连在青龙山上摆了五日战场。直到这些美人,个个香汗淋漓,骨酥身瘫,才下令回到保定大营,歇息三日。让那些被抓破脸的美人继续歇息,再让被撕破衣服的美人重新缝制衣物。看着这群美人的狼狈样子,武宗心中好不疼痛,亲手为受伤美人调药。
三日后,武宗正要下令拔营南下,忽然探子来报:“朱宸濠五万人马已被王守仁剿灭,生擒朱宸濠。”
武宗得知这一消息大喜。他把锦衣卫探子叫到跟前问:“这消息可有人知道?”
“没有。”
“记住,不要再往外泄。”
“奴才不敢。”
武宗一摆手,让那锦衣卫探子退了出去。江彬凑过来细声说:“皇上这是唱哪出戏?”
武宗问江彬:“你怎么这么糊涂,我们就这么回京,人们会怎么想呢?”
“噢,明白了。”江彬又伸姆指大叫:“妙,妙!”
“传旨,连夜开拔,直奔南京。”
“遵旨。”
这十几万大军浩浩荡荡朝南开去,并且马不停蹄。武宗率领三千铁骑在前面猛跑,把十几万大军远远抛在后面。这武宗何以如此着急,原来这武宗好大喜功,这样回京,没有战功,如何交帐,百官如何能服?再说了,这样是南巡的好机会,再也不会有百官反对了。一路奔跑,半月就已到南京。
王守仁听说皇上驾到,亲自率众官出城二十里迎接武宗。
见过大礼之后,王守仁跟在武宗身后,打马紧随。武宗问:“那个宁王呢?”
“禀皇上,宁王已关押在虎山石洞之中,臣已派重兵把守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放了他!”
王守仁听皇上说放了朱宸濠,大惑不解地问:“放虎归山定为患,再者宁王造反天下惊,十恶不赦,如何能放得呢?”
江彬过来,低声对王守仁耳语,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说了几句。王守仁脸色虽然不好,可还是点头同意了。
进了南京城,武宗进了皇庄歇息,另嘱王守仁,后面还有十几万大军,注意迎接。这天晚上,王守仁看见武宗身边少有女色,就把南京最美的妓女请到皇庄,为武宗歌舞助兴。
南京城是京城的陪都,这里的宫殿格式都按北京皇城修建,只是大小不同。南京城自年修建,总共花费了二十年的时间才建成,城高十四米至二十一米,顶宽四米,城基全部用花岗石和巨砖砌成。城高坚固,被历史上称为石头城。朱元璋去逝后,燕王朱棣起兵南下,建文帝朱允失踪,明皇宫起火,金龙宝殿焚毁,朱棣登基后即迁都北京,从此南京作为陪都出现,并受到冷落。
在南京此时的皇宫虽经战火焚烧,但又经后朝的修复,还是颇见规模的。尤其这金龙殿更是:垂檐圆顶,高广壮丽,赤金涂染,四壁雕兽,殿右悬种,殿左置鼓。门扇裱缎,绘双龙凤,金沤兽环,侈丽无比。这时武宗正坐在金龙殿上欣赏歌舞,直鼓闹到清晨,武宗略作休息,便起床来到御花园。这里御道两旁竖有石像、石人、石马、石狮等物,古松参天,环境幽雅。
武宗对王守仁说:“叛首带到没有?”
“启奏皇上,叛道朱宸濠已带到御门等候多时。”
“带进来。”
只听两边军马整齐,锣鼓齐鸣,“带钦犯”,一直传到午门。不一会宁王朱宸濠身戴铁链被推进到御花园内,朱宸濠见了武宗赶忙跪下,口称:“罪臣朱宸濠给皇上跪下请罪。”
“噢,抬起头来。”
朱宸濠把头抬起。武宗上下打量着他说:“你做得好好的宁王,怎敢造反!”
“臣罪该万死,只求看在先帝的份上饶罪臣一条狗命。”
“好呀,朕就放你一条狗命。来人!”
“臣在。”
“给这条狗打开铁链。”
“这。”
江彬也吼道:“打开!怎么没听见!”
那侍卫忙给宁王打开铁链。
武宗对宁王说:“你可以走了。”
朱宸濠往四处看了看,四周到处站着持刀的士兵,如临大敌一般。他站在那不敢动。
“怎么,朕放你一条狗命,还不想走么?”武宗拖着怪调问宁王。
宁王往地上一跪,对武宗磕头说:“罪臣谢皇上,皇上万万岁!”然后站起来就要走。
武宗又大叫一声:“慢!”
宁王站着发楞,武宗对他说:“朕念你孤身一人,路途无伴,现有二十个亲兵拨你指挥。”武宗用手往旁边指了指,宁王看去,只见这些亲兵,个个老弱病残,服装倒是着他反叛时的服装,每人胸前绣有个兵字。
“谢皇上。”他在前面走,这二十兵勇跟在后边。
武宗见宁王已走出十丈开外,忽然他骑马抽出宝剑,然后指挥着精兵朝宁王追去。
原来这也是武宗安排的“猫吃老鼠”的把戏,他要演一出亲自捕捉叛贼的戏,要把朱宸濠亲手捉住。
只见武宗率领数百名精兵快骑朝宁王追杀去。宁王听到身后有马蹄声,回头一看,见武宗挥剑追来。他赶忙跑起来,却被这些护送他的亲兵拦倒,他爬起来又跑,到这时他才知道,这些护送他的亲兵也是明宫装扮成的。好在宁王也是练过武功的人,他三拳两脚打倒了几个亲兵,然后抓起一杆长戟就跑。
这时武宗打马从后面追到,宁王只好挺戟迎战,问武宗:“皇上,你这是?”
“和你玩几招。”武宗挺剑就砍过来,宁王只好挺戟迎战。
那知与武宗刚交手,那戟就被武宗挥砍为两段,原来这戟是假的,根本不能用。四周明军见皇上挥剑砍断宁王的长戟,一齐大叫“皇上万岁!皇上好剑法!”
武宗此时越战越勇,宁王赤手招架,终难成对手,被武宗一剑刺中左臂,并让战马踏倒。武宗在马上大叫:“绑了,绑了这叛贼。”早已等好的精兵猛士扑上去,把宁王五花大绑起来。四周士失又欢乎“皇上万岁!”武宗得胜回朝,让人押着朱宸濠小心看守。
很快,满朝遍野传颂,皇上亲自捉拿住叛军贼首。有的喝酒之徒,还绘声绘色地描述,他是如何如何亲眼看到皇上戎装披挂,一剑砍宁王于马下,那皇上功夫真是神了。马上南京城传开,当今皇上文武双全,只带领二千人马就打败了朱宸濠的十万人马,并被皇上亲手捉住。
消息也很快传到京城,京城的文武百官虽然不信,但这是称赞皇上的,那还有人敢说个不字。
按照武宗的本意,他只要达到这种目的也就够了,可是他的十万大军监军江彬并不满意。皇上生擒叛首的目的达到了,而他江彬抢占头功的目的却没有达到。江彬苦思着如何方能抢占头功,不费气力。
这时冯监军从厅外进来,他对门外侍卫说:“有重要事情求见江总爷。”
有个侍卫进屋向江彬低声通报,江彬说:“传冯监军。”
冯监军也是个太监,原本是掌管打扫卫生的太监,只因他特别会拍马屁,受到江彬的好感。有次江彬私自闯进后宫,这里是皇妃居住的地方,自从武宗住进豹房后,很少到这里来,江彬经常钻到后宫与众妃淫乱。这天他又钻到后宫来到姬妃的房间,两人正来得热火时,被冯平看见。当时江彬大惊,心想这事要让皇上知道非杀了头不可,没想到冯平在一棵松树后等他。
冯平见江彬偷偷过来,他就站出来说:“给江督尉请安。”
他只是掌管东厂的小头,江彬却吓得魂不附身,画如土色。
冯平见江彬吓得脸都变了,忙说:“奴才什么也不知道,江督尉以后有事需要奴才办,奴才愿效犬马之劳。”从这以后,两人相互勾结,以后冯平又在对付钱宁、张永事上帮过他几次,江彬当了总兵之后就提拔冯平当了东厂督尉。冯平为讨好江彬,多次给他与皇妃之间拉线成奸。
这回冯监军进屋后,小声对江彬说:“奴才手下有个内线报告,在抄宁王府时搜查到几封王守仁写给宁王的密信。”
江彬听到这消息大喜,连忙对冯监军说:“密信拿到了没有?”冯监军从怀中掏出给江彬,江彬翻了几封自言自语:“我等剿贼头功有望。”
“总爷,这信有用吗?”
“太有用了。”他又看了几个密信,他虽然认不了多少字,可手掂着这几件密信,已猜出它的份量。江彬对冯监军,如此这般地说了几句,冯监军拍案叫好。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呀!”
江彬又问冯监宫,抄查密信还有无别人知道?”
“禀总爷,没有一人知道。奴才那内线干这事非常谨慎。”
冯监军讨好地说。
“好,我带人去趟王守仁王府,不怕他不让步。”说完带着五百锦衣卫朝王府奔去。这江彬有个习惯,到那去都只带五百锦衣卫,而且从不鸣锣开道,他喜欢偷偷摸摸办事,他带着五百锦衣卫很快就来到王府。
有个亲兵对王府门前的哨兵说:“快叫王大人来见江总爷。哨兵赶快通报。
听说江彬来到王守仁的衙内,王守仁早已魂飞天外。这个江彬是个有名的魔王,他来到这府上,肯定没好事,他不敢停一步,赶紧迎了出来。
“噢,江总爷驾到,请恕下官不知。”
“没什么。”江彬朝里面走去,跟在他身后的五百名锦衣卫尾随而进,也被管家迎到客房休息,只有四名亲兵跟着江彬走进内厅,他们站在江彬的身后。王守仁也让人赶快上香茶。
江彬喝了一口茶,手一挥几个亲兵出到厅门外站立。他对王守仁暗示说:“王大人剿贼功劳不小呀?”
“哪里哪里,这是皇上指挥有方。”
江彬从衣袋里小心掏出一封信来,对王守仁说:“不过我这里从宁王府搜出一封信来,这是你的手笔。”
王守仁大惊,脑门上的汗珠直往下掉。原来王守仁做南京巡抚时,与宁王朱宸濠关系甚密,有过多次书信来往,论国事,也谈家事,更谈朝廷事,朋友事。朱宸濠起兵造反,宁王曾联络王守仁。王守仁不同意,还劝宁王不要起兵,对于造反他可以不去告密,等等。后来宁王见王守仁不起事,还曾威胁过他,王守仁因此与宁王闹翻。剿灭宁王后,王守仁几次去宁王府搜有关他写给宁王的信,可总是没找到,不料落在江彬手中。
显然白纸黑字,上面有王守仁的字体,这一点,王定仁也知道,想懒是赖不掉的。他往地上一跪,对江彬说:“江总爷,下官糊涂,下官糊涂,误入贼船,看在这次剿贼的份上,请江总爷在皇上面前美言。”
江彬脸上露出喜色之情,傲慢地说道:“这好说,这好说。”
他又喝了一口茶说:“不过,这事也有点不好办呀!”他手指这叠信又说:“看到这些信的人不是我一个人,要知道这事可是满门抄斩,谁不想争头功向皇上报告的。”
王守仁爬在地上又说:“这回剿贼的功劳我半个不要,只求江总爷多多在皇上面前美言,保住一命足矣。”
“好吧,也只有如此了,剿贼的功劳分到知道这信的几个人身上,他们也就无话了。”他又扶起王守仁:“这是做什么,起来,起来,你的事我包下了,没事的。”
两人又谈了些别的事,江彬起身告辞,王守仁送出府门,见江彬走远了,对着他大骂:“这狗娘养的,看那一天老子亲手宰了你。”以后武宗去世,果然王守仁带人抄斩了江彬全家,这是后话。
第二日,王守仁按照江彬的意思进到金龙殿,见到武宗,递上一个奏章,武宗一看。大惊,问王守仁:“爱卿这次剿匪有功,何以辞职?”
“启奏万岁!此次剿贼全仗皇上亲自指挥,下官在江彬总监军的扶持下剿灭叛贼,江总监功劳显赫,最后皇上亲拿叛首。
下官由于不力,险些误事,固而请求皇上处罚。”
到这时武宗才明白过来,怪不得昨晚江彬拿给他一个功劳薄让他过目,头一名就是江彬,其次是冯督尉、张监军、文常力副指挥监事,等等十几个大太监的名字都定在上面。
这武宗心想,“朕亲捉贼首,江彬等人肯定立头功,如不立头功,他这亲手捉贼又从何谈起。”因此他亲点御笔:“准奏,江彬等人立有头功,王守仁虽然险些误事,但倘有弥补,本应重罚,念其有功,不纠小过,不准辞职,继任南京巡抚。”
王守仁口喊:“皇上万岁,谢主龙恩。”出了金龙殿回府。
剿贼的功劳本该属于自己,却被别人夺去,这口气一时出不来,回到府上就染病卧床。好在他又想开了,功劳虽然没有,但官位和命都保住了,真要是江彬把他写给宁王的信让皇上一看,他官没了,说不定命也没了。
武宗这几天带着五千美人游尽了石头城的名胜古迹,也玩尽了各种好玩的游戏。他这天传旨:“把叛首朱宸濠押入死牢小心看管,等待发落。”然后他乘机带着美女遍游江南。果然这江南好风光,鱼米之乡,山清水秀,人美质丽。
这天武宗带着美人游苏杭,这里果然是:堤柳绿丝,龙舟作楼。乱牵红袖,绵枝万条。影留烟织,飞花如雪。夕阳丝马,漫天青幔。明眸皓齿,美姬如仙。花调柳笑,营怪燕喜。雨带云龙,香温玉软。魂销已久,撺情掇情。
纤手引绣,快心荡意。楼台亭榭,浓情快意。
此时正是春时,天气清爽,春光明媚,武宗带众美游西湖,各个风景点跑下来,这些美人已是浑身香汗,个个喊累。
“看,平湖秋月。”有个美人叫起来,众美都争看,这里果然水秀,楼台富丽,殿阁峰嵘,锦装绣裹,玉映金辉,许多幽奇景致,又使众美们忘记了劳累。到了晚上,武宗带众美住宿在平湖宫,观看晚上的月景。
武宗对刘美人说:“爱卿住步,何不借此美景,随众美畅游对酒,也不负这美色晚景。”
众美都叫:“及时行乐,此意最善!我等赞成。”
当下武宗差人摆开龙舟,陈设美酒,然后率众美人登上龙舟,观赏西湖美景,众美歌的歌,舞的舞。这时湖面上刮起一股龙卷风,把一只翻页舟缆绳掀断,船失去探制,流到湖心打转转。船上十几个美人吓得面如土色,呼天叫地,喊武宗快派人救。武宗看这船在湖心打转转,船上美人随风飘荡,点点红绿,由不得大笑起来:“此等有趣。”
刘美人、昭儿等对皇上说:“皇上快降旨去救人呀!”
“这么好看的事儿,朕如何想破坏掉。”只管站在船头上看热闹。
忽然一个急浪打来,把这船上十几个美人打落湖中,她们上下翻滚了几下,又沉下去了,成了鱼食。有几个士兵手快的,也只捞上二三个人。
武宗一见船翻了,忙让人去救,那里还救个什么人,连个影儿都没了。有人说这些美人沉到湖底,变成水妖,到后来,也把武宗拖下水去,这是后话。
武宗见没了这些美人,也捞不上来,只好摆摆手对侍卫们说:“算了。咱们去那边一游。”众美又欢笑起来,随武宗乘龙舟游去,仿佛刚才什么事未发生一样。
龙舟荡到湖心,武宗让人把船停下,武宗说:“我们在此消遣如何?”
刘美人应声说:“请小红姑娘先跳段舞如何?”众美齐声叫好。小红说:“奴婢一人舞那有什么趣,不如也请刘美人主舞,奴婢陪舞如何?”
武宗说:“这太好了。”
刘美人没办法,只好起身跳舞,她也想博得皇上欢心,最近有几十人美人都与她争皇上了。
这刘美人与小红都是舞伶出身,又在青楼混过,学得一身舞功夫。只见这两人扭动柳腰,轻移金莲,颤动两肩,挥舞玉臂,就跳将起来。尤其这刘美人在跳舞时,能用双眼传神,只几个回合,武宗就春情欲动,这真是:双美歌舞,莺滑风流。
白雪欲香,舞断君肠。
第二十三章天子落水荒唐梦终奸官弄险不得全尸
武宗带着众美在西湖疯玩,忽然有个侍卫来报:“在死牢周围发现几个可疑之人。”
听说关押宁王的死牢有可疑之人,武宗一听大惊,游兴锐减。他让人传旨:“加倍守住死牢,不得有误。”然后也匆忙带人赶往南京,他不敢大意,万一让宁王走脱就麻烦大了。
回到南京,他先问死牢情况。有侍卫报告说:“宁王的几个部下企图劫牢,幸亏万岁英明,早已防备,打死十几个劫牢者,打跑二十几个劫牢者。
武宗问:“有无活口?”
“没有。”
“一群废物。要这些死人有何用?你们说是什么人敢劫死牢?”“奴才们不知。”
江彬对皇上说:“以臣之见,这劫牢莫非是王守仁所为。”
武宗问:“为什么?”
“皇上有所不知,这次剿贼,王守仁自恃功高,皇上没有赏封他,他能不怀恨在心吗?再者这死牢之地也只有少数人知道,王守仁也在其内,叛首部下如何知道的?”
“噢,言之有理。依你之见,该怎么办好?”
“江彬见皇上采用了他的意见,忙说:“把这王守仁调回京城,明升暗降,先去兵权,再作计较。何况没有证据,只是猜测。”
“传朕旨意,把叛首朱宸濠押回京城,一路小心,不可走失;王守仁调回京城任大学士。”
“遵旨。”
这回是江彬手软了,如果他心稍微狠点,把密信事一块捅出,王守仁的头就落地了。他手软了,没想到把王守仁调回京城,无形之中,增加了他的对立面,成为江彬的克星。后来江彬就是死于王守仁之手。
圣旨传下,十几万大军押着朱宸濠一路浩浩荡荡,往京城赶去。在路途上虽然也被少股流寇袭击,终因人单力簿,形不成气候。
明军走到丰台时,武宗对江彬低声说了几句,江彬快马加鞭先进城,武宗带领明军驻扎在丰台。到了第二天,武宗率十几万明军进入德胜门,文武百官列队迎接武宗。此时马路街道两旁都已挤满热闹的人群,武宗骑在大白马之上,有三千侍卫护卫,浩浩荡荡,后面就是囚车,里面关押着朱宸濠。街道两旁人群都争着看这造反的宁王,还有人不时往宁王身上扔些小东西砸他。
武宗下令:“囚车环城四游,下午拉到菜市口斩首。”锦衣卫二千多人骑马押着囚车,环城四游。到宣武门时,朱宸濠已经奄奄一息了,他这时看到宣武门有三百多口人身插死牌五花大绑,原来这三百多口人都是他的家人,夫人妾室、儿子、女儿、孙子,甚至还有家奴。这些人也被拉往菜市口斩首,囚车游到此地汇合。朱宸濠见了自己的家人被满门抄斩,泪水横流,大骂起武宗来。
到了下午,此时菜市口已是人山人海,沿途站满明军,文武百官监斩,三百多口人,男女老少一个不留,俱已被斩首。
那行刑的刽子手把鬼头刀都砍豁了。有个正吃奶的孩子,爬在母亲身上乱叫,他的母亲浑身是血,孩子乱叫,小嘴吮着母亲的血。有个刽子过来,一脚踩在小孩的头上,小孩小手脚挣扎了几下,就死去了,满头的白浆流了一地,沾在刽子手的靴子上。
围在远处的不少人,见此情景,纷纷把脸背过去。
眼看着自己的三百多口家人被斩,连吃奶的孩子都不肯放过,朱宸濠大叫一声,气绝身亡。有个刽子手上去手起刀落,砍下朱宸濠的头,放在木匣内回去复命。只因这朱宸濠临死时双目圆睁,充满怒气,江彬没敢让皇上看,怕把武宗吓着。让人就拿走了,挂在菜市口示众三日。三日之后就埋掉了。
不少的文武百官见此情景,也都不平,至少小孩子是无罪的,可是这时谁也不愿多管闲事。武宗传旨让文武百官监斩,实际是杀鸡给猴看,让他们也老实些。
这时大理寺给武宗上奏章,还抓获两千多名叛兵,对这些人如何处置,请皇上御批。
武宗牙一咬,在奏章上批道:“凡参与造反的官兵一律发配戍边,家属一律充奴。”
江彬这人爱好女色,他密令把这二千官兵的家属秘密集中在保定,然后他亲自从中选出五百多保貌色较美的妇人,带回京城。又从中选出几十名最有姿色的女子,送到豹房。正好这天武宗在豹房与众美嬉闹,忽然见进来几十个年轻漂亮的美人,由江彬领着进到豹房。
武宗问江彬:“你从哪弄来的这么多美人?”
江彬神秘地一笑说:“这是奴才从叛兵家属中为皇上挑选的,奴才见有如此貌美的女子,不忍心发配她们到边戍为奴,就给皇上送来了。如果皇上看不上,奴才就卖到青楼去。”
“还真有你的。”武宗在江彬肩上拍了一下,笑着说:“哪有英雄不爱美人的道理。这么多美如仙子的妇人,朕岂能拒之宫外,统统留下。”说完就走到这些美人中,摸摸这个,看看那个,真是看这看不够,看那也看不够。他对一个太监说:“今晚选送五个侍寝。”
到了晚上,四个太监来到豹房临时关押美人的房间,按照武宗在名单上点选的五个美人找出这五个人,经过几道门,领她们进了浴房。门口已有女官接住,带她们验身,确认无恶疾、无传染病之后,就又把他们领入内室,除掉原来的衣服,让她们洗清身子。洗完澡后,换上新衣,再由这四个太监领到武宗的寝室。
这五个美人,面色虽然娇美丽质,却泪流满面。有一个姓常的女子走到武宗寝室门口,竟然死活不进寝室。有个太监劝她:“不要叫了,到了这个地方就是进入天堂,还有什么比这更富贵的事呢?”
“这位大哥,你不知道,奴婢已有三个月的身孕。”说完痛哭起来,其他四个美人也暗暗掉泪。
“有身孕也不行,只是皇上御笔亲点,我等不敢违抗。”
“那奴婢只有一死。”说完就要以头碰壁,被一眼急手快的太监拦腰抱住。好歹劝说半天,才安静下来。这五个美人一个一个被送进武宗的寝室。武宗带着满足笑容躺在床上不断吞服“还春丹药”,一加服用了五丸。有个太监对武宗说:“还有个常姓女子已有三个月身孕?”那意思是劝皇上换一个,只见武宗摇摇头说:“带进。”二个太监领着这常姓女子进了寝室,放倒在床上,抽去裹在身上的绸巾,关好寝室门然后出去。
武宗看着这肚子微鼓的女子,果然貌如仙子。
天亮后,武宗在众美的陪同下吃饭,刘美人低声问昭儿:“昨晚你陪寝,见那些新来美人如何?”昭儿打趣说:“奴家进时已无一人,怎知得新美人如何,想知道去问皇上。”
连数十天,武宗每日头半夜让新美人侍寝,后半夜就让他宠爱的美人陪寝,终日沉缅于女色之中。众美又逼着武宗带他们去游白洋淀,武宗没办法,只好带领众美和护卫去游白洋淀。
果然白洋淀名不虚传,只见这里是:平排细浪,水接遥天。芦花飞攒,怪树列千。濠边鹿角,绝经水恋,绿衣桑柘,流流孤村。茅檐傍涧,柳木成林。前临湖泊,后映波心。荷花照水,槐株如烟,凉亭碧槛,阁风动帘。
游鱼戏藻,八尺虾须。
武宗看着这白洋淀,到处白帆点点,感叹道:“湖不迷人人自迷,水不醉人人自醉。如此美景,自当及时行乐。”马上传旨,千帆分进,只求美人自乐,不必拘泥。倾刻间,千只帆船在湖中竞争,只是众美都要想在皇上面前显能,把船快划。
几百只快船已过前去,消失在芦花之中,远远把武宗等人的船抛在后面。
武宗看着百船争进,湖面上点点红绿,欢声嬉语,龙颜大开。他一高兴也来了情绪,他见水中鲤鱼翻滚,也学渔夫模样,站在船头撒网。竟然网网不空,也打上九网活鲤鱼来,这让武宗更是龙颜大喜,连撒数网。
突然江心一阵狂风,船摇不止,武宗只顾撒网,一时没在意,被掀翻在湖中。
“皇上落水了!”侍卫喊声一片。
“快救皇上!”美女们乱成一团。
直可惜这几个侍卫不会水,也卟嗵卟嗵往湖里跳,身子一沉就沉入水中。
在船头的几个会水的侍卫见皇上落入水中,都纷纷跳入水里去救武宗。可是这几个侍卫不管怎么救,总是拖不上来,原来武宗的脚被鱼网挂缠住,动不得。从船上要下快刀,斩开鱼网,这才把武宗七手八脚救上船来。
武宗爬在船弦,一阵乱吐,肚里的脏水才倒了出来,可是人已经昏迷不醒。
江彬这时与众美人还在嬉闹,远远把皇上的船只抛在后面,听锦衣卫快船来报,才知皇上落水。江彬吓得赶快划船过来看皇上。
上了龙舟,见武宗紧闭双眼,鼻端微气,人却昏迷。江彬问一侍卫:“为何不看紧,让皇上成这样?”
侍卫们不敢说话。
江彬大怒:“来人!”
几个锦衣卫上来:“总爷?有何吩咐?”
“把这几个人拉下去每人责打二十。”
“是。”几个锦衣卫上去,按倒几个侍卫,扒去衣裤、露出白股,然后用军棍每人打了二十。这一阵惨打,直把这几个侍卫打惨了,白股渗出红血来,染红了船甲板,围在旁观看的美人,吓得扭过头去。
“江总爷,打完了怎么办?”
江彬想把这几个侍卫扔到湖里去。这还了得,皇上落水,半天竟然无人下水去救,万一皇上有个三长两短,他的头落地不说,引起宫中争斗可麻烦了。皇上至今无子,皇嗣未立,到时还不乱成一片。所以江彬越想越生气,抓起一个侍卫扔到湖里去,吓得别的侍卫爬在地上直磕头,喊:“饶命。”
冯督军也过来请求:“江总爷这事也不能全怪他们,还是救皇上要紧。”
这时有人大叫:“太医来了。”
江彬对太医说:“无论如何要救活皇上。”
太医不敢待慢,忙给武宗把脉,站起来告诉江彬:“皇上无事,只是被水呛着,歇几天就没事了。”又开了几付药,让人去抓药配药。
听太医说皇上无大事,江彬这才松了口气,传令:回京城。
这使众美大为扫兴,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一路人,谁也不说话,到了豹房,就把武宗抬了进去。
其实武宗只是被水呛着,加上受了惊吓,到了晚上仍是做恶梦,武宗只觉得像到了地狱,周围漆黑,到处是闪光的绿眼,有个阎王高坐阴殿之上,两边站满各路鬼神,有:青面鬼、绿面鬼、土面鬼、紫面鬼、白面鬼、有掘刀的凶神,有持笔的判鬼。武宗定神一看,这个阴殿:风连殿响,香雾横飞。幽明隔道,神灵有威。就地几旋,漫弥细沙。接阴尘埃,疑团鬼气。须臾看去,心骨俱寒。冷冷飕飕,冥冥晦晦。悲泣有声,地府魂荡。
武宗正在发呆,浑身抖个不停,忽然从鬼后面走出几个青面白脸的美女来,这些美女,头发散乱,全身素服,虽然狰狞可怕,却又几分丽质,武宗倒不怕起来,他仔细打量了这几个美女几眼,忽然一高兴,叫道:“众姐姐不是皇宫里的娟姑娘、紫仙姑娘、翠花姑娘吗?”你们怎么在这里?”
这几个美人娇滴滴说道:“皇上,奴婢好想你呀!”这个摸肩,那个揉腰,直把个武宗弄得浑身奇痒无比。可是不知为什么,总是抓不到美人,刚挨上美人的身子,美人像鱼一样又滑掉了。刚想休息,又见几个美人来了,这个抓,那个揉,还有的搂他亲他。可是等他去抓美人时,美人仿佛是一团气体又抓不到,摸不着。
一连几日,武宗只要躺下,就会梦到过去的美人。这天晚上武宗刚睡下,就梦到了张皇后。武宗见到张皇后大惊,这张皇后几年不见,竟然越发标致了,粉脸娥黛,朱唇细眉,腰细如柳,手肢如玉。白绸白缎,素头素身。只见张皇后给皇上请安:“不知皇上驾到,臣妾这里给皇上见礼了!”
“哦,原来是御妻呀!这几年不见,你上哪去了,叫朕好想呀!”武宗看着张皇后,口水只流。
武宗见张皇后要走,一把拉住她的衣裙说:“御妻为何要走,不想与朕临事一回?”
张皇后头也不回,转身就走,武宗在后面就追。只是像在原地,追不动。忽然武宗见张皇后跳下山崖,武宗站在崖上往下看,崖深万丈,仙气浓浓,他咬紧牙关,纵身一跳,就下了崖去。谁料这里竟是个仙人洞。
武宗来到洞口,见有个凶神守着洞口,他走过去,那凶神手抓住他的领子,使劲一扔,扔出丈外。武宗一急,抽出腰间宝剑,砍杀了那凶神,这才朝洞里走去。快到了洞里,武宗见张皇后与几个仙女在一起吃酒,他也慢慢走了过去,也要讨酒吃。
“御妻何不赏朕一酒?”
张皇后见是皇上,斟上一酒递过,武宗接杯喝尽。喝完了酒又要,一连吃了数十杯酒,大醉过去。等他醒来时,见张皇后与众仙与他躺在一个床上。
张皇后见皇上醒来,双手一抱,向武宗道喜说:“臣妾给皇上生下一个龙子。”
“龙子!”武宗大喜,接过孩子一看说:“与朕长得一般模样。长大必是个花帝。”
“谁要他做花帝!”张皇后夺过孩子转身就跑。武宗在后面猛追。
“给我龙子,给我龙子!”武宗只是大叫,满头大汗。
“皇上,皇上!”几个美人叫成一团。武宗一睁眼,见是刘美人、茹娘、昭儿、芸儿等。他吃惊地问:“朕怎么在这里?”
刘美人说:“皇上你刚才做梦了吧,喊什么龙子?”
“龙子何在?”武宗起身忙问。
“那有龙子?皇上是在做梦吧?”刘美人也劝说武宗。没了龙子,又在这里躺着,还有张皇后、娟姑娘、小鬼,哪去了?
武宗问刘美人:“张皇后何在?”
“禀告皇上,张皇后已死二年了。”
听说张皇后已死二年,武宗掉下泪来,他觉得对不起张皇后。这个张皇后出身高贵,受过教育,聪明伶俐,怎么会死呢?
都是因为生孩子,是他这个皇上逼死了张皇后。
武宗又问一侍卫:“张皇后死后埋在何处?”
侍卫说:“埋在西山乱坟岗。”
武宗大怒地问:“是谁让把她埋在乱坟岗的?”
“是……”
侍卫不敢说是皇上你呀,他只好哼哼着。武宗见状大怒:“推出去砍了!”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武宗不听,让锦衣卫杀了这个侍卫。杀了侍卫,武宗又把江彬传来,吩咐说:“你去把张皇后的尸骨找回来,按照皇后的礼仪规模葬在皇陵。
“臣遵旨。”
果然江彬派人很快找到张皇后的尸骨,这对他们来说不难,当初埋张皇后时,就是他们几个人埋的。很快找到张皇后的尸骨后,按照皇后的礼仪和规模重新葬在明皇陵。这规模确实不小,葬张皇后的这一天,光鼓乐队就排有十里地。三军将官以上载孝帽穿孝服,士兵戴孝巾,白旗林立,五十里以外能听到号声和哭声。武宗听说,已对张皇后有个妥善安排,这才把心放下来。但是武宗这人色心太重,虽然染病在身,对于女色却是终日不断。每日必须十丸还春丹药,御五女才得以安睡。
所以自落水得病,一直未愈。
眼看岁末将至,又是一年。按每年的规矩来说,在岁末这一天,皇上必到天坛祭天,祈祷来年丰收平安。
这天武宗把江彬传到寝室,问江彬“今天岁末祭天如何进行?”江彬说:“祭天是祈求上天的平安和来年丰收,皇上还是亲祭为好。”
“不去不行么?”
“去好。”
这江彬何以如此不顾武宗病体,要武宗祭天呢?原来每年一次的祭天活动,既是祈求上天平安,更是显示势力的机会。
乘这种机会,江彬可以显示一下自己“天下第二”“一人个之下万人之上”的威风。所以他不肯放过这个机会,鼓动皇上不放弃。武宗为了自己早日康复龙体,也就同意了江彬祭天的安排活动。这天,从午门到天坛,两边三军旗子如林,号声振天,九重曙光,红云缥缈,残星犹在,疏漏烟柳,金殿凤阙氤氲晓香。
蒋蒋鸾声,万国衣冠,九州车盖,咫尺天颜。文武百官在天坛云集,只等武宗来祭天,又是梁储等人,带领文武百官跪在午门道上,请求武宗不要参拜祭天,多保重龙体,没想到让江彬带的锦衣卫轰走。不一会,武宗乘辇到天坛,刚走上天坛坛池,直觉天地旋转,摔倒在地上。几个太医在天坛池上就地抢救,折腾了大半天才把武宗把回皇宫,这一病就卧床不起。
本来武宗如果按照太医的意见与众美分住,也没事的,只可惜他听不进去。这天,众美人在刘美人、茹娘、昭儿等带领下来到武宗寝室。
“奴婢给皇上请安。”
“平身,平……身。”武宗话音已很弱了。以手示意,让美人坐在他身边。武宗手摸这个,手摸那个,把二十几个美人都摸了一遍,这些是他平生最喜爱的美人。他再也控制不住,搂住她们让侍寝,但终因病体难支,春丹也无用了,撒手去了另个世界。临去之前双手死死地搂住这些美人。两只大腿也死死地压着几个美人,嘴歪眼斜。到了第二天五更刚过,众美人醒来,推了推冰凉的武宗,没有半丝气儿,吓得众美惊叫。
太医赶来,把脉号脉,哪还有半点动静?只得摇头对江彬等人说:“皇上驾崩了!”
“妈呀!”众美人听说皇上驾崩放声痛哭起来。
江彬大骂:“还哭个屁,要不是你们折腾皇上,那里有这么快的事。”他上去拉住茹娘的衣领,打了两个嘴巴,气急败坏地大叫:“推出去把这几个贱货砍了!”立时从外涌进五六个锦衣卫,这几个人把茹娘等美人推出雀宫,在虎崖砍成肉泥,然后又扔到虎崖下喂了老虎。
这时冯监军提醒江彬说:“总爷,现在皇上驾崩,要紧的是赶快立新皇,而不是与这些臭娘们计较。”
一句话提醒了江彬,武宗死时才三十一岁,他根本没有留下立谁为皇太子的遗言。如果不赶快确立新皇,让奸党钻了空子,他们就无立足之地了。江彬赶快对冯监军说:“快去把咱们的人找来,商讨个办法。”江彬见冯监军出去,他来豹房找刘美人等。以前他曾与刘美人私通过,他把情况给刘美人一说,吓得她无了主意。
江彬见刘美人吓得乱了方寸,就告诉她说:“先别怕,鹿死谁手还不一定的,你先去后宫联络一下众皇妃嫔,另外再探一下张太后的意思。”
这天刘美人来到后宫,见到了李妃、袁妃等人,她走上去对这几个施礼说:“给几位姐姐行礼了。”
袁妃脸一沉,没好气地说:“唉哟,那阵风把美人吹来了。”
原来平日里这后宫妃嫔的宠爱全被豹房的美人们占尽了,她们正心中有气,见了刘美人先数落她一顿。刘美人被这几个妃子数落了一顿,她又到别的宫去,同样遭受冷落。她只好进张太后的宫中走去。
这个张太后,沧州人,成化二十三年选为太子妃。明孝宗即位后,她就被册封为皇后;武宗即位后,她又被遵为皇太后。
她多次对武宗的荒淫提出劝告,都被武宗当作耳旁风,所以张太后干脆不管朝廷事,一心一意在后宫休养精神。五十多岁的人了,看上去只有三十来岁,仍然是显得高贵而秀质。
刘美人进了乾清宫,见张太后正在念佛,她不敢惊扰,只得在门外等候。守了半个时辰,宫女告诉张太后:“刘美人求见。”“她来干什么?”
“刘美人说路过此地,想见见太后。”
“传她进来。”
“是。”
不一会,宫女领刘美人进殿,刘美人赶快跪下给太后请安。
“皇上可好?”太后问她。
刘美人不知所措,哼想了半天,才说:“奴婢已有多日不见皇上。”
“哦,请喝茶。”太后让刘美人。
刘美人喝了一口茶,小心对张太后说:“不知奴婢是否多嘴,宫中对皇上一直未立嗣多有非议,不知太后以为如何?”
“此乃天意,到时会顺其自然的。”说完用眼扫了刘美人一下,那意是说,你管得太多了吧。
刘美人自感无趣,只得起身告别太后,出了乾清宫。回豹房向江彬复命。
此时江彬已把心腹太监多人召集在雀宫密谋,冯平、张雄、萧敬、李英、张锐等等,这引起太监平日都听江彬的使唤,今日一传,都集中到豹房来议事。
江彬说:“昨晚皇上驾崩,我们得赶快想办法,不然都免不了干系。”
冯平说:“干脆咱们把不听话的老家伙全抓起来,总爷做皇上算了。”
“不行,这会激起公愤。”
这时刘美人进殿,见了江彬,把脸一沉说:“完了,后那帮娘们对我们很反感。”把如何见妃嫔和太后的情景一一说来。
江彬一听大惊,显然如果朝廷知道皇上驾崩的事后,会联合起来对付宦党的。他对冯平说:“你率领锦衣卫包围起后宫,李英到东厂、张锐到西厂,把兵力集中起来,万不得已时拼他个鱼死网破。暂且以静观动。”他忽然又说;“萧敬去通知后宫皇上驾崩。”
听说皇上早晨驾崩,满朝文武大臣大惊。因为这武宗无子,按祖制要上推到明孝宗。孝宗有二子,即张太后所生,一是武宗,现已驾崩;二是朱厚炜,三岁时死去。这样选皇子就还要再往上推到孝宗之上的宪宗。宪宋有四子,长子已殇;次子朱祐也去世;三子即孝宗;四子朱祐杭,也已去世。这样又只好在朱祐杭的子孙中寻出继承人。朱祐杭长子封为献王,即朱厚熜。
皇子继承者目标选定,围绕立皇子在宫中展开了更为激烈的斗争。
这天张太后让人秘密把大学士杨廷和召进后宫,行过礼后,张太后对杨说:“现在我们眼前最要紧的是联合起来,除掉宦党。”张太后之所以敢对杨廷和说这话,一是杨廷和对江彬等宦党不满,二是他也拥护朱厚熜为帝。也正是由于这两上原因,两个一谈即和。
杨廷和对太后说:“臣有一计,擒贼先擒王,打贼先打首,必先把江彬捕获才可计较。”
“你有什么办法?”
“就说太后有事找江彬商议,把江彬诳进宫,乘其不备,一举捕获。”
“可是我们不掌有兵权,锦衣卫、东厂、西厂是在江彬手中,如何捕他。”张太后又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忽然杨廷和拍脑大叫:“有了,太后宫中不是有文武女官吗?这些人个个武艺高强,足以治服江彬。”
太后也说:“对呀,我怎么把她们忘记了呢?”原来在明朝,从朱元璋开创时就比较重用武装女官,这些人文武双全。
夺取政权之前,她们的作用主要是保护皇上、皇后、皇室;夺取政权后,就沿续下来。楚玉本也是皇后身边的女保镖,只因武宗看她长得十分漂亮就生要过去。但和楚玉一块练功的其她姊妹还在,总共有二十多人。这些女保镖个个武艺高强,对付江彬足够了。
杨廷和见太后同意在宫中逮捕江彬,他双推荐一人可担此重任。谁,他就是王守仁。杨廷和平时与王守仁关系不错,两人深交似友,早对江彬宦党不满。
太后说:“此人可靠吗?”
“绝对可靠,朱宸濠造反就是他带兵平的。江彬搜到他与朱宸濠的信件交往,被乘机敲诈,夺走头功,差点丢了命。”
听到这个情况,张太后深信不疑,她让杨廷和带王守仁到她这里来见一面。果然这天晚上,杨、王二人化装成太监进到后宫。三人密谋到很晚,到第二天仍在密谋。这一切虽然没有瞒过江彬,但江彬不知是何人,只知有两个“女人”进了后宫。
时间一幌,三十多天过去了。这天太后让人把江彬叫到后宫,江彬带着五百锦衣卫来到后宫。到了后宫,五百锦衣卫被拦在后宫门口,这是宫中规矩,江彬自恃身强力大,不把太后放在眼中,一人进了乾清宫。
“给太后请安。”
“起来吧。”
“不知太后召臣有何事?”
“请坐下吧。”太后又停了停,对江彬又说:“现在满朝文武大臣均同意立献王朱厚熜为皇权继承人,不知江总兵又有何意见?”
“既然文武百官俱已同意,臣也就没什么了。”
“那好。来人!”
进来一名女官,她是楚玉的师姐叫凤玉,她走到太后跟前问:“太后有何吩咐?”
“拿下!”
“遵命!”
只见凤玉从腰中拔出一把剑来,架到江彬的头上。
江彬问:“太后这是……”
太后说:“江彬,你作恶多端,诱惑皇上,陷害忠良,贪污受贿,还有何话?”
江彬见他身后只站立一个女子,不把她放在眼中,鼻中哼了一下,展开猿臂,要挡凤玉的剑。
凤玉喝道:“别动,再动小心狗头!”
江彬不敢动,但身子还想扭,另一只手去袋中摸暗器。这早让凤玉看个清楚,在江彬朝太后打镖时,凤玉伸手在江彬肩上一点。江彬手麻,不听使唤,镖掉落在地。
太后怒斥道:“还要顽抗,你可知她是谁?她就是楚玉的师姐凤玉,连楚玉都怕她三分,你还行么?”
“哼,用刀压在人的脖上,算什么?”
太后对凤玉说:“给他露一手。”
“遵命。”凤玉收起剑,把江彬一脚踢出一丈开外,江彬爬起,朝凤玉挥拳,两个一来一往,一上一下,在乾清宫对打起来。只见两人如同:虎凤相争,拳起上下,似刀如剑,忽忽喇喇,天崩地裂,黑气盘旋,恶恶狠狠,雷吼风呼,杀气集宫,金光闪烁,紫殿台摇,神毛发竖,一个手浑如铁棒,两眼乱冒凶光;另个脚快敏捷,巧施丹田暗功。
两人在乾清宫直对打了二十个回合,江彬立感不支,而凤玉越战越勇,令江彬心寒丧胆。只见凤玉一个猛狮掏心,一掌打在江彬心窝子上,江彬爬在地上口流鲜血,向太后求饶。
凤玉对外说声:“绑了!”立刻进来几个女官,三下五除二,如捆猪一般就把江彬绑个结实,最后押出殿去。
这时王守仁正在外指挥另些女保镖对江彬五百锦衣卫劝酒,当他们得知江彬已被擒获,此时,王守仁旧部一千多官兵,把这五百锦衣卫缴了械,关押在后宫豹房。
然后王守仁又带着一千多官兵,逐个把江彬的死党抓获,最后抄了江彬的家。明世宗朱厚熜上台继帝位后,江彬被车裂而死。与他有牵连的冯平在与明军冲杀中被杀,张雄、萧敬、李英也均被斩首。张锐因自首,免了死罪,却不免活罪,发配到边戎为奴。
刘美人等诱惑武宗被一同斩首,昭儿、茹娘、道姑、芸儿、娟珠等继续侍候新皇,豹房因失火焚尽。
被刘瑾陷害过的刘健、杨一清等被平反昭雪,杨一清只因年老致仕不允,后因得罪世宗也罢官。
明武宗统治了的十六年荒淫统治,至此结束。这真是:天子情编,风流不仙。
遗臭万世,享乐占尽。
食色嗜酒,性砭香骨。
乱臣贪宦,宫庭血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