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干湖:与母亲的联系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7 14:50:07
我与母亲已经失去联系很久———她离开我已经三年了。
  那时我每天都要和她联系,照例,处理完一天的工作,下班之前,我给她挂一个电话。通常她会对我说上许多话。
  而这天的例行电话,没人接。
  这天下午,打电话之前,我正好和一个年轻的作者谈天,谈到他与父母的关系。他和父母总是无话可说,他为之苦恼,做过很多努力,但没有丝毫改善。我在和年轻作者谈话的时候,怎么也不会想到,我的母亲正离我而去———她就在那时突发脑溢血———我与母亲就此失去了联系。
  我和弟弟找了一处青山环抱的墓园,将母亲与先她而去的父亲一同安葬了。
  父亲去世时,我几乎没有感觉到与他中断联系,因为母亲还在;现在母亲也不在了,我还怎么与他们联系?
  要知道一个人总有些事情,是只能与父母联系的,没人可以代替,哪怕他对你再好。
  母亲的电话号码我依然能脱口而出,曾在梦里拨打过,只是,连梦里也没人接。
  当然,她留下不少相片、日记供我翻看,但那只是想念而已,想念过去我们共有的时光,而并非联系。今天,我和她还联系得上吗?
  多年以来的人际交往,积攒下许多名片,除了即发即扔的一次性名片外,其余的按常用与否分门别类,保存在诸多的名牌簿、名片盒、名片夹里。日前我发现,父母所安葬的华侨公墓那帧褐黄色的名片,仍在我最常用的随身携带袖珍名片夹里。这帧名片一度是很常用的,在造墓立碑之初,画图纸,选石料,定字体,做照片,我和弟弟跑了一趟又一趟,我们有多少事情需要联系啊。墓早已完工了,这号码早已不用了,我留着它,是不是在冥冥之中,幻想着与父母的联系呢———这是惟一的联系方式了。
  一位同龄女友的母亲,亦是我们报社的离休干部,我的前辈同事,突发脑溢血抢救过来了,恢复得相当不错,只是记忆力稍稍欠缺。从革命年代过来的人,作风曾是那么硬朗,连偶然与儿女肌肤相触都是不甚习惯的。我去看望她,想起从前她是谈笑风生的,而现在表达已经有所障碍,我想与她拉一拉手,就可以省略很多很多的表达。令我惊诧的是,一个病弱的老太太,一双瘦小的手,居然有那么大的力气,她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一直握着,握着。
  后来对女友叙述这个细节时,我差点没流下泪来,忽然间,就有一种,与母亲联系上了的感觉。